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公主-清玉(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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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绾看着他,这小子到底是年轻,想问题不透彻。她追问:“那西月公主为什么要走江南?江南并不是到京城的必经之路,这般绕远路又是为何?”

    展记的眼睛蓦地张大了,显然他刚才一心沉浸于师父没来的情绪里,一点也没有想到这里。半晌,他结结巴巴地说:“可是……如果真是这样,那……王爷为何什么也没做?”

    玉绾皱眉:“大街上,他能对我做什么?”

    “可是主子这怎么可能呢?”展记焦急地说,“王爷他不会认得您啊!”

    玉绾托着腮,有些懊恼地坐在桌旁,清淮王,若说他认识天华公主,大概还有些可能,天华嘛,宠冠后宫的公主殿下,那么耀眼,那么夺目。但他应该没有认识她一个冷宫帝姬的道理呀?!

    展记终于从展风凌的阴影中回过味来,顺水推舟地安慰道:“主子也不用心急,先不说王爷是否认出了您,只要王爷还没有开始对您做出什么,就证明没事,主子宽宽心,没准儿过了这阵子就好了。”

    玉绾用两只手掌撑着脸,想着想着就忍不住苦笑起来,有什么担心的?最后不过是回宫一条路,况且是设计好的一条路。只不过抓回去和自己回去形式不同罢了。与其坐着疑神疑鬼的,不如想想如果真被抓回去该怎么面对实在些。

    玉绾挺起腰,舒展身体:“想不到皇叔如此年轻。”

    展记见她转移话题,也没有再说,笑道:“王爷今年也刚二十几岁而已。”

    “噢?”得知皇叔大概年龄更惊讶,“比起父皇小了那么多?”

    “王爷的母亲嫁给先皇六年,只在最后才诞下了王爷。当年圣上登基的时候,王爷还在襁褓。”

    玉绾眨着眼,陡然觉得这位皇叔是个幸运的人,父皇登基时他还是幼儿,避免了皇位之争,到如今他学识过人,水到渠成做了皇太弟。他的成长环境几乎是每一个皇室子女可遇而不可求的。

    没有残酷之争,只有贵气书香。可见,这样环境下走出来的人,理所应当是那么美好。玉绾想起那如玉雕刻出来的容颜,那温润的声音,浑然天成。

    “王爷确实是厉害,我们能有这样的安宁,王爷功不可没。”展记道。

    玉绾又看了看他。

    展记也看了看她:“主子知道贪狼王吗?嗜血好杀,周边的一些小国家几乎被灭尽。大宁兵强马壮,坐拥万里江山,其他小国震慑大宁威名,不敢轻犯边界。可那贪狼王却屡次出兵骚扰边界,虽然都是些小战事,轻易就镇压了,却也给大宁带来了极大的困扰。自从王爷自请镇守边疆,此类的事情便不曾发生过,周边小国愈加敬重我大宁了,近年来不少国家更是陆续主动称臣。去年,贪狼大单于主动示好,送上了八匹汗血宝马。您看,现在西月公主都和亲来了。”

    玉绾倒不知自己皇叔还有此等魄力,展记说完的时候,她腿都有点软了。

    为什么腿软?也许是天生对强者的敬畏。

    难怪俗话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皇叔的样子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勇武的人。照这样看来,她刚才的想法竟是错误的,如果这位皇叔和父皇年龄相当,也许当年太上皇爷爷选的皇位继承人就不是父皇了。

    若他真是来找自己的,自己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不过西月公主……玉绾探头望了望窗户外,风云客栈委实名声甚佳,连一国公主都愿意蜗居此地。最近客栈也因此变化不少,虽然表面还是一样,但是暗地里已经有不少高手都被派走了。易南风直接不见踪影,想也知道伺候公主去了。

    玉绾动动手指,心里隐约明白,风云客栈的头等客房也许不在客栈之内。

    或许……皇叔也是那里的住客。

    晚上吃过饭就觉得身体有点儿难受,玉绾只当是思虑太多引起的反应,并未太在意,只是早些睡了。

    可是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睡不安稳,身体感觉越来越难受,把她从浅睡眠里叫出来了。醒过来后,这种难受的感觉更明显,像是被千万把刀在剐,痛不欲生,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感觉。

    好像是毒发了,玉绾难受得无以复加,每一个毛孔里都在渗着冷气,她将手指用劲攥紧,却像摸到蜡里面,如何拼命都无法有清晰的感觉。

    玉绾蜷着身子,算是彻底清醒过来了,房间里响起清晰的“哗啦”声,她转眼看去,沈丹青赠送的那幅画像挂在墙上,已经完全铺陈开来,末端铺在地上。风从窗户里灌进来,画被吹得上下浮动,方才哗哗响的声音就是这幅画发出来的。画上的人物是以往任何时候都没有过的栩栩如生,女子的脸好像从云端渐渐浮出来,鲜活得像要从画中走出来。

    玉绾心里惊骇,死死地盯着那张画。屋里的温度好似也在点点滴滴地降落,不知道盯了多久,静谧中忽然觉得画像上女子的眉眼有些眼熟。

    这气氛让玉绾感觉非常古怪,却又说不清怪在哪里。缓缓下床,轻轻地走近那幅画。越到近前脚步越慢,画的边角不经意擦到她的身上,玉绾心中紧张,不知在害怕什么,好像将要发现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就在伸手碰触到画像的前一刻,脖子上突然多了一只手。

    “跟我走。”刻板的语音响在耳边。

    玉绾睁大眼,被画短暂摄取的心魂瞬间惊了回来,她微微向后转脸。那是一张极平凡的脸,看不出任何的特点,甚至有些过于呆板。

    玉绾颤抖着说:“你是谁?”

