暗夜冥口中发出一声低笑,伸手抚摩过手中兵刃之身,姿态轻柔犹如对待情人一般,缓缓道:“本座已有数百年不曾动用过魔刃绝焱了,让此上古至宝一直蒙尘,实在未免可惜。绝焱乃是本座自少年时代便已携带至今、从不离身,曾经为本座斩杀数名实力强劲的敌人,不可不谓劳苦功高。今日既有羲渊作为敌手,也不算辱没了它。”
暗夜冥话声一转,一双赤瞳中透露出震慑人心的森冷杀意:“那么……且让本座看看,神剑羲渊是否配得上传说中无坚不摧的威名!”
91七十七、三重杀机(中)
楚云霄与暗夜冥的所有对话,陈瑜在法阵核心处皆听得清清楚楚,无一字遗漏,只是陈瑜全身除去被施加了多重禁制以外,还被下了一道禁言咒,以至于不但无法挪动分毫,连半点声音也无法发出。
灵力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的流失,让陈瑜的身体逐渐感到虚弱无力,神思也逐渐恍惚起来,眼神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涣散之意。
然而倏忽之间,心口处却渐渐生起一丝暖意,恍若置身于温泉似的,陈瑜稍微一怔,方才意识到是贴身佩戴的冥心珠已在发挥作用,护佑着他的心脉与元魂。
陈瑜颇有些许恍惚地心想道:幸好,还有这一件宝物在身上。
在冥心珠的运作之下,陈瑜目光逐渐恢复清明之色,神情也显得颇为冷静,不见一点慌乱失措之举。
他一面凝神聆听着阵中动静,一面思绪微转,心道:如今楚云霄吸收乾坤颠覆阵中的灵气后实力大增,暗夜冥恰又因为乾坤颠覆阵被破解而导致法力大衰,理论上来说,此消彼长,楚云霄是不会输给暗夜冥的。只是幻杀绝仙阵这个东西,连我也不甚清楚具体功效,只怕还有险恶重重、不易破解的杀招……
——可自己,今时今日就真的只能被动地旁观一切,毫无作为么?
陈瑜目光微微一暗,苍白胜雪的脸不觉浮现出几分坚毅倔强之意。
就在陈瑜决心渐定的同时,法阵另一处的暗夜冥却已经动手,出了第一招。
刹那间只见魔刃绝焱分化出万千道刃影,犹如漫天花雨一般,瞬息之后直直袭向楚云霄的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
楚云霄反应极为迅速,霎时便驭出神剑羲渊,但见羲渊有若划空长虹,在半空中留下一道绚丽的光彩,随即剑身爆发出一团巨大而鲜艳夺目的光华,仿佛足有千丈之高,顿时吞没了所有刃影,不留一丝空隙!
暗夜冥遂即一扬手,一道刃影倏地从金光中飞出,却是魔刃绝焱的本体,只见绝焱依旧通体光艳,分毫无损,显然与羲渊可称得上是旗鼓相当。
暗夜冥一击未成,口中发出一声轻嗤,神色却似依旧不以为意,反而有几分兴致盎然之色,再度驱使绝焱,飞速直取楚云霄的前胸心脏之处。
而羲渊立即迎击上去,毫不示弱,两者相击,顿时发出一阵尖锐刺耳的响声以及一道绚烂耀眼的火花!
如此一来一往,羲渊与绝焱两柄至宝利器不断冲击交锋,一时难分轩轾,约莫一刻过后,暗夜冥陡然冷哼一声,语气颇为阴森,微叱道:“你与本座交手,也敢分心探查四周情形?”
楚云霄虽未回答,浑身气势依旧沉凝如岳峙渊渟,态度却似并不否认暗夜冥的说法。
暗夜冥倏尔又是冷笑了一下,道:“在你脱离此阵之前,不必妄想可以寻到他的踪迹。本座已将他送往一处隐秘之地,天地间除了本座,不会再有任何生灵知道他的下落。”
不待楚云霄回答,暗夜冥蓦然话锋一转,又道:“罢了,本座也已让筋骨松散得差不多了,接下来,也该让你体验一下这幻杀绝仙阵的第二道杀招。”
话声一落,也不见暗夜冥如何动作,其周身却忽然闪现出一层薄雾似的玄光,明亮焕烂,令人目眩,却如昙花一现,眨眼即逝。
楚云霄眸色微微一沉,眼中杀气忽而暴涨,瞬间一挥手腕,一道金光陡然飞射向暗夜冥的额头致命之处,急如星火,仿佛叫人无可闪避!
而暗夜冥竟也似是未及反应过来,径直立在原地,不躲不移。
楚云霄见状,面色似乎愈发凝重,不见任何喜意。
然而刹那之间,情势突变!
只见暗夜冥身前仿佛一瞬间变化出一道无形无色的屏障,不但阻拦住了金光的攻势,而且那道屏障更似漩涡一般,竟将金光尽数吸收了个干干净净!
同一时刻,处于核心阵眼的陈瑜猛然身体一颤,嘴角不受控制地呕出一大口鲜血,全数滴落在胸口衣衫上。
“这便是幻杀绝仙阵中‘镜返’之力。”暗夜冥阴冷低沉的声音陡然响起,仿佛天外之音,徐徐传入陈瑜耳里。“运转之后,入阵之人所施展的一招一式,无论任何伤害,皆会被法阵全部吸纳,转嫁在阵眼身上。”
暗夜冥话声落下,陈瑜一时间倒已顾不得去追究暗夜冥的言下之意,只是全心全意忍受着魔气侵体所带来的痛苦。
此时楚云霄虽已将体内仙族清气转换成魔族浊气,而浊气并非像清气那样对于魔族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一击必杀,但是对于陈瑜来说,纵使是浊气凝成的一道攻击,也只会让他觉得浑身仿若烈火焚烧一般,筋骨血脉似欲裂开,痛不堪忍。
尤其此时陈瑜经历过施展血蚀夺魄之咒、与被迫成为幻杀绝仙阵阵眼之后,体内灵力已经所剩无几,更是难以承受任何稍为猛烈的力量。
陈瑜大口喘息了数次,方才勉强抬起头来,脸色却愈发惨淡。
他知道,暗夜冥刚才的话肯定是只对他一个人说的,一个小小的密语之术加隔音之障就可以轻易做到,心中不禁大恨。
——原来……暗夜冥竟是打着这样的主意……
——我若为了活命,只有尽力维系幻杀绝仙阵以及这镜返之力,但这样一来,楚云霄就会更加身陷危险,因为暗夜冥在一旁可不会袖手旁观,坐视楚云霄尝试破解法阵……偏偏镜返之力又让暗夜冥立于不败之地……而且,倘若我有不测,暗夜冥一定会告诉楚云霄,我是因何而死……
——这样玩弄人心,实在可恶至极……!
他一念未毕,而下一秒,却又倏地浑身一震,再次觉得心口如遭重击,禁不住接连喷出几口鲜血,染红了衣摆,原本一尘不染的衣袍顿时犹如点缀了星星点点的红色小花,煞是明艳。
此时空中忽然又传来暗夜冥“呵”的一声轻笑,语调含着讥讽之意与沉沉魄力,道:“看来,在这位天神将意识到阵眼是谁之前,你只怕要先一步断绝生机了。本座原本还以为,他与旁人不同,既然对你念念不忘,一心惦挂,会早早看破阵中玄机也说不定呢。”
陈瑜闻言不禁张了张口,声调虚弱地道:“你……”如此故布疑阵,言语中还一直不忘误导他,不就是为了看他亲手置我于死地么?现在又何必说这样虚伪至极的风凉话?
