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好,只是忘不掉-蒋小康是个美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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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喜欢蒋小康。

    蒋小康年方十九,身长一米八三,爱笑爱动懂礼貌,喜蹦喜跳喜玩闹……

    不仅性格好,蒋小康的外貌更是一等一的好。在雄性生物如此密集的理工院校,蒋小康算是出类拔萃的,肌肉紧致,五官清秀。放在篮球场上,那赤裸裸的算是制服诱惑。

    蒋小康天好地好哪里都好,就一点不好。蒋小康唯一的一个毛病,就是他不喜欢我。

    我喜欢蒋小康。

    可是,我一点儿也不喜欢现在的蒋小康。

    此时此刻,蒋小康灵巧的手指玩弄着我递给他的矿泉水瓶。在一众朋友的起哄下,他满不在乎地问我:“金朵,你喜欢我吗?”

    “喜欢。”当场表白的次数太多,我话说得没羞没臊,“蒋小康,我喜欢……”

    “多喜欢?”阳光一照,蒋小康手里的水瓶折射出斑斓的光,“金朵,你说说,你多喜欢我?”

    多喜欢……我几乎是脱口而出:“我很喜欢你,比喜欢我自己,还要喜欢。”

    蒋小康点点头,不过看样子,他丝毫不相信我说的话。我旁边围了一圈经常跟蒋小康一起打篮球的男生,个个牛高马大,我站在中间呼吸困难有点儿缺氧。

    一群大男人,笑起来却像是被掐住喉咙的鸭子。在他们诡异的怪笑声中,我不卑不亢地又重复了一遍:“蒋小康,我真的很喜欢你。”

    “我知道,金朵,我知道。”蒋小康上半身斜靠在阳台上,他咧嘴笑,“不仅我知道,全校的人都知道……你金朵喜欢我蒋小康,已经喜欢得走火入魔了。”

    蒋小康的话没错,而我也不想否认。

    “可是,我想要你证明一下。证明,你是不是像你说的那般喜欢我。”蒋小康骄傲极了,嘴角牵动的弧度如同施舍我一般,“金朵,我可以让你做我的女朋友,我可以每天接你的电话允许你来球场,我甚至可以在全校跑早操的时候对所有人宣布你是我的女朋友。不过……”

    我掩饰不住心里的喜悦,不自觉地发笑:“不过什么?蒋小康,你想要我怎么证明?”

    蒋小康对我的反应很满意,志得意满地对着阳台外仰仰下巴:“不过,你要当着我们的面从这儿跳下去。”

    “这儿?”我不知道是我疯了还是蒋小康疯了,“这里是二楼,你要我从这儿跳下去?”

    “是啊!”蒋小康一本正经地点头,“金朵,我想,以你的脸皮厚度,从二楼跳下去应该也不会感觉疼吧?”

    周围的男生再一次喈喈怪笑,起哄着说:“对啊!你不是说你喜欢小康吗?喜欢他,你倒是跳啊!”

    蒋小康其实没想让我跳,或者说,他并不相信我会跳。自始至终,我的喜欢在他那里都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他没考虑过我的感受,更加不会在乎我的颜面……且一点儿也不在乎我。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在其他人忙着笑话我的空隙,我一个跨步,径直从阳台上跳了下去!

    大学第一天报到,是蒋小康接待的我。作为师兄,蒋小康做得十分周到,给我拿行李带我去缴费帮我铺床……虽然照顾新生师妹是每个好师兄应尽的义务,可我,不能自拔地因为蒋小康的周到喜欢上了他。

    “我要追他,我要让他做我的男朋友。”我在寝室里宣誓一般说,“总有一天,我要让蒋小康每年开学都为我铺床。”

    “金朵,你实际一点儿吧!”室友刘楠劝我的时候,正在抠脚,“像蒋小康这样的美男师兄都是喜欢萌妹子的,我们这种女汉子还是别自取其辱往前冲了。”

    好吧,即便知道刘楠是对的,我却还是控制不住对蒋小康的喜欢。骚扰蒋小康,俨然成为我大学生活最重要的组成部分。

    蒋小康上课,我跟着;蒋小康社团活动,我跟着;蒋小康篮球比赛,我跟着;蒋小康去外校参加辩论赛,我还跟着……不管别人如何看,我就是跟着他。几乎所有T大的人都知道,有蒋小康的地方,一定会有我金朵。

    我喜欢蒋小康,喜欢得没皮没脸没羞没臊。

    蒋小康不止一次气急败坏地推开我:“金朵,你能不能别跟着我了?我不喜欢你,你离我远点儿成吗?”

    “不成。”我不止一次斩钉截铁地拒绝他,“蒋小康,我喜欢你,我就要跟着你。”

    被我牛皮糖精神打败的蒋小康十分无奈:“金朵,你有病吧?”

    “不,不是我有病。”我很严肃地对待这个神圣的问题,“蒋小康,你不喜欢我……这是病,你得好好治治。”

    蒋小康彻底无语。

    伟人曾经说过,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

    痛定思痛的蒋小康爆发了,他让我去跳楼。

    感情长久得不到回应的我变态了,我竟然真的跳了。

    蒋小康指定的阳台并不高,说是两层,一层却是个地下室。实际上,充其量只有一层半的高度,加上草地的厚度,风速阻力……就算我跳下去也不会摔死,顶多轻微骨折。

    “金朵!”

    伴随着我左臂骨折的声音,是蒋小康愤怒的嘶吼。我有些得意,虽然我断了手,可我还是赢了蒋小康。

    或许蒋小康说得没错,我确实有病,而且病得不轻。

    从楼上跳下来,围观的人有增无减。虽然学校的同学已经习惯了我和蒋小康隔三岔五类似恩爱角逐般你追我赶的游戏,可跳楼,确实是生平头一遭。寂静的校园好不容易出了点儿乐子,大家忙着奔走相告。

    在所有人“喜大普奔”的和谐场面下,蒋小康脸臭得要命。我不在乎其他人的看法,我执着地问他:“蒋小康,刚才你不是说,我要是从上面跳下来,你就跟我谈恋爱吗?”

    “是……金朵,你赢了。”蒋小康痛恨得咬牙切齿,“我同意跟你谈恋爱,行了吧?”

