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刚落音,千年将一颗放着蓝光的珠子狠狠地摁进了碧梧额前,只见珠子没入间,几缕蓝光如烟花般绽放,随之而来的,是碧梧凄厉的痛苦惨叫声。
“痛吗?”
千年又摁进了一颗,这次是膻中穴位。
碧梧再也装不了那假惺惺的端庄模样,凄惨叫声不断。
“当初小枫也是这么叫的,你还记得吗?”千年手上从未停下,一颗又一颗。
有人说,生门死门,都逃不过鬼门。可是,她就是要让碧梧既入不了生门,进不了死门。
千年手上动作未停歇半刻:“据说,被碎魂珠钉死的人,连鬼门都不用入了,你当初不是说,你很讨厌地狱吗?我这就帮你,让你这辈子都没机会进鬼门。”
说话间,她又准备摁进一颗,神识有些涣散的碧梧虚弱的笑了一下,嘲讽的看着千年:“你不过,也就敢对我动动手罢了。千年,你以为,真的是我将你的连元山灭了吗?连元山可是有道德天尊设下的封印,我一个小小瑶池仙子,怎么敢在他老人家地盘上撒野?千年,恨你的人,远不止我一个。你以为我是因爱生恨,才狠下毒手的吗?不是的,不是这样的。还有一个人,你一定想不到,那就是勾陈大帝,她才是幕后凶手。她默许了我灭连元山,指使羽臣传递错误消息给你,也是她,害的你在三界没有立足之地。
可你不知道的是,玄武对这一切全然知晓,他知道,他全都知道,哈哈哈,可是他从来都没有管过你,不是吗?
你知道为什么玄武已然知晓勾陈是害你全族的凶手,却还是制住你不让你报仇吗?因为在他心里,你根本比不上与他并肩作战数万年的勾陈。
那你又想知道,为什么勾陈要利用我的手构陷与你了吗?还是那句话,你是妖,而玄武不仅是仙,还是仙族中威名赫赫的真武大帝,你一个小小妖族,和他扯上关系,必定是死路一条。千年,我劝你,趁天还没有动怒之前,你放了我,这也就仅仅是你和我还有勾陈的恩怨,不然,你杀了我,那就是触犯天威,可就不是杀你族人那么简单的事了。”
果然如此么?不过,千年心里早已不抱希望了,她倒是对碧梧的的那句放了她很感兴趣。
“放了你?”千年反问,仿佛是在琢磨这句话的分量。
碧梧定定的看着千年,有些得意:“你现在是在挑战天威,你杀了我,就是明目张胆的侮辱天庭的颜面。”
“天威?天庭?为了所谓的天威和颜面,我连元山那么多族人惨死。”
碧梧有些狰狞的怒喝:“该死的原本是你,可是你逃了,所以死的只能是他们。千年,说到底,凶手就是你,真正的罪魁祸首就是你!是你害死了你的族人,害死了小枫!是你!!!是你异想天开妄想攀上高枝嫁给玄武,你辱没了天庭的颜面,所以他们才会对我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又或者说,他们是乐见其成,也说不定!”
“我今日,倒要试试,看看这天威发怒,到底有多厉害。”千年拿出几根珠子,往空中抛了抛,一脚踩上了碧梧的那张俏脸,一如当初她践踏千年那般,道:“小枫被钉了十三颗,而我,给仙子多备了三十颗,毕竟,如仙子所言,你们出生即是仙,修为高深,不能怠慢,对吧。”
千年一只脚踩在碧梧脸上尽情折磨时,玄武出现了,他攻破了无量结界,千年身受重伤,咽下一口腥甜,有些失神的望着火急火燎赶来的玄武,手不自觉的抚上了腹部。
莫天的话犹响在耳旁:“千年,你怀孕了,已经两个多月了。去找玄武吧,寻个没人找得到的地方,把孩子生下来,仙魔之战,你别再掺和了。”
可是莫天要她去找的那个人,也就是她孩子的父亲,那个人攻破结界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一掌击在自己腹部,毫不留情。然后无比焦急的抱起碧梧,探了探鼻息,用恨极了的语气骂她:“木千年,你竟然用如此狠毒的刑法,就不怕遭天谴吗?”