陈瑜陡然发觉自己可以发出声音了,不觉一怔,随即又反应过来——此刻他全身都在暗夜冥的控制下,暗夜冥希望看到他的回应,自然会暂时解开他的禁言咒。
暗夜冥倏地轻轻一噫,打断他道:“本座几乎忘了,冥心珠在你这里,倒也可以护得你魂魄不散。”
暗夜冥一顿,语气似有一丝惋惜痛心地道:“只可惜,这样一来,你便要多煎熬一阵子了。一时间只能求生无路,求死不得。”
陈瑜冷冷一笑,语声虽然微弱,却始终透着不屈之意:“这……不正是你所想见的么?”
“本座也不想与你走到今日这个地步。”暗夜冥似叹非叹道,“本座还记得当初,你是那般温顺乖巧,聪明可人,虽然魔力微弱不堪一提,却能周旋于诸魔之间,诡计唆使那些看你不顺眼的魔族自相残杀,亦让本座不能不另眼相看。”
陈瑜面色漠然道:“你明知道我不是穆天齐,又何必说这些非我所为的前尘往事?”
暗夜冥轻笑一声,出言道:“是啊,本座已经给了你太多次机会,是你一直不知珍惜而已。”话锋一转,声调听上去似乎颇为轻柔,却又隐含着一丝不怀好意,“镜返之力带给你的感觉如何?滋味是否令人十分难忘?”
陈瑜微微咬牙,突然闭上眼睛,不再理会暗夜冥。
暗夜冥又缓悠悠地道:“虽非他的本意,不过这也算是他第一次真正伤及你吧?而且还是如此催命之伤,想必你心里正自很不好受。不过你放心,用不着多久,待他得知一切真相,必然会十分悔恨,这样也算是替你‘报复’了。”
陈瑜一面强忍着每一次外来的攻击时所受的痛苦,一面心绪不由得因为暗夜冥的话而渐渐变得激荡起来,忍不住睁开眼睛,神色并无一丝哀求乞饶之意,只是微微冷笑道:“你……真的以为自己已经稳操胜算了么?”
“哦?”暗夜冥声调稍稍上扬,语中流露出的凶煞之气令人为之心神震栗,“那你不妨亲眼看着,他是如何被本座一点一滴摧毁骨肉经脉及元魂,直至不可挽回、只待一死!”
暗夜冥对陈瑜宣告已毕,便不再多说,转而把全部注意力放在楚云霄身上。
此刻楚云霄早已意识到镜返之力的作用,以致他无法对暗夜冥做出有效的伤害,即便尝试了数次不同的招式亦无效果,一时间攻势稍作停缓,避免白白浪费力气。
楚云霄起初不解暗夜冥本来隐藏得颇好,又并非在必要之下,为何却早早现身,如今却是明白了暗夜冥的居心。
而就在此时,暗夜冥却又再度出手,魔刃绝焱仿佛化作一条乌黑蛟龙,以翻江倒海之势猛扑过来,直逼楚云霄的咽喉!
楚云霄虽以神剑羲渊抵御住绝焱的攻击,但却依旧处于被动之境地,只要他一旦从防守转为攻势,所造成的伤害便会被幻杀绝仙阵尽数吸收掉。
楚云霄眸色渐渐深邃,仿若幽冥之境,陡然意念一动,瞬间全身流闪过一道混合着赤金与暗红之色的粲亮光芒!
而刹时,楚云霄一扬手,那道光芒蓦地如利箭脱弦般,飞射向暗夜冥的胸口!
暗夜冥本来好整以暇地看着光芒逼近自己,却丝毫不曾有躲闪之举,只等待着光芒被镜返之力尽数吸纳,然而一直到光芒贴上暗夜冥的身躯之时,代表镜返之力的无形屏障也不曾出现,暗夜冥面色不由一变,临时急速闪身,却仍是被光芒擦身而过,划出一道颇深的伤口,顿时鲜血从中飞溅,洒向四方,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暗夜冥目中一闪厉色,霎时周身玄光一闪,却是暗夜冥施出治愈法术,将伤势复原如初,不留一丝痕迹。
“你竟然想到同时运用清浊二气,再形成招式……”暗夜冥紧紧盯视着楚云霄,目光阴冷犹如一条狰狞的毒蛇,“如此一来非仙非魔,‘镜返’之力便无法识别……呵,本座倒是不知道,幻杀绝仙阵竟还有如此致命的弱点。”
楚云霄目光沉静如古井,即便此时他已经破解了镜返之力这一道杀招,依旧毫无狂喜失态之色,整个人恍如一座永不动摇、不可摧毁的坚固高山。
92、七十八、终有归寂之日
陈瑜这么一番作为,引起的动静不可谓不大,幻杀绝仙阵的整个空间几乎天翻地覆,震荡不断。
别的不说,就连暗夜冥正在施放的“神噬魂殇”也因此而彻底崩溃,只见那万千道利刃纷纷有如朝露蒸发似的消失了,而同时上空密布的赤色光点也在逐渐变淡,仿佛过不了多久就会一样的消失不见。
暗夜冥不得不在瞬间收回所有法力,身躯却猛然一晃,一丝鲜红顿时从唇角溢出,脸颊也渐渐透出灰白之色,似是昭示着此刻消耗过度,已有些超过身体所能承受的限度了。
而暗夜冥的神情却是惊诧震怒皆有之,目光噬人,语气阴森地道:“好!很好!他竟然还暗中留有一丝实力,不忘记抓住任何一个时机!早知如此,本座绝不应该一时手下留情,任由他活到现在!”
阵眼被毁,不仅仅是法阵崩溃而已,而且施法到一半被强行打断,也会让暗夜冥受到反噬。
陈瑜此举,不可不谓煞费苦心,力求最大效果。
楚云霄浑身微微一震,面色陡变——暗夜冥虽未直说其名,但楚云霄又岂会猜不到那个“他”是指谁?
刹那之间,楚云霄第一次露出几近失态的表情,声色俱厉地质问道:“你说什么?!”
“哼,还猜不到么?”暗夜冥冷嘲道,“除了你心心念念惦记的魔界朱离君,又还有谁?”
“他一直在此阵之中?!”楚云霄声调听起来似乎依旧凌厉如剑,却又隐隐透着一丝惶遽。
他原本以为,陈瑜是暗夜冥的得力下属,之前又曾为暗夜冥守卫乾坤颠覆阵,所以此时的幻杀绝仙阵里,暗夜冥既已亲自动手,那么陈瑜应该不在此地,否则不应该至今仍未曾露面。而刚开始从阵中四方传来陈瑜的气息,若隐若现,时有时无,多半只是为了扰乱自己的心神。
楚云霄眸色不由微微一黯。
——而穆兄也应当知道,若是真想取自己的性命,根本用不着如此大费周章、故弄玄虚,只需……出面即可……
楚云霄极力收敛心绪,转而凝神感知四周情形,却又立刻心神大震——此时陈瑜的气息,已经不像先前那样若有若无了,但依旧是四面八方俱都存在,令人无法辨识真正的方向,而且还越来越微弱了,竟已隐隐显露出油尽灯枯的迹象……!
——以如此趋向……只怕待自己赶到之时,已经难以救治……
楚云霄呼吸一滞,却见暗夜冥倏地冷笑一声,笑容却深含恶意,扬声道:“不错,你一直以为本座只是故布疑阵,以他的气息来扰乱你的心神,因为他若在此地,又怎么会一直不露面,是不是?你难道就没有想过,要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能导致他至今无法现身?”
暗夜冥刻意话声一顿,见楚云霄终于微微变色,心情似乎甚为愉悦,唇角的弧度也渐渐变大,继续道:“谁叫他好好的魔君不做,非要违逆本座之意?现在落得这样魂飞魄散的下场,不过是咎由自取、罪有应得罢了。只可惜,如今就算你意识到了他的处境,却已为时太晚,回天乏术了。哼,本座要一个人死,还没有谁能够逃得过!”