    “呵呵,行!”我捂着已经摔断的胳膊,轻笑着对看热闹的人说,“你们听见了吗?蒋小康说,他同意跟我谈恋爱了,他现在,是我的男朋友。”

    并没有多少人对我得来不易的恋爱表示祝福,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人,是用一种同情怜悯讽刺嘲笑的眼神看着我。

    我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值得他们同情怜悯讽刺嘲笑的,我喜欢蒋小康,虽然他并不喜欢我……可我没偷没抢没坑没骗,他男未婚我女未嫁,我大胆追求爱情,他们凭什么瞧不起我?

    蒋小康显然也用跟他们一样的眼光看我,其中稍有不同的是,他对我多了分厌恶。

    以前我总有一种非常奇妙的预感,仿佛只要我坚持下去,在未来的某一天,蒋小康会像我喜欢他那样喜欢我。可到了今天,我才意识到蒋小康有多么厌恶我对他的喜欢。

    厌恶得,用我对他的喜欢逼着我跳楼。

    我站在楼下草地上抬头仰望,午后阳光刺得我眼睛微眯。蒋小康抿紧薄唇站在阳台边上,好看得像一幅画。

    “蒋小康!”我声音清脆,大声地喊,“我们分手吧!”

    “你给我上来!”蒋小康眉头皱紧,“金朵,你是不是犯病了?脑子又抽了吧?”

    蒋小康的朋友不客气地挖苦我:“楼你跳了,小康也遵守承诺答应跟你在一起了……你还想怎么样啊?蹬鼻子上脸啊?”

    摔断的胳膊疼得我满脑袋的冷汗,可我依旧站姿不变地仰头看他:“是,我是喜欢蒋小康,喜欢得能为他去跳楼。”

    “我跳下来,是证明给你看,我曾经多么喜欢你。”我字正腔圆地说道,“而我拒绝,是因为你不值得我这么喜欢了……蒋小康,是你赢了,从今以后,我金朵都不会再跟着你了。

    “蒋小康,你自由了……你终于可以,得偿所愿了。”

    当着所有人的面,我昂首阔步地离开了。哪怕这次蒋小康先开口叫我,我都没有再回头。

    因为我的奋力一跳,我在整个学校出了名。虽然以前我也很出名,不过这次之后我是彻底声名大噪了。以前大家只是知道,学校有个叫金朵的喜欢外语系的蒋小康。可在我不懈的努力下,大家终于知道,这个金朵对蒋小康的喜欢已经病入膏肓。

    而我出名的代价,就是我丢脸丢得更加出色具体,以及左臂骨折打上石膏和钢板。如果开设研修丢脸的专业,我想我能本硕博连读。

    在学校里,流言和瞎话……不,佳话,流言和佳话,总是会以一种极为诡异的速度传播。下午的时候,大家还在传,我为了蒋小康从教学楼的小二楼平台上跳了下去。可等到我从校医院回到寝室楼,版本已经绘声绘色地扭曲成,我为了以死相逼蒋小康和我交往,而不慎从学校最高的教学楼上跌下摔成生活不能自理。

    如果不是我的及时出现,没准到了晚上,大家会说我为了蒋小康从帝国大厦上奋力跃下,随后洗心革面痛彻心扉的我爱上了帝国大厦的金刚云云。

    拜托,他是蒋小康,又不是富士康。我是喜欢他喜欢得有点儿脑子不灵光,但我又不是真的傻瓜。

    大家习惯了对我追求蒋小康的事迹津津乐道,像是我在熄灯后在男寝楼下喊他的名字啦,像是蒋小康和女孩子出去约会的时候我从中捣乱啦……虽然我“跳楼”的行为实在是夸张,不过大家除了振奋以外丝毫不觉有何不妥。

    只要蒋小康开口,天上的星星金朵也会尽力去摘给他。跳个楼而已,算不得大事儿。

    对于我的不正常大家已经习以为常,对于我的正常行为大家则表现得诚惶诚恐。摔断胳膊后的第三天,我背着书包走进教室时,所有同学都震惊了。刘楠甚至用一种如同见鬼般的表情看我:“金朵,你怎么来了?你来干吗啊?今天上午蒋小康不是……”

    “嘘……”我用还算完好的右手捂住刘楠的嘴,以避免她继续往下说,“低调,上课。”

    经过两年的唠叨,蒋小康的课表刘楠几乎和我一样清楚,不用刘楠多说,我也知道蒋小康上午在教学楼B304有听力课……估计几天前那一下把我的脑筋摔好了,因为我居然心悦诚服地接受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当我决定从楼上跳下来时,蒋小康的事儿跟我已经没多大关系了。

    其实,以前也没多大关系。

    老师走进教室,同学们瞬间保持安静。我低头,拿书,握笔,一本正经地开始在课本上标记。

    蒋小康经常对我说的那句“金朵,你有病”,简直是对我人生最简洁明了的概括与总结。事实证明,我从小,就是一个跟其他人不太一样的孩子。

    胡同口的张先生说,以我的性格来讲,如果是男孩子,那肯定能成就一番大事业。可我偏偏是个女孩子,恐怕以后不是闹得自己家宅不安便是别人家宅不安……因为张先生的这句话,我妈是操碎了心。

    盼女成龙的我妈绞尽脑汁,不能改变我性别的客观事实,她只好转换自己看待事物的理念。我虽不是男儿,在我妈眼中却胜似男儿。

    可在我妈“女儿身男儿心”的教育下,矛盾也日益显现出来。

    最为突出的一点是,对于喜欢的东西,我总会表现出超乎寻常的执着和顽强。小时候曾经觉得彩虹很漂亮,我不管不顾自己追着彩虹跑了好几个街区。为了看看彩虹另一端到底有什么,我险些让人贩子的花言巧语拐走。最后幸而被路过的警察叔叔救下,我这才免于被卖到山区当童养媳的噩运。

    后来上了中学,我有一段时间又疯狂迷恋上韩剧,无尽的癌症兄妹和“撒浪嘿”荼毒着我,以至于我神经大条到将学校检查身体的病历篡改后回家跟我妈说我得了绝症。

    我伪造的技术过硬,以至于我那个不太禁吓的妈完全崩溃了。她请了好长的假,带着我四处求医问诊。虽然我一直觉得北京协和医院是治疗不孕不育的,可在医生的极力证明下,我也不得不心不甘情不愿地说出自己伪造病历的“罪过”。

    自此,我妈才清醒地意识到,再拿昔日的教育对待我,俨然是行不通的。所以从医院回来后,我妈的拳头,毫不客气地跟我身体表面轮流进行了短暂而又灵巧的触碰。

    唉,过程惨烈,不提也罢。

    除了带有幼女梦幻色彩的追彩虹事件以及少女怀春的韩剧事件,我的成长历程中鲜少再有性格正常的事件发生。我不梳辫子不穿裙子,每天上树爬墙打架玩街机。在大部分女孩子爱美打扮迫不及待早恋的年纪,我毫无觉悟地只知道傻玩。

    对此,我妈那颗玻璃心再次碎得跟饺子馅似的。她不止一次用深藏幽怨的眼神看着我,问道:“朵朵,在学校里你就没遇到让你感觉比较特别的男孩子吗?男校长也行!”

