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太宗李世民-醉宿晋阳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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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历四月中旬,正是草长莺飞,蜂绕蝶舞的春末夏初。

    晋阳宫的后苑里,竹木蓊郁,生机勃发,百卉争艳,五彩纷呈。雕梁画栋、亭台楼榭都掩映在绿荫丛中。人工湖里假山突兀,怪石峥嵘,碧波荡漾,涟漪阵阵。从湖中蜿蜒伸展出的石渠里,小桥流水,游鱼嬉逐。青翠如茵的草地上,曲径飞花,这里那里点缀着一丛丛一蓬蓬艳紫的丁香、藤罗,火红的月季,嫩黄的迎春……

    夜幕降临之后,无数的纱灯更为这里染上了一层橘红色的神秘色彩,阵阵花香清冽宜人,扑鼻而来。花丛间、草棵里虫鸣蛩唱,弹琴鼓瑟,为这座落寞空旷的离宫平添了不少生气。

    在后苑的几间布置优雅的客室里,副宫监裴寂正与唐公李渊围着一张漆金小桌,对坐畅饮。

    从下午开始,李渊便被裴寂邀到这里,一面弈棋,一面品茶,你来我往地拼杀了整整一个下午,只杀得天昏地暗,难分难解。

    看看天色将晚,李渊便要告辞回府。裴寂却执意不放他走,说道:“今日与唐公对弈未分胜负,夜间由我做东,再与大人在酒上论个输赢如何?”

    李渊略觉诧异,以前两人常常聚饮,以为人生一大乐事。但不是在李渊府上,就是在裴寂家中,却从未在这晋阳宫里喝过酒。便正色说道:“这是什么地方,也是我辈饮酒之处?若是酒后口无遮拦,有失检点,岂不徒惹祸事?”

    裴寂却笑道:“唐公也忒过小心。你是留守兼宫监,堂堂三品大员。我虽官职卑微,好歹也忝居副监。你我二人在这里喝顿酒算得了什么?再说我们只管饮酒,不论国事,能惹什么祸事?我已命厨下烹制了大人最爱吃的几样好菜,还请大人赏脸。”一面说着,太监们早已端上了一桌丰盛的肴馔。李渊也不好再推托,只得客随主便了。

    两人你一杯,我一杯,一面喝酒,一面说古道今,东扯西啦,除了不言国事,家长里短,奇闻趣事,乡间绯闻,几乎无所不谈。

    看看彼此都有了几分酒意,裴寂便乘兴说道:“唐公可曾听说过,城西一个村子里,最近出了一桩奇事。”

    “是吗?我倒没听说过,是何奇事?”李渊也来了兴致。

    “一个六十三岁的老妇,前些日子居然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

    “这算什么奇事,老蚌怀珠,古来有之。”

    “可那老头子据说已经七十一岁,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还能打种?”

    “这也没什么怪的,只要身子骨结实,精髓不枯,气血不竭,七老八十也照样生儿育女。”

    “据说,那老头子是个老色鬼,夜夜缠着老伴行云布雨。老伴不答应,便去外面骚情,一年中总要进城逛几回窑子。”

    “这么年纪了,要说夜不虚席,怕是有点言过其实。不过,男人嘛,谁不好色?孟夫子说过,‘食色,人之大欲存焉’。孔老夫子也说过:‘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可见人生在世,除了吃饭,男女欢娱便是第一大需求,不见上古之人,衣服可以不穿,文明可以不要,两性交媾却不可或缺。要不然,这人类如何繁衍不断,生生不息?”