暗夜冥的话声重重落下,宛若惊雷,却见瞬息之后,楚云霄双目中射出骇人的利芒,犹如一道锐不可当的剑锋!
而他本来一双通红的眼眸更是变得鲜艳如同最炽热最旺盛的烈焰,其中神色仿佛怒极欲狂,透出慑人心魂的气势!
一刹那间,楚云霄紧紧握住神剑羲渊,凝聚了十成功力,全力一掷!
就如同天子之怒,伏尸百万一般,此时楚云霄带怒出剑之下,以神剑之威,亦是可以倾覆山河,颠倒乾坤。
瞬时金光四射,灿若日月,整个法阵空间皆是为之失色,而羲渊犹如逐风追电、流星赶月一般,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极为绚丽的光彩,却是快得令人肉眼几乎来不及捕捉,只见一息之后,羲渊已经飞至暗夜冥跟前,却于瞬间仿佛刀俎切鱼似的,径直穿透了暗夜冥的心口!
暗夜冥不是没有试图出手抵御,然而此时暗夜冥在法力耗尽之下,已是强弩之末,胸口黯淡的玄光一闪而逝,随即却被羲渊所发出来的金光彻底碾压!
刹时,幻杀绝仙阵仿佛从内部空间中响起了一声绵长的哀鸣,随后整个空间仿佛再也无法维系,一瞬之后便开始真正的崩溃,所有物体皆迅速地化为无数碎片,随风散去!
幻杀绝仙阵开始消失的同时,暗夜冥整具躯体猛烈一晃,脸容彻底变成了死人一般的灰白,却又硬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
楚云霄却也是面色微微发白,仿佛那全力一击也耗尽了他的所有力气。他稍作喘息,方才踏步上前,握紧插在暗夜冥胸口的羲渊剑柄,缓缓将剑身拔出。
这一击,可以算得上是惊天动地,剑身深入暗夜冥的心脏,不但击碎了暗夜冥蕴含着修为的内丹,甚至已将暗夜冥的元魂击散。
元魂既散,内丹并失,对于仙魔来说,便真的是穷途末路了。
只见暗夜冥明明已经垂危濒死,却仍是并无癫狂失态,神情高傲一如往昔,冷冷一笑,道:“日后若有颛顼为本座陪葬,本座也不会觉得太孤单了。”
楚云霄心中微微一讶,却没有开口追问暗夜冥这么说,究竟是把握十足,还是只是虚张声势。
暗夜冥说完,一瞬间后却扬起手,一缕浅淡的玄光急速地飞射向楚云霄的胸口,快得令人根本来不及闪避!
楚云霄顿时心中一凛,疾步闪身退后,然而那玄光竟似长了眼睛似的,紧紧追着他不放,而且似乎并无恶意,不含威胁,他周身的真元护体之罩便并未有所反应,瞬间让那玄光直直击中了他的胸口!
一霎过后,玄光却又再度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这可是我那姑姑死前留给你的真相,你不想知道么?”暗夜冥见他闪避,故意冷嘲道。
楚云霄不答,暗夜冥一顿,骤然却又发出一声大笑,神情恣肆而满怀恶意,道:“对了,你知道幻杀绝仙阵的阵眼是谁吗?这可是你——亲手置他于死地!”
……所谓阵眼,乃是法阵核心之处,一般情况下是为灵器法宝,支撑着法阵的运转,可以称得上是整个法阵的“灵魂”。
而法阵既已被彻底摧毁,阵眼自然不能保留,也会随着法阵一同消亡。
暗夜冥虽然看似语焉不详,言下之意却是十分了然,楚云霄瞬时心神不禁剧烈一震,呼吸为之一窒!
楚云霄依旧面沉如水,看上去似乎仍是颇为镇定,却第一次没有握紧手中长剑,剑尖在风中微微颤动,仿佛昭示着他此刻紊乱不稳的心境。
“你竟以他作为阵眼——”楚云霄严声道,眼中掠过一丝急遽的震惊与忧煎,一刹那后却又杀气大盛,隐隐竟似泛着血光,极为慑人。
而在此时,暗夜冥整个身形已经逐渐变淡,仿佛冬雪被烈阳融化一般,四肢开始变得透明起来,似乎即将彻底消散,自此灰飞烟灭。
“哼,若非如此,本座也不会在设置此阵时便损耗了太多法力,以致于会功败垂成……”暗夜冥阴冷地笑了一声,语气似乎稍微流露出一丝不甘之意,声调却是渐渐低弱了下去。
但见转瞬之间,暗夜冥全身陡然化为无数玄色光点,绚如萤火,灿若烟花,却只是昙花一现,顷刻便随风消散于天际间。
又是瞬息过后,只听“当”的一声,却是羲渊竟从楚云霄手中滑落,重重跌坠在地上!
而楚云霄脸色仿佛在一瞬间内变得异常苍白,胜如冰雪,毫无一丝属于活人的血色。他双眸中透着几分自责,几分悔恨,也有几分被极力压抑着、因为几经巨变而生成的疯狂杀意。
却在此时,因暗夜冥身亡之故,幻杀绝仙阵愈发加快了崩毁的速度。
不过眨眼间,已是地动山摇,天崩地裂!
幻杀绝仙阵终于完全消失净尽的那一刻,一道五色光华陡然升起,有如旭日东升,映照得整个魔界原本颇为阴暗的淡紫色上空泛出白昼一般的颜色!