    你听听,你听听,一个对女儿未来怀揣憧憬饱含希望的母亲该说诸如此类的话吗?

    我爸偷偷拉我到一旁,小声安慰我:“朵朵,你别听你妈妈的。你妈妈最近工作上受了点儿挫折,情绪不太好。”

    作为我家摆设一般存在的一家之主,我爸说话真是太婉转谦虚了。我妈妈工作上受了挫折……她哪里是受了挫折?还不是因为我妈妈同事家女儿性取向有问题,我妈妈开始过分代入了?

    我妈妈的过分代入也不是毫无道理,毕竟在遇到蒋小康之前,我并未对任何异性动过心思。哪怕是少女本该怀春的豆蔻年华,我依旧如老僧入定般沉稳。而在我妈看来,爱错人,比爱错性别,问题要好办得多。

    唉,我再次叹息。我到底对我妈做了何等惨无人道的事儿,以至于她一直活在焦躁不安和忐忑之中。

    因为我妈糟糕的心情,她的做饭水准跟着直线下降,我和我爸的幸福感指数一再低至破表。要是早点儿遇到蒋小康,我爸估计也不会由于营养不良过早秃顶……即便到了今天,我依然深深自责,我依旧对我爸倍感抱歉。

    我走神得厉害,老师叫了我三声,我都没有听见。还是身旁的刘楠大力掐了我一下,我这才猛然惊醒,“噌”的一下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可能是我跳起的姿势太过于滑稽,班里同学瞬间哄堂大笑。在嬉戏吵闹的调笑声中,我清晰地听到有人吐出了“蒋小康”这三个字。

    周围闹哄哄的,讲台上站着的年轻男老师脸上却未见笑意,他面无表情地沉声问我:“你就是金朵?”

    我真的希望自己能气势恢宏地回一句“正是老娘”……可一想到我几乎为零的平时分,我的气势瞬间溜了:“是,老师,我就是金朵。”

    答完之后,我再次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竟然是我的老师?

    在孜孜不倦追求蒋小康的道路上,我曾经和眼前这位叫李致硕的男老师发生极其不愉快的几次……呃,口角。

    事情的起因,要从这学期开学我给蒋小康占座说起。

    我们学校是城区内的重点大学,师资力量和硬件设施都是顶级的。蒋小康的英语专业,更是全国优秀的教育试点。英语公共课的时候,好多其他院校的学生老师都慕名前来。新学期第一堂英语公共课,场面相当火爆。

    蒋小康只是在校内网上随便抱怨一句,说他想去听公共课却抢不到座位。先蒋小康之忧而忧的我,第二堂公共课开课前便拿着小马扎去给他占座位了。

    我在春寒中坚守阵地,饿了一个早上。公共课教室刚打开门,我便率先冲了进去。我喜滋滋地坐在第一排给蒋小康发短信,稍没留神,李致硕一屁股坐到了我旁边的座位上。

    “同学,不好意思。”我笑呵呵地对他解释,“这是我朋友的位置。”

    李致硕忙着低头看电脑,心不在焉地回答我:“我是老师。”

    “哦,老师……这个座位我不能让给您。”天地良心,我态度真的是非常好,“实话跟您说,我是帮我男朋友占的座儿。他是英语专业的,特别想来听这堂课……要不您去后面看看?我看后面还有座儿呢!”

    李致硕专心在电脑上写着英文,对我的话,选择充耳不闻。

    “老师怎么了?老师就能插队?”我“啪”的一声将他的笔记本电脑合上,瞬间暴怒了,“老师更不能抢同学的座位啊!我说了,这是我给我男朋友占的!我记住你的名字了,李致硕是吧?你要是现在不把座位让给我……你再坐一会儿,也成。”

    本来我是底气十足,大义凛然的。可李致硕冷飕飕地瞥了我一眼后,我不自觉地缩了一下脖子。

    不过李致硕很有自知之明,被我“训斥”一顿后,立马收拾东西离开了。

    虽然我心里过意不去,但一想到蒋小康我又什么顾虑都没有了。蒋小康听说我抢占到了座位,很是难得地答应跟我一起上课……让我没想到的是,几乎在蒋小康来的同时,公共课的教室竟然临时换了地方。

    教室门在后面,我第一排的优势瞬间演变为不可逆转的劣势,我悲愤地哀号:“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有了解情况的同学告诉我:“听说是英语课的李致硕老师感冒了,而这间教室的麦克风不太好用……”

    “你说什么?”我顾不得远去的蒋小康,毫无仪态地拉着同学的袖子问,“英语课老师的名字叫李致硕?”

    “是啊!”同学奋力甩开我的拉扯想要去抢座位,“你外校的吧?李致硕老师都不认识……你松手啊!我要没座位啦!”

    松开手,我才意识到那句“我是老师”有多么意味深长。

    正如,现在这般。

    李致硕抱着胳膊站在讲台上看我,他二十八九岁的样子,斯斯文文的,戴着眼镜,面皮儿白净得,让人怎么都讨厌不起来。英伦风的打扮,精英味儿里透着高冷。

    说好听点儿是严肃,说不好听点儿,那就是俊朗高大一面瘫。

    我摸摸吊着的胳膊,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

    “金朵。”李致硕漫不经心地拿起点名册看了看,他微小的动作使得人人自危,“这周一的课,你没来吧?”

