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好,只是忘不掉-二就一个字,一天犯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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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叔说得有模有样绘声绘色:“护士,医生!你们快去看看吧!我刚才给我媳妇儿打粥的时候经过隔壁病房门口,老吓人了!那个叫李致硕的,把他女朋友打得满脸是血!”

    护士没怎么样,我先着急了。李致硕……说的是我的辅导员吗?

    我顺着大叔手指的方向跑去,等到了病房门口,小心翼翼地扒在玻璃上往里看。走廊的吵闹也掩盖不住病房里的打斗声,各种物品摔碎的声响中夹杂的是李致硕沙哑的嗓音。

    “飞晓!”是李致硕。

    扒在门缝上的我,唯一能看到的便是李致硕健壮的后背。李致硕的女朋友在他怀里,被他挡了个严严实实。

    李致硕胳膊上的血管暴起。而他口口声声叫“飞晓”的那个女人,发出痛苦哀怨的呻吟。

    即便看不到,我也能想象出李致硕此刻的凶神恶煞。

    李致硕打女朋友,这件事太让我意外了。因为在我的意识里,李致硕还是很绅士的。哪怕他背地里总是做些“辱没斯文”的事儿,可他看起来依旧是绅士得体的……现在他居然会殴打女朋友?简直是颠覆思维。

    如此精彩的场面,肯定不能自己独享。所以无论条件多么恶劣,我还是克服困难准备拍摄上传。

    手脚不便,这大大降低了我的行动能力。我用嘴叼着手机,姿势艰难地对焦拍摄。为了方便给刘楠她们还原现场场景,我很不道德地开始摄像。

    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总之李致硕和他女朋友的情绪都很激动。李致硕穿着居家服,他女朋友穿着大布衫。经过一番撕扯,李致硕的领子彻底松散脱线袒露出皮肤紧致的胸膛。李致硕白皙的肌肤上纵横交错,密集散布着的是血红的指甲痕。

    隔着一道门,我仍旧看得触目惊心。虽然我和凌辉也总吵闹拌嘴,但我们从来没动过手。凌辉自诩少爷,骨子里是很不屑对女人用粗……李致硕老师,他难道是疯了吗?

    “燕飞晓!”李致硕很大声地吼,我吓得差点儿把手机吐出去。李致硕气急败坏,恼羞成怒地给了女友一个耳光,“我说的你没听见吗?你去死好了!你不死,我今天都瞧不起你!”

    我的天……

    那个叫燕飞晓的女人摔倒在地,松散的长发胡乱披在身上。李致硕的巴掌很用力,我甚至都能看到燕飞晓嘴角的血渍。燕飞晓没有起来,躺在地上小声地哭着。

    李致硕经常整蛊我,但那都是带着恶作剧的玩笑。平日大部分时间里,李致硕的行为都是教训我的调皮捣蛋以及不长记性……但是现在,完全不同。

    李致硕叉腰站着,微眯着的眼睛里透出凶光。说是杀气腾腾,也完全不为过。他随意地用拇指擦掉嘴上的血迹,呸地吐在地上。满地的狼藉凌乱中,李致硕的身材更显高大。

    而在满地的杂物中,我极其敏锐地辨认出李致硕买的蛋挞袋子。里面的蛋挞不但没有吃,更是很难看地被碾成一堆渣渣。

    感觉吧,李致硕能为他女朋友去买蛋挞,那他应该挺爱她的。可现在他又动手打女朋友,我又感觉他很“low”……

    联想到刘楠对我说的,李致硕请长期病假……他不会是精神分裂吧?

    想不通啊想不通,完全想不通。

    下巴伤好没多久,拍摄时间一长手机便有点儿叼不住。我试着让手机掉在手掌里,然后赶紧离开。奈何技术不到家,手机翻滚着掉在了地上。

    听到响声,李致硕敏感地回头,我立马压低身子蹲下。不知道他是否看到了我,我吓得大气也不敢喘。

    过了差不多一分多钟,病房里的李致硕重重地叹了口气:“飞晓,你起来吧!地上凉。”

    打都打完了,现在想哄了……我半蹲着腹诽。

    燕飞晓的声音很细,似乎说了些什么。我蹲在外面,基本上什么都听不到。

    李致硕不再继续动粗,我也没什么好看的了。我弓着腰挪着步,小心仔细地去捡手机。

    一边费力地捡着手机,我一边想着该怎么办。实话实说,我心里还是蛮纠结的。李致硕是我的辅导员,我还有两年仰他鼻息的日子……他的行为恶劣如斯,不揭穿他人面兽心的内在品质,我实在是于心难安。

    万一被李致硕打的受害者不止这一个呢?万一李致硕哪天错手将女朋友燕飞晓打死了呢?

    我捡得很是漫不经心。而李致硕阴沉的脸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时,我登时有种吓得魂飞魄散的感觉。

    “我的妈呀!”我跌坐在地上,抖着唇和他打招呼,“李李……李老师好。”

    李致硕眯着眼睛站在我面前,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他眉目微垂,了然地扫了一眼我还未关闭的摄像头。

    不给我打岔的机会,李致硕直接问道:“金朵,你干什么呢?”

    李致硕脸上肌肉僵硬,神情冷得都往下掉冰碴。我辩解道:“我没干吗。”

    “没干吗是干吗?”李致硕估计是把气都撒我身上了,“你行啊,你能耐了啊!真是给你点儿笑脸你就阳光灿烂啊!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开染房啊!现在都偷拍到我这儿来了……是不是我一天不说你,你就感觉跟过年似的?”

    在医院的走廊里,李致硕是一点儿脸面都没给我留……我是不应该偷拍,可他打人也不对啊!我想不明白,他怎么还能理直气壮地教训我。

    “我是偷拍了!但我并没觉得我偷拍有什么错!”我蛮横地用石膏手往李致硕身上撞,竭尽全力地争取舆论支持,“李致硕,你是老师!你想想你自己做得对吗?打女人……亏你下得了手!像你这样的人,就应该把你人道毁灭了!”

    我的话说完,李致硕沉稳地吸了口气,反问我:“金朵,你说我打女人?”

    “你还想否认?”我理直气壮地说,“刚才在病房门口,我看得清清楚楚!”

    吵闹的过程中,病房门口聚集了好多看热闹的人。李致硕不太自然地扯扯已经坏掉的领子,右手的手掌握紧遂又松开。

    对于我的指控,李致硕一句辩解的话都没有说。我生气,他更加生气,将头发挠得乱糟糟的,暴躁得好似只濒临发疯的狮子。

    “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一样讨人厌的女孩子。”李致硕挥挥手,冷声说,“金朵,以后,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说完,李致硕转身回到病房去了。

    脸由白变红,又由红变白,我情绪波动得比脸色还要厉害。委屈不甘和没面子的体会融合在一起,我整个人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凌辉这时跑来找我,笑嘻嘻地帮我捡起了手机。不明所以的凌辉照着我额头猛拍了一下,开玩笑地说:“金朵?你怎么傻了?难道说你爱上了我,因为没怀上我的孩子而遗憾?喂!我跟你说话呢!”