随后,眼前所有掩人耳目、迷惑人心的障眼法尽数消失,而离原本暗夜冥所在之地的后方不远之处,却渐渐呈现出一道熟悉又令人心惊的修长身影。
那身影看似完好无缺,却是一身殷红,恍若天边的残阳晚霞,艳丽得颇为刺眼,同时散发出的血腥之气扑鼻而来,即便隔了这么远的距离也甚是清晰。
楚云霄浑身不觉微微一震,便如近乡情怯之人一般,神色一瞬间竟露出一丝犹豫之意,然而瞬息之后,他仿佛回过神来,虽然脸颜愈发苍白失色,却是立即疾步上前。
走至近前,楚云霄心底不愿承认的猜测终究成了事实——那身影别无他人,正是陈瑜。
陈瑜全身是血,大大小小的伤口一望之下难计其数,尤其以胸口部位的伤势最为吓人,也最是致命。而陈瑜脸上也已呈现出死灰之色,双目紧闭,仿佛已经陷入长眠不醒,只剩下气若游丝的呼吸声。
虽然那呼吸声极其微弱,却仍是昭示着对方还活着的迹象。
然而眼见陈瑜受伤如此之重,竟是前所未有,楚云霄面上虽然还算平静,仅是目光隐隐有着噬人的凌厉气势,实则心境已乱,几乎是本能的半跪在陈瑜身旁,将手掌小心翼翼地贴上陈瑜血肉模糊的心口,开始将体内灵力一点一滴传输至陈瑜身体里。
此时,陈瑜经脉俱损,包含修为的内丹也因为心脏碎裂的同时被毁坏了,只觉得自己魂魄将散,意识也即将消失,却在朦胧之中,隐隐约约感到一丝从外界传至体内的暖意。
“……谁……”陈瑜喃喃问道,同时忍不住勉强睁开一丝眼睛,却只见眼前一团模糊,如同被水雾掩盖住了双眼,根本看不清楚眼前景象,也看不清楚来者是何人。
来者没有说话,或者是虽然发出了声音,但陈瑜此时也已经听不见了。
虽然什么都看不到、听不见,但陈瑜心底却觉得对方隐约有一点熟悉感,陡然心念一动,缓慢地吐出一口气。
“是……”他勉强再度开口,吐出一字后,却又没了力气再说下去。
陈瑜心里有很多话想对楚云霄说,但此时此刻,他只觉得四肢已经渐渐不听使唤,魂魄也即将四散。
在意识彻底坠入黑暗之前,陈瑜揪住来人衣角,用尽全力地道:“不要……回……天界……”
——因为,颛顼会杀你……
然而这后半句话,陈瑜终究未能说出口来。
作者有话要说:暗夜冥说的不完全对,陈瑜是自己选择绝路的,以自身性命来换取暗夜冥的灭亡。无论之后楚云霄破不破阵,陈瑜其实都已经严重受伤了。不过暗夜冥就是故意这么说给楚云霄听的。
而楚云霄直到现在为止,其实没想到陈瑜会突然跟暗夜冥翻脸为敌,毕竟上次他们见面,陈瑜还帮暗夜冥守卫乾坤颠覆阵来着,还给了他控清引浊咒的一击。
93、七十九、倾力相救
陈瑜重新闭上眼睛的时候,身体也无力地向后跌落,楚云霄见状脸色不禁一变,本能地瞬间伸臂接住陈瑜,另一只手却仍是紧紧贴在陈瑜心口上,源源不断地将自身灵力输送至陈瑜体内。
却在此时,楚云霄神智似乎才稍微有了一丝清醒,目光终于从陈瑜的脸上缓缓下移,落在陈瑜的胸前,却是浑身立刻微微一颤,眼神于瞬间不觉凝固了。
只见陈瑜胸部的伤口大如海碗,其中血液似乎已经凝结了,仿佛变成了一个黑红色的空洞,体内蕴含修为的内丹也已彻底毁坏,无法修复。
而陈瑜胸口处本来佩戴着一件像是可以护佑心脉的顶级灵宝,形呈圆珠,通体透彻,只是此时那颗珠子业已从中裂成两半,暗淡无光,彻底失去作用了。
楚云霄眼中渐渐浮起一抹深邃的痛苦,心头宛如被压上了一块千钧之重的大石,瞬间只闪过一个念头:竟已……到了如此地步……
但即使如此,楚云霄却没办法加快传输灵力的速度,因为陈瑜已是魔族,不能承受任何仙族清气,若是一个不慎注入一点仙气,对于此时的陈瑜来说,完全可以称得上是致命毒药了。
而且,陈瑜已经垂危虚弱至此,便如久病初愈之人不能立刻大鱼大肉一样,楚云霄纵然心如火焚,也无法猛然将大量灵力传入陈瑜体内。
楚云霄只有将自身灵力转换成适用于魔体的浊气,或者直接运用属于神族后裔部分的法力,因为神力非清非浊,可以同时融入仙魔二气,也可以分化仙魔二气,而且即便是仙魔,一般情况下也难以察觉到神力与仙魔二气的区别。之前暗夜冥曾以为他可以任意同时运用仙魔二气,但是却不知道,若无神力作为媒介,他也是做不到融合仙魔二气的。
也因为,若非当时在苍郢山上乾坤颠覆阵前,楚云霄对陈瑜使出定身术时,又暗中给了陈瑜一丝自身的神力,只怕陈瑜此时根本等不到楚云霄赶来,就会早早地魂飞魄散了。
当时楚云霄虽然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也可以及时感知陈瑜是否身陷绝境,但后来暗夜冥以陈瑜为阵眼、布下幻杀绝仙阵之时,切断了陈瑜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虽然这丝神力除了楚云霄之外,无人可以从陈瑜体内拔除,但暗夜冥身为魔尊,即便做不到清除神力,却也可以做到屏绝神力与楚云霄之间的联系。
但这一点神力一直在陈瑜身体里,因此才能够在冥心珠分裂后,继续挽留住陈瑜的生命。
楚云霄低下头,伸手慢慢擦拭掉陈瑜脸上的血污灰尘,动作十足轻柔,仿佛对待一件最珍爱的无价之宝一般。
不知为何,此时此刻,看着陈瑜宛然沉睡、似乎显得宁静安详的面容,他的心境也渐渐随之平静了下来。
——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你死……
楚云霄在心底对自己立誓道。
然而一刻过后,楚云霄却发现,即便他已经渐渐加快了灵力的输送,但陈瑜因为失去内丹之故,虽然可以接纳他的灵力,却无法真正的化为己用,只是任其从心口往四肢流散。
这样的话,一旦楚云霄灵力耗尽或者稍微停止一下输送,陈瑜几乎就会立即断气。
楚云霄意识到此事后,眸色渐渐变得深沉如渊,仿佛积聚着威烈汹涌的风暴。
却见一刹那后,楚云霄闪电般的抬手插进自己的胸口,快如疾风,又隐隐带着决然之势,鲜血顿时流溢了一手,甚至还从指缝中往下滴落,楚云霄却连哼也未哼一声,径直从血肉深处挖出一个圆如蚌珠、淡白透明的东西,看似毫不起眼,却是凝聚了他毕生修为的内丹!
取出内丹后,楚云霄修长的身躯即刻微微一晃,强行咽下涌至喉咙口的腥甜液体,脸色刷地变得愈发惨白。
他却并不顾及自己的身体情况,只是慢慢移到陈瑜胸前,陡然一翻手掌,将内丹彻底融入陈瑜的体内!
霎时间,只见陈瑜心口闪耀出一片绚烂夺目的金光,辉煌如万千灯火一并盛放!
在这千尺光华中,楚云霄苍白的脸颜却仿佛无动于衷,只是专心致志地凝视着陈瑜的心口,确保整个过程不出一点差错。
不过须臾间,金光黯淡下来,随之彻底消散在空中,而与此同时,内丹却已被陈瑜吸纳入身体里。
楚云霄收回空荡无物的手掌,身躯却又在瞬间仿佛不受控制地轻轻一颤。
楚云霄缓慢地动了动指尖,一道金光顿然映射在胸口处,将那道伤口修复如初,避免这样继续流血下去,会逐渐损耗自身的体力元神。
尤其现在,他没有了内丹,一身功力已经十去八九。
有了内丹之后,陈瑜脸色果然略为好转,也可以开始逐渐吸收楚云霄输送给他的灵力了。
不过片刻,楚云霄见陈瑜的气息已经稳定下来,遂即慢慢停止灵力的传输,转而为陈瑜修复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
但见金光所掠过的地方,其中血肉经脉逐步重新生长出来。
这样一来,表面上陈瑜却已恢复原样,不再是先前那样浑如血人、触目惊心了。
楚云霄收回灵力,身躯却在刹时剧烈一颤,伸手紧紧捂住心口,容颜却显出几分灰白之色。
他知道,这是他身上的禁制又已经发作了,只是方才全神贯注之下,毫无所觉,而如今功力大损,便再也无法忽略这份痛苦。
……可惜,此时此刻,他已经没有余力去解除禁制了。
楚云霄眉宇跳动了几下,似乎将禁制带来的痛楚强行隐忍了下来,却始终未出一声。
他随即微微垂眸,目光静静落在陈瑜此时看上去极为平和的面容上。
方才陈瑜竭尽最后一点力气对他说的话,他并不是没有听到,但是……
楚云霄目光微微一暗,无声地在心里解释道:我必须回天界一趟。如今强融内丹,虽可暂且固定元魂,修复经脉血肉,却仅仅是治标不治本,而唯有天界的灵心池中泉水,方可助你真正重塑身躯,魂魄合一。
楚云霄决心既定,便抱着陈瑜站起身来,举动十分小心,仿佛生怕惊动了陈瑜一般。
直到此刻,楚云霄方才有功夫去察看四周情形。
只见幻杀绝仙阵既然已经不复存在,他便早已从法阵空间里回到了万魔城内正中心的垂直高峰上。
而此时这座山峰上,原本在四周漂浮着的淡淡白雾也早已不见踪影,便如同先前化为无数光点随风消散的魔尊暗夜冥一般。
两柄堪称稀世无双的兵器——神剑羲渊与魔刃绝焱——都仿佛被遗弃的破铜烂铁一般,安静地躺在身前不远的地上。
楚云霄整个右臂稳稳抱着陈瑜,左手却微微一扬,瞬间便收回神剑羲渊。羲渊立刻发出一声犹如龙吟虎啸似的长鸣,通身华光流动,似乎在表达欢喜之情,又似乎诉说着一丝不满。
而至于一旁的魔刃绝焱,仿佛感受到了其主的消失,光芒黯淡,隐隐透着沉重之意。
楚云霄本来不想多做理会,但忽然心中一动,想起陈瑜喜欢收集法宝名器,便将绝焱一并收起。
却在此时,楚云霄倏尔闷哼一声,身躯微微一晃,只觉得刹时头痛欲裂!仿佛整个头颅被生生劈成两半,冥冥中有一只大手强行往里面塞进了一些本来不属于他的东西!