    “老师,我周一的时候不小心把胳膊摔断了。”人在屋檐下,我小心翼翼地解释道,“呵呵,周一我去了校医院……辅导员有给我开假条。”

    我心虚,虚得厉害。虽然我确实是周一摔断的胳膊,不过我有病历没假条……主要是我的胳膊不是在李致硕的课之前摔断的,也没法去找辅导员请假。

    “嗯,我知道了。”李致硕似乎并不打算看我的假条,点点头,继续不咸不淡地往下说,“不过,金朵同学,你上周的课也没有来。”

    打上钢板的掌心开始冒汗,我努力回想上周有哪些能够用来蒙混过去的借口。

    看情形,我的借口完全是多余的,李致硕显然已经盯我很久了。他拿着本子,一步一句话地冲着我走过来:“上上周的周一和周四,班长没有给我你的假条,所以,你算无故旷课;上上上周的周一和周四,我同样没收到班长的假条,你依旧算无故旷课。”

    得,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李致硕这是来秋后算账了。

    李致硕每迈一步,我的心便跟着颤悠一下。等他走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差点儿没出息地高呼老师饶命了。

    “也就是说,这学期,我的课,你一堂都没来过。”李致硕在笑,可他笑得实在是太毛骨悚然,“你一直没来上课,可能还不认识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你们的新辅导员,并且负责你们这学期的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我叫李致硕。”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班辅导员什么时候换的?

    李致硕骨节分明的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点名册,他轻易看透了我的心思,解释说:“我大概是,这学期第二次英语公开课的时候被调来任职的。”

    我暗自咽下一口老血。

    “我知道,大家都是大学生,每天很忙……有恋爱要谈,有男朋友要追。”李致硕不轻不重地合上点名册,笑说,“不过我是你们的辅导员,我的课,多少也该给面子来上一下吧?是吧?金朵同学?”

    李致硕站在过道上,面色淡然地回头看我。从侧面的角度望去,他窄挺的鼻子好像十分脆弱……我要是一拳打过去,他的鼻骨能断吗?

    我压抑住想狠狠揍李致硕一顿的冲动,悲情地低下自己一向高昂的头颅。李致硕还算绅士,很给面子地没有继续为难我:“行了,坐下吧!”

    虽然李致硕让我坐下,我却比站着的时候更加难安。我跟李致硕接触的次数不算多,可在为数不多的几次交锋上,我算体会到一个深刻的人生真谛。宁得罪小人,也不要去得罪李致硕。

    不然的话,那真是生不如死。

    上课之初,我一直沉浸在自己文艺青年的无限犯二小忧伤中。但被李致硕叫起来之后,我听课听得精神百倍。我眼睛瞪得老大,生怕李致硕看不到。

    李致硕的英语课讲得如何,我不清楚。不过他的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讲得是真心不错。我假积极地听了一段之后,后面竟然真的听进去了。李致硕瘫着张脸,声调抑扬顿挫中有丝不易察觉的圆润。

    如果李致硕刚才不是让我那么丢脸的话,我想我也不会记恨得妄想打断他的鼻子。

    “好了,今天的课先上到这儿。还有十分钟才到中午放学,你们现在去食堂刚刚好。”在几个女生恋恋不舍的眼神中,李致硕关掉PPT,“班长过来一下!”

    “你去啊!”刘楠推推我,“快去找辅导员说说,看看你旷的课该怎么处理。”

    “还是不要了吧!”我有些犹豫,“这也太……”

    我的话还没说完,刘楠下手没轻没重地过来推我。一拉一扯,我们两个之间发出了巨大的响动。教室里还没走掉的同学纷纷回头,接着哄堂大笑。

    “笑屁……”

    我抬头的工夫,李致硕也正好抬头。我的话再次说了一半,我觉得自己憋得肚子都大了。

    “笑屁啊!”刘楠不是女汉子,她是真汉子,即便当着高冷辅导员的面,她仍旧面不改色地将话说完,“该干吗干吗去!省得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刘楠在我面前的形象立马高大起来,我无比佩服甘拜下风。

    经过我和刘楠一闹腾,教室里的人散得也差不多了。李致硕站在讲台上小声跟班长交代工作,我吊着胳膊,磨磨蹭蹭地往他那儿挪。

    “刘楠,要不还是算了吧?”我一边往前走,一边小声地对身边的刘楠嘀咕,“我觉得吧,今天好像不合适……今天说,是不是有点儿找骂?嗯?刘楠?”

    我一回头,身边的刘楠已经不在了。而等我再一回头的时候,讲台旁边的班长也走了。

    教室里只剩下我和李致硕,静悄悄的。

    “咳……”我清下嗓子,轻声说,“李致硕老师……”

    “嗯?”李致硕没有停下手上整理的动作,态度极为温和,“金朵同学,你这么有礼貌地叫我,是有什么事儿?”

    我讪笑,尴尬地伸手挠挠脸:“老师,咱俩以前吧,可能有什么误会……”

    “误会?”李致硕不收拾讲台了,他沾满粉笔灰的手指一下下敲着讲台,“我看不能是误会吧?”

    “真的是误会!”我立刻表明立场,“我要是知道您是我的老师,我怎么也不会……”

    李致硕手指的动作停下,他慢条斯理地说:“你不会怎么样?你知道我是你的老师,我上公开课的时候,你就不会用喇叭在走廊里放凤凰传奇的歌了,是吗?”

    “那个……”

    “你知道我是你的老师,就不会在我去打饭的时候往我的面条碗里倒冰红茶了,是吗?”李致硕丝毫不给我解释的机会,“你知道我是你的老师,就不会在学校的意见簿上说我性骚扰女同学,是吗?”

    呃……他到底都是怎么知道的?

    我的脸红了绿绿了红,李致硕微微扬唇:“金朵同学,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摄像头……你知道吗?”

    刹那间,我满脑袋布满了“黑线”。

    “老师,我错了,真的错了,您再给我一次机会。”不知道我现在断手的样子,能不能让李致硕同情,“老师,我以后一定按时上课,不迟到早退!”

    “唉,我每周一的课都是早上第一节,有时候吃不上饭……”

    我还算比较机智的,瞬间明白过来李致硕的意思:“为了老师的身体健康,以后你周一的早饭,我买!”

    “T市靠海,空气太潮湿了。我最近总觉得身上不舒服,板书写完了都……”

    “我擦……我擦黑板!”避免李致硕误会,我竭尽全力把话说全,“老师的板书,以后我给你擦!”

    李致硕还算满意,低头看了眼腕表:“中午饭……”

    “我去占座!”为了学分,我含着血泪无条件妥协着,“老师您想去吃食堂几楼的?”

