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作之合-同生共死(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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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不二正嘴馋,也不管眼前此人是敌是友,这递给他的肉是否可食,拿过就塞进嘴里,边吃还边叫着:“嗯,好吃,好吃。”

    “可觉得那是鸡肉?”

    孔不二咂了咂嘴:“似乎与鸡肉不同,是什么?”

    “鹰,”那人仍是笑,“是我方才捕来的鹰。”

    “鹰?”孔不二下意识的看看坐在那边边吃着干粮边看着他这边的孔有力,与他对视一眼,随即笑道,“兄台是开玩笑的吧?”鹰远比其他禽类都要飞得高,而且反应极快,速度又高,除非有超强的臂力和惊人的箭法,不然想射下鹰是不可能的。

    那人笑笑,也不争辩,肉烤好,自己割下来在嘴里嚼。孔不二这才注意起他手中握的那把割肉的匕首,表相看来平凡无奇,但看那刀锋,虽沾了油腻,却仍如一汪明月,带着冷冷的寒意。

    是把好刀,不比他身上那把差。

    到此时,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出那乞丐的不凡,即使蓬头垢面却从容不迫,刀锋割肉仍有优雅之气。

    乞丐不一定是乞丐。

    荒野之地遇到这样的人,不知是敌是友?

    那人将鹰的双腿及翅膀那里的肉吃完,便不再吃了,随手扔在一旁,然后靠在身后的墙上闭眼就睡。

    孔不二心里想,妈的,不吃直接扔给小爷我啊,管他是鹰是鸡,小爷还没吃够,但已经扔在地上了,他也不可能捡起来吃,本来想继续搭讪,但想想此时情况,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也不再说什么,准备回去啃他的干粮。

    刚站起身,隐隐的似听到几声野兽的吼叫,他怔了怔,看到自家大哥放下干粮,而本来闭眼睡觉的乞丐也同时睁开眼。

    “那是什么声音?”长在南方,谢怀青还从未听过这种声音,不由的站起身。

    “是狼,”孔有力答了一声,冲候在外面的黑衫军道,“四周点起火来,不要让那些畜生靠近。”

    “狼?”他自是听过的,不过只在书中看过,此时看几个黑衫军急急忙忙的点起火,他不由的也慌了,“是不是很可怕?”

    “会吃人,你说可不可怕,”孔不二应了一句,又看看他慌张的表情道,“尤其喜欢又白又嫩的小白脸,你可要小心着了。”

    谢怀青不自觉的抖了抖,忙上去帮着点火。

    陈薇看几个人忙碌,眼睛幽幽的看了眼那边的乞丐,那乞丐又闭上眼,似乎事不关已的睡去了。

    她又看向那几堆点起的火,眉微微的皱了皱,这里只是荒地,除了黄土和干死的草就没有什么别的东西,所以那几堆火维持不了多久,而狼的习性最是阴险,他们会守着猎物,不到天亮不会离开,期间如果火灭了,估计凶多吉少。

    孔不二应该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在自家大哥耳边说了几句,然后孔有力让人将马全部牵进屋里,门口及每个墙有破洞的地方都安排一个人候着,孔不二则拉着陈薇让她站在屋中,马与马之间。

    狼的嚎叫越来越近,分明是越来越紧张,孔不二却仍是一副不慌不忙的表情,看陈薇脸色微微的发白,便牵着她的手道:“放心,有我呢,就算要吃也先吃我,我比你壮。”

    陈薇低着头,知道他在开玩笑,轻声道:“相公要小心。”

    连月大旱狼也饿急,好不容易有猎物,此时虽然因为那几堆火不敢靠近,叫声却越来越兴奋。

    “老哥,看来足有上百头啊。”听那声音,孔不二道,“趁它们还不敢靠近,你先射杀几只再说。”

    孔有力点点头,同时命令手下开弓射箭。

    狼群就在那几堆火后面,等着火暗下来,因为视觉问题,火堆极亮,火堆后面就变得一片漆黑,根本看不清楚,这样等于蒙上眼射箭,孔有力眯着眼瞄了一会儿,听到哪里有叫声,就朝那个方向射过去,居然箭箭命中,而狼有吃同伴的习性,一只被射死,便冲上去抢食,好几只狼凑在一起,命中的可能性便更高。

    只凭声音射箭,并且箭箭命中,天下恐怕只有孔有力做得到,那边闭眼睡觉的乞丐此时正睁着眼目不转睛的看着孔有力。

    屋里的几匹马因为狼群靠近而不安起来,不停的喷着气,陈薇在马中间被马身上的味道熏的头晕,四周被火照得透亮,她冷着脸,看几个有破洞的地方,都有黑衫军候着,防备有狼从破洞冲进来。

    然而只凭一个孔有力恐怕射不死那么多狼,外面的火堆也需要加柴,不然用不了多久就会暗下来,陈薇正想着,身旁的一匹马忽然嘶鸣一声,踢开其他马,冲了出去。

    马撞开薄薄的门板,发疯般的往外冲。

    陈薇吃了一惊,被马尾扫了一下跌倒在地,其他马的马蹄眼看就要踩在她身上,一股力量将她往旁边拉,她险险躲过,回头看,却是谢怀青。

    “嫂子,要小心啊。”谢怀青的声音有些发抖,却努力装出镇静的样子。

    陈薇点点头,却听到方才那匹狂奔出去的马的惨叫声,划破漆黑的夜空着实可怕,再这样下去,纵使黑衫军的马匹是经过精挑细选的,也经不住这样的恐惧受惊奔出去。

    “娘子,你没事吧?”孔不二急急的奔过来,问道。

    陈薇摇头,道:“是谢大人救了我。”

    孔不二看了眼那几匹马,将他们牵进来,是要保住这些脚力,如果没有马,明天天亮,要出这片荒地就只有靠步行,但此时看来,这些随时会失了控制的马和外面的狼,着实是内忧外患。

    旁边谢怀青有些沉不住气,道:“孔兄,这火堆明显暗下来,眼看要灭了,我们怎么办?”