    平板的脸又道:“别问那么多,跟我走。”

    想到自己可能遇到了刺客之流,强压下恐惧欲张嘴叫隔壁的展记,却发现已经发不出声音了。嘴巴张张合合,却丝毫声响都没有。

    这是种怎样恐怖的感觉,她颤着舌头,脑子一片空白。肩膀被猛力一带,她整个人都歪了下去。身后的人抓住她的双肩,轻轻巧巧地跳出了窗户。

    外面的风很凉,玉绾被扯着没有任何反抗能力,那张呆板的脸就在她的眼前晃动,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还只穿着亵衣。

    这下羞恼齐上头,眼泪差点逼出来。玉绾终于明白那些失贞的女子为何宁愿选择死,这样大半夜被一个陌生男人拖出房间,这样一种心情真是生不如死。

    体内的毒发作得更厉害了,喉间腥甜翻涌,玉绾死咬着嘴唇没让血流出来。呆板男子带着她不停地飞跃,周围的景致变得陌生,此刻玉绾的眼睛热得犹如一把火在烧,视线也开始模糊起来。原来这样的毒不发作时与正常人无异,发作起来却这样的霸道狠绝,叫人没有喘息的余地。

    玉绾觉得自己快要晕厥过去了,男子却停了下来。感觉到男子带着她落到了什么地方,并且放开了她的肩膀。

    玉绾似乎在瞬间疲惫到极点,心中充满了厌倦,厌倦经历的一切,厌倦自己的生活。为什么要这样累,为什么非得过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凭什么呢?

    想了许久,却不见呆板男子有任何动作。玉绾看着他:“你不是来杀我的吗,怎么不动手?”

    呆板男子却突然道:“不要说话,我给你解毒。”

    玉绾怀疑自己已经傻了。这声音……她捂紧了嘴,无法置信地瞪着眼睛。声音都好像不是自己的:“公子!”

    原先还是刻板的声音转眼却变得轻缓温和,转变太快,以致玉绾无法反应过来。但这副嗓音,确确实实是属于兰舟公子的。全天下再没有人能有这样轻柔流转的嗓音。

    之前的羞辱、愤怒全部抛到了脑后,玉绾呆呆地看着眼前人。

    “玉绾!”

    玉绾张开手要像以前那样扑上去。不料毒发后的身体异常脆弱,让她使不出半分力气,刚一挪动,身体就像断线的风筝一样跌了出去。公子迅速地托住她:“你的毒已经很深了,再也不要乱动!”

    她伏在公子身上,鼻端是永恒的兰花香。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落下来,这世上,再没有什么比站在日思夜想的人的面前更让她君玉绾动情。

    公子把她放在地上,手拂过她的脸,熟悉到刻骨铭心的温柔:“玉绾要坚强。”

    玉绾却更加泣不成声,喉间紧缩,无语哽咽。

    公子坐到她身后,一手抵着她的后心。温热的气流流进身体,玉绾不禁打了个战,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冷得吓人,两只手像冰块一样。她都无法想象自己是怎么撑到现在的。随着公子为她解毒,她的身体便开始回暖,脸也热起来了。

    解毒的过程并不漫长,玉绾能清晰地感觉到毒从身体内缓缓地流失。感到公子指尖在后背划动,像是一道道锋利的寒芒。然而,不知为何她的眼睛却越来越热,滚烫得受不了。

    玉绾闭紧眼,泪水流下来也被这种热度吸干:“公子,我的眼睛好热。”

    身后幽香浮动,一根冰凉的手指敷到眼上。耳边听见沙沙的声音,风也不似刚才那般凉,悠悠的如一叶羌笛。

    感觉比刚才好了太多,胸口堵着的那股子沉重终于消失了。身上出了一层薄汗,眼上的热度似乎也被身体分担了,玉绾动动眼皮,公子的手指便离开了她的眼。玉绾看着近在咫尺的公子,伸出手抚了抚他的脸。

    没有人皮面具。

    “公子,这是你的样子?”