    “我从来没见过……”我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对凌辉说,“像你一样讨人厌的男孩子。”

    我被李致硕气得发疯,可偏偏又想不通发疯的情绪打哪儿来又该往哪儿去。凌辉这个时候跑来招惹我,我难免胡乱开炮:“凌辉,以后,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金朵?”见我怒气冲冲地往外走,凌辉小跑着追上来,“哟,真生气了?”

    我没理会凌辉的话,甩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而这一次,凌辉没有再追上来。

    很难得地,我妈竟然对误会我表示丝丝歉意。在回家的路上,她一个劲地说:“朵朵啊!这次的事情是妈妈不好,妈妈也不是不相信你,主要是你和凌辉从小一起长大,有什么也是人之常情。妈妈觉得啊,你俩……”

    “妈。”我的心情糟糕至极,多一句话都不想说,“你让我歇会儿,我真是累了。”

    我妈叹了口气:“朵朵,晚上吃炖羊肉好不好?”

    一般情况下,无论我多不开心,只要我妈给我做顿好吃的,我立马满血复活。我爸曾经很准确地评价:“朵朵离家出走,是最好对付的。只要把家里双开门的冰箱打开,把里面的食物拍好照片发给她,她肯定会自己回来……”

    而如今,我弱小的心灵像是霜打的茄子。即便我妈做满汉全席,我都很难复原。更何况,我妈根本不会给我做满汉全席。

    我兴致缺缺,我妈如临大敌:“朵朵,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一定要跟妈妈说啊!别什么事儿都闷在心里,再把自己憋坏了。”

    回到家里,我和我妈各忙各的。我妈忙着长吁短叹,我忙着自怨自艾。下午刘楠打电话过来,我对着她大吐苦水,详尽地描述完所有后,可怜兮兮地说:“楠姐,救我。”

    “救不了,管不着……金朵,你是纯属活该。”刘楠言辞犀利地批评我,“八卦聊聊就好了,哪儿还有自己跑去求证的?人家两口子打架,你跑去听墙脚,你觉得合适吗?”

    “合适啊,怎么不合适?”我据理力争地为自己辩护,“换成我和我男朋友在病房里打架,即便有人偷听,我也不会像李致硕似的那么小气!”

    刘楠嫌弃地戳穿我:“是,因为你根本没男朋友。”

    “刘楠,你这么聊天没朋友。”

    “好了好了。”刘楠没有继续抨击我,劝慰道,“李老师是在气头上,所以说话狠了点儿。你俩平时不也打打闹闹的吗?你别放在心上……金朵,你不要再叹气了!你想想,你是他的学生,他是你的老师,李老师能跟你一般见识吗?”

    刘楠不在现场,所以她不知道。我之所以会担心不安,是因为李致硕这次的态度和以往完全不一样。按照李致硕言出必行黑心狭隘的性格,他会原谅我才怪。

    “蒋小康没再打电话骚扰你?”越提李致硕脑袋越大,我试图转移注意力和刘楠聊点儿别的,“楠姐碰到什么好事儿了?我怎么觉得你今天这么高兴?”

    刘楠的愉悦,我隔着电话都能感觉出来。她嘿嘿地笑,得意地说:“哦,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今天碰到蒋小康的室友王静民,我跟他打了一架。”

    “又打?”

    准确地说,是又又又又打。刘楠和王静民,那是天生的冤家。只要见到面,他们两个就跟斗鸡似的互掐。吵赢的那方斗志昂扬,吵输的那方垂头丧气。

    有些人会遇到,是为了相亲相爱。有些人会遇到,是为了相爱相杀。有些人遇到了也就遇到了,而有些人遇到,一定会想方设法地辨出雌雄分出大小王。

    刘楠和王静民,便属于最后一种组合。相忘江湖不适合他俩,老死不相往来才最为恰当。

    可是在学校“不相往来”,委实困难。以前我追蒋小康,间接为刘楠和王静民创造了斗嘴的机会。而现在我远离蒋小康不再折腾,刘楠和王静民紧张的关系更为鸡飞狗跳。

    我和蒋小康闹得鸡飞狗跳,是因为我喜欢蒋小康。刘楠和王静民闹得鸡飞狗跳,完全是出于业余爱好。刘楠吵赢王静民后,总会在寝室哼唱着说“打一架强身健体,斗一嘴养气益神”。

    别说我理解不了刘楠的怪癖,寝室的另外两个姐妹同样理解不了。

    刘楠开心着她的开心,不理解我们的不理解。刘楠极其兴奋地对我说:“金朵,今天我们去食堂吃饭,正好碰到王静民。你知道吗?王静民在追美术专业的袁媛,我当时啊……”

    作为一个有着女神外貌女屌丝气质的重度中二病患者,刘楠很“不小心”将泡面扣在了王静民的头上。

    提到自己的“丰功伟绩”,电话那端的刘楠估计已经手舞足蹈了:“金朵,你是没看见。袁媛吓跑了,王静民脸黑得……”

    “楠姐楠姐!”我终于下定决心打断刘楠的话,“请你坦诚地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王静民?”

    我的话音刚落,刘楠猛喷了一口口水。她咋咋呼呼,难以置信地说:“金朵,我没听错吧?”

    “当然没有啊!”我很冷静地帮着刘楠分析,“你看,偶像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除了亲情之外,男人和女人之间超出正常部分的感情,都会逐渐演化成爱情。你说你有事儿没事儿总喜欢找王静民的麻烦,而王静民又……”

    “打住!快打住!”刘楠吼得听筒发震,“金朵,你再说下去,我真要吐了。”

    “我说的是实话啊!”

    “行,就当你说的是实话好了。”刘楠反问我,“那你和李致硕老师也总喜欢有事儿没事儿在一起掐,你难道也喜欢他?”

    想起李致硕,我就觉得心里犯堵得难受:“我俩怎么一样?李致硕是我的老师呀!”

    “老师怎么了?”刘楠大大咧咧地否定我的说辞,“老师不也是男人?老师不也要找女朋友谈恋爱娶妻生子做羞羞的事情?”

    呃……

    好吧,刘楠说得对。我和李致硕不能在一起,确实不是因为这个:“我不喜欢李致硕,我只当他是老师。”

    “这不就得了。”

    我不明白刘楠看到了什么共同点,反正她是得出了结论:“你和李致硕老师不可能,我和王静民更不可能。”

    “不过话又说回来。”刘楠极为罕见地流露出小女人的一面,“金朵,我最近发现,班长人挺好的。”

    我脑子缺根筋,并没有领会到刘楠引申的意思:“是啊,班长人是挺好的。我办缓考的事儿,都是他去帮我找老师盖的章。”

    “我不是说这个。”刘楠思春地叹气,“我说,唉……你看班长文质彬彬的吧,可是前两天……”

    前两天我从学校回家没多久,送我下楼的刘楠突然来了“大姨妈”。痛经十分严重的她,疼得昏倒在了去教室的路上。幸好班长经过,背着她去了校医室。

    班长平时看着文弱好脾气,不过关键时候很是爷们儿,背着刘楠从小路到校医室,又从校医室把她背回寝室,尽心尽力,无怨无悔。

    不多言不多事,班长体贴温柔的行为让刘楠倍感窝心。

    我后知后觉,懵懵懂懂,大脑空白了几秒,才了悟地“啊”了一声,说:“楠姐啊……你不会,喜欢班长了吧?”