片刻过后,疼痛似乎稍为缓解,楚云霄神智也渐渐恢复些许清明,心中却是立刻一凛:这是暗夜冥施法所为?
暗夜冥消失之前,曾经发出一道玄光击中了他,但当时楚云霄感觉到玄光并无恶意,事后也未曾察觉到有任何异状,虽然心中仍有一点疑虑,却因后来一系列的变故,只得暂时搁置一旁不去多想。
然而现在看来,那道玄光,似乎一直等到这一刻方才真正发作。
楚云霄一念未毕,却只觉得疼痛倏然间全部消失了,然而刹那之后,眼前景象却骤然变得扭曲起来,如同陷入一个巨大的漩涡一般,楚云霄微微惊诧的同时,心中不由闪过一道念头:难道是……回溯梦魂之术?
回溯梦魂之术,乃是可以将昔日所发生的情景作为画面储存下来,在日后重新播放于眼前。受此术者,只能作为旁观者观看一切,却不能改变过去已经发生的事。
而此时,楚云霄眼前的景物渐渐再次变得清晰起来,却是一处郁郁青青、草木茂盛的所在,包括一个极大的深潭——楚云霄呼吸不觉微微一滞——竟像是北极深渊。
虽然昔日的北极深渊,还没有变成如今漫天飞雪、一地皓白之景,但楚云霄因去过不少次北极深渊,观察入微,几乎记住了那里的每一个角落。
而北极深渊,却有着他父亲玄冽的佩剑……
眼前却又渐渐呈现出数人的形貌,其中一名男子容貌英伟,丰神俊朗,却气质冷冽,如冰似雪。然而男子双目紧闭,不语不动,似乎已经变成了一具毫无知觉的雕像。
而男子身边不远的地上,半坐半躺着一名女子,虽然鬓发散乱,形容颇为狼狈,却掩不住其殊色明艳,容光耀日,而眉目间更有一股咄咄逼人的高傲肆意。论其容貌,却与楚云霄有五六分相似。
女子周围站着四道颀长挺拔的身影,从形容服饰上来看,应当是天界的仙人,而且皆是衣冠齐楚,气度高雅,仪容出众,似乎身份在天界绝不低下。
94、八十、当年的真相
女子陡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冷笑,明眸中尽是骄傲不屈之色,语调虽然透出几分虚弱,却是十足的冰寒刺骨:“我刚刚可是已经将他送往魔界去了。哼,你们以为我生产之后,便无丝毫还手之力了?眼下我倒想看看,你们有没有那个本事去魔界寻到他的踪迹!我无垠的儿子——绝不会交给颛顼那等小人利用!”
楚云霄闻言,心神不觉微微一震,目光一转,方才发觉女子下身衣裙尤为凌乱,只是勉强遮掩住肌肤而已,隐隐却有血迹渗出,染红了轻薄的纱罗,显得颇有几分触目惊心。
“魔孽,休得妄言,对陛下不敬!”四名仙族中像是为首的仙人顿时拧眉怒喝道。
那仙人神态严峻,形貌却是颇为特异,不但青衣青发,一身碧绿,就连眼眸也是泛着青翠之色,宛如两颗纯净无瑕疵的祖母绿。
而其余三仙亦是类同于此,通身分别为赤红色、银白色、以及墨黑色,甚是鲜明。
“妄言?”无垠轻蔑地一笑,讥诮道,“原来,颛顼敢做的事,却不敢当么?他难道不曾命令过你们,让你们不择手段也要将玄冽以秘法封印,并且诛灭我这个魔族,还有务必取回神魔之子?他是不是说过幼儿无辜,虽为神魔逆伦之子,但念及上天有好生之德,他可以不计较如此身世,甚至还愿意让神魔之子在天界平安长大,度化为仙?”
“住口!”青衣仙人厉声喝道,神情却仿佛隐隐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恼羞成怒,“吾等四方战神既然奉陛下之命铲除魔孽,便无需再听你信口雌黄,邪说谬论!”
无垠容色有若寒梅傲雪,冷哼一声道:“不过区区几头扁毛畜生而已,也敢妄称战神?”
楚云霄心中念头闪电般地一转。
昔日天庭确实有四方战神之位号,首为青龙孟章神君,其次为朱雀陵光神君、白虎监兵神君、以及玄武执明神君。
虽然号称神君,其实只是上古神兽修炼化形,却并非法力浩大无边的原神族。
而能够从上古一直活到今时的原神族为数极其稀少,譬如玄冽便是其中之一,然而如今就连玄冽也已经“失踪”多年,不再出现于人前。
四方战神中,尤其以白虎神君性子最为暴烈,听不得无垠嘲讽之言,立刻便怒吼一声道:“魔孽受死吧!”
话声刚落,白虎已经飞身扑至无垠面前,双臂化为利刃,闪烁出刺眼的寒光,直取无垠的咽喉,其势汹汹,仿佛要把对方的脖颈从中切成两半一般!
无垠不闪不避,淡白的双颊已经失去血色,呼吸声也似微微短促,仿佛已经没有了防御的能力。然而白虎还未来得及感受到欣喜之情,全身却倏然凭空生出百余条浑黑色的铁链,个个粗如麻绳,将白虎高大的身躯生生捆缚在原地!
青龙神色惊变,急急上前相救,但无垠出手极为迅速,皓腕一翻一收,瞬间竟已将白虎胸口剖开了个碗口似的伤口,从中挖出了白虎的内丹,并且飞快地将内丹吞下。
不过眨眼间,白虎胸口剩下的,只有一个血淋淋的窟窿。
白虎连惨叫声也没有来得及发出,仅仅是发出一声闷哼,随即便颓然仰身跌倒在地,但听霎时间“噗通”一声重响,沉如磐石。
“监兵!”青龙又惊又怒地呼喊了一声,随后恨声道:“魔孽休得猖狂!速布玄灵三才阵!”
其余朱雀、玄武二神君即刻应道:“是!”
瞬间三道身影各自发出一道夺目光华,犹如破空长虹,纷纷袭向无垠的前、后、侧面三个方向!
无垠仍未起身,只是扬起手腕,掌心中发出三道紫色光芒,分别迎击向那三道不同颜色的光华。
两道光芒撞击在一起,发出尖锐刺耳的响声,并且引起空气震荡不已。
无垠依旧容色不变,冷眼看着紫光寸步不让,将三色光芒阻截在外。
朱雀面上颇露惊疑之色,低声道:“孟章,你看我们是否要暂回天界……?”