遭天谴?她碧梧灭了整个连元山就不怕遭天谴?她碧梧用碎魂珠活活将枫儿钉的灰飞烟灭就不怕遭天谴吗?杀了她,我们就要遭天谴?你们仙界中人的命是命,难道我们妖族的命,就不是命吗?
千年被他一掌击倒俯卧在地,嘴角有血迹溢出,腹部一阵绞痛。
她的孩子,果真跟她一样,入不了他的眼,一样的低贱和微不足道吗?可是,这也是他的血肉,他的孩子啊。
“你爹爹不要你,别怪娘亲,别怪我。”千年捂着剧痛的腹部,微不可闻的说着:“你看,我们两个,都比不上那个女人,我们是妖,我们是低贱的妖啊。”
说罢,千年笑了,越来越大声的笑,意欲掩盖心中悲痛的笑,这个笑好似耗光了千年对玄武最后的一点情分,她抬眼一看,玄武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一样,一心一意的为着碧梧疗伤。
“这辈子,是我瞎了眼,才会爱上你。”千年低声喃语,玄武充耳不闻。
天上越来越黑,云层越来越厚,紫电越来越近,雷声也越来越响,缓缓地朝这边移动。仿佛要将整个连元山给吞噬了一般。
千年望着天上黑云,掸了掸粘在衣服上的碎雪,利落地起了身。踏着小碎步挪到那二人面前,看着玄武一脸无比紧张无比心痛地为碧梧疗伤,她忽然就释然了,对玄武的那份爱恨,真真正正的释然了。
不爱,便不爱罢了。
一道紫电迎头劈下,千年手幽幽地一挥,紫电瞬间消失不见。
这是天谴,但不过是刚开始的试探而已。天谴,自古以来没人逃得掉,连得道上仙也抗不下来,何况她一个区区千年小妖。千年仿佛已经看见了她自己的结局,她声声都像是忘鸟最后的悲鸣:“天谴?你不用这么迫不及待,它这不就来了?”她仰着头,厉声问天:“都说天道公平,天道好轮回,我今日倒要问问这老天爷,你不分好歹不辨是非,凭何为天?错侃善恶不公不仁凭何撼动人心?为什么仙界中人杀妖灭妖就仅仅只是损些仙德?而我们弑仙就要遭受天谴?今天,我倒要看看,老天爷你有没有本事把我劈得灰飞烟灭。
胡晓和羽臣不知道什么时候赶过来了,她闻言一直嘶声哭喊着“姐姐不要这样说,不要这样说,我们回家,我们回家好不好,就算世界上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我们也是家人,我们不要报仇了,不要报仇了,姐姐……。”她想要过来抱住千年,想要和她一起回家,一起回连元山,就算是只有两个人,那也是家。
千年心中一痛,忽然想起了那个对自己好到不可思议的姥姥,千年这才忽然醒悟,到底,她是过去的小千年,还是现在千年?她已经无从得知,她只知道,自己现在恨着,怨着,怨恨天,怨恨碧梧,怨恨勾陈,怨恨玄武,怨恨老天,怨恨天地间的所有不公!