    刘楠没说话。

    “但是我记得上次班级聚餐的时候,班长好像说,他在老家有女朋友吧?”问题似乎有点儿麻烦,“而且楠姐啊,你和班长在一起……”实在是太不般配了。

    刘楠含混不清地说:“我知道。”

    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痛苦,爱上一个有主的人更加痛苦。一不小心,很容易被扣上“小三”的帽子。以刘楠的脾气班长的性格,估计更会闹得满城风雨。

    我想劝劝刘楠,可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刘楠还有课,没有说太多便草草挂了电话。

    因为李致硕的话,我心情一直很低落。凌辉来家里几次,我都没怎么搭理他。如果不是要去医院拆石膏,我可能会继续装死宅下去。

    去医院的路上,我妈一直在批评教育我。小至日常起居,大到国家大事儿,事无巨细,我妈算是念叨了个遍。我总觉得她是到了更年期,可她自己偏偏不承认。

    “朵朵,等手上的石膏拆了,你是不是该好好学习了?下学期开学,你有十一门课程要补考呢!”我妈又一次提到了交流生的事儿,“朵朵啊,你怎么也争取一下出国名额嘛……妈妈办公室的张阿姨,她儿子年底要去美国读书了。还有那个魏阿姨的女儿,明年要去斯坦福大学当教授了嘞!而那个……”

    工资稳定家庭和谐的中年妇女,是极易生活空虚的一类人。生活不给她们过多的压力,她们就变着法地给自己找压力。

    拆掉石膏后,我蔫蔫地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等我妈。两只手虽然还绑着厚厚的纱布,但总比戴着双石膏好看多了。

    时不时地,我会状似无意地往李致硕女朋友病房所在的医院北楼瞄上几眼……不知道李致硕走没走,难道说那天的事儿真是我误会了吗?

    这个问题,我思考了一周的时间。一周过后,我仍旧没有想出答案。

    “金朵?”

    我疑惑地回头看去,明显打扮过了的蒋小康猝然出现在走廊上。

    蒋小康穿着平整的米色长裤蓝绿相间的条纹半袖,笑得眉眼弯弯,露出他左脸颊的小酒窝。对我,蒋小康是少有的和善,笑得春光灿烂:“好巧啊!金朵,你也来医院看病?”

    来医院看病的巧遇,应该算不得什么喜事儿吧?

    毕竟曾经我是真的很喜欢蒋小康,所以我很难对他冷脸:“哦,我的手好得差不多了,我妈带我来拆石膏。”

    话里话外,我已经表明了自己是和妈妈一起来的。也就是说,打过招呼之后蒋小康该离开了……而蒋小康是出乎意料地过分友好,坐在我旁边的空椅子上,关切地询问道:“金朵,你的手还疼吗?医生是怎么说的?伤得这么重,应该需要做复健吧?”

    复健不复健的我不清楚,我只知道,蒋小康再不离开,我妈就快取片回来了:“哦,等下我妈来,我问问她。”

    对于我表现出来的冷淡,蒋小康浑然未觉,笑呵呵地和我闲话学校的事儿。我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蒋小康滔滔不绝,我浮想联翩……现在这样,蒋小康,他是喜欢我吗?

    如果说,蒋小康喜欢我……

    这样的想法,以前我是想都不敢想的;而这样的想法,现在我是想都懒得想的。

    喜欢蒋小康的日子,是段极其快乐的时光。没有压力,没有负担,每天脑子里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去见他。

    自己漂漂美美的时候,去见他吧!自己狼狈不堪的时候,去见他吧!自己彷徨无助的时候,去见他吧!甚至没有任何理由,也还是去见他吧!

    想见他,想看到他。想法单纯得不能再单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蒋小康笑了,我高兴得像过年;蒋小康愁了,我想尽办法帮他解决;蒋小康烦了,我使尽浑身解数逗他开心;蒋小康累了,我不吵不闹站在他身后注视。

    迷恋一个人的时候,眼里没了别人,心里没了自己。

    我喜欢蒋小康,没皮没脸没羞没臊地喜欢过。无论谁何时问我,我都会坦言以对。我不会找借口说什么我们两个没走到一起是因为性格不适八字不合属相不配……我们两个没在一起,只是因为蒋小康不喜欢我。

    他不喜欢我,他不爱我。

    而对于蒋小康,我此时此刻的心情只有两个字,爱过。

    蒋小康自己在那儿说了好一会儿,我依旧是面无表情。他有点儿尴尬地停住嘴,我们两个稍显沉默地坐在椅子上。他偏头看我,我则对着走廊上的人流发呆。

    如果蒋小康现在说他喜欢我,除了心酸苦涩外,我便再没有别的想法了。

    在我追求蒋小康的过程中,唯一看好我的便是室友何佳怡。何佳怡的理由简单而又充分——她和她前男友,也是女追男开始的。何佳怡有句话,我一直奉为真理。她说,男人也好女人也罢,无论外表看起来多坚强的人,都是伤不起心的。所以好的爱情,势必要经历层层揣度怀疑和彼此试探。

    这个过程,我们把它叫作磨合期。

    我和蒋小康之间存不存在磨合期,我不清楚。但我了解的是,对蒋小康,我真的是伤够心了。哪怕蒋小康百倍千倍地对我好,我偶感心酸后,也是唯剩一声叹息。

    “金朵,其实……”蒋小康率先打破沉默,欲言又止,“我来医院,是因为……”

    “哟,这是谁呀!”

    一个厌恶的女声响起,我不耐烦地回头看去。没等见到人,我先嗅到一阵浓郁的香水气息,好熟悉的味道,可是我想不起来是谁。

    “几天没见,又换男人了?”宋小玉走到我和蒋小康面前,动作娴熟地从包里拿出烟点上,“金朵,才几天呀!你就把凌辉甩了?”

    “凌辉?”蒋小康皱眉反问,“金朵,凌辉是谁?我怎么没听说过凌辉这个人?是咱们学校的吗?”

    宋小玉化着浓厚的妆,这让她看起来风尘气十足。明明跟我一般大的年纪,看起来却比我妈还要老气横秋。

    见我没说话,宋小玉做作地继续往下演:“金朵,真是抱歉,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帅哥,你别往心里去,凌辉和金朵现在没有什么关系了。”

    我没有力气,更懒得开口。宋小玉说什么,蒋小康信什么,这些都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我又往医院北楼的位置瞄了瞄,不知道李致硕还生我的气不。等我明年缓考时,真心希望他能手下留情给我个不算难看的成绩。

    “帅哥,我是国际关系学院的宋小玉,金朵的好朋友……你叫什么名字?你是金朵学校的吗?你和金朵,又是什么关系呀?”

    我的沉默让宋小玉变本加厉,她挨着蒋小康坐下,吓得蒋小康不断往我的方向挪动。

    我不耐烦地起身欲走。

    “金朵,不给我介绍介绍吗?”宋小玉呵呵笑,弹了下烟灰。

    “你是金朵的朋友?”蒋小康皱眉看着宋小玉。

    宋小玉咧嘴,笑得得意:“帅哥,你还不知道吧?呵呵,金朵现在是跟凌辉没什么关系了,不过之前,她可是凌辉的女朋友。就在医院对面的奶茶店,她自己亲口对我说的。而凌辉现在是我的男朋友……”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翻了个白眼。

    宋小玉听到我自言自语的嘀咕,不甘心地探头过来询问:“金朵,你说什么?”

