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摩斯探案精选-三条折断了的线索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
    夏洛克·福尔摩斯有着惊人毅力来控制个人的情感。不到两个小时里,他全然忘掉了把我们卷入其中的那件怪事。他深深沉浸在现代比利时大师们的绘画里。从我们离开艺术馆不知不觉地走到诺森伯兰旅馆,一路上除了艺术,他什么也不谈,尽管他对艺术这门道也是十分粗浅。

    “亨利·巴斯克维尔爵士在楼上等着你们。”服务员说,“他要我一见到你们就立即带去会见他。”

    “您不反对我看看你们旅馆登记簿吧!”福尔摩斯说。

    “当然不。”

    这个登记簿上有两个名字登在巴斯克维尔之后。一个来自纽卡斯尔的西奥菲勒斯约翰逊一家,另一个则来自奥尔顿·亥洛基镇上奥尔德摩夫人和她女佣。

    “很可能是我所认识的那个约翰逊。”福尔摩斯对服务员说,“是一位律师,他不就是长一头灰头发,走路一跛一跛的吗?”

    “不是,先生。这位约翰逊先生是个煤矿主,是非常活跃的绅士,年龄并不比您大。”

    “您很可能弄错了他的职业吧!”

    “没有,先生!他住在这家旅馆已有半年多了,我们非常了解他。”

    “噢!那个奥尔德摩夫人,我好像记得这个名字。请原谅我的好奇。往往是拜访一位朋友时,却又碰上了另一位朋友。”

    “她是位体弱多病的女人,先生。她的丈夫曾经是格洛斯特市的市长,她进城时常到我们这儿来。”

    “谢谢您,恐怕说不上是熟人。”我们用这些问题得到了一条很重要的事实。华生。当我们上楼时,他继续低声说,“我们现在知道那些对我们朋友很感兴趣的人没有住在这家旅馆里。也就是说,正像我们可以看得出(他们密切地监视着他),同样很担心会被他发现,这是个非常能说明问题的事实。”

    “它暗示——喂,我亲爱的朋友,究竟出了什么事儿?”

    当我们快上完楼时,意外地碰见亨利·巴斯克维尔爵士本人。他气得涨红了脸,一只手拿着一只又旧又脏的鞋,气得几乎说不出话,当缓过气时,带着今早从他嘴里所听到相当重的西部口音。

    “这家旅馆的人像玩弄傻瓜一样来捉弄我,”他吼叫着。“如果他留心的话,就会发现他们找错了对象。岂有此理!如果那个家伙找不到我丢失的那只靴子,那麻烦就大了。我也可以开玩笑而且不比别人差。福尔摩斯先生,但这次他们有点过火了。”

    “还在找您的靴子?”

    “是的,先生,非要找到它不可。”

    “不过,真的,您说那是双新的褐色靴子。”

    “是的,先生,但现在是双旧的黑色靴子。”

    “什么,您不是想说……”

    “那正是我想说的,我只有三双靴子——一双新的褐色靴子,一双黑色旧靴子,还有一双我正穿着的漆皮靴子。昨天晚上他们偷走了我那只褐色靴子,今天又把我一只黑靴偷偷地拿走了。喂,找着了吗?说呀!别站在那里发愣。”

    一个焦虑不安的德国侍从走了过来。

    “没有,先生。我已经问过这家旅馆所有的人,但什么也没有找到。”

    “好吧!要么这只靴子在傍晚之前能送回来,要么我就去见经理,声明我就要搬出这家旅馆。”

    “会找到的,先生,如果您再耐心等一会儿,我保证会找到它的。”

    “记住,在这个贼窝子里,我再不能丢什么东西了。福尔摩斯先生,请原谅我的琐事打扰了您……”

    “我倒认为这件事很值得打扰。”

    “怎么?看起来您对这些过分认真。”

    “您怎么解释呢?”

    “我根本不想去解释它,看来这是发生在我身上最令人发怒和最奇特的事了。”

    “也许是最奇特的……”福尔摩斯若有所思地说道。

    “您本人怎么理解的呢?”

    “嗯,我不敢说我已经了解此事。这个案子错综复杂。亨利爵士,如果把这件事与您伯父的死亡联系在一起的话,我不敢说在我经手五百个重要案例中是否有一个像如此这般的棘手。但我们手里已有几条线索,有可能其中这个或那个会引向我们找到事实真相。或许我们会在错误线索中浪费很多时间,但迟早我们会调整方向重新追踪正确的线索。”

    我们一起共进了一道非常愉快的午餐,没有谈论把我们联系在一起的案件。随后福尔摩斯先生在起居室里打听巴斯克维尔的打算。

    “到巴斯克维尔庄园去。”

    “什么时候?”