为什么有人一出生就能高高在上,草菅人命?为什么他们一出生就被盖上低贱微弱的印章,被人陷害屠杀被人轻贱?为什么,她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第一百二十三章
天谴
胡晓一直拼着命想要扑过来,却被一旁的羽臣死死抱住,丝毫不让她靠近千年半步,不得已之下,胡晓只能吼着哭喊着苦苦哀求千年,哀求她不要再与天作对:“姐姐,不要这样说,不要这样说,姐姐,晓儿求你了,不要这样说。他听得到的,他会听到的。姐姐,晓儿求您了,我们不要报仇了,不报仇了好不好,姐姐。”
他会听到?我就是要让他听到!要让他明白,凭什么一出生就要分人妖仙魔,凭什么要分高低贵贱?要让他知道,他统治的三界,有人不服!我也要让他知道,即便是配上我的全部身家,即便是粉身碎骨灰飞烟灭,我也不怕他!不服他!
千年拿出最后一颗碎魂珠,蓝色珠子一出现,周围又起了风,狂风夹着雪花,吹向这颗小小的蓝珠子,吹得衣袂猎猎翻飞,一头青丝随风肆逸。
云层中沉闷的雷声愈发频繁,抬头一看,只见黑云层越来越低,还不时地闪过明亮紫电,仿佛有条紫色游龙在其中穿梭,那声势简直就是要将整片大地压塌了一般。
天谴来的这样快,这样凶险,可那个人,却只顾着将死的碧梧。
千年轻抚了下腹部,心中酸涩更甚,冷哼一声冷着脸道:“别白费气力了,她身受36颗碎魂珠,魂魄早已碎得不成样子。想修复碎魂,就算把你的十万年修为全部渡给她,也未必管用。”这话是对玄武说的。
修复碎魂,可不是简单的事,就算玄武将自己的修为元气耗尽,也不一定能全部修复。就算此时修复好,今后还需修为深厚之人夜以继日地渡真气护住心脉,稍有不慎,也可能前功尽弃。
但玄武充耳未闻,额头上细汗密布,仍是不肯放手,仍不断地渡着自己的修为,一寸一寸地为碧梧修复碎魂。
千年又笑了。
是啊,她算什么。
连元山全族惨死,他从未过问;她无奈堕入青楼,他也不管不问;即便知晓勾陈是幕后真凶,他也没想替她讨回公道;如今,就连碧梧,他也拼了命的护着……她算什么?她什么都不是,千年想着,如果不是道德天尊的拿到封印,他们不会相遇,如果……如果不是连元山还有点用处,怕是早就被灭了。说不定,说不定这次连元山被屠,原本就是玄武和勾陈策划好的。
千年越想越伤心,越想越恨。她声音很轻,问道:“我问你,连元山全族被杀,你有没有参与其中,有没有!”最后一句有没有,显然是肯定语气。
“你在胡说什么?”玄武额上冒着汗,咬着牙骂道,他只一心想着救回碧梧。他知道,只要碧梧死了,千年绝没有活路。可是他不知道,他的这种冷漠反应落在千年眼中,只会令人更加心伤。
“我胡说,你们早就想好了,待加固好封印万无一失时,就灭掉连元山,除去这个曾经让你们难堪的小妖族,不是吗?你们早就对连元山动了杀心了,是不是?你们早就布置好这一切了,是不是!”
玄武气急,气息略有不稳,以致一口鲜血自喉间喷出,可手上依旧是没有放下。
千年见了,只觉得冷。她一向不怕冷,此时却如置冰窖,透彻心扉的寒冷由心房慢慢扩散至全身,冷得浑身发抖,连握着碎魂珠的手都有些发抖。
我被逼的四处逃亡的时候,你没有出现;
我走投无路进入青楼时,你也没有出现;
我眼睁睁看着小枫被打的灰飞烟灭时,你也没有出现;
可如今,你护着她,你们都护着她,我让你护着她!