    “我?”我笑着摇头,“我说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你骂谁呢?”宋小玉不依不饶。

    我觉得好笑:“难不成你以为我在说自己?”

    宋小玉猛地起身:“金朵,你骂我是狗?”

    “哈哈哈……”我憋住的笑意喷薄而出,“难不成你以为我说你是象?”

    对待宋小玉,蒋小康和我站在一条战线上。我滑稽的腔调配上宋小玉气急败坏的表情,逗得蒋小康扑哧笑出声来。

    宋小玉属于比较要面子那种人,本来我戏耍她已经够让她难堪的了。蒋小康的笑,登时怒得她满脸通红。

    “呵呵,金朵。”宋小玉看我的眼神不善,右手意有所指地放在小腹上,“你可真有趣。”

    我还是第一次听人说我有趣……这话不能算是骂人,想必也不能当表扬。

    有蒋小康在,宋小玉也就没继续说太难听的话,不过她临走之前的眼神让我印象极为深刻,那是赤裸裸的恶毒恨意。

    以我张牙舞爪的性格来说,很难不会招人烦。连我妈,很多时候都烦我烦得抓狂。可招人恨,这还是生平头一遭。如此明显的恨意,实在是让我有些招架不住。宋小玉转身离开的时候,我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蒋小康推推我的胳膊,问道:“这人谁啊?真是你朋友?”

    “怎么可能!”我为自己据理力争,“我怎么可能会有这么讨厌的朋友?”

    估计蒋小康是想到了经常和王静民吵架的刘楠,所以很明智地保留了意见。蒋小康没接着我的话往下说,小心翼翼地问:“她说那个凌辉……是谁啊?真是你以前的男朋友?”

    宋小玉的话,很容易使蒋小康产生误解。我想了想,觉得很有必要给自己解释一下:“蒋小康,你别误会……我以前追你的时候没男朋友,也没脚踏两只船。所以说,你没有‘被小三’。”

    我的解释并没让蒋小康轻松多少,他眉头微蹙,似乎有点儿不高兴。

    我低头看眼手表,我妈差不多快出来了:“你来医院也是有事儿吧?你去忙吧,我该回去了。”

    “金朵,其实我……”

    “朵朵!”我妈挥舞着报告单在医生办公室门口叫我,“回家啦!”

    蒋小康“其实”后面的话第二次被打断,到底其实什么,我始终没有听到。见我妈叫我过去,蒋小康长长地舒了口气:“再见,金朵。”

    “哦,再见。”

    我没继续逗留,小跑着向我妈奔去。我妈看到了我刚才在和蒋小康说话,等我一过来她就急着问:“朵朵,那个男孩子是谁啊?你同学吗?长得还不错哎,有对象没有呢?”

    “有了有了。”我不想提起蒋小康,胡诌着骗我妈,“他不仅有对象,孩子都快生了……妈,你是个已婚女同志,这么盯着一个已婚男同志看,也太不好了!”

    我妈信了我的话,颇为气愤:“现在的男孩子真是的,都结婚了,还这么……朵朵你以后离他远点儿,一点儿都不洁身自好。”

    虽然我不知道我妈怎么看出蒋小康不洁身自好的,但她很慎重地告诉我:“朵朵,你是个女孩子。像这种已婚的男人,你一定要小心,离他们远点儿,知道吗?”

    “知道,太知道了。”我猛地点头,“妈,走吧!快点儿回家!”

    回到家,让我更为头疼的一幕出现了。凌辉带着行李,再一次来了我家。

    “姨,我爸妈去玻利维亚了。”凌辉说得凄风楚雨,显得自己特别可怜,“我自己在家害怕,还没有人给我做吃的……我能在你家待几天吗?”

    “不能!”我先我妈一步,斩钉截铁地拒绝凌辉过分的要求,“你家光川菜厨子就两个,你怎么好意思说你在家没饭吃?再说了,我们家庙小,供不起你这尊大佛。”

    凌辉不听我的,态度谦和地询问我妈:“姨,我就住两天。等我妈回来,我就走。”

    “这个……”因为上周的事儿,我妈知道我和凌辉闹得很不愉快,“凌辉啊,我马上也要上班去了。就朵朵自己在家,你看她也不能照顾你……那什么,你总在我家待着也不是个事儿啊!你不上学了?”

    凌辉胜在长了一张讨喜的脸,他委屈的表情让我妈简直是无力招架。国家倡导多年男女平等的概念,在我家彻底被推翻。我妈自言自语地说了一通,最后终于被自己说服了:“行吧,那你在我家住几天。正好我不在家,你能帮我照顾照顾朵朵。”

    手上的石膏拆掉后,我已经能够生活自理了。洗衣做饭不可以,基本的换衣服吃饭完全不用人帮忙……可我妈这么说了,我又不好太激烈地反驳她。更何况不看僧面看佛面,凌辉他妈对我也是极好的。我赶凌辉走,也实在不太给凌辉他妈面子了。

    我没跟凌辉提白天遇到宋小玉的事儿,事实上,我在家很少和凌辉说话。凌辉跟我抢电视,我直接让给他。凌辉故意买了我不爱吃的饭菜,我也闷声吃饭不说话。凌辉看动漫放很大声吵我休息,我干脆戴上耳机……吵闹了三天后,我还没烦,凌辉反而烦了。

    第四天的时候,我爸妈早上刚离开家,凌辉就迫不及待地在洗漱间拦住了我。我不解地看着他,他同样不解地看着我。

    没等我开口,凌辉先问:“金朵,你还生我气呢?我知道,上次的事儿是我闹得有点儿过分。我是从小跟你没轻没重开玩笑闹习惯了,所以那什么,我吧就没注意到……你别生气了,行吗?你跟我说说话,你天天冷暴力对待我,真是太折磨人了。”

    冷暴力……凌辉太信任我了,如此低智商高情商的行为,我怎么可能会做?

    我最近不想说话,倒不是我还为上周的事儿生气,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被李致硕骂完之后我元气大伤,实在提不起劲头和谁吵闹。

    更为准确地说,是我真的开始考虑,之前的自己是不是确实挺让人厌恶的?

    我是这么想的,但凌辉不知道我是这么想的,絮絮叨叨像个老太婆:“金朵,咱俩算是扯平了啊!我让你丢脸了,可你也让我挨打了啊!宋小玉的事儿被我妈知道了,她狠狠地揍了我一顿……你看看,我腰间盘的位置现在还青着呢!”

