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公主-连环(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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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绾这几天一直没出去,有空的时候就回想公子教的课。易南风说的其实很有道理,风云客栈有无形阵,确实称得上固若金汤。换言之,武林客栈在江湖人心中有如此崇高的地位,自然也是因它严密的防守叫人放心。若是这样还有人能无声无息地潜进来,就只能用匪夷所思来形容了。

    这几天,展记却往外面跑得很勤,玉绾知道他是想打听什么,但每次看到他的脸色,就知道他肯定是无功而返。玉绾叹了叹气,有些时候,就是会有即使努力也想不透办不到的事。

    玉绾手撑着桌面看着窗外,心里蓦地一动,连忙站起身走到床边,从床的里侧将包袱拉出来。打开,里面果然放着一本书。她有些喜悦地伸手拿起,薄薄的封皮上写着两个秀逸的字:云迹。

    这本书里记载了不少传奇故事,公子给她的时候,说是让她看着解解闷。结果她越看越入迷。说来也怪,这本书表面看起来不大,故事却耐看得很,以至她看了这么长时间,还有好些没看完。

    当下玉绾就坐在凳子上,翻开书看了起来。

    正看得津津有味,忽然耳边一声巨响,门被大力推开。玉绾连忙放下书,转头却看见展记满脸惊慌:“主子!不好!那件衣服不见了!”

    玉绾一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衣服不见了?

    展记满头大汗,一脸通红地看着玉绾:“那个……”

    片刻后,玉绾唰地站起来,瞪大眼:“任逍遥的衣服不见了?!”

    展记苦着脸朝她瞅了一眼,两手紧张地攥在一起。

    “怎么会不见的?!”玉绾也惊得手足无措,当日从秦老爷家回来,为了保险起见,衣服就放在了展记那里,这小子虽然不情愿,还是收了过去。怎么突然……说不见就不见了?!

    展记咬着牙,脸绷得紧紧的。

    玉绾定了定神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半晌,展记才吞吞吐吐道:“刚才我从外面回来,突然想起那件衣服还在。属下……想着这几日的危险,担心那件衣服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泄露出去就麻烦了。于是我想把它藏得更加隐秘些,没想到……没想到衣服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了。”

    展记说完,低下了头。

    玉绾深吸一口气,有句话说的是屋漏偏遭连夜雨,没想到短短的几天事情却这样丰富。那件衣服流落在外面,任逍遥找麻烦还在其次,如果落在个别人手里,想用衣服栽赃她个什么罪名,她是想赖都赖不掉。

    玉绾转过身,慢声道:“这么说,你也不知道衣服是何时丢的?”

    “是……”

    玉绾背对着他,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听声音已非常的压抑。

    她叹口气,这叫什么事。

    展记闷闷地又道:“前几日属下还见过呢,只是这几日属下一心在主子身上,便没有顾上检查。”

    “前几日?”不知为什么玉绾突然觉得不对劲。

    “主子受伤的那天晚上,睡前我还看了一眼。”展记蓦然顿了一下,声音有些疑惑,“难道就是在那天……”

    玉绾转身看着他:“房里其他东西都还在吗?”

    展记道:“都在。”

    嗬,看来是有人看准了要偷任逍遥的衣服。

    “主子,”展记道,“您认为是那晚丢的?”

    “只有这种假设成立,那晚之前你见到衣服还在,何况易南风亲口许下承诺了,剩下的只有那晚。”

    展记沉默下来。

    不能怪他沉默,玉绾也不禁一身冷汗。照这样推断,那晚有人不止进了她的房里,还悄无声息地偷走了展记房里的衣服。

    试想,有人在你睡觉时做了这么多动作,你却一无所知。是一件多么毛骨悚然的事。

    显然,展记现在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去。

    玉绾看了看桌上的书,道:“你先回房间去吧,今天不要出门了,我要好好想一想。”

    等了半天不见动静,她一转脸,展记仍笔直地站着,一点要走的意思也没有。

    “你……”刚说一个字,却见他迅速转身,大踏步走出了门。

    玉绾看着他消失的身影,一时愣了。突然明白,接连发生的事,不止对她,对这小子的打击也很大……

    当还没把一切理顺的时候,下午又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使玉绾深刻明白了什么叫怕什么来什么。

    她想不明白究竟会有谁对任逍遥的衣服感兴趣,正纠结着,易南风进来了。他说:“周姑娘,你必须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得罪了太守大人?”

    玉绾登时一愣,转脸道:“发生了什么事?”