    李致硕抱起电脑,神情餍足地点点头:“今天先不用了,我中午约了人……金朵,这学期的课,我希望都能见到你。如果你无故旷课的话……”

    我赶紧摇手:“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李致硕眼神赞许地看着我:“嗯,希望你说到做到。”

    直到李致硕走了,我才意识到自己答应了些什么。刘楠探头从外面进来,推了推我:“老师怎么说的?”

    “扒我层皮,喝我的血,最后把我的骨髓吃干抹净。”我摇头晃脑地往外走,“唉,真是流年不利……哎哟!”

    光顾着自怨自艾,我一不留神又撞到经过门口的同学。退后一步,我连忙道歉:“对不……蒋小康?”

    “金朵?”蒋小康还没说话,他身边的室友王静民却开口了,“哎哟,我还说今天英语课怎么没见到你呢!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蒋小康把书递给王静民,说:“你先帮我把书拿回去,我等下直接去篮球馆。”

    “行。”王静民问,“那下午篮球赛你需要什么东西,到时候我给你……”

    我还在为自己以后暗淡的生活默哀,没心情听他们两个讨论行程安排。可正当我转身跟着刘楠离开时,身后的蒋小康突然拉住我的右手:“金朵,你干吗去?”

    “金朵爱干吗干吗去,用得着告诉你吗?你哪位啊?”刘楠一直看不上蒋小康,现在我对蒋小康死心了,刘楠说话更是嘴上不饶人,“您当您的风流倜傥帅学长,我们继续做我们的默默无闻小师妹……中午该吃饭了,劳烦您老松手,我们两个还要去食堂抢饭。”

    王静民眼神奇怪地看了看蒋小康,维护般帮着他道:“我说你这同学,怎么说话呢?他们两个人的事儿,用得着你多嘴吗?金朵喜欢蒋小康,你这不是完全让你同学难堪吗?”

    “那你告诉我,我这个同学该怎么说话?”刘楠长得白净,一瞪眼睛,鼻子上的雀斑稍显俏皮,“他俩的事儿用不着我多嘴,就用得着你多嘴?”

    刘楠一开口说话,语速快得跟钢炮似的:“再说了,女人八卦是正常的,是天性。你一个大老爷们儿在这儿叽叽歪歪的,烦人不烦人哪!”

    如果是以前,我肯定不舍得让蒋小康和他的朋友如此下不来台。不说当场跟刘楠翻脸,怎么也会想办法帮着圆场……可现在我真心一点儿感觉都没有,我心平气和地被蒋小康拉着,问他:“你找我有事儿啊?”

    “哦,那个……我没什么事儿。”在三个人六只眼睛的注视下,蒋小康不太自然地收回手,“金朵,你走吧!”

    神经。

    我懒得理他。

    直到出了教学楼,刘楠才大呼一声:“行啊!姐妹儿!你刚才真是够长脸的!”

    “啊?”我的思绪还在李致硕身上,并没明白刘楠说的是什么意思,“我刚才怎么就长脸了?”

    刘楠哈哈一笑:“要不是有你,我早就想办法教训一下那个蒋小康了。仗着别人喜欢他,一天天人五人六的……如果说你还像往常那样,见到蒋小康就扑过去,我直接跟你绝交。”

    原来刘楠是在说蒋小康:“唉……李致硕该怎么办,这次我一定死在他手里了,没得跑。”

    刘楠一副“你纯属活该”的厌弃表情看着我:“我天天跟你念叨,说咱班来了个新辅导员。可你只顾追着蒋小康跑,完全把我的话当放屁。每次我一提到李致硕老师,你立马……”

    “你还说我还说我还说我!”我使出琼瑶式的仰头长啸,“谁让你喜欢张根硕的?谁让你每天把张根硕的名字挂在嘴边的?我哪注意那么多?你一提到××硕,我脑袋条件反射地立马联想到张根硕!”

    “是啊!”刘楠冷血至极,“所以我说你活该啊!你脑子笨,怪谁。三个字的名字只有一个字是相同的,你居然能联想到一起?”

    唉,交友不慎。

    “话说……”刘楠好奇地看着我,“李致硕老师脾气挺好的,开学这么长时间,他从来没点过名……你都没上过课,你到底是怎么惹到他的?”

    我声泪俱下地将占座位的失误,以及后来几次我“无心”的捣乱行为讲给刘楠听。

    虽然我将自己说得极为无辜,可刘楠还是一眼看透了事情的本质:“你还委屈?人家上公开课,你用喇叭在走廊里放歌。人家去吃饭,你偷着往面条里倒冰红茶。你还去意见簿里写他骚扰女学生……金朵,你到底怎么想的?他是老师啊!不管教不教你,他都是老师!你是不是天天出门都不带智商?”

    智商……好熟悉的名词啊!

    现在智商不智商的并不重要,我强调的重点是:“我能不委屈吗?我饿得前胸贴后背才占了个座,就因为他小心眼换教室……要是没有李致硕捣乱,没准儿我早追上蒋小康了!”

    “不管李老师做什么,你追不上蒋小康已经是注定的了。”刘楠的话勉强能当作安慰,“我觉得李老师下手已经够轻的了,他不是给你弥补的机会了吗?你好好表现不就行了?要是我的话,估计我会天天让你刷男厕所,以儆效尤。”

    也是,擦黑板买早饭,总比刷男厕所要好。我愁苦地想。

    让我和刘楠没想到的是,即便李老师没让我去刷男厕所,还是不着痕迹地做到了“以儆效尤”。

    为了保住学分顺利毕业,我勤勤恳恳地在周一早上爬起来去给李致硕买早饭,又任劳任怨地送到辅导员办公室。

    李致硕身不染尘地坐在办公桌前,随意仰仰下巴:“放在那儿吧!”

    “辅导员都在办公室里吃早饭吗?”我看了看对面桌子上堆得小山一般高的早餐,“呵呵,老师之间还挺和谐友爱的。”

    李致硕漫不经心地敲着键盘,说:“不是一起吃早饭……这些早饭,都是学生送来给我的。”

    既然你有早饭吃,干吗还要我买啊!我表情扭曲地拧着手里的包子,恨不得把包子变成李致硕的脸。

    “学校周一的出勤率不怎么好,我让你买早餐,是担心你迟到。而且早上去食堂买包子,一向是比较锻炼身体的。”李致硕摘掉眼镜,笑得轻巧,“作为你的辅导员和你的老师,金朵同学,难道你没感觉到我的用心良苦吗?”