    我赶紧阻拦住凌辉企图解开腰带展示腰间盘的动作,不耐烦地说:“我没那么多闲工夫生你的气,有那时间,我还不如自己好好休息休息。”

    凌辉不信我说的,死乞白赖的样子让我颇为无语。

    如果没有一定的交情基础,是不会有人跟你开这么过分的玩笑的。虽然凌辉经常整我,但是他在外面碰到好吃的好玩的都会想着我……说到这儿,我禁不住想起来,十三岁的时候凌辉他们全家去香港迪士尼,他连哭带闹最后带我一起去了。

    以我和凌辉多年的交情,凌辉的恶作剧并没让我太放心上。可是凌辉如此认真地检讨自己的错误,机会简直是太难得。他说我冷暴力,那我就冷暴力吧!将冷暴力进行到底,没准儿会换来凌辉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凌辉见我一直不说话,放低姿态继续讨好:“金朵,你别生气了!我带你去吃好吃的,怎么样?你想吃什么吃什么,我绝对不再闹你了。”

    拿乔要注意尺度,如果影响到我和凌辉的关系,那就太得不偿失了……我跟个老佛爷似的,仪态端庄地点点头:“带我去吃涮锅子,我就原谅你。”

    凌辉的脸苦了三分,惆怅地点点头。我虽然依旧面无表情,心里却已经暗爽到爆。

    对于凌辉来说,涮锅子完全等同于砒霜泻药。凌辉极其不喜欢羊肉的膻腥味儿,我吃过涮羊肉后他基本上三天不会跟我说话……现在要凌辉带我去吃涮羊肉,简直比杀了他还要命。

    我故意难为凌辉,专挑涮锅子店里人多的位置坐。全程下来,凌辉都黑着脸捂着嘴。我递羊肉过去,他恐慌得差点儿摔倒。

    “你就傻吧!羊肉,是这个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我毫无仪态地吧唧着嘴,“凌辉,你白得像小白脸一样……来来来,吃点儿羊肉。你看草原上的汉子,他们羊肉吃多了多威武雄壮。”

    凌辉脸上蒙着毛巾,粗声粗气闷声说:“金朵,为了不影响你的用食心情,我觉得我还是出去待会儿比较好……说正经的,再待下去,我真的要吐了。”

    我憋着笑意,努力地板脸:“凌辉,你不是跟我道歉来的吗?你就这么点儿诚意啊!”

    “我是来道歉的。”凌辉愁苦地看着满盘子鲜羊肉,“金朵,你想惩罚我的话,用点儿别的招数行吗?用吃的来恶心我……你犯得着吗?”

    犯得着,怎么犯不着啊……要是有尾巴,我恨不得摇起来了。我扬扬得意地夹了块羊肉递给凌辉:“你把这个吃了吧!你吃了它,我原谅你。”

    凌辉盯着我筷子尖上的肥腻羊肉看了好一会儿,吞咽口口水,哑声说:“金朵,其实我吃素的。”

    我把筷子又往凌辉面前递了递,凌辉忐忑不安地在椅子上晃荡。最后,他抱着烈士断腕的心情,闭着眼睛将整块羊肉吞了下去。

    看着凌辉被肉块憋红的脸,我哈哈大笑。

    凌辉哭笑不得,我吃得畅快淋漓。

    听到我畅快淋漓地打了个饱嗝,凌辉这才相信我已经原谅了他。结过账之后,凌辉敢怒不敢言地看我:“还有什么想吃的没有?”

    我龇牙笑:“我想吃烤羊肉串,可以吗?”

    “金朵,你说什么?”凌辉装傻地对我招招手,“来,你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我和凌辉嘻嘻哈哈地开着玩笑,气氛很快又恢复如初。

    “前几天我去医院拆石膏的时候碰到宋小玉了,就是你那个女朋友。”我连讽刺带挖苦地说完,问他,“宋小玉怀孕的事儿,你解决了?”

    凌辉满不在乎地摸了摸下巴,嬉皮笑脸地说:“宋小玉的事儿我妈知道了,还用我出面解决吗?”

    “好吧,那你妈是咋解决的?”

    凌辉他妈不是一般人,情商高得能甩出我妈好几条街。加上凌辉他爸特殊的身份,凌辉他妈更是练就了一身铜筋铁骨和人斗智斗勇的好技能。宋小玉那点儿小心思,放在凌辉他妈面前瞬间被秒成渣。

    “我妈就是给宋小玉打了通电话。”凌辉他妈做事儿干净利索,“我妈告诉宋小玉,孩子可以生,要是我的,我们家就养着。”

    “那要不是你们家的呢?”

    凌辉笑得发痞:“不是我的,那算她讹诈呗!我家有整个律师团队,打官司还怕输吗?”

    我还记得宋小玉摸肚子的动作:“宋小玉去医院,是去干吗?凌辉啊,要是你的你尽快认了吧!我跟你说,你……你打我干什么?”

    “金朵,你傻啊!”凌辉不满地皱眉,“我都跟你说了,我过生日那天喝多了……我喝断片成那样,怎么还可能跟宋小玉有什么?”

    “既然喝断片了,你怎么知道孩子不是你的?”

    “我都喝断片了,孩子怎么可能是我的?”

    我和凌辉毫无逻辑幼稚地互损,酒足饭饱后两个人动作缓慢地往外走。从大堂去停车场,在酒店里要穿过一排排的包厢。偶尔有经过的服务员险些被我撞到,凌辉会很不给脸地笑话几声。到了最后,凌辉不忘嘱咐我:“以后你离宋小玉远点儿,碰到也要绕着她走,她不是什么好人。”

    “回家吗?”凌辉低头看眼腕表,“这么早回去怪无聊的,金朵,不然咱俩去看电影吧?最近新上映那个叫啥来着……”

    “你先别说话!”我用手捂住凌辉的嘴,皱眉,“我好像……听到我辅导员的说话声了?”

    “呸呸呸!”凌辉扭头避开我的手,嫌弃地看着我,“金朵,你一定是羊肉吃太多了,现在我觉得,你的每个毛孔里都散发着羊肉的膻味儿。”

    我没理会凌辉的话,如同魔障了一般顺着声音寻去。在最拐角的包厢门口,我无比清晰地听到了李致硕在说话。

    “飞晓,你把嘴张开!”这家火锅店很有情趣,门都是用厚密的珠帘充当。不用走得很近,我便能听到李致硕的喊叫声以及辨识不出的摔打声:“燕飞晓!你不准吃!听到没有?我不让你吃!”

    凌辉跟在我旁边,兴趣盎然地推推我小声道:“上次在奶茶店帮你逃跑的辅导员?”

    “啊?”我茫然地回头,“他是我的辅导员……可是他并没有帮着我逃跑啊。”

    凌辉对我的说辞嗤之以鼻:“你还想蒙我呢?上次在奶茶店,要不是他把你带走,你觉得你有机会给我妈打电话告我的状吗?”

    呃,凌辉这么说,似乎是有点儿道理。

    “你想知道他和女朋友在里面聊什么吗?”凌辉贱兮兮地说道,“我带你去个地方,怎么样?”

    凌辉不由分说地拉着我的手跑开,此时此刻,我再次体会到没有石膏的好处。七弯八拐,凌辉带着我进了火锅店的监控室。在我还没回过神来时,凌辉敲敲保安的桌子:“给我调3366包厢的监控。”

    “你……”我颇为惊讶,“这家火锅店居然有监控?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

    小保安一边调视频一边笑嘻嘻地说:“我们老板的女朋友喜欢吃火锅,而他女朋友每次吃火锅的时候……”

    “闭嘴!”凌辉呵斥着打断小保安的话,“你找你的,哪儿那么多的话?”

    我奇怪:“凌辉,你不是不喜欢吃火锅吗?怎么对他家店这么熟悉?我经常来他家吃饭,都不知道店里有监控。”

    “你笨呗!”凌辉不以为意地挠挠下巴,“外面墙上有指示图,你没看见吗?”