    易南风表情有些无奈:“府衙的总捕头钱大人带着人在外面,指名要我交人,说周姑娘拐骗了太守的家丁,要押你去大堂。”

    玉绾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了,拐骗太守家丁?这都是哪来的莫须有的诬陷?突然想起前几日在街上遇见的少年,心里不由得气苦,早知道这些捕快不会说什么好话,拿了银子还想过河拆桥,指不定在那个昏庸太守面前告了什么黑状。

    任逍遥财大气粗,看那天的情形跟太守还颇熟,他自然不用担心被找上门,太守也不会这么做,所以太守的怨气就全转到她的头上了。

    易南风看玉绾的表情,叹了口气:“周姑娘,太守是朝廷命官,风云客栈再有本钱,也不能和天子对抗。”

    听到“天子”,玉绾微微一震,片刻道:“我明白,只是一点误会,我会出去解释清楚,不连累你们。”说着就向门口走去。

    面前横出一条手臂,挡住了她的去路,玉绾疑惑地抬起头。易南风微微一笑:“姑娘还是先躲躲。”

    玉绾敛眉:“这也要躲,区区小事,又不是砍头游街,一府官差,岂能不讲理至这个地步。”

    易南风还是拦着她,俯身低首:“周姑娘,有时候道理是一样,现实行事又是另一样,世事无绝对,黑白未必见得分明。姑娘这等冰灵通彻,想来不是拘泥之人。”

    玉绾猛地一震,抬眼看他。

    “风云客栈不愿得罪官府,更不能不管自己的客人,周姑娘,您权宜躲一躲,好歹等避过了这阵风头再作打算。”

    玉绾心里突然有一丝感动,她知道,如果太守把这件事当作一般小事处理,根本不会兴师动众查到风云客栈。既然来了,必不肯轻易就放过她,还不知道会塞给她什么罪名呢。

    易南风能想到这一点,并通知她躲避,不管他是为了风云客栈的声誉,还是其他的理由,玉绾都不能不感激。

    这时展记一阵风似的冲进来:“主子,我们必须马上离开,那群人野蛮得很,简直没有任何讲理的余地!”

    玉绾愕然地看着他,心里还在犹豫不决。易南风已经走上前推开了窗户:“周姑娘,请快些,在下还要去应付那些人。”

    玉绾咬咬牙,走到窗边:“易公子,这里麻烦你,小女子必不忘今日恩情!”

    易南风点点头,展记拉住她的胳膊,一口气从窗口掠了出去。玉绾的大脑晕了一晕,待反应过来,脚已经沾上了实地。

    “主子,走!”来不及问这小子如何得到消息的,玉绾跟着他就朝前跑。没跑几步,甚至还未跑出风云客栈的范围,迎面就看见一群人,领头的是一个满脸胡渣的人,看起来很凶悍。展记首先停下脚步,拽着玉绾躲到了一棵树后面。

    那群人拎着刀四处搜索,正是捕快的打扮。看来事情比想象的要严重,不仅前门有人堵,后门竟然也派了人。玉绾心生嫌恶,真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堂堂太守,再不济也应该有点胸怀,居然因为一个家仆被人买去就这般不顾脸面,简直贻笑大方。

    人群里有人耐不住地嚷:“到底还要守多久?!这烈日炎炎的,还让不让人休息!”

    “嘘!你小声点儿!小心被人听到!”

    “太守大人说了!一定要逮到那个蒙面的姑娘,今天抓不到人谁也别指望安生!”

    “至于吗?!不是我多嘴,咱太守大人也太……”

    “住口!仔细被大人听见揭你的皮!”

    ……

    玉绾冷眼看着那群捕快,希望他们快些离开。可事与愿违,时间慢慢过去,他们却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最后,那个领头的竟一挥手,一众捕快就坐了下来。看来,是打算守到底了。

    展记拳头握在一起,玉绾也有些沉不住气,腿已经开始酸软。

    展记道:“主子,我把他们引开,你趁机逃。”

    玉绾惊讶地睁大眼,却不敢回身看他,此处离那群捕快休息的地方并不远,风吹草动都可能引起他们的注意。

    “主子,就这么定了!晚上再见!”

    玉绾来不及拉展记,他已迅速地离开,冲到了那群捕快的面前。他冷不防这么一下,那群捕快都愣了愣,领头的一声大吼:“抓住他!他就是跟那个小姑娘一起的……”

    展记拔腿就跑,那群捕快后知后觉地爬起来追,虽然后知后觉,转眼却也不见人影了。

    玉绾从树后出来,抖了抖裙子,看着树丛的方向咬了咬牙。

    返身走进树丛里,前门后门都不能走,看来只能在客栈里晃悠了。

    周围绿树丛荫,确实是个风景绝佳的地方。最初的情绪过去,思潮平复下来,玉绾看着眼前的美景,那么多人削尖了脑袋想要进风云客栈不是没有道理,这里不仅象征了武林地位,环境也是幽雅,即便与宫中的美景相比,这样美丽的地方也是数一数二。

    其实她明白以展记的能力,和那几个捕快周旋应该不是困难的事,心里却止不住担心。现在只盼望尽快到晚上,也能休整一下。

    走着走着,忽然闻得水流的哗哗声,玉绾心内大奇,客栈里竟然还有溪流吗?不禁顺着声音走过去,还没到跟前就听得一阵爽朗的笑声,夹杂着几声话语:“沈世叔的棋法越来越精妙了啊!”