    见李渊渐渐入彀,裴寂忙端起酒杯笑道:“说得好,唐公为人说话皆坦诚磊落,毫不矫情,真大丈夫本色,在下敬你一杯。”

    李渊端起酒杯,与裴寂照照,一饮而尽,笑着说道:“男女之事又非丑事,有何好掩饰的?世上之人,人人乐此不疲,却又讳莫如深,尽是些口是心非的伪君子。”

    “如此说来,唐公在这男女情事上,一定是雄风不减当年?”裴寂开始借酒调侃,毕竟是推心置腹的密友,床笫间的儿女私情,也可以当面相问。

    李渊又饮过一杯,挟口菜吃了,哈哈大笑道:“老夫虽已年逾五旬,但自幼舞枪弄棒,盘马挽弓,练得体魄顽健。只要有心情,可以夜夜春风,有时高兴了,尚可梅开二度呢。自古以来,英雄爱美人,美人慕英雄,英雄美人们演绎了多少荡气回肠的悲歌喜剧?我李渊虽非世之大英雄,也算是堂堂伟丈夫,若无三五红粉知己相陪,岂不空老此生?”

    裴寂听得连连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唐公说到英雄美人,倒使裴某想起来了,大人您与嫂夫人那段充满传奇色彩的金玉良缘,实在称得上是一段英雄美人的佳话。”

    提起这段往事,李渊激动地脸颊发红,两眼放光,他抿口酒咽下去,不无自豪地说道:“我李渊宦海浮沉三十多年,迭经风浪,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唯有这段姻缘,却让我如鱼得水,从心底里感谢上苍。”说着,他双眼微眯,眼神变得渺茫空濛起来,陷入了一种短暂的沉思。

    李渊的结发妻子窦氏,出身鲜卑贵族,乃京兆平陵人。她的父亲窦毅,为北周上柱国。继母是周武帝宇文邕的姐姐襄阳公主。

    窦氏出生时,头发下垂过颈,到三岁那年,头发竟与身体等长。她自幼聪颖异常,读《妇戒》、《列女传》等皆能过目不忘,因而深受周武帝的宠爱,甚至比对其他几个亲外甥还要亲,很小便被收养于宫中。

    武帝驾崩之后,窦氏像亲生女儿一般,悲痛的终日哀泣,食不下咽。

    不久,北周开国功臣杨坚以隋代周,自立为帝,即隋文帝。窦氏听说之后,竟从床上投于地下,以头碰地哭道:“恨我生不为男儿,不能救我舅父家祸难,报此血仇。”吓得父亲赶紧以双手捂住她的口,轻声斥道:“休要乱讲,说这话会灭掉我们全族。”

    长大之后,她不仅聪慧异于常人,而且容貌端丽,光艳照人。窦毅常常与妻子襄阳公主商量:“这孩子相貌出奇,又见识不凡,不可随意嫁人,委屈了孩子,一定要为她选一个德才俱佳、品貌双全的乘龙快婿。”

    为了择婿,窦毅命人在门屏上画了两只孔雀。前来求婚者,每人给箭两支,须从门屏背后射中孔雀眼睛者,方可与窦氏见面,是否被选中,还须窦氏自己点头认可。

    这窦氏艳冠群芳,才名四播。消息传出之后,求婚者腾跃而至,不下一二百人。经过几十轮试射,可能是过于紧张的缘故,这些求婚者们纷纷落马,竟无一人能双箭“中目”。

    这时李渊来了,这位风流倜傥的少年公子,本是将门出身,又自幼从名师习武,早就以“百步穿杨”的精湛箭术蜚声遐迩。这次前来比箭招亲,倒不全是为了娶一个美貌女子,更重要的是为了在众位善射者面前献艺扬名,一显身手。

    李渊上前领取了两支翎箭,走到门屏背后百步开外,凝神屏息,端详了一下门屏,然后稳稳地拉弓搭箭,轻喝一声,嗖嗖射出双箭。众人围拢观看,禁不住高声喝彩。两只箭不偏不斜,恰恰射中左右门屏上两只孔雀眼睛。

    窦毅大喜,忙领李渊来到后房,与窦氏见面。两人一见钟情,郎才女貌,堪称天作之合。

    婚后,窦氏为李渊生下了李建成、李世民等四子一女,相夫教子,极为娴淑。窦氏天资聪明,工于文章,写得一手好字,把她的手书与丈夫李渊的手书混杂在一块,别人竟很难辨认。更为难能可贵的是,她还是一位颇具见识的巾帼须眉。

    李渊历来十分喜爱养马,府上调养了许多名种良马。炀帝即位之后,窦氏曾劝他说:“当今皇上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他也喜好骏马鹰犬。你何不挑选几匹名马送上?这些东西留在府上,只能招来祸事,能有何益处?”