    “指示图?哪有指示……”

    凌辉不能拉我的手,只好揽着我的肩将我拽回来:“不用找了,找了你也看不懂。”

    好吧,我看图的理解能力确实很差劲……不过我依然觉得很奇怪:“但是客人能私自调饭店的监控录像吗?我记得上次看《法制进行时》的时候,那个主持人说……”

    “说什么说,记得什么记得!”凌辉习惯性地摸了摸我的脑袋,“这家店的老板是我的朋友,你现在算是走后门来的。闭上嘴巴,好好看着得了。”

    保安室的监控录像,可比我手机拍摄的画面稳定多了。唯一的缺点就是镜头角度太单一狭窄,有时候人会跑到画面外去。

    如果不掺杂私人感情在里面,李致硕的穿衣风格我还是非常喜欢的。比如现在他腿上那条泼墨甩漆的牛仔裤,简直堪称经典。脚上那双米色漆皮雕花布洛克鞋,更加是经典中的经典。浅蓝色的三叶草修身衬衣……若不是衬衣上泼了火锅的汤汁,那这一身用去走秀都绰绰有余。

    从包厢里的场景看,不仅李致硕身上泼了汤汁,包厢的墙上地上也全遭了秧。红油火锅的辣汤洒在壁纸上,隔着屏幕我都能闻到热乎乎的香味儿。

    李致硕还是跟他女朋友在一起,他们两个,也还是在打架。

    这次没有李致硕挡着,我很清晰地看到了他女朋友燕飞晓的长相。几乎在看清的同时,我所有的幻想都被打破了。

    燕飞晓瘦,是很瘦。即便经过视频摄像头的扭曲膨胀处理,我还是能看出她很瘦。和李致硕站在一起,燕飞晓完全可以说是不修边幅。

    白色的棉布花裙,一双简洁的系带凉鞋。黑发披肩,瘦得几乎没有厚度。从侧面看去,她的脑袋奇大无比,活像一根豆芽菜。高鼻梁,薄唇,脸颊尖尖,眼睛圆圆的,神态稍显骇人。

    “这是女友啊,还是女鬼啊?”凌辉忍受不了地打了个哆嗦,“金朵,你们辅导员看着不错啊!怎么就这种审美?”

    我没回答凌辉的话,礼貌地问小保安:“声音能帮我调大点儿吗?”

    小保安摇头,示意我说设备有限。还是凌辉聪明伶俐,从口袋里拿出耳机插上,我们一人一个耳机听了起来……凌辉的脑袋里总是有各种各样奇怪的想法,来解决各种各样奇怪的问题。我觉得,凌辉很有当机器猫的潜质。

    耳机里面的杂音很大,哗哗的电流声冲击着,李致硕低沉的话语,有一句没一句地传来。

    “燕飞晓……你够了没有?你还想要我怎么……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我也不认识你说的那个女人……T大……那只是个学生,普通学生……”

    “你能听明白吗?”凌辉问我。

    我摇头:“这赶上完形填空了,没个场景没个选项,我怎么知道他们两个在说啥?”

    凌辉点头表示同意。

    戴回耳机,我和凌辉继续认真地听。这一次,燕飞晓终于开口了,声音柔柔弱弱,软软糯糯。

    燕飞晓的话还是没头没脑,我和凌辉听得满头雾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要折磨我了……放我走吧,我真是……不想忍受你了……”

    正当我和凌辉讨论猜测着李致硕到底有何让他女朋友歇斯底里忍受不了的怪癖时,很玄幻地,耳机里传来了我的名字。

    设备突然十分给力,李致硕字正腔圆的话完整得连标点符号都没少:“我再解释一次,我和金朵,什么关系都没有。她是我的学生,我是她的老师。我们两个,清清白白得很。燕飞晓,所有的事情,都是你自己幻想出来的。”

    凌辉呆滞地摘掉耳机,我张大嘴巴盯着屏幕上李致硕的背影……整个世界似乎都安静了。

    剩下的话我们不需要再戴耳机听了,因为李致硕和燕飞晓也不说话了。

    燕飞晓委屈地小声哭着,不断地用袖子擦着眼睛。开始,李致硕还能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可燕飞晓哭不到一分钟,李致硕冷硬的表情便开始松动。

    李致硕拉着燕飞晓到他的怀里,他身上泼洒上的红油蹭了燕飞晓满身。李致硕应该是附在燕飞晓耳边说了些什么,他的声音太小,我们听不到。可从神态来看,李致硕的话语应该很温柔。

    没用李致硕说太多,燕飞晓便破涕为笑:“我……真是够傻的。”

    打架结束,剩下的便是一些后续的事情。服务员被叫进包厢收拾卫生,大堂副经理跑来商讨赔偿事宜……燕飞晓一言不发地坐在旁边等着李致硕,乖巧可爱不似最初那般疯狂。

    已经没有八卦看了,可我还是不想走。小保安被经理叫走,监控室里只有我和凌辉两个人。沉默了几分钟,凌辉突然道:“你们辅导员和女朋友打架了……”

    “我知道。”

    “从视频里看,他们两个打架……是因为你吧?”

    “我知道。”

    “金朵……”

    “我知道。”

    凌辉不耐烦地叫我:“金朵,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在问什么?”

    我恍恍惚惚地回神:“啊?你想问什么?”

    凌辉长出一口气,不再说话了。

    我依旧盯着屏幕里的李致硕,很多事情都让我想不明白。在学校里一本正经的李致硕,在奶茶店里担心我的李致硕,在医院里动手打女友的李致硕,以及现在在包厢里和女朋友闹得鸡飞狗跳的李致硕……到底哪个才是真的他?

    恐怕,这是很深奥的哲学问题。

    好奇害死了猫。

    好奇,也同样害死了无辜的金朵。

    正当我盯着屏幕肆无忌惮地窥视李致硕时,他却如同后脑勺儿长眼睛似的猛然转头。

    我做贼心虚,吓得差点儿从椅子上摔下来。李致硕一动不动地叉腰站着,目不斜视地在屏幕里瞪视着我。

    “李致硕……”我拍拍身边的凌辉,不安地问,“他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不可能。”凌辉这点儿自信还是有的,“这里的摄像头非常非常隐蔽,包厢你还不知道吗?棚顶上都是吊灯,摄像头就藏在……他干吗呢?”

    凌辉的话还没说完,包厢里的李致硕便有了动作。无论大堂副经理怎么阻拦,李致硕都执意搬椅子站上去,从容不迫地将摄像头扯出,画面一晃,屏幕里瞬间一片漆黑。

    我呢喃着对凌辉说:“完了,李致硕发现摄像头了。”

    “我知道。”

    “李致硕的样子,似乎很生气。”

    “我知道。”

    “凌辉,我们是不是该……”

    凌辉回头看我:“我们是不是该什么?”

    “跑啊!”