    “这个周末。”

    “总的来说,”福尔摩斯说,“我认为您的决定是明智的。我有足够的证明,有人在伦敦已盯上了您的梢。在这样一个人口众多的大城市里,很难发现是哪些人、出于哪些目的来跟踪您。设想那些人抱着险恶目的,就会加害于您,而我们对此也无能为力来防止发生不幸。莫蒂默医生,您不知道今早从我那儿出来被跟踪了吧!”

    莫蒂默医生惊讶地叫了起来。

    “跟踪?被谁跟踪?”

    “遗憾的是,我也无法告诉您。您在达特沼地的邻居和熟人中,有没有一个长着满脸黑胡须的男人?”

    “没有——不过,让我想想——嗯,对了,巴里莫尔,查尔斯爵士的男管家就长着满脸黑胡须。”

    “嗨!巴里莫尔在哪儿?”

    “他在管理庄园。”

    “我们最好弄清楚他是在庄园还是有可能溜到伦敦来了。”

    “您如何去弄清楚呢?”

    “给我一份电报单。为亨利爵士的到来是否都已准备就绪?就这样发给巴斯克维尔庄园的巴里莫尔先生。哪一家电报局离庄园最近?是格林盆吗?好的,我们第二份电报就发给格林盆邮政局长。务必请他把巴里莫尔先生的电报交到他本人手里。如不在,请回电给诺森伯兰旅馆的亨利·巴斯克维尔先生。今晚之前,我们就会知道巴里莫尔是否在德文郡坚守他的职责了。”

    “棒极了,”巴斯克维尔说,“不过,顺便问一下,莫蒂默医生,巴里莫尔究竟是谁呢?”

    “他是已故老管家的儿子。他们照管这座庄园已有四代历史了。据我所知,他和他的妻子在那儿是一对受人尊敬的夫妇。”

    “同时,”巴斯克维尔说,“很明显,只要庄园里没有巴斯克维尔家族的成员,他们便能享受到优良居住条件,而无所事事。”

    “的确如此。”

    “巴里莫尔从亨利爵士的遗嘱里受益了没有?”福尔摩斯问。

    “他和他的妻子各有五百英镑。”

    “哈!以前他俩知道将来他们会拿到这些钱吗?”

    “是的。”亨利爵士喜欢谈论遗嘱的内容。

    “非常有趣。”

    “我希望,”莫蒂默医生说,“您不是对从亨利爵士遗嘱中每一个受益人都投以怀疑目光。我本人也得到了一千英镑。”

    “真的,还有谁呢?”

    “还有部分款项送给一些人,但大部分是捐给地方慈善机构。剩余的都给亨利爵士。”

    “有多少呢?”

    “七十四万英镑。”

    福尔摩斯扬起眉毛以示惊讶,“我没料到会有这么大一笔数目。”

    “查尔斯爵士的富有远近闻名。直到查他的证券时,才知道他的财产接近百万英镑,而在此之前,我们并不清楚他富有到什么程度。”

    “天哪!这是一份赌注,当然会有人要铤而走险。还有一个问题,莫蒂默医生,假设我们的朋友在这儿遇上了不幸,请原谅我这一不愉快的假设——谁会继承这笔遗产呢?”

    “既然查尔斯爵士的弟弟罗杰·巴斯克维尔死时未婚,这笔财产将会传给他们的远房表兄德斯豪德家的人。詹姆斯·德斯豪德是一位年长牧师,在威斯莫尔兰布道。”

    “谢谢,这些人细节都很有意思。您见过詹姆斯·德斯豪德先生吗?”

    “见过。他曾拜访过查尔斯爵士,有着一副肃然起敬的外表,过着圣洁生活。我还记得查尔斯爵士虽然把部分财产坚持归属于他,但他却拒绝接受。”

    “那么这个没啥爱好的人,就是查尔斯爵士数千英镑的继承人啰!”

    “法律规定了他是这笔财产的合法继承人。如果目前财产持有人不另立遗嘱的话,他的继承人身份不会变。因为目前这位财产持有人完全有权可以任意处置它。”

    “您立了遗嘱了吗?亨利爵士?”