青龙忽然沉声道:“不必顾忌,她已经起不了身,只是强弩之末罢了。”
青龙话声刚落,便好似如他所说一般,无垠的身躯竟在刹时极其轻微地一晃。
朱雀见状信心大增,愈发加强手中力量,只见瞬息之间,紫光黯淡下来,立即通通被击散,任由三色光华长驱直入,击中了无垠的躯体!
无垠神色未动,仅是双颊似乎显得更加苍白,唇角却缓缓溢出一丝鲜红。
瞬间,无垠身下现出法阵的图纹,周围也变化出无数条寒光形成的锁链,将无垠困在原地。
青龙高声喝道:“落入玄灵三才阵中,不必妄想逃脱,只有死路一条!”
无垠依然只字未语,身躯更大幅度地晃了晃,又渐渐垂下头,仿佛真的已经用尽所有力气,再无抵抗的能力了。
“孟章你说得没错,这魔孽果然是装模作样,如今早已濒死垂危了。”朱雀略为兴奋地道,立即便要上前去给予无垠最后一击。
青龙脸上却渐渐浮现出些许惊疑不定之色,道:“且慢……”
然而朱雀并未听从,早已飞身上前数步,掌心发射出一道红光,直取无垠的心口!
无垠一动未动,生生承受了这一道攻击,心口顿时血流如注,口中也涌出更多的鲜血,原本如花似玉的容貌在满身鲜血之中不由显得颇为可怖。
朱雀转头对青龙道:“孟章,你也太过小心了,你看如今的她可还有任何反击之力?”
青龙面色舒缓下来,道:“罢了,取回监兵的内丹,再给她一个痛快。”说完,青龙转身去看白虎的情况,却见白虎奄奄一息,气若游丝,青龙不由流露出几分痛恨之色。
朱雀应道:“放心。”
玄武在一旁听着,不甘心只是袖手旁观,说了一句“我来助你”,便跟着朱雀一同走向无垠近前。
无垠依旧垂着头,不语不动,仿佛对周围的情形早已失去了反应。
朱雀扬手,正待从无垠心口中夺回内丹,却在此时,异变突生!
只见一刹那间,无垠身形微动,心口处陡然射出一团紫光,犹如喷涌爆发的瀑布一般,彻底将朱雀与玄武两人的身躯全部覆盖吞没!
青龙大惊失色,疾步转身上前欲救二人,却见紫光不过昙花一现,转瞬即逝,但是光芒消散的同时,朱雀与玄武却也不见了踪影,竟似活生生的凭空消失了一般。
无垠缓缓吐了口气,这才睁开双眼,眸中一瞬间紫光闪耀,犀利如剑!
同时,困住无垠全身的寒光锁链也一并消失了,昭示着玄灵三才阵因为人手不足,便无法再发挥作用。
青龙对此变故由不得惊怒交迫,立即喝问道:“你把他们究竟转移到了何处?!”
无垠冷冷一笑,眸光流转如同一道锋利无匹的剑刃,唇畔的笑容亦是高傲而肆意,不答反问道:“你说呢?你以为,在我亲自出手之后,还会给他们活路么?眼下,可只剩下你一个了。”
青龙勃然变色道:“尔等魔孽,尽会施展狡诈诡计!吾必不饶你!”
无垠语气含着几分冷嘲地道:“呵,若论诡计多端,颛顼可未必会输给我……”
无垠话声刚落,青龙便运起全身功力,掌心中变化出一团足有数丈之高的青色光芒,以排山倒海之势,径直向无垠猛扑过去!
无垠目中寒光一闪,依旧并不躲避,却也并不拿大,也是运用十成法力,刹那间整个身躯已是笼罩在一片明丽如水晶般的紫光之中,口中冷叱一声:“魂灭!”
只见一瞬间,青光气势汹汹地扑向紫光,然而紫光陡然暴涨,犹如洪水一般淹没了周围方圆十丈的天地,也彻底吞灭了青光。
而最终光芒消失之后,眼前只剩下了无垠一个人的身影。
不过一时半刻的工夫,四方战神已经全数灭绝在无垠手下。
只是无垠也并不是真的如同表面上那样轻而易举,此时脸颊已是一片灰白,气色惨淡,呼吸短促而微弱,心口处的伤口血流不止,连唇角也不断涌出鲜血。
无垠喘息片刻,努力挣扎着转过身躯,看向一旁静止不动、仿佛早已变成一座雕像的男子,眼神也从刚才的高傲肆意,变成了极为复杂的情绪,仿佛隐含着一丝怨责一丝哀伤。
“我早就告诉过你了,不要相信颛顼这个貌恭心狠的小人……他连自己的师父都下得了手,又怎么会放过你?你可是天界唯一从上古留存至今的原神族了……”
无垠语气中似有几分怨气,也有几分无可奈何。
男子并未回话,依然沉默如孤峰一般。
无垠似乎毫不介意,声色倏然变得柔和起来,姣好的容颜更是显得分外明艳,如同朝日照灼,轻声道:“玄冽,我们的孩子刚刚出世了。可惜你我都不能多看他几眼。嗯……你为寒水,我为积火,我们的孩子,就叫做炽渊吧,好不好?”
玄冽依旧毫无反应。
无垠唇畔的笑意便显得有了一丝苦涩,道:“我是不太懂天界的法术,但能将你们神族封印起来的,也唯有当年太昊所创的秘法‘封神决’吧?”
无垠说到这里,稍稍喘了口气,复道:“你放心,我会以‘九龙冰封咒’将此地彻底封冻起来,绝不会让颛顼有机会亵渎你的躯体。哼,他虽然杀不死神族,但是让一个神族从天地间完完全全的消失,却有很多方法。你以为他手中的诛戮之剑是怎么炼制而成的?”
无垠微微一顿,目光闪动犹若粼粼波光,道:“这样……或许多年以后,有人可以创造出破解‘封神决’的方法也说不定……只可惜,我是见不到那一日了……”
玄冽仍是保持死寂一般的沉默。
无垠不再犹豫,皓腕一扬,掌心生出一道皎洁似雪的白光,映射四方,照耀天地,灿若烟火,明如月华。而白光所映照过的地方,无论草木砂石,刹时皆结出一层厚厚的寒冰,严密地覆盖住了底下的物事。
玄冽身在其中,亦不例外,整具身躯逐渐被寒冰紧紧包裹起来。
无垠凝视着玄冽渐渐被霜雪遮盖住的眉眼,眼中柔情宛转,似有无限缠绵不舍之意,然而手中术法却未有丝毫停滞。
直至玄冽的躯体彻底被寒冰吞没,再也看不清楚,四周的天地亦是一望无际的雪色,无垠掌心中的白光方才逐渐黯淡下来。
无垠停下咒法后,身躯却不由立刻剧烈一颤,仿佛此时已经彻底力不能支,重心缓缓前倾,却又勉力以手撑地,不让自己摔倒,只是气色业已虚弱至极。
无垠急促地喘息着,片刻过后才似乎缓过气来。她陡然转过头,面朝着楚云霄所在的方向,目光却仿佛透过了虚空,跨越了时间的界限,径直落在了楚云霄的身上。
楚云霄明明知道眼前仅是一段储存下来的回忆,并非正在发生的事情,却也不觉微微一怔。
“渊儿,为娘法力所剩无几,只能将你全身魔力暂作封印,送往人界一处隐秘的山里,这样你与人类婴孩并无差别,颛顼便找不到你了,但愿你能够平平安安地长大……”
无垠话音已有几分声嘶力竭,缓慢地道:“只可惜我此时法力不足,这道封印大约只能支撑二十年左右……有朝一日,你若能看见这些往事,不要忘记为爹娘报仇……”
无垠说完最后一个字后,眼前的景象陡然又变得扭曲起来,犹如陷入巨大的漩涡之中,稍后再次恢复清晰之时,无垠、玄冽以及四方战神的身影已经尽数消失了。
楚云霄知道,这是回溯梦魂之术业已结束的迹象。
幻象虽然消失得了无痕迹,但带给人的影响却不会终止。
纵然冷峻沉稳如楚云霄,此刻心底也是一片惊涛骇浪,情绪震荡。
他眉宇微叠,面上虽然还算平静,眼中却渐渐掠过一缕极深的痛楚。
——竟是如此……当年父母真是被颛顼所害,穆兄与暗夜冥所言皆无误……
——北极深渊是被母亲封冻起来,难怪阴寒无匹,异于别地……可是深渊四处皆无父亲的踪影,仅是埋藏着神剑羲渊,而在回溯梦魂之术中,父亲身上却并不见羲渊的形迹……莫非在这二十多年当中,又发生了什么事?