    凌辉不了解李致硕,但是我很了解。以李致硕的脾气性格,他不查出视频后面的“黑手”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而李致硕要是在监控室里发现我,会发生什么,我简直是不敢想象。

    几乎是下意识地,我拉起凌辉的手就往外跑。

    凌辉没有说什么,安静地被我拉着跑。果然不出我所料,我们没跑多远,便看到了黑着脸走来的李致硕。

    李致硕的脸色很难看,因为我又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了。

    我的脸色很难看,因为我清楚自己这次又闯祸了。

    而凌辉的脸色也同样很难看,因为李致硕身上的羊肉汤料味儿实在是太熏人了。

    “金朵。”

    李致硕这招呼打得,怎么听怎么觉得咬牙切齿。我心里发虚身子发抖,只能唯唯诺诺地应道:“李老师好。”

    我唯唯诺诺的样子不仅没换来李致硕的好感,反而让凌辉反感。凌辉对着我弯驼的后背重重拍打了一下,皱眉说:“你把腰挺起来好好说话……你欠他钱啊?”

    钱我倒是不欠李致硕的,不过……

    听了凌辉的话,李致硕阴阳怪气地讽刺道:“像金朵这种人,怎么会有人敢借钱给她?”

    “金朵,我以前没发现,你的生活习惯,跟好惹是生非的家庭妇女完全没有差别。”李致硕话语刻薄字字犀利,“偷窥、偷拍……你还想偷什么?”

    我的脸“唰”的一下变得通红,李致硕的言语让我无地自容。

    “虽然你是金朵的老师,不过我告诉你。”凌辉站在李致硕对面,全然一副他很不好惹的模样,“话你可别说得太过分。”

    李致硕将视线平移到凌辉身上,冷笑着说:“我话说得过分?到底是我话说得过分,还是你们事儿做得过分?饭店安装监控录像,却没有明显标示,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偷录客人的隐私……凌辉大少爷,我是可以告你的。”

    大堂副经理赶紧赔笑:“李老师高抬贵手……有不足的地方,我们一定尽快改正。”

    “改正?”李致硕继续阴阳怪气皮笑肉不笑,“你们的行为不是不足,是故意装傻充愣的蓄意侵权!”

    凌辉痞里痞气地看着李致硕,满不在乎地说:“我是侵权了,又怎么样?我就看你们两口子打架了,又怎么样?你告我啊!我怕你吗?大不了,我赔你钱!精神损失还是医疗补偿?要多少,我给你就是了!”

    大堂副经理不断地给凌辉使眼色比手势,可这些提醒凌辉全都视而不见。凌辉冲动的毛病犯了,脾气倔得像头牛。别说是不认识的大堂副经理了,就算凌辉他妈来了,估计也管不住他。

    “赔钱?”李致硕像是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凌辉大少爷,有些东西,不是钱能解决的……你知道吗?”

    说完,李致硕转身离开了。

    “嘁!”凌辉一抬手,嬉笑着说,“我还以为多厉害呢……还没开始吵架就走了,真是不过瘾。”

    “哎呀,我的小祖宗啊!”大堂副经理擦了擦脑袋上冒出的汗珠,如临大敌表情十分夸张,“你知道他是谁吗?”

    李致硕是谁,似乎从我认识他那天开始,我就一直听到诸如此类的问题。

    土木班的辅导员,王校长的外甥,高贵冷艳男教师……而大堂经理口中的“是谁”,显然不是指上面三个称呼中的任意一个。

    “他是谁?不就是金朵的辅导员吗?”凌辉再次满不在乎地挥挥手,“他爱谁谁!大不了,我找我爸……”

    大堂副经理应该对凌辉家很了解,急着打断凌辉的话,说:“李老师他爸爸是个大企业家,整个对外玻国的港口码头业务都被他家垄断啦!”

    凌辉的眼睛立马瞪大,难以置信地反问:“李致硕他爸……是李……”

    我不知道他们两个一唱一和地在说谁,不过从他们话里话外传递的信息看,玩笑似乎有点儿闹大了。

    凌辉家的生意摊子铺得很大,各行各业,多少都有插足。而其中最为挣钱的,要数往玻国出口茶叶。这也是凌辉爸妈最近出国的原因。

    玻国这个国家比较奇怪,那里的人特别喜欢吃油腻腻的牛羊肉。凌辉讨厌羊肉味儿,也是因为小时候被玻国的羊肉伤害了……吃多了牛羊肉,自然需要喝茶水解腻。凌辉家的茶叶出口玻国,经常是供不应求。海运过去,茶叶的价格经常抬得比金子还贵。

    港口码头业务有多重要,凌辉他爸跟我们提到过。因为凌辉家的生意主要是出口海外各国,所以他们家和港口码头接触得比较多。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李致硕他爸垄断的港口码头在凌辉家的生意中是决定生死的部分。

    得罪了李致硕,李致硕要是让他爸难为凌辉他爸……海运成本过高,不能卸货出卖,那一船船的茶叶只能报废。再把茶叶运回来,肯定是不值得的。除了将茶叶丢进海里,再没别的办法。

    没了茶叶,凌辉家便没了生意。凌辉家没了生意,那么不久就会破产。如果凌辉家破产了,那么一切的一切都是因我而起。

    我越想越害怕,越害怕越难过。愧疚委屈的心情不断上涌,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我都没哭,你哭什么啊?”凌辉笨手笨脚地用衬衣角给我擦脸,“不怕不怕啊!有什么大不了的?有问题就解决嘛!既然是做生意,怎么也要讲理啊!我家做的是正经生意……金朵,我发现了,你就是在我面前有能耐啊!怎么每次一见你们辅导员,你都变得这么怂[A1]?”

    我不是怂,我是真怂。欺软怕硬,说的就是我。以前觉得李致硕只是个没根基的小辅导员,我才会想方设法地打击报复。可现在……李致硕不但掌握着我的成绩单,李致硕他爸手里更是掌握着凌辉家的交易单。

    如果真因为玩笑害得凌辉家丢了生意,我怎么过意得去?

    回去的路上,凌辉一直心事重重,我一直闷闷不乐。说李致硕会善罢甘休,打死我都不信。而以李致硕的能耐和小心眼,他势必会联合他爸压榨得凌辉家连渣渣都不剩。

    幻想出凌辉晚年凄惨要饭的场景,我心里的愧疚感再次加深。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错误,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很难得地把餐桌中间的座位让给了他。

    我妈下班回来还奇怪地问:“这俩孩子是怎么了?平时吵吵闹闹的,今天安静下来我还真不太习惯……”

    唉……我只剩一声长叹。

    吃过饭洗过澡,我偷偷地跑到凌辉房间去看。我到的时候凌辉正在打电话,见我进来,他漫不经心地挥挥手,示意我先在椅子上坐一会儿。

    一般这个时间,凌辉都是在跟他妈通话。不知道他们两个在说什么,凌辉的脸色十分凝重。我紧张地将耳朵凑过去,凌辉动作利落立马将我推开。

    我坚持不懈地凑过去,凌辉继续不厌其烦地推开我。最后,忍受不住的凌辉结束了电话:“妈,你好好劝劝我爸,有什么事儿,咱们明天再说……呵呵,是,金朵来了,我和她说说话。”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凌辉刚挂上电话,我就急着问他,“不会是李致硕找他爸难为你家了吧?你妈打电话说了什么?你为什么要她劝劝你爸?”

    凌辉揉了揉我脑袋上半干的头发:“我爸你还不知道吗?跟我似的,属狗脾气的。没我妈劝着,他经常会办错事儿。”

    “到底是怎么了?”

    “哎,你别动别动!”凌辉眯着眼睛看我,“金朵!快点儿!我眼睛里进睫毛了!你来给我吹吹。”

    “啊?”询问的事情暂缓,我仔细而又认真地端详着凌辉的脸,“哪只眼睛啊?”