    但李渊却不合得,不屑地说道:“他也爱马?那不过是叶公好龙。他懂得什么是良骥,什么是驽马?”

    后来,李渊终于遭到了炀帝的猜忌,时被谴责。这时候,他想起了妻子窦氏的劝告,出于保护自身的考虑,他把府上所有的名马宝驹,连同重金赐求的雄鹰猎犬,一古脑儿献给了皇上。果然讨得了炀帝的欢心,不久便被擢升为将军之职。

    然而,这个时候,妻子窦氏已经因病去世。李渊曾动情地对儿子们说:“若是当年听你母亲的劝告,这将军之职怕早就得到了。”说着,不禁潸然泪下。

    现在想起这些往事,李渊的双眼仍有些发潮,神色黯然,长长地叹口气道:“家有贤妻,男儿不遭官司!可惜啊,天予其德才而不假其寿,我李渊中年丧妻,鸿雁失伴,也算是人生一大不幸。”

    一看李渊突然变得哀伤颓丧起来,裴寂慌忙说道:“都是裴某该死,不该提起这些往事,徒惹唐公伤心。来,咱们喝酒,一杯解千愁。”

    李渊喝过一杯酒,冲裴寂自失地笑笑:“这没什么,你也勿须自责,都是几年前的事了。唉,人生在世,谁不经受个七灾八难。大丈夫应拾得起。放得下,以事业为重才是。”

    裴寂忙接口道:“唐公虽是性情中人,但毕竟是心胸豁达,可包容天地的当世豪杰,岂能长久沉湎于丧偶失伴的哀伤之中?对了,今日咱们在这儿饮酒,当有红粉佳人侍酒做陪才是。”

    李渊听他突然转了话题,稍稍一怔,但此时,酒精在他浑身的血液中流动、燃烧,正是一半清醒一半醉,极度亢奋的时候,也不推拒,只顾独自饮酒。

    裴寂见他已经默许,便转身走了出去。一会儿领来了两名年轻俏丽的美人儿。

    李渊一双朦胧醉眼半眯半启,忽觉得眼前一片明亮。这两个女子都在二十岁左右,头上云鬓雾鬟,光可鉴人。面庞白皙粉嫩,如凝脂琼玉。一个欢眉大眼,顾盼中清波流眄;一个弯眉凤目,忽闪间风情万种。都是身量高挑,酥胸挺耸,丰臀微翘,腰肢纤细仅可盈握。

    李渊平生阅人可谓多矣,但像这样光艳四射、娇媚风骚的丽人还未见过,真正的天姿国色、勾魂摄魄!

    早就听说晋阳宫里有皇上爱如明珠的尹、张二妃,是这里的镇宫之宝,天上仙子,因为有些晕车晕船的毛病,耐不得长途跋涉,便没随驾巡幸江南。想来必定是此二人无疑。这皇帝老儿可真是艳福不浅,像这样肥得流油的良田沃土,居然也经年搁置撂荒,弃之不用,真是暴殄天物。去他的,今日趁着酒兴,先收拾了这两个骚娘们儿,尝尝当今天子的宠妃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淫乱宫闱,与皇上的妃嫔有染,给皇帝老儿戴顶绿帽子,这无疑要招来杀身之祸。以李渊的老谋深算和谨慎小心,如何肯做出这样的荒唐之事?

    其实,他是在拨弄着自己的如意算盘。

    裴寂这条老狐狸的尾巴往哪里翘,他早就看出来了。这家伙执意留自己在晋阳宫饮酒,已是大不敬之罪。又招来了天子的爱妃侍宴,莫非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这样做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赶鸭子上架,逼自己孤注一掷,起兵反隋。既然周围的人们都已群情汹汹。自己何不顺水推舟?