却在此时,一声呼唤蓦然从他身后响起,声调清越,不高不低:“天神将!”
楚云霄瞬间收敛心神,转身却见是南溟仙君业已率众仙兵抵达峰顶。
95、八十一、玄天诛魔禁界(上)
南溟上前数步,目光顿时落在楚云霄臂中紧抱着的陈瑜身上,神色不由变得有几分惊疑诧异,却没有立刻开口,而是以眼光在陈瑜与楚云霄之间反复打量,似乎在确认着什么。
楚云霄知道,南溟必定看得出来陈瑜是魔族。而他为救陈瑜,已将自身大半灵力注入陈瑜体内,也必定瞒不过南溟的眼睛。
即使如此,楚云霄一向敢做敢当,心中并无一丝畏怯或退缩,神色依旧显得沉凝如寒江,甚至还有几分因为刚才一系列变故而生成的杀气,锋锐如刃,慑人心神。
南溟观察着楚云霄的神色,眉头渐渐紧皱,终于出言了,却是不出意外的一句质问:“天神将……为何要救此魔孽?”
楚云霄神情冷淡,仿佛无动于衷,只道:“帝君旨意里只有诛杀魔尊暗夜冥,并无牵连其他魔类之令。”
南溟似乎没想到楚云霄会如此直白坦率地表示袒护魔族之意,面上浮现出一丝无措,瞬息后又恢复了平静,犹疑道:“但是……”
楚云霄缓缓道:“莫非南溟仙君欲以一己之力,诛尽魔族?即便仙君有此决意,但并非所有魔族皆在魔界,只怕此事亦属不易为之。”
要彻底毁灭全部魔族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就像仙族其实有不少散仙一样,魔族也有相当的一部分是“散魔”,独来独往,随心所欲,对于魔尊会给予尊重,但并不听从任何魔的号令。
虽然这些“散魔”目前是自己过自己的日子,但是天界一旦要狠下手来灭绝全部魔族,这些魔族肯定不会坐视不理,大有可能会集结成群奋起反抗。
何况,暗夜冥手下统御便有万魔之众,人多则势大,这股力量也绝不容小觑。
天界若是真要下定决心剿戮魔族,必定得做好己方仙人大量伤亡的准备。这也是为什么,颛顼虽然对暗夜冥的所作所为十分震怒,却也仅仅是下令诛杀身为罪魁祸首的暗夜冥,以及毁灭害得天界清浊错乱的乾坤颠覆阵,却并未提及其他。
南溟仿佛被噎住了,顿了顿方才勉强笑道:“神君说笑了,小仙自然并无此意。”
楚云霄不再多言,却也不曾做出回应。
仿佛想要缓解此时的冷场似的,南溟又道:“之前神君所擒拿者,正是魔界昭华君烈炎。此魔孽乃是魔尊暗夜冥之副手,在魔界久有威望,如今伤重濒死,群魔无首,人心惶惶,暗夜冥与另一名魔君九幽亦始终不曾现身,故而我等势如破竹,未几便攻入万魔城内,前来支援神君。不知神君欲寻那魔尊暗夜冥,可有任何线索?”
如果此时陈瑜还清醒着,大约会在心里吐糟一句:就像通关RPG一样,主角永远是孤身奋战打BOSS的,而剧情中的强力援兵一定是等到最后BOSS打完了、啥事都解决了后才赶到的。因为不这样的话,就等于开着外挂去横扫小怪,基本上也就没什么趣味了。
当然,游戏归游戏,如果是现实的话,陈瑜大概会说,比起那什么的面子问题,自个儿的生命自然更重要,不过老天爷是一定不会让他活得很轻松很顺遂的,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却说南溟如此一问,楚云霄方才回复道:“暗夜冥业已灭亡。”神情却殊无喜悦之意。
南溟倏然一惊,虽然有些不可置信,但楚云霄没有必要说谎,何况仙帝颛顼法眼通天、洞若观火,楚云霄也做不得假。
南溟不免立即感叹道:“神君不愧是陛下亲封的天神将……而小仙竟不能于此事上出力一二,未免汗颜。”
楚云霄没有回话。
南溟略一沉吟,又道:“如今陛下旨意中的使命皆已达成,神君是否要稍作歇息,再行返回天界?”
楚云霄却并未立刻回答,眉宇微微叠起,脸上隐隐流露出一丝阴霾,神色仿佛陷入沉思之中。
南溟倒也不急,径自吩咐身后仙兵仙将暂且退后十余丈,给天神将一点空间暂作喘息。
楚云霄对于南溟的一举一动皆是十分清楚,然而此时,他心里却有着更重要的事情去思虑,无暇顾及南溟。
关于天界至高无上的仙帝颛顼,关于玄冽与无垠的死因……
至此,楚云霄已经有些明白了,暗夜冥为什么会把当年的真相展现于他的眼前。
对于暗夜冥来说,他是敌人,颛顼也是敌人,能让他与颛顼这两个敌人互相残杀,想必正是暗夜冥求之不得的。
暗夜冥纵然业已身灭魂亡,也希望能在死后让他痛苦为难,陷入险境。
可是,楚云霄知道,最完美的谎言往往是九分真加一分假,这样才让人不易察觉其中险恶。
虽然回溯梦魂之术所展露的画面十分真实,但已经尝到了“眼见未必为真”的苦果后,楚云霄却并不敢再轻易相信暗夜冥了。
而且,细节上亦有几处疑窦未解,譬如羲渊的去向,又譬如玄冽最终的下落。
——可是,暗夜冥虽未必可信,但穆兄也曾经提过玄冽死于颛顼之手。
楚云霄呼吸不由微微一乱,眼中神色愈发深沉而复杂,似暗蕴着雷霆暴雨。
倘若……这些画面与真相分毫不差,而他也不曾猜错的话……那么,应该早在玄冽被“封神决”封印之前,便已将羲渊埋入北极深渊之底,不令颛顼趁机取得神器。
其后,虽然无垠临死前已经施展“九龙冰封咒”,将北极深渊彻底封冻起来,但恐怕颛顼——最终还是将此咒破解了。因为,颛顼毕竟还是天界之首的仙帝。
只是,纵使如此……
楚云霄双眸中的风暴仿佛沉淀下来,只显得浓黑如墨,深不见底,面色却是渐渐显露出一丝坚毅的神采,仿佛决心已定,矢志不渝。
……他也必须回天界一趟。
——因为穆兄的伤势……已容不得有丝毫拖延。
楚云霄微微垂眸,目光轻轻在陈瑜的脸上一扫而过,复又收回。
楚云霄并不是不清楚,此去天界必然凶险难测,可对于他来说,勇往直前或许还可争取一线生机,若是就此退缩逃避,只怕更是无路可走,自取灭亡。
何况,以他眼下灵力只剩下十之一二的状况,他即便不回天界,颛顼难道便不能强行施法召他回去?