    “还没有,福尔摩斯先生,我没时间,昨天我才得知这事的。但不管怎样我觉得这份钱财应与其爵位和家业相匹配。那是我可怜伯父的意愿。如果财产持有人没有足够的钱来维持其家业,他怎么能恢复巴斯克维尔的荣耀呢?房屋、土地、钱财都得要有。”

    “正是这样,嗯,亨利爵士,我完全赞成您马上去德文郡。不过还有一条防范措施,您不能单独去。”

    “莫蒂默医生和我一起去。”

    “但莫蒂默医生还要出诊。况且他的住处离您那里还有数英里之远。纵然他有意想帮您的忙,也将鞭长莫及。不行,亨利爵士,您必须带上一个人,一个信得过的人,一个随时在您身边的人。”

    “您能亲自跟我去吗?福尔摩斯先生?”

    “如果是紧要关头,我会亲自出马的。但您清楚,我有业务在身,况且来自各个方面的求助,我不可能无限期的离开伦敦。目前在英国有位非常受人尊敬的人,他的名声被玷污,而且只有我才能制止这毁灭性的中伤。所以您可看出,现在要去一趟达特沼地是多么不可能。”

    “那么,您将推荐谁呢?”

    福尔摩斯用手抓住我的手臂。

    “如果我的朋友愿意接受。再没有别人比他更合适在您处于危难中,能守候在您的身旁保护您的人了。这点我比谁都自信。”

    这个提议让我感到意外。还没等我回答,巴斯克维尔抓住了我的手,热情地紧握起来。

    “啊!真得感谢您,华生医生,”他说,“您了解我的处境,而这事您知道的和我差不多,如果您能到巴斯克维尔庄园帮我了解一切,我将毕生难忘。”

    这种允诺将投入冒险,对我总是有诱惑力的。福尔摩斯的恭维,男爵盛情的邀请,把我看成是他们的合作伙伴,深深地感动了我。

    “很高兴能前往,”我说,“这样更能有效地运用我的时间。”

    “你要详细向我通信息。”福尔摩斯说,“到关键时刻,这一时刻总是会到来的,我会告诉你如何去行动。我想星期六之前,一切都可就绪了吧!”

    “对华生医生合适吗?”

    “没问题。”

    “如果没有变动,星期六十点半钟我们在从帕丁顿方向来的火车上碰头。”

    我们刚想站起来告别,巴斯克维尔欢呼起来,他跑到房间的一角落从橱柜底下拉出一只棕色靴子。

    “我丢失的那只!”他喊叫着。

    “真希望所有的麻烦,都像这样容易消失!”夏洛克·福尔摩斯说。

    “可很奇怪,”莫蒂默医生说,“午饭前,我仔细地在这房间寻找了一遍。”

    “我也是。”巴斯克维尔说,“每个角落都去找过。”

    “那时房间里肯定没有靴子。”

    “这么说来,一定是服务员在我们吃饭时候把它放进来的。”

    服务员叫来了,但他矢口否认此事。无论我们怎么盘问,他也没有讲出所以然来。一件件莫名其妙的事接连发生。就算把查尔斯爵士的暴卒放在一边,在这两天内就发生了一连串令人费解的事:用报纸上铅字拼成的字条,马车里长着黑胡子的探子,丢失的棕色靴子和黑色旧靴,而现在那只褐靴又失而复得。当我们坐在马车里驶向贝克大街路上,福尔摩斯一言不发。从他紧锁着的眉头和严峻的面孔,我知道他和我一样,正在构想一个框架,让所有这些古怪事情,把它合乎情理的联系在一起。整个下午直到傍晚,他一直叼着雪茄坐在那儿,沉浸在深思之中。

    吃晚饭之前送来了两份电报。第一封的内容是:

    顷闻巴里莫尔仍在庄园。

    巴斯克维尔

    第二封:

    查询了所有二十三家旅馆,都未能找到被剪过的《泰晤士报》,歉甚。

    卡特赖特

    “两条线索都断了,华生。再也没有比处处都不如意更烦人的了。我们应该把视线投向别处去。”

    “还有那位给盯梢的人赶车的马车夫呢!”

    “是的,我可以发电报到佣工介绍所去查询他的名字和地址。如果这就是我问题的答案,我也不会感到惊奇。”

    结果门铃声证明带来的是比得利答案更令人满意的事。开门后,一个长相粗俗的人走了进来,显然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我们公司那儿得知,有位先生住在这儿说要找2704号的马车夫,”他说,“我赶了近七年的马车,从来没有人责备过我。我是从车场直接来到这儿,想当面问清楚,你们有什么对我过不去。”

    “我真的没有与你过不去的意思,老兄。”福尔摩斯说,“相反,如果你能清楚地回答我几个问题,我会给你半个金镑。”

    “啊!我今天太走运。”这个马车夫咧开嘴笑了起来“您想知道什么,先生?”