    即便有怨气,我也不敢说什么:“感觉到了,李老师的用心良苦,真的是太苦了……”

    李致硕唇红齿白地笑:“你理解就行,去教室吧,准备上课了。”

    我吊着胳膊,无比悲催地从辅导员办公室出来。刘楠好奇地问:“不就送包子吗?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先别跟我说话。”我脑袋一阵阵缺氧,当初追蒋小康的时候好像都没这般怄气过,“你什么也别问,我什么也不说……不然的话,我很难保证自己不会冲动之下对李致硕做出什么来。”

    “就你?”刘楠对我的行动力嗤之以鼻。

    刘楠对我目前的实力还是极为了解的,哪怕我浑身上下写满了“身残志坚”,也掩盖不了我不堪一击的事实。

    买早饭,这只是道开胃菜。课堂上擦黑板,才是我一切噩梦的开始。

    李致硕的身高一米八八,我的身高一米六五。我们两个的身高,足足相差了二十多厘米……也就是说,每堂课,我要登上椅子才能勉强擦到李致硕踮脚写下的板书。

    之前,李致硕讲课全是用PPT,而且思想教育上的东西很少需要做笔记。可自从我接下了擦黑板的工作后,他堂堂课要写满满当当的板书。

    于是乎,在视野开阔的阶梯教室里,同学们兴趣盎然地看着我姿势难看地单手攀爬上椅子,接着又姿势难看地挥舞着板擦擦黑板,继而再姿势难看满脸是白灰地从椅子上爬下来。

    在我的不懈努力下,学校里的传言终于从“你知道喜欢蒋小康的金朵吗?”转化成“你知道李致硕老师课上大屁股的值日生金朵吗?”。

    每当听到诸如此类的论调,我都会顽强地予以反击:“谁大屁股!你才大屁股!你全家都是大屁股!”

    跟八卦派比起来,我的反击轻而易举地被驳回:“金朵,你不要生气嘛!你跟李致硕老师一起站在讲台上,你的屁股看起来确实很大啊!”

    李致硕真的不是用我来刷他颜值的吗?

    噩梦,赤裸裸的噩梦。

    每堂课前,我都会不死心地问刘楠:“我能不去上‘马克思’吗?”

    “不能。”刘楠毫不犹豫地回我。

    我一把辛酸泪:“你可怜可怜我吧!我要是再去上‘马克思’,我会抑郁而死的。”

    “这样啊……”刘楠想了想,无比同情地说,“你可以不来,但是李老师会让你死得很有节奏。”

    “好吧……”我认命。

    忽然之间,我无比怀念追求蒋小康的日子。虽然那段时间很辛苦,但现在我过得无比辛酸。李致硕不用让我死得很有节奏了,因为我哭都已经找不到调了。

    事实再一次证明,丧心病狂只要掌握好尺度,完全可以叫作干得漂亮。惨无人道这种事儿只要拿捏好分寸,甚至可以称为经典案例……在李致硕折磨了我一个月后,我们班集体的出勤率是全校最高的。

    其他老师纷纷效仿李致硕的做法,不过收效甚微。至此,李致硕的手段更是被传得神乎其神,我被抹得遍体生黑。

    周末,刘楠陪我去校医院拆石膏,当医生从我的石膏里面抖落出无数的粉笔尘埃时,我的恨意达到了空前绝后的地步。我咬牙切齿地说:“我终于可以双手活动了。”

    “你终于不用再撅着屁股挺着胸往椅子上爬了,你那样真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跟大便干燥似的。”

    刘楠并没有领会到我话语里的精神内核,我笑得满脸高深莫测。我没有说太多,不过我的思路倍感清晰……有仇不报,非金朵。

    可是,要如何报仇才能不继续加深我和李致硕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呢?

    我略感迷茫。

    孙子兵法说得好,知己知彼,才能反败为胜。对待李致硕不能像对待蒋小康那般肆无忌惮,只宜智取,不宜强攻。

    而在追求蒋小康的过程中,我已经练就了一身侦查与反侦查的本领。所以对待报仇的问题,我称得上是信心满满。

    经过了一周的调查取证,我在脑海中对李致硕有了一个相对详尽的认识……我恍惚觉得,我似乎有点儿轻敌。

    李致硕二十八,整整比我大了十岁。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心理学高才生,大学毕业后来我校任教。家世未知,父母不详。是否婚配不清楚,取向不了解。哪怕是我偷偷溜进校务处,也没能查找到任何关于李致硕本人的资料。

    除了李致硕想让大家了解的事情以外,我并没搜集到关于他的任何消息。从公关资料上解读,我完全理解不了一个宾夕法尼亚大学的心理学高才生为什么来当辅导员教“马哲”。

    一个不怎么善良的老师,偏偏还是学心理学的。不仅学心理学的,偏偏还是我的辅导员。不仅是我的辅导员,偏偏我俩还有过节……

    是不是我的下场,只剩下被李致硕虐待致死了?

    我愁苦地在图书馆里抓着脑袋,指甲挠头皮的声音刺激得人想发疯。一旁的刘楠推推我,小声说:“你干吗呢!吵死个人了。”

    “没天理啊简直是没天理。”我胡乱地拿着圆珠笔在纸张上画圈,表情阴郁,“我还就不信了,李致硕真能把自己武装到牙齿?他就能丝毫软肋死穴没有?他又不是总裁!”

    刘楠觉得我话说得新鲜:“哟呵,你真跟李老师较上劲了啊?差不多得了啊你!他是辅导员,你大学的毕业证能否顺利拿到,不他一句话的事儿吗?别跟他硬碰硬了,你碰不过他的。”

    “不是我想跟李致硕较劲,是他完全不给我活路。”想到医生看我石膏里的粉笔灰时的怪异眼神,我心中的怒火立马熊熊燃烧,“我要是继续忍他,我就不是金朵,是纸朵!”

    刘楠没理我愤怒的小宇宙,再次推推我,更加小声地附在我耳边,说道:“喂,金朵,你看那边那男生,是不是蒋小康?”

    “蒋小康?哪儿呢?”