虽然身处逆境当中,楚云霄却仍是保持心智镇静,毫无慌乱失措之态。
既已下定决心,楚云霄便不做任何犹豫,径直对南溟道:“我无须休息,即刻便可回返天界。”
南溟虽然似有几分讶异,但也只是点头答允道:“也是,魔界毕竟乃浊气大盛之地,我等身为仙族,不宜久作逗留。”
魔尊暗夜冥既已消亡,两大魔君烈炎与九幽也已失去战斗能力,魔界目前正是群魔无首的处境,因此楚云霄、南溟仙君及其部下仙兵一路返回天魔之境,便几乎不曾遇到任何阻碍。
天魔之境又恢复成了当初的模样——四面八方皆被一片黑紫云雾紧紧遮掩住,并未留有一丝缝隙。
不待南溟请示,楚云霄便已再度祭出翻天印,以翻天印劈出一条道路,领先迈步进入天魔之境中。
而穿过天魔之境后,便已算是回到了天界。
眼见四周变回了熟悉的天界景致,依旧是高雅秀丽,世间难及,在此时此刻更显得分外宜人,南溟不由悄然舒了口气,随即对楚云霄道:“神君若是有事不便,小仙可以代神君向陛下复命。”
“多谢。”楚云霄并不推辞。
“小事一桩,不敢言谢。”南溟说着,目光不禁停留在陈瑜身上,一瞬间后复又收回,欲言又止道,“神君……既已有所决意,小仙也不必妄图劝解,只是仙魔毕竟不同道,还望神君……好自为之。”
楚云霄虽然并未说什么,但南溟一见楚云霄的神情,便知道他仍是无动于衷。楚云霄虽然言行举止并无丝毫失礼之处,但眉宇间却始终有一丝漠然置之的态度,宛如终年不化的积雪寒冰,冷得令人不觉便生出敬而远之的念头。
南溟本想着楚云霄从烈炎手下救己一命,自己提醒他一两句,也算仁至义尽了,见楚云霄依然“执迷不悟、一意孤行”,心中虽略感一点惋惜,但也觉得不必再多说了。
只见刹那之后,楚云霄整道身影却已从眼前彻底消失了,恍若一道来去无踪的轻风。
南溟尚未发话,身侧一名下属陡然上前一步,禀告道:“首领,少篱与陌垣至今未曾归队,依首领之见,他们是否已经……”
南溟脸色稍稍变得有几分阴沉,却摆手道:“不会是天神将所为。他们……应当是折在魔孽手里了。以他们的能力,对方大约是魔使以上的职称吧。回去在安魂殿里,为他们置立两个牌位,依例祭拜。”
“是。”那名下属应声道。
南溟解决完此事,见其余部下皆无话要禀报,便动身前往紫微宫向颛顼复命。
与此同时,楚云霄已经抱着陈瑜到达了天界的灵心池畔。
灵心池,顾名思义,乃是一处泉池,是在天界最初被创世圣尊造出之时,由天地精华而形成的,池中泉水更是具有极大的灵气。
此处也被颛顼下令视为禁地,不许寻常仙人接近,只有极少数的上仙才获得了可以随时进入其内的准许。不仅仅是为了掌控众仙的尊卑制度,还有为了防止无知下仙大量吸收灵泉来增长功力。因为吸收的灵气若是超过身体所能承受的限度,便如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实在是祸非福,对功力非但毫无进益,反而有爆体而亡的可能。
而楚云霄初为昭衍上仙,后封天神将,在天界的待遇算是一等,自然也有出入灵心池的权力。
灵心池四周白雾缭绕,却无一颗树木,显得颇为冷清幽静。池中泉水亦是一团雪色,皓白得仿若天际银河,鲜明夺目。
楚云霄迈步走进池中,小心翼翼地将陈瑜放在泉水里。眼见陈瑜的脸颊被雾气一蒸,似乎透出一丝表示着健康的红润之色,然而转瞬之间又复原成了失去血色的青白。
此时陈瑜全身经脉俱断,躯体被毁坏过度,基本上已经算是个“死人”了,唯有仗着楚云霄的内丹与神力维系着三魂七魄不至于会四处飞散。
让死去的人复生,纵使法力浩瀚如仙魔,也是做不到的事情。
幸而陈瑜身体虽然已“死”,神识却尚未消失,元魂也被楚云霄及时保存于体内。
楚云霄是打算以池中灵泉重新塑造出一具血肉之躯,再将陈瑜的魂魄融入这个新躯体里。
这样,陈瑜便不至于被如今破损到无法修复的躯壳所拖累。而且楚云霄的法力也并不是无穷无尽,不能永久用灵力将陈瑜的元魂固定在体内。
……这是他眼下唯一能想出的方法。
96、八十一、玄天诛魔禁界(下)
天界紫微宫中,仙帝颛顼巍然端坐于宝座之上,神色不动,威仪万方。左右仙侍环绕,更衬托出颛顼仪表天威难测,令人心生畏服。
南溟独自进入殿上,先向颛顼行了一礼,方才起身说话。
颛顼听完南溟详细回禀在魔界发生的诸事后,有些意味不明地道:“天神将现在何处?”
南溟不由一怔,垂手道:“这……臣与天神将自打返回天界后,便已分道而行,并不知晓他的去处。”
颛顼脸上仿佛极轻微地笑了一笑,转而吩咐身侧一名仙人道:“离娄,你说呢?”
离娄,在天界的封号为神目仙君,职位虽为下仙,却有着许多上仙也无可比拟的特殊能力——能视千里之外,可见秋毫之末。
离娄双目中七彩光芒稍纵即逝,随即对颛顼欠身致敬,恭肃地道:“启禀陛下,天神将此刻正在灵心池内。”
颛顼暂未出言,神色却仿佛示意着离娄继续说下去。
离娄略一迟疑,方才道:“天神将身边有一位重伤垂危之魔,而天神将……正在施展逆天返命之术,以灵心池中仙泉为引,为那魔族重塑血躯,融合元魂。”
南溟闻言,不由得抬头一看颛顼,却见颛顼依旧仪态严峻端凝,脸上一时虽然并未怒形于色,却愈发令人心中感到不寒而栗。
而颛顼竟似能看出他心中所想一般,陡然开口道:“南溟,你说在天界仙人当中,若有与魔族勾结者,该当何罪?”
南溟顿然神色一凛,一时间似乎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也为颛顼的言下之意感到惊心,道:“这……陛下乾纲独断,自有圣裁,臣不敢置喙。”
“南溟仙君这可是说笑了,本帝虽为天界之主,却也不过是代天授命,岂能处事不公正,全凭一己喜怒,独断专行?”
颛顼说起话时的语气虽似轻缓,神色却颇有些喜怒不辩,愈发显得威势凛人。
南溟更不敢再多言,只是躬身唯唯。
“本帝既蒙众卿拥戴,忝居仙族至尊,一举一动皆为诸仙所瞩目,更须处事公平、公正,绝不可因一时私心便罔顾法则。”
颛顼声调不疾不徐,说的话也合情合理,话锋却陡然一转,“想当年,玄冽与魔女无垠私通,本帝曾几番暗喻告诫,玄冽皆未听从,乃至后来生下一子,本帝虽心中痛惜,亦不得不依法处置。但本帝念及玄冽多年以来劳苦功高,不忍叫他身后令名有损,便将此事遮掩过去,直至今日,诸仙中知情者不过数人。”
南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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