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过去了，再一天，也过去了。
江野数着时间，数着数着就数不下去了。
夏锦歌放下书，道，“江野，你说的还算数吗？”
“……算数。”江野觉得吐出的这两个字异常艰难。
“……”她要说什么，又什么都没说，她就这么偏着头，盯着墙壁上挂的那个钟，看秒钟一秒一秒的滑过，滑了六十下以后，分钟又转动了一格。
江野想夏锦歌是觉得这时光难熬的漫长，因为夏锦歌在等着赶快过去，转到十二点的时候，三天就算彻底的过完了。
可他是觉得这时间过的太快，他就这么看着锦歌，看着都不够。
“锦歌，”他盯着那放在被子上的书找着话，“你每天都看书，不觉得闷啊，我就不太喜欢看书，特别是文学方面的书，看着我就头疼。”
“……”
“这什么书啊。”他将那书拿过来瞧了一瞧，“《蛇为什么会飞》？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书名？那锦歌，你知道蛇为什么会飞吗？”
很是平常的问话。
很是刻意的问话。
你看，他就这么稀罕和你多说一句话，夏锦歌转过头，看着江野，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和一年前有些不一样了。
她的心里涌过一丝奇怪的感受，那像是……不忍，又惊讶，她竟是会对江野不忍。
“蛇不会飞，书的结尾，女孩看到了一条会飞的蛇，其实那只是一根草绳。”她答了，平淡的叙述，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是这样啊，我就说嘛，这个世界上哪里会有会飞的蛇，要是有，不得震惊世界，来个稀有动物保护组织啥的。”江野肯定道，“这书肯定特搞笑。”
夏锦歌盯着书的封面，又盯着江野的脸庞，“这本书很沉重，讲的是一群小人物的命运，江野，你是不懂得。”
不懂，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小人物，是如何在社会底层拼命的挣扎。
“那回头，我也看看，锦歌，能把这书借给我看看吗？”他道。
时钟滴答一下的滑过。
夏锦歌回过头，到十二点了。
江野死死的盯着那钟，他恨，恨这时间，恨那钟。
却又装作若无其事，继续问着，“锦歌，我觉得这书应该挺有意思的，你借给我看两天吧。”
夏锦歌将目光从那时钟上收了回来，她说，“这书给你吧，江野。”
借了，是要还的。
要还就有借口见面。
送了，便无需还，也无需见面。
“你送给我了？”江野的手指抚摸着书的封面，“锦歌，这还是你第一次送我东西。”第一次送，也是最后一次送。
真真是悲凉。
“江野，你走吧。”
她终于下达了逐客令，时间到了，他说过的话，不能反悔，他就只能离开。
“好，我走，我走，锦歌，你不跟我说再见吗？”
“不，江野，我们不要再见。”
“……好，好。”
江野从椅子上站起来的时候，脚步甚至有点不稳，他走到门边上，背影含了巨大的悲伤，走到门口，又受力不住的回头，猛地走到夏锦歌身边。
他死死的抱住她，“锦歌，锦歌，我们要再见面。我后悔了，我就是不想放你走。”
他捧着夏锦歌的脸，急切的把自己的唇贴上去。
他感知着夏锦歌温度。
能感受到的却是一片疏远的冰凉。
“江野，不算数啊，真的不算数啊。”她苍寂的回。
似很悠远的回荡在这病房里。
“呵。”继而又是一声讽刺的笑。
江野没动了，怔怔的放开了夏锦歌，想了想，“算数，我就是……就是，对，我忘记那我的书了。”
他把那本《蛇为什么飞》捏在手里。
怎么会是忘记，那书，从夏锦歌说送他后，他就一直捏着，当做最后的留念一般的捏着。
“……江野，走吧。关上门，别回来了。”
“锦歌，这样吧，我现在回家也没什么事可做，也挺无聊的，不如，你睡觉，我就看着你睡觉，我不打扰你。等到天亮的时候，我就走。”
多留一会儿，多留一会儿也是好啊。
连着话语都说的不连贯。
“说好的三天，江野。”她提醒着。
“是，是说好的三天。”江野的眼里蕴藏着难过，又调整了一番情绪，他说，“好，那我走了。”
顿了两秒。
却不肯挪动步伐。
“我走了。”他又说了遍。
盯着锦歌，看锦歌的反应，见锦歌只是垂着眼，整个轮廓都是冷清的，他兀自笑了一笑，抬起锦歌的下巴，在她唇上啄了一下，“那我走了，真的走了。”
门关上了。
这次，他没有回头。
他没有再回来。
过了好久，夏锦歌才默默的重新躺回床上，她摸着自己的唇，想着夏锦涵死前说的话，她想，我终是要离开江野了。
可，离开江野之后，我又要去哪里，我一无所有了。
唯一的亲人也没有了。
睡醒，又是一天，不同于往常的一天。
江野却是一直没睡，他半点睡意都没有，有些烦躁的在房间里抽烟，他把那本书扔到了地上，又捡了起来，宝贝似的护在怀里。
天要亮了。
眼见着那亮光从天际蔓延开来，似是划了一道透明的口子，他终于坐不住了，他重新站在了病房门口。
犹豫的，不甘心的，暗恨的。
要敲门，又没敲门。
那屈起的手指又终是放了下来。
他想，我就在门口等着，偷偷的去看锦歌要往哪里走，我不让她发现，也许以后，我还能再去看她一眼。
只是，天越来越亮，阳光从云层中照射了出来，透了一片冷清，医院的人开始陆陆续续的上班了，夏锦歌还是没有出来，江爷爷等不下去了。
他直接冲到了病房。
病房里空无一人。
有小护士正在病房收拾东西，江野说，“这病房的病人呢？”
“不知道。”小护士吓了一跳。
“我问你？锦歌呢？锦歌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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