    公子看了她一眼:“我不能以真面目示人。”

    玉绾有些脸红,讷讷地说道:“你没有戴面具。”

    “缩骨术。”公子收回手,淡淡地吐出三个字。

    缩骨术,这是一种失传的武功。是指高手通过改变自己的骨骼构造使自己的外形改变,从而达到变成另一个人的效果。玉绾有些惊愕地看着公子,腰上却冷不丁一紧,人已被公子拉进怀里。

    玉绾大窘,脸瞬间红得如火烧。公子从不曾主动做此亲昵之举,突然这般行事委实叫她慌乱无措。

    公子的脸贴在她的颊边,嗓音低沉:“路会越走越难,你一定要坚强起来。”

    公子的话传进耳朵里,玉绾却没有力气深想,她有种窒息的感觉,身体就像被掏空了似的。不仅如此,仿佛之前压抑下的困意都在此刻涌了上来,玉绾喃喃地说:“公子你又要走了……”

    隐约中感觉公子又把她抱回到床上,额上的发被轻轻地拂开,脸上也是那种清凉舒适的感觉。

    搜查

    玉绾是被展记的喊叫吵起来的,睁眼看见的就是展记急成猪肝色的面孔。她实在无法不变色,要知道展记是受过严格训练的,在宫里,私闯寝宫可是死罪。而这小子居然就这样大喇喇地站在她床边。

    然而还没等呵斥他,展记已经嚷开:“主子不好了!那帮人要搜查我们的房间!”

    玉绾皱眉,慢慢地回神:“什么搜查?谁要搜查我们房间?”

    展记没有说,因为他根本来不及说,只听门“哐当”一声被推开,一群人涌了进来。展记脸色一变,迅速站到玉绾身前将她遮挡起来。

    玉绾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弄蒙了,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展记浑身发抖:“你们这群人太过分了!”

    一股幽香在房间里传开,玉绾虽然在展记身后看不清来人,但也可以知道这股香是从门边传来的。很快她就看见一个女子,身穿一身异族衣服,环佩叮当,脸上蒙着一块薄薄的纱,衣裙轻荡,款款而来。

    不用猜来者是谁,想想风云客栈有几个异族人就知道了。

    玉绾目光沉了沉,西月公主,她怎么来这。

    西月公主旁边的白衣年轻人笑起来:“这位小兄弟怎么这么激动,莫非……做贼心虚?”

    展记脸都绿了:“少血口喷人!信你胡言乱语!”

    白衣年轻人笑得更欢:“那甚好啊!真金不怕火炼,只要我们搜一搜,小兄弟自然清白。”

    这年轻人声音清亮,满含笑意,玉绾一眼瞥向了他。年轻人十分警觉,玉绾的目光刚接触到他,他也朝她看来。一见他的相貌,玉绾便认出正是武林大会那天站在公主鸾车前的男子。

    年轻人看见玉绾,微微挑了挑眉。

    让玉绾惊讶的是,易南风竟然也在人群里面。展记见说不过白衣年轻人,愤怒地转向易南风道:“易公子,当初入住风云客栈的时候你是怎么承诺我们的,现今居然放任这些无礼之徒闯进来!”

    易南风微微摇了摇头,“展兄弟,抱歉,客栈的规矩,会尽一切力量保护头等客房的客人,既然西月公主遭遇了刺客,现在她要求搜查各个房间,我们自是不能拒绝。得罪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展记道:“刺客与我们有何干系?!谁亲眼见到我们行刺了吗?这样不问青红皂白乱搜一气,将我们的脸面置于何地?”

    易南风只是摇头,看得出他也很无奈。

    “哟!这位小兄弟好大的火气!”白衣年轻人轻笑,“在下倒想问一问,是你的脸面重要,还是我们公主的性命重要?”

    展记怒火蹿到顶峰,指着他道:“你!不要欺人太甚!”

    白衣年轻人嘴角溢出低微的“哧”声,脸上随时笑着,却掩盖不住盛气凌人之势。玉绾冷眼旁观,总算闹明白了怎么回事。昨晚西月公主遇刺,竟怀疑是客栈里的人干的?

    此时那年轻人已经不打算啰唆,走到西月公主身边低声问了句什么,只见公主微微点头,他转身抬起脸,对身边的人道:“搜!”

    那群西月人一听,立刻手按在刀上就要开始搜查。玉绾一惊,展记吼道:“谁敢?”

    白衣年轻人看着展记笑:“小兄弟真是有气势,只是搜是一定要的,我们不能拿公主的性命开玩笑,兄弟你这般苦苦阻拦反而不好。”

    周围的西月人已经行动了,展记恨得咬牙切齿,拳头握得吱吱响,可又不敢轻举妄动。

    长这么大了,何曾受过这等屈辱?

    玉绾冷冷地道:“西月国从公主到仆从,竟没有一个讲道理的。”

    那些西月人顿时停下手里的动作,转过身怒瞪玉绾。没有任何一个勇士可以坐视自己拼死保护的西月国以及王族被人侮辱,不管在任何国度,这都是底线。

    白衣年轻人的脸上首次失去笑意,冰冷的目光凌厉扫来。

    玉绾视若无睹,抬手迅速抓过一件袍子裹在自己身上,另一手挥开了被子,展记立刻上来搀扶她下床。玉绾的头发被压了整夜,本来就十分浓密,此刻更是凌乱地披在身后。

    “姑娘收回刚才的话。”冷冷的语调响起。

    玉绾哂笑:“说出的话泼出的水,覆水难收,话又怎么能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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