    这几天,经过多方面的深思熟虑,李渊已经决心起兵,今日先夺了杨广的美人儿,明日便夺他的江山。

    过去一段时间里,李渊所以不尽早起兵,除了因为建成、元吉和大部分家眷都在河东,尚未集中到太原外,更重要的考虑是:大业十二年年底之前,虽然天下已乱,但是隋王朝还有相当力量,能够抽调大军镇压起义,而且在各地战场上也取得了一些战果。在那个时候,不管是农民起义还是官僚豪强举兵,都会把隋朝大军吸引到自己这里来,弄不好便会落个杨玄感兵败身亡的下场。

    但现在不同了,反隋义军的势力占据了压倒优势,农民起义的烽火已经烧遍神州大地,隋朝政权近于土崩瓦解,再也无法集中力量镇压任何一支主力武装。此时举兵,危险性相对小得多了。

    既然已下了决心,要玩一玩亡隋逐鹿的冲天大火,那么,先玩玩这两个送到嘴边的小娘们儿,还不是小菜一牒。

    见两个美人儿媚笑着偎依到了自己身边,又是劝酒,又是挟菜,李渊也便来者不拒,顺势将她们拦在怀里,左搂右抱。以酒盖脸,一双大手还不时地伸到二人的绸衫下,在滑玉凝脂般的乳峰上攀上攀下,忘情徜徉。

    二人你一杯,我一杯,轮番敬酒。喝得高兴了,这美人儿便自己先喝一口,然后嘬起樱桃小口,嘴对着嘴,轻轻地布于李渊口中。李渊乘势含住香舌,狂吮一阵,然后哈哈大笑:“龙涎风髓,好酒好酒!”

    这样用不了多久,李渊已喝得酩酊大醉,口里一片声嚷道“裴寂老儿,你想把我李渊灌醉,好看笑话。休想,我乃是海量,千杯不醉……”

    裴寂见李渊真是醉了,便对两个美人儿目夫目夫眼笑道:“唐公醉了,还不服侍去歇着。”

    二位美人心领神会,一边一个搀着李渊,踉踉跄跄地走进内间寝室。裴寂见大事告成,也便抽身而去。

    李渊并没醉,他心里明明白白,只是微闭双眼,横躺在宽大的御床上,要看这两个骚娘们如何动作。

    两人手脚麻利地为李渊宽衣解带,直脱得一丝不挂。然后又各自脱去外衣亵裤,浑身赤裸地偎伏在李渊身旁。

    这两个人是久旷了的,隋炀帝已经多时未来巡幸,晋阳宫里除了女人就是太监,她们又正值欲望极盛的妙龄,如何受得了这份冷衾孤枕的寂寞?平日里,实在耐不住了,便召来几个宫女,互相逗弄抚摸,聊解饥渴。

    如今,守着这个净赤条条的强壮男人,早已经情炽如火,五内汤沸,禁不住双手与口舌并用,在李渊的周身上下抚摸吮咂,真正是千般温柔,万种旖旎。

    李渊心里暗笑,在佯醉中享受两个女人的同时爱抚,半生来这还是头一回。他在尽情地细细品尝着,体味着……

    渐渐地,他感到有一团旺火在小腹内燃烧,迅速地向腹部、胸部升腾,向周身上下、四肢百骸蔓延。他感到双股的肌肉开始发紧,呼吸变得又粗又重,裆间那活儿慢慢地昂然挺立起来。

    忽然,便听一个美人儿惊喜地嚷道:“怪了,这个唐公可真是神人,怎么人醉了,这物件儿却不醉?浑身都稀软溜溜,这东西却坚硬似杵。”

    李渊终于忍俊不禁,“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他翻身而起,将一个美人儿笼在身下,挥戈冲刺。而一双大手,则逮住了另一个美人儿胸前的那双玉兔,拼命地按揉抓捏。

    一时间,雷霆震怒,狂飙大作,天摇地动,山呼海啸……

    五十岁的唐公老当益壮,抖擞精神,以卞庄刺二虎的豪气,轮番进击,连御二美。这当今天子的宠物毕竟与众不同,不仅美艳绝伦,而且床上功夫训练有素,炉火纯青。经过长达一个时辰的鏖战,三个人都气喘吁吁,大汗淋漓。李渊饶是块生铁疙瘩,也被这烈焰熊熊的两座冶铁炉完全融化了。他终于被侍候得筋软骨酥,一泄如注……