    我没控制好音量,说话的声音有些大,周围的人纷纷不满地皱眉白眼警示,刘楠被看得尴尬,面红耳赤地在桌子下面踩了我一脚。我疼得要命,却不能喊出声。捂着受伤的脚踝,我同样憋得面红耳赤。

    面红耳赤的人不只是我和刘楠,不远处脸像猴屁股般的蒋小康显然听到了我的“呼唤”。在图书馆众人无声的眼神交流下,蒋小康佯装镇定地走到了我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刘楠用疑惑的眼神询问我,我也用颇为不解的眼神回答她。我扫了一下,终于得出结论……图书馆里人太多,就我旁边的位子是没人坐的。

    对蒋小康,我已经过了很傻很天真的坎。无论蒋小康现在的举动看起来多奇怪,我都不会多心去考虑。

    而且我天生属于那种完全不会一心二用的人,如果我一边打电话一边写字,我不是把写的字念出来,就是把电话里说的话写上去。

    刘楠经常说,我最好结婚后不要有外遇,不然,我就是自取灭亡。用刘楠的话解释现今的情况,想着报复李致硕的时候还惦记蒋小康,那完全是死路一条。

    我觉得,刘楠的话简直是真理。

    这个世界上看热闹的人多,懂道理的人少。看客多了,是非也就多了。

    蒋小康坐在我旁边上自习,我没觉得怎么样,图书馆的其他同学却坐不住了。在我几乎忘了蒋小康的存在时,一旁的刘楠偷偷将她的手机推到了我面前的桌子上。

    校内网上硕大的八卦标题写着:惊现!李致硕老师课上的大屁股值日生在自断手臂之后顺利追下外语系校草蒋小康!

    我无语无奈无话可说了,早在之前我已经当着众人的面给过合理的解释了,这帮人到底有没有认真听过我说话?这件事儿我到底还要解释多少遍?

    你们一群大嘴巴!我才不是大屁股呢!我不是!

    好吧,这里是图书馆,我只能无声地将自己的怨恨咽下。不过看到校内网上的图片直播贴后,我瞬间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往日殷殷期盼的蒋小康,早已经成为一种繁重的负担。

    正在我左右为难不知道如何是好时,我裤兜里的手机突然振动。我清下嗓子,煞有介事地将手机掏出来看短信……是李致硕发来的。

    当我看到李致硕发的“到我办公室来一下”时,我整个人瞬间心花怒放。之前,我总觉得李致硕是瘟神,不过,现在我觉得他是救星。

    “李老师叫我过去。”我用大家都能听清楚的音量,“小声”地对刘楠说,“你帮我把书拿回去吧!”

    刘楠的大脑没适应跳跃的事件,她显然有些蒙。我把刘楠的手机递过去,她不明就里地点点头。

    我起身离开,蒋小康专注地盯着书。我推椅子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他的胳膊,他甚至都没有抬头。

    蒋小康假装他没被我撞到,我自然乐意假装自己没撞到他。

    离开了八卦事件的漩涡地带,我雀跃的心情立马跌到零点。即便路上有人经过,我还是忍不住号啕地扑在走廊墙上。

    去辅导员办公室的步伐,好似上刑。去见李致硕的心情,犹如上坟。

    悲惨,无奈。

    “李老师?”我中规中矩地敲敲辅导员办公室的门,问,“你找我?”

    我每次来,李致硕都是坐在桌前摆弄电脑,这次依旧没有例外。李致硕坐在电脑前挥挥手,示意我先进来坐。我不敢怠慢,迈着小碎步,步速适中地往里挪。

    李致硕上身穿着蓝色布面的白条阿迪运动服,下身是一条中长的白色运动裤和运动鞋,发丝凌乱,看样子应该是刚运动完。他一直没跟我说话,时不时地在键盘上敲击几下,偶尔皱眉,偶尔叹气。而我盯着李致硕腿上的毛发,愣愣地出神……要是我用胶带粘在他的小腿上再撕掉,他应该挺疼的吧?

    屋里静得要命,所以我想得也入神。李致硕骨感十足的脚踝部位充分激发了我复仇的联想,我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暗爽得要命。

    “金朵,你笑什么呢?”李致硕圆润的声音突然插进来,“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吗?”

    我诚实地摇头:“不知道。”

    “我让你周一买早饭,周四抢食堂,平时课上还让你给我擦黑板……你心里挺不高兴的吧?”

    那怎么会挺不高兴呢?那是相当不高兴,好吧?

    不过,我不能说。我微眯着眼睛,笑得狗腿:“怎么会呢?老师是为了我好,才让我这么做的……”

    我话说到一半,李致硕终于抬头了。

    昏昏欲睡的午后,办公室里满是叶子绿油油的香气。屋外高大梧桐树的枝叶映照出斑驳的阴影,影子透射进来,将李致硕俊朗的五官突显得极其雅致。我不自觉地伸手挠挠眉头……他是典型的人面兽心。

    李致硕往后仰身,椅背靠在书柜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继续往下说,还有呢?”

    生在我妈家、长在红旗下的我,对于歌功颂德极为拿手。拍李致硕马屁的好机会,我怎么也不会放弃。呃,换种说法,我这算让他掉以轻心,为尽早迈上复仇道路而跨出坚实的一步。

    我的吹捧煽情,李致硕完全不受用。直到我词穷,他脸上也没有丝毫表情。他手指灵活地转动圆珠笔,面瘫得好似死人。

    虽然我不记得自己做过过火的事儿,可我时时刻刻存了一颗想要“过火”的心。所以,李致硕越是这样,我越是心虚得厉害。我干渴地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问:“李老师,你找我来到底什么事儿啊?”

    李致硕可算有点儿笑模样了,刨掉他含义不明的挖苦成分,他笑得还是挺好看的:“没什么要紧的。”

    没什么要紧的,你干吗一副我欠你钱的样子?

    我及时收敛起自己的尖锐,继续低眉顺眼地说:“那个……李老师,要是没什么事儿的话,我是不是可以……”

    “我知道你急着去和男朋友约会。”李致硕若有所思困惑不解地对我招招手,“不过我希望你能给我解释一下这个问题。”

    我带着同样若有所思困惑不解的神情走过去:“什么问题啊?老师你这么厉害,哪需要我……是吧?”

    等走到李致硕的办公桌前看到他电脑屏幕上的画面,我登时吓得手脚冰凉。李致硕电脑屏幕上打开的图片,是截图拼成的。而截图上的内容,全是我在李致硕课上用手机偷菜的记录!