一直在哭喊的胡晓忽然就停住了,她呆呆的看着千年右脸颊上瞬间爬满了黑色纹路,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块干枯焦黑的树皮一样。树皮一直爬到了眼角周围,右眼眼白瞬间变黑,发出一道渗人的充满戾气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那两个盘腿坐着的身影,牙齿咬得“咯咯”响。
“帝君,快跑!”羽臣撕心裂肺的一声喊,震得四周雪花都微微一扬。
沉默着的胡晓忽然爆发一声竭力嘶喊:“姐姐,不要,不要啊。”
千年恍若未闻,她看着那两个身影,心里只有杀意,手上动作越发的加快了。
她握着碎魂珠,整个人飞速向前,周遭劲风四起,发着幽幽蓝光的碎魂珠伴着呼啸声,直直地击向玄武面前不知人事的碧梧。眼看蓝光就要触碰到玄武和碧梧,忽然斜刺里冒出来一个人,那人一跃而出,挡在千年的去路上,千年定睛一看,是羽臣。
看到羽臣,她又想起了死去的胡小枫,心中恨意更甚,不但没有停下,反而加速。碎魂珠在前,千年在后,二者一起穿过了羽臣的身体,迸发出万缕如烟花般的蓝光,还有喷薄而发的血水,千年冷着脸,不顾倒下的羽臣,和不停尖叫的胡晓,坚定地向着那两个人的身影。
他们,该死!
血水融了雪,蜿蜿蜒蜒的像泼墨般在四处蔓延。
闭着眼的玄武像是感知到了,眉头不停地跳动,在碎魂珠离碧梧还有三步脚程的时候,玄武口中大喝一声:“破!”
一道金色屏障挡住碎魂珠的去路,碰触间不断散发溢彩流光。千年右手成爪抓向金光,金光不堪一击,碎魂珠瞬间没入碧梧的身体,然后碧梧就像一具失了支撑的软泥,缓缓地倒在地上。玄武缓缓睁开眼,不看碧梧的尸体,却怔怔的望着自己空举着的双手,似乎反应不过来。
多年的恨意筑成的高墙终于在此刻崩塌,千年深呼吸一口气,居高临下额俯视着玄武,道:“他死了,下一个,该你了。”
玄武抬眼望着千年,二人对视着,眼中皆看不到爱意,只有陌生。玄武忽然就泪目了,他们两个人,怎么就到了今天这步。当初急急受召回到天庭,甚至连声招呼都来不及跟千年打,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可是,临行前他一再交代勾陈,要她帮忙照看千年和连元山。可是谁知道,他一回来看到的是连元山遍地的尸体,而千年早就不知去向。
他一怒之下提了剑去找勾陈,差点跟她拼命。可是,勾陈说,那是天的旨意,谁能护得住。
是啊,那是天庭的旨意,谁能改变的了,难不成,他真的要一剑刺死勾陈吗?
她不过是受他所托,结果没守住而已,他能怎么办?玄武彻底失控了,他去找千年,拼了命的找她,甚至不顾天命的安排,下了凡一个村一个镇一座城的找她。
可是没找到。
再见到她时,她已经全然变了样,不再烦他吵他,连眼中都只有冰冷的恨了。
这样的千年,他能理解,可是却不能赞同她的做法。
这么多天的担惊受怕,让他更加明白,他不能失去她。即便是用牢笼困住,他也没法失去她。可是,他还是失去她了。
当碧梧死的时候,他就再也救不到她了。他拼了命的要救碧梧,其实是想救她。
碧梧是仙,她是妖,妖弑仙,绝对没有活路的。
他只想让千年活着,哪怕是在魔界,哪怕是今后相见拔刀相向,他也不在乎,他只要她能活着。
即便此生不再相见,他也心安。
可是,碧梧死了。
天要发怒了。
千年,要死了。
玄武元气耗损过大,挣扎着站了起来,犹豫好久,才鼓起勇气伸出手,想要抱住千年,谁知千年一侧身,玄武抱了个空。
“帝君,一切,都还没结束呢。”千年祭出藤木剑,指向玄武。玄武望着她,听着天上闷雷阵阵,忽然笑道:“是啊,还没结束。”
碧梧死了,可是这只是一个开始。
有人要报仇,有人要逆天,一切,都只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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