    云散雨收之后,李渊以坚硬的大手轻轻地抚摸着两个温柔的胴体,问道:“我等一夜欢娱,却不曾问二位美人叫什么,实在惭愧。”

    左边怀里的美人在李渊的前胸上轻咬了一口,娇嗔道:“刚才那阵子,唐公就像头色中饿虎,狠不得一口把我们生吞下去,哪里还管我们是谁?我姓尹,这位妹妹姓张。”

    “噢,果然是当今皇上的尹、张二妃,久慕芳名,今夜得谐鱼水之欢,也是我李渊三生有幸。”

    “唐公鸠占雀巢,弄了天子的妃嫔,就不怕引来杀身之祸?”

    “怕?怕虎就莫上山。实话说,杨广这个皇上当的,早已天怒人怨,不久将为亡国之君,弄不好还会身首异处。汝二人有缘与我李渊相会,也是你们的福气。好了,咱们折腾了半宿,也该睡了。”说罢翻身向右,前抱一个,后背一个,很快便响起了鼾雷。

    第二天日上三竿,李渊还在齁齁而睡。

    突然“哐啷”一声,房门大开,裴寂一步闯了进来,一看李渊还赤身裸体,横卧于两个白花花的娇躯中间,一只手搭在尹妃的前胸,一条腿却斜蹁在张妃光洁的大腿上。

    裴寂不禁瞠目结舌,大声惊呼道:“唐公,这……这可如何是好?这两个女人,可是当今皇上的心尖子,你倒好,只顾快活,竟给一锅烩了。我裴寂可是犯下了灭门之罪。”

    李渊怪眼看看裴寂,一边穿衣,一边哂笑道:“裴寂,好你个狗才,你用美人计赚我,陷我于不忠不义,如今还在这里演戏、撇清。你且到外问等我,我正有话要说呢。”

    裴寂见自己的把戏早被李渊看破,略显尴尬,只好讪讪地退了出来。李渊在两个妃子的脸上各亲了一口,拍拍她们的屁股道:“宝贝乖乖,好好等着我,我李渊会让你们永享富贵荣宠的。”

    李渊穿好衣服走出外间,对裴寂拱拱手说道:“多谢裴监美意,让我李渊醉卧花丛,一夕受用。你如此费尽心机,不就是要逼我举兵吗?好了,你的目的达到了,我李某如今是反也得反,不反也得反。”

    裴寂却笑着说道:“唐公过奖了,只我裴寂,哪有如此胆识?这其实都是令郎世民安排的。这几个月来,世民阴结豪杰,密缵兵马,欲举大事,急切问又不知唐公意向,才恳请裴某居中劝说。裴某不得已以二妃侍公,正是要唐公快刀斩乱麻,痛下决心。今普天之下,皆是盗贼,若守小节,旦夕危亡,若举义兵,必得大位”。

    听说又是次子世民参与筹划此事,李渊不禁微微脸红,像这种拈花惹草的事,原本是不该让儿子知道的,不想却早在他的算计之中,便长叹一声道:“这小子胆识过于乃父。罢了,就依他的,家破人亡由他,化家为国也由他——你速去告知世民,今日夜间,带上他的那班朋友,悄悄去我府上议事,且勿走漏风声。”

    这天夜里,留守府中的议事厅里灯火通明,人影幢幢。仆役、侍婢们一律回避,前后大门皆由亲信侍卫把守,陌生人等一个不得放入。

    裴寂先到,他是府上的常客,用不着避嫌,此时正坐在那里慢慢地品茶。

    当夜色变得越来越浓重,大街上的行人渐渐稀少之后,长孙顺德、刘弘基、唐俭、武士彟等先后来到了府上。最后到来的,是李世民和刘文静。李世民带着李渊的手令,刚刚去太原大狱中放出了刘文静,二人一路轻声密谈着,快步来到留守府。