    “我可以解释!”我急着说话,舌头打结,“我妈特别喜欢摘菜,所以我的农场都是她在打理……”

    “哦?”李致硕依旧不紧不慢地转着圆珠笔。

    “真的,我不骗你。”大学不用开家长会,我坚信李致硕不会为了这么点儿小事儿打电话给我妈,“呵呵,你看,我妈真是的,偷菜都偷到班长那里去了……班长家地里的作物熟得也够快啊!”

    李致硕点头:“嗯,是长得挺好。”

    “对了,今天你妈妈有打电话过来。”李致硕笑得随意,“她对学校收费的环节有不清楚的地方,作为你的辅导员,我简单跟她说了一下……你妈妈人很客气,跟我闲聊时还解释,说她不会用电脑,所以并没有看懂学校网站上写的缴费事项。”

    既然李致硕会叫我来,那么我就该想到他一定是有十足的把握……我彻底被自己蠢哭:“李老师,我错了……求放过。”

    李致硕眼底有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一闪而过,他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马哲’一学期三十二节课时,你无故旷掉了十八节。也就是说,你的平时成绩,是完全没有的……”

    我心里不安的感觉无限放大,李致硕掩饰不住的笑意也跟着放大。他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笑着说:“老师嘛,都是有教无类的。既然你喜欢摘菜,我看你好像还没什么事儿……一会儿我带你去食堂,你帮着食堂的员工把后山地里的辣椒摘了吧!”

    “老师,我能不去吗?”我问得婉转。

    李致硕难得做事之前询问我意见:“金朵,你期末想挂科吗?”

    担心李致硕看不到我的决心,我努力地把头发都晃散了。

    “如果你期末不想挂科的话……”李致硕意味深长地瞥了眼外头火辣的日头,“那你就不得不去了。”

    感谢李致硕老师成功治好了我平时爱农场偷菜的毛病,因为我的手已经彻底被辣残了。妈妈,有了李致硕老师以后你再也不用担心我的学习了,因为我已经被彻底暴晒傻了。

    采摘完辣椒后回到寝室,我猛地灌了一大瓶矿泉水。刘楠惊恐地递过湿巾给我擦汗:“金朵?你不是去找李老师了吗?你……他让你搬砖去了啊?”

    “辣辣辣!”手未洗干净,辣椒的粉末沾到脸上疼得我龇牙咧嘴,“你别挡住路!我要去洗脸!”

    折腾了一通,剩半条命的我无力地瘫在椅子上:“一定是我太软弱了,所以李致硕才会追着我欺负……不行!我要报仇!我一定要报仇!”

    刘楠同情地叹了口气。

    “只要有毅力,相信人定可胜天。”我眼神疯狂地盯着自己慢慢攥起的拳头,说,“我要用一种科学的方法向世人证明,善良学生被残暴教师欺压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你可悠着点儿来吧!小心你的右手。”刘楠不忘提醒我,“其实,你不用太耿耿于怀,李老师肯定不单单是针对你。李老师专门治理像你这样顽固不化的学生,你想想咱们专业他都修理多少了?”

    李致硕的心理还真是够强大,无论学生怎么在背后咒骂,他都能有条不紊地坚持自己的教学理念。我的疑惑加深:“你说李致硕这是为什么啊?难道说学校有规定,整治学生整治得好的老师会加薪?应该不能吧!我看李致硕也不像缺钱的样啊……难道说,他和逃课的学生有仇?”

    我神神道道自言自语的工夫,寝室另外两个八婆何佳怡和陈敏慧也回来了。一进门,何佳怡便大嗓门地嚷嚷:“金朵!你和蒋小康什么时候请吃饭啊?”

    “什么什么时候请吃饭?”我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我和蒋小康?”

    陈敏慧嬉笑着坐到我旁边:“哟,姐妹儿,你装得可够像的啊!全校的人都知道了,你还瞒着我俩?”

    “就是。”何佳怡围过来,“你这也太不够意思了……你可是咱们寝室现在唯一一个有男朋友的,你别想不请客糊弄过去。”

    开始我以为,何佳怡和陈敏慧跟其他人一样受八卦蛊惑了。不过何佳怡接下来的一句话让我倍感震惊:“你就继续装吧!他们有人已经去找蒋小康求证了!”

    刘楠来了兴致,追问道:“蒋小康怎么说的?”

    何佳怡和陈敏慧默契地场景重现:“他们问蒋小康,蒋小康,你真跟金朵在一起了?金朵挺厉害啊!追了你那么长时间,终于把你拿下了!”

    我倍感欣慰,好在他们不再提我大屁股的事儿了。

    下面的事儿被何佳怡和陈敏慧添油加醋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通,什么蒋小康当时脸红啦,什么蒋小康并没有否认啦,什么蒋小康不发一言表示默认啦……好吧,我是一点儿没明白蒋小康是什么意思。

    “金朵,你想怎么办啊?”何佳怡挤眉弄眼地看着我,“我看蒋小康是后悔了吧?我听蒋小康他们班同学说,前两天他们班要去海边烧烤,平时烧烤的炭烤炉都是蒋小康找来的,结果这次却不行了。”

    “蒋小康说,以前是金朵帮着借的……最后因为弄不来合适的炉子,他们班的烧烤也就没去成。这次事儿之后,蒋小康好像经常会提起你。”

    我叹了口气,微微感到心酸。蒋小康提起我?他会怎么提起我?是因为占不到座位提起我?还是因为再没人风雨无阻地给他送早饭提起我?

    蒋小康提起我,根本不是因为他喜欢我,只不过是因为没有人会像我这样掏心掏肺地对他了。

    而我掏心掏肺一次,也就够了。

    “对了,还有件劲爆的事儿。”见气氛稍显压抑,陈敏慧适时地转移了话题,“刚才我和何佳怡回来的时候,你们猜遇到谁了?”

    刘楠问:“不会是蒋小康吧?”

    “那倒不是,”陈敏慧神秘兮兮地说,“我们刚才回来,碰到李致硕老师了。”

    刘楠哈哈大笑:“李老师?李老师来干吗?金朵,你不会又哪里得罪李老师,气得他亲自上门修理你了吧?”

    我伤感心酸的情绪荡然无存,条件反射般畏惧地抖了下身子。

    陈敏慧挥手示意我别添乱,她继续神秘兮兮地爆料:“肯定不是来修理金朵的,李老师啊,身边跟着一个超级漂亮的大美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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