    凌辉对我的认真并不满意,在我的额头上重重拍了一下:“你这哪是给我吹眼睛啊?你看你的表情,哭丧的样子像是跟遗体告别似的。”

    我能看出来,凌辉是不想让我过多知道他家生意的事儿。他不想说,我也不再多问。又玩笑了几句,我老实地回房睡觉。

    直觉告诉我,玻国那边的茶叶生意一定是出了问题。

    即便凌辉不告诉我,我还是想办法问出了答案。第二天,早饭前我在厨房里偷着问我妈,我妈一字不漏地把事情讲给我听了。

    “你姨夫和姨姨要愁死了,昨天你姨姨打电话给我的时候一直在哭。”我妈边择菜叶子边叹气,“生意的事儿我也不懂,我只能劝她放宽心呗!幸好凌辉在咱家,你姨姨少操了不少的心。凌辉还挺懂事儿,最近蛮乖的。”

    我帮着我妈掰菜花,问:“生意的事儿……姨说没说生意上的什么事儿?”

    “我没太听明白,好像是玻国参赞那里出了问题吧!”我妈愁苦地挠挠脸,“玻国那么多等着要茶叶的厂商,参赞就是不许茶叶停港卸货。唉,真是作孽,那么多的茶叶……金朵!你不要择了!我的菜花都被你揉成粒儿了!”

    凌辉喜欢睡懒觉,一般不到中午是不会起来的。而我想要问他家生意的事儿,他更是假装昏睡不起不省人事。我不断尝试着叫他起床,却不断地失败。最后没有办法,我只好放弃。

    和李致硕的误会一环扣一环,好像永远看不到尽头。我心急如焚,坐立难安。总有一种吃饺子不蘸醋,吃进去委屈吐出来矫情的感觉。

    凌辉既然想回避,我索性也不跟他沟通了。揣好手机钱包,我坐车往学校去。

    上学的时候,我绞尽脑汁地逃课。现在可以名正言顺不上课了吧,我又觉得浑身不自在。逃课的优越感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深深的惆怅。

    “楠姐,你就不想我吗?”见到刘楠后,我拉着她的胳膊摇,“我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的嘞!人家想你想得茶不思饭不想,连石膏都拆掉了。”

    刘楠沉着以对惜字如金:“说人话。”

    “那个啥,我好像似乎仿佛……又闯祸了。”

    刘楠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仰仰下巴,问:“说吧,你又惹什么事儿了?”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我话说得完全真实,毫无添油加醋,刘楠听得眉头紧皱。等我讲完之后,刘楠气得说话都不利索了:“我给你滚出去!”

    好半天后,刘楠才反应过来:“金朵,你给我滚出去!”

    经过我的好言哄劝,刘楠最后言简意赅地送了我两个字:犯贱。

    “哎哟,楠姐,别这么暴力嘛!”我揪扯地玩着手腕上的纱布条,神情之间无比哀伤,“我也知道我这次的错误是严重了些……我来找你,也是希望你能帮我想想办法啊!”

    “想不出来,没办法。”刘楠彻底为我判了死刑,“金朵,我现在给你的建议就是,你开门出去往外跑,能跑多远跑多远。找个没人的深山野林躲一躲,等到李致硕老师死了,你再出来……不过以你的智商,我很担心你活不过李致硕老师。”

    我跌坐在椅子上:“楠姐,我这次是不是没救了?”

    “不,也不是。”刘楠坦白而又直接地说,“你也不是完全没办法,金朵,你还是可以去死的啊!”

    刘楠的话,让我有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感觉。

    “楠姐,你是怎么了?”说了半天,我这才注意到刘楠的不对劲,“我的天,你怎么穿裙子……这裙子,是陈敏慧的吧?她不在寝室,你又偷穿她的干净衣服啦?”

    刘楠颇为“妩媚”地瞪了我一眼,拍着我的手,说:“就陈敏慧能穿裙子呀?这裙子,是我自己买的。”

    “你会买裙子?”

    我再次注意到:“楠姐,你的眼睛怎么……你又和王静民打架了?他也真是的,虽然你们两个关系不好,他也不能打你的脸啊!你过来我看看,你的眼睛怎么肿得这么厉害?”

    “别动手动脚的。”刘楠女汉子的神情毕现,她拍开我的手,凶神恶煞得活像个母夜叉,“我这是眼影眼影!不是眼睛肿了!”

    好吧,在我看来,刘楠画的眼影跟眼睛肿了完全没区别。

    “你是有什么事儿吗?怎么穿得这么隆重?”刘楠一个抠脚女汉子,会悉心打扮自己,简直是世间少有,“你有同学要结婚了?不对啊,上次你同学结婚的时候,你也没穿得……”

    “行了,别猜了。”更为惊悚的一幕出现了,刘楠从包里掏出镜子照了照,动作优雅地整理了下头发,“等下班务会议,班长通知各个班干参加……我大小是个生活委员,太不修边幅了,也说不过去。”

    “楠姐。”我掐着她的肩膀,一本正经地问她,“你对班长……不会是认真的吧?”

    “嘿,你说什么呢!”刘楠避开我的视线,闪躲地推开我的手,“作为一个班委,怎么也要注重下仪容仪表呀!我是同学选举出来的,去参加会议就是代表同学。不仅有义务传达基层同学的意见和心声,我更应该……”

    “你就装吧!”我还没傻到这种地步,“你这哪是当自己是生活委员啊,你这完全是把自己当成奥巴马了!还注重仪容仪表……”

    刘楠在我的额头上拍了一下,脸色稍微羞赧:“就你什么都知道。”

    我没有半点儿开玩笑的意思,很认真地对刘楠说:“楠姐,你千万不要越陷越深了。班长和他女朋友,那是从高中开始就在一起。要是你把班长追下来,不说别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你淹死。”

    “唉……”刘楠手里的挎包怅然地垂下,眼神黯然无光,“为什么女人要这么痛苦。”

    “女人一直都是比较痛苦的啊!”我想起了追蒋小康的日子,眼神变得跟刘楠一样黯然无光,“不仅女人要为难女人,男人也要为难女人……这事儿你可千万悠着来,整好了你是嫂子,整不好你可就成婊子了。”

    刘楠再次叹气,点头对我的话表示认同:“我心里有数。”

    “我心里有数”,是一句极其没有意义的话。大部分情况下,这句话等同于醉酒的人说醉话。说的人不往心里去,听的人也不会当真。

    刘楠虽然这么说,可屁用不顶。临开会之前,她不但坚持穿裙子去,更是戴了顶不伦不类的小礼帽。

    女神和女神经病之间,往往隔着一段真爱的距离。平时我觉得刘楠不笑不说话的冷艳姿态很女神,但迷恋班长的她,行为举止完全等同于女神经病。

    来学校一趟,我没得到安慰不说,反而给自己心里添了堵。对刘楠的担心和对凌辉家的担忧,压得我几乎喘不上气。

    做人嘛,开心最重要。在哪里跌倒,就应该在哪里躺下……而从寝室去公交车站的路上,恰巧碰到李致硕的我切身贯彻落实了这句话。

    为了避免和李致硕正面相迎,我很明智地蹲下假装系鞋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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