    待众人到齐,各自坐好之后。李渊面色平静地看看大家,从容说道:“当今天子杨广无道,江山板荡,四方豪杰纷纷起兵,天下生灵涂炭。为除暴虐,伐无道,扫荡妖氛,解民倒悬,我李渊决计于近日起兵,匡扶社稷。诸位皆胸藏丘壑之当今俊彦,今日共聚一堂,我等该如何行事,可畅所欲言。”

    李渊说完之后,李世民应声说道:“欲图大事,当务之急是招兵买马,仅靠现有兵马难以成事。对于招募之事,我与刘公文静已多次密商,可由文静伪造当今皇上的敕书,谎称欲征发太原、西河、雁门、马邑等郡,年二十以上、五十以下男子全部为兵,定于岁暮在涿郡集结,再次东征高丽。敕书一发,必定人心大忧,思乱者益众。我等乘此混乱起兵,兴正义之师,张救民之旗,必定从者如云,招得十万兵马当不在话下。”

    刘文静说道:“凡举大事者,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如今万事俱备,天意人心皆归唐公。唯副留守王威、高君雅乃当今皇上的两条狗,不能不防。若有必要,应相机除之。”

    李渊点头道:“文静所言极是,此事我已记在心里。”

    裴寂说道:“唐公的长子建成、四子元吉及众家眷尚在河东,女儿女婿皆居长安,起事之前,应派人急召他们前来太原。”

    李渊道:“我早已命建成、元吉秘结豪杰之士,这次派人前往,可命他们一并前来。就由世民安派可靠之人分往河东、长安走一趟,速去速回。”

    武士彟说道:“唐公举大事,少不得钱财粮秣。虽说晋阳宫里不乏金银珠宝,但十几万人马一聚,军需不在小数。我武士彟累年经商,集得万贯家财。今日情愿举家变卖,以供军饷”。

    听他说完,众人一片啧啧称叹。李渊欣然道:“万众一心,力可断金。有众位义士如此竭诚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数日之后,由刘文静伪造的皇上敕书以布告的形式,贴满了大街小巷和各大路口。

    二十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成年男丁都要去当兵征高丽的消息,像一阵阴风,迅速刮遍了城乡四野的角角落落,刮得人们心里发毛,周身发冷。

    太原城里立时像开了锅,人心慌慌,群情汹汹。街谈巷议,亲友聚会的话题无不是这件事。

    “他妈的,我看这皇帝老儿是疯了,一次又一次地征高丽,除了让咱老百姓去送死,能有什么好处?”

    “男人们都去当兵,谁来种地?家里就剩些老幼病残,还不得伸着脖子等死?”

    “他不让咱活,咱也不让他安生,干脆拉杆子上山,反了算了!来个鱼死网破去他娘的。”

    还真有不少男人已做好准备,征兵一旦开始,便结伙造反,啸聚山林。太原城里的人们,又不约而同地唱起了当年王薄起义时的那首《勿向辽东浪死歌》,“譬如辽东死。斩头何所伤……”

    而此时,在太原留守署衙内,留守李渊和副留守王威、高君雅却正在商议着另一件大事。

    “刘武周在马邑举旗造反,北联突厥,攻城掠地。目下已攻下雁门、楼烦等郡城,且以美女金银贿赂突厥。贼势凶悍,兵强马壮。我等受命镇守太原,却不能夷灭反贼,制止动乱,罪当灭族,你们看该怎么办才好?”李渊满面忧戚,问王、高二人道。

    王威、高君雅亦深感忧惧,却不知计将安出,便请李渊早拿主意。

    李渊道:“自古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但朝廷用兵,一行一动皆受兵部节度。如今贼兵在数百里之内,而皇上却在数千里之外的江都,再加上道路险阻,沿途又有各地反贼扼守,如何请旨调兵?只以太原城里这点兵马,去抵挡刘武周与突厥人的巨滑豕突之势,莫说消灭贼众,就是自我保全都很难,如今进退维谷,我也无可奈何。”