    玉绾拨开挡在眼前的树枝,不远处有个凉亭,微风拂跃,一根粗粗的翠竹微微摆摇,淅沥的水便从里面流出来。

    玉绾瞪大了眼,凉亭里坐着一个身穿官服,胡须冉冉的人。她的脸色不由得往下沉,这才叫狭路相逢呢,那人正是从四品的太守。

    谁能想到,叫属下大张旗鼓地去抓一个小姑娘,太守本人却在这里悠闲地品茗下棋,所谓昏官,典型就是这种。

    这当口,太守对面的那个青衣人将手里的一枚棋子放到了棋盘某处,太守立刻显出惊叹的表情,因为隔得不算太远,所以玉绾看得清清楚楚。

    “沈世叔果然是天纵奇才!天纵奇才啊!这一手换了我是怎么也想不到!”

    因为他的表情太夸张,玉绾忍不住去看坐在他对面的男子,这一看她差点没忍住笑出来,只见太守对面的那个男子顶多二十来岁,比太守小了不知多少。这个已经年过半百的太守竟然管一个年轻人叫“世叔”?!

    玉绾捂着嘴,身体不停地轻抖。看太守那巴结的样子,这年轻人的身份想必不一般。

    也许是太得意没控制好情绪,她一时没留意脚下,“咯吱”,树枝竟然被她踩断了一根。顿时,那个太守立刻将脸转向这边,厉声喊道:“什么人?!”

    玉绾心里一抖,料想藏不住。正考虑是出去随便找个理由糊弄,还是立刻跑掉。若用上轻功,趁他们反应过来之前消失,应该也不成问题。

    正在这时,那个身着青衣的年轻人缓缓地转过了脸。这是一张很儒雅的脸,有一种骨子里透出来的温和。好像看上一眼,便会让人不自觉地身心舒畅。

    玉绾灵机一动,摸摸脸,伤疤已是好得差不多,淡得几乎看不出。又没有戴面纱,太守应该认不出她。想到这,她立刻走出树枝的遮掩,站到了两人面前。

    太守正要发问,玉绾却没有理会他,径直走向那个年轻男子,脸上洋溢出热情的笑:“沈哥哥,姑母叫我喊你回去,她炖的鸡汤要凉了,再不回去可要来不及了!”

    玉绾心里直打鼓,用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男子,紧张得手心已是汗水淋漓。太守瞪圆了眼,疑惑地看向对面坐着的人。

    青衣男子始终温柔浅笑,瞥了她一眼,玉绾看着他的目光顿时多了几分心虚。万一这位男子不配合,岂不赔了夫人又折兵?

    片刻,就听他道:“三妹,你也太心急了。”

    玉绾脸上笑得更灿烂:“沈哥哥,分明是你说要早些回去,可姑母等到现在也没见人,这才让我过来叫你,怎么是我心急呢?!”

    太守反应过来,两根手指拈着胡须道:“原来是沈世叔的妹子,我说怎么看着眼熟,果然是天生丽质啊!”

    眼熟?天生丽质?睁眼说瞎话。

    青衣男子微微一笑:“舍妹顽皮,见笑了。”

    “哪里哪里,三小姐肤白若雪,伶俐脱俗,将来一定是沈夫人那样的美人!”太守满脸堆笑,手里的棋子也忘了落下。

    玉绾斜眼,就算是拍马屁也应该学会察言观色,这个年轻人明显不是那种你说两句好听话就能打动的人,这个太守将意图明显地表露在脸上,只知道一个劲儿胡侃,但估计青衣男子对这些话根本一句都没听到耳里。

    忽然头上被一只手抚住,玉绾心里一紧,青衣男子目光隐隐含笑在她脸上划一圈:“家母一向喜欢她。”

    太守马上接口:“那是自然,三小姐这样的可人儿,本官见了也忍不住欢喜!”

    还越说越来劲了!

    玉绾暂时忘了放在头上的那只手,牙磨了磨,想到展记现在还被他的人追着,心中更有气。心念电转之间,已经有了计较。看了太守一眼,既然你这么不设防,可不要怪我了。她忽而一笑,有意板起脸,手指着太守的鼻子,扬声道:“你这人好不懂礼数!亏得是个太守!”

    玉绾突如其来的斥责显然吓了他一跳,那个青衣男子也朝她看过来。

    太守手抹着胡须道:“这……不知本官何时得罪了三小姐?”

    玉绾冷哼,这可是你自己钻进来的:“我问你,你管我沈哥哥叫什么?”

    “呃……”太守显然不笨,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结结巴巴说不出了。

    玉绾继续道:“你叫沈哥哥世叔,难道不该叫我一声‘姑姑’?怎么从刚才就一直没听见你叫?!”

    太守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不过,他叫青衣男子世叔,肯定是因为男子身份高贵,想要趁机巴结。但要让他叫玉绾一个毛丫头为“姑姑”,委实难为他。

    玉绾刻意摆出骄横的样子,决定刁难到底。难得有这样的机会,怎么能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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