    “首先是你的姓名和住址,以便需要时可来找你。”

    “约翰·克莱顿,住在巴勒镇特皮街3号,我的马车是希吱利车场的,在滑铁卢车站附近。”

    夏洛克·福尔摩斯记了下来。

    “现在,克莱顿,请告诉我有关今早十点钟有位乘客监视过这栋房子,然后又跟踪两位绅士到摄政大街的全部经过。”

    马车夫看上去有些吃惊又有一丝窘态。“啊哟,告诉你们也没多大用处了。看上去他们了解的和我一样的多。”他说,“事实上那位绅士说他是一名侦探,而且别让我告诉别人。”

    “老兄,这是件极为严肃的事儿,如果您想对我们隐藏些什么,那您是自找麻烦了。你说那位乘客说他自己是个侦探。”

    “是的,他是这样说的。”

    “他是什么时候说这话的?”

    “他走的时候。”

    “还说些什么?”

    “说了他的名字。”

    福尔摩斯带着胜利者的眼神很快瞟了我一眼。“哦,他提到了他的名字,对吗?太轻率了,他说他叫什么名字?”

    “他的名字,”这位马车夫说,“叫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

    车夫的话让我的朋友大为惊讶。我从未见过他这样,他呆呆地坐了一会儿,然后纵声大笑起来。

    “绝了,华生——真是太绝了。”他说,“我觉得他真是一个和我一样既快捷又机灵的人。那次,他可把我搞得够呛。他的名字叫夏洛克·福尔摩斯。对吗?”

    “是的,先生,是那位绅士的名字。”

    “太好了,告诉我他在什么地方上的车和以后发生的事。”

    “他是九点半钟在特拉法尔加广场叫住了我的车,他说他是一名侦探。如果我整天接受他的意图去做且不提任何问题的话,他会给我两个几尼金币。我当然同意。开始我们乘车到了诺森伯兰旅馆,在那儿一直等到两位绅士出来还叫辆马车。我们便一直跟着它直到离这儿不远的地方才停了下来。”

    “就是这扇门。”福尔摩斯说。

    “喔,我没多大把握。但我敢说我的乘客什么都知道。我们乘车到达这街一半时刻就停了下来,等了一个半小时。然后两个绅士走过我们身边,我们又跟踪到贝克大街,沿着……”

    “我知道了。”福尔摩斯说。

    “我们在摄政大街上行驶了四分之三路段时,我的乘客掀开顶窗,向我喊叫,让我以最快速度送他到滑铁卢车站。我挥动鞭子,加劲地驱赶着马车,在不到十分钟时间就到了车站。他真的付给我俩几尼金币。走进车站,就在他要与我分手的时候,他转过身来对我说,‘或许你知道后,会很感兴趣,因为你曾经为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赶过车。’这就是我怎么会知道他名字的缘故。”

    “我懂了,你再也没见过他了。”

    “进了车站,就没了。”

    “说说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的长相吧!”

    马车夫搔了搔头,“总而言之,他是个不太好描绘的人。我估计他有四十来岁,中等身材,比您要矮二至三寸。他穿着入时,蓄有黑色胡须,脸部修剪方方正正,脸色苍白,我看别的没什么了。”

    “眼睛颜色呢?”

    “说不出来。”

    “再也没有什么记得的了?”

    “没有了,先生,什么都没有了。”

    “好,那么这是你的半个英镑。如果你还记得什么,我们还会给你另外的一半。再见!”

    “再见,先生,谢谢您。”

    约翰·克莱顿咯咯地笑着离开了。福尔摩斯转向我,耸了耸肩苦笑着。

    “第三条线索也折断了。我们刚刚起头又没事了。”他说,“这个狡猾的流氓。他知道我们的门牌。他知道亨利·巴斯克维尔要来拜访我。在摄政大街上,他察觉到我,猜想我会记下马车夫牌号去找车夫的,所以送回了这条蛮横无礼的口信。我告诉你,华生,这次我们的对手是一个劲敌。我在伦敦是被打败了,只希望你在德文郡能交好运。但我并不放心呀!”

    “担心什么?”

    “不放心派你去。这是件麻烦事情。华生,是一件棘手而危险的事情。我了解越是多,越不喜欢这事。我亲爱的朋友,你也许会笑,我是想说我会非常高兴能见到你安然无恙地再次回到贝克大街来。”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