    王威亦感到形势危急,事态严重,焦急地说道:“唐公既是国之栋梁,又是皇室近亲,与国家社稷共休戚。如今时势紧急,若等奏报朝廷,必贻误军机。自古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要想平贼,在此非常时期,唐公完全可以自专。”

    李渊心中暗笑:“鱼儿既已咬钩,我可就要张网了。”

    “既然二位将军同意,那我就行使守疆将帅的职权。为今之计,必须尽快招募兵马,扩大部伍,准备与刘武周决战于太原城下。”

    于是,李渊下令在太原及附近各郡征集士卒,招兵买马。四方百姓,已对隋朝廷恨入骨髓,更怕被掳去东征高丽。既要当兵,何不投到唐公麾下。于是纷至沓来,踊跃应征,连各处山林中的起事豪勇,也闻风来投。不过十几天的时间,便募得兵马五六万之众。

    李渊命李世民、长孙顺德、刘弘基等将所募人马分别编伍,发放兵械军饷,日夜抓紧操练。

    王威、高君雅出于无奈,同意了李渊招兵买马。但他们毕竟是炀帝派来暗中监视李渊的,疑忌之心极重。这些日子见应募者如潮涌般而来,李渊又将这些兵勇让长孙顺德、刘弘基分别统率,便疑窦丛生。另外,刘文静乃是朝廷钦犯,竟被李渊背着他们私自释放,因而更加狐疑。这天夜里,他们二人来到武士彟的住处,神秘兮兮地说道:“长孙无忌和刘弘基为逃避辽东之役,隐匿太原,所犯皆为死罪。而唐公却让他们手握重兵,依为干城,真不知出于何意?对此二人,我等欲捕拿推核,你看如何?”

    王、高二人几年来与武士彟过从甚密,以为是可以推心置腹的生死之交。岂不知这武士彟乃是八面玲珑之人,平时经商,为了寻求庇护,与官府中人都相处的很好。而与李渊更是声气相投,无话不谈。他听了二人的话,便笑着劝道:“这些人都是唐公的客人,若是那样做,岂不惹翻了唐公,引出大麻烦来?”

    王、高二人一听话不投机,虽然心中疑虑,也只好作罢。

    第二天一早,武士彟便将两个人的话告诉了李渊。李渊苦笑道:“看来纸是包不住火的。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二贼既已窥破端倪,自来找死,就怪不得我李渊心狠手辣了。”

    翌日早饭后,李渊招来王威、高士雅,坐于大堂之上,共商讨伐刘武周之事。

    正说着话,便听大堂外一片声嚷叫,随即,刘文静带领刘政会急步闯进大堂。

    刘政会大声说道:“唐公,我听说有人欲反叛朝廷,特具密状奏禀。”

    李渊示意王威去接密状,不料刘政会却说道:“我所告的正是这两个副留守的反情,这密状只有唐公能看。”

    李渊接过密状,匆匆看了一遍,顿时脸色铁青,眼光变得凶残狞厉,死死地盯着王、高二人说道:“好啊,汝二人原来早有反心,居然暗中勾结突厥,里应外合,欲居中取事”。

    一听此话,高君雅就像被马蜂狠狠地蛰了一下子,猛地从坐椅上跳了起来,尖声喊道:“贼喊捉贼!这是谋反者欲杀我等。”

    李渊却不听他乱喊乱叫,徐徐地站立起来,冷笑一声,暴雷般喝道:“来人,将这两个乱臣贼子拿下,送大牢候勘。”

    王、高二人怎肯束手就擒,发疯似地向大堂外跑去。不料刚出门口,便见李世民带着数十名兵士,各持明晃晃的刀剑,早已迎候在那里。

    今日一早,李世民便接到父亲的密令,命长孙无忌和赵文恪等人,率领早已集中于兴国寺的五百名兵勇,悄悄地埋伏在晋阳宫和留守府衙四周,以防有变。李世民又密遣刘政会持密信去大堂告发,自己便带领亲随们守候于大堂之外。

    当下李世民喝了一声,众亲随一拥而上,将高、王二人捆得旱鸭子似的,推推搡搡送往大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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