    孔不二瞪他一眼:“怎么办?你快点去洗洗干净等着被吃掉呗。”

    谢怀青一怔,脸更苍白,甩了甩手道:“你现在还有心思开玩笑。”

    孔不二却不以为然,笑道:“我不是开玩笑,等火灭了,我先把你扔出去。”

    他话音刚落,门口的一堆火暗下,同时有几头狼窜进来,还没等反应,马上有黑衫军补上,手起刀落之间,几头狼即刻毙命,而其他有破洞的地方,也有狼看火光渐暗壮着胆子冲进来,却都一一被砍杀,一时之间那些凶残的狼竟然靠近不得。

    孔不二命令将那些狼的尸体点上火扔出去,顿时一股毛皮烧焦的味道四处弥漫开,着实的难闻。

    狼是有灵性的动作,孔不二的举动无非是挑衅,而那浓浓的焦味竟让那些狼只是“呜呜”的叫表示愤怒,竟然不敢上前来。

    双方僵持着。

    火堆渐渐的熄灭,外面的情景终于可以看得清,被云遮去大部分光亮的月下,仍有几十头狼围在周围。

    “老哥,最大的那头应该就是狼王了,你可要射准点。”孔不二冲孔有力道,孔有力点点头,拉开弓,然后猛地射出一箭,几乎毫无悬念的,那头最大的狼,惨叫一声倒在地上,然后不用命令,其他黑衫军也同时开弓,数十头狼瞬间倒地。

    起初狼群还在“呜呜”的怒吼,此时的叫声渐渐变细,而且没有方才那股气势。

    谢怀青张大嘴巴,道:“它们是不是在害怕?”

    孔不二却只是哼了哼,对孔有力道:“老哥,剩下几十头,尾巴都夹起来了,估计差不多了。”说完,从屋里的篝火中拿起火把,点燃旁边一只喷气不止的马的马尾及马鬃,对着它的屁股一拍,马本来就受了惊吓,此时身上着火,更加恐惧,惊恐的带着一团火便冲了出去。

    狼群失了狼王本就六神无主,此时看到一团火冲出来,顿时乱了方寸,四处逃窜开。

    终于,狼群散去。

    似乎雨过天晴般,方才躲在云层里的月也亮起来,外面一片狼籍,狼群死伤大半还失了狼王,而孔不二一方才损失了两匹马。

    “它们还会不全再来?”谢怀青还未缓过神来。

    “难说啊,”孔不二答的云淡风清,倚在刚才马冲出去时被撞破的墙上,捡起地上的一样东西,看了一眼,拿在手中,冲黑衫军道,“火重新点起来,以防万一。”

    陈薇远没有谢怀青那般吓到发抖,他看着被篝火照得脸通红的孔不二,缓缓地在铺了毯子的地上坐下。

    这就是传说中身经百战的黑衫军吗?方才的情形可曾看到有哪一个面露惊慌,而孔不二,看似杂乱无章,而他就是这么一点点的挫了狼群的士气,逼狼王现身。

    开始火堆还亮时,狼群士气正盛,他没有坐以待毙,而是让孔有力提箭射杀,是一挫狼群的士气;火堆渐灭,狼群士气虽盛却乱,他将点燃的狼尸抛出,那是二挫,最后狼王现身,射杀之,那是三挫,狼通人性,这么一个屠狼之夜,与进行了一次战事有什么区别?

    她想着,却看到孔不二走向那边墙角一直在睡觉的乞丐。

    “这位兄台,这么贵重的香料可别掉了。”是个瓷瓶,盖子是打开的,正躺在孔不二的手心。

    乞丐睁开眼,没接那瓷瓶,只是看着孔不二。

    “我这里还有,”孔不二又从口袋里拿出好几个瓷瓶来,盖子都是打开的,“我听说狼的鼻子极灵敏,而有些香味对他们极具诱惑,我想你在这里的各个墙角边放上这些是想把狼引来吧?”

    乞丐仍是没说话,脸上却已在笑。

    “齐筝还惦记着一个人的下落,派人来寻,他一定知道我还未死,所以让你等在这里杀我吧?”他所说的“一个人”自然是指陈薇。

    那乞丐的笑容终于淡去,却道:“想杀就杀。”

    孔不二一把将手中的瓷瓶全扔在地上,骂道:“妈的,你好好的烤你的鹰不就得了,齐筝有什么值得你卖命?”

    乞丐只道:“信红衣者生。”说着盘腿坐起。

    “生个鸟,我现在杀了你,看你怎么生?”孔不二直接将身上的匕首拔出来。

    乞丐闭上眼。

    孔不二盯了他半晌,忽又放下匕首,道:“好了,我放你走。”

    乞丐一怔:“为何?”

    孔不二哼了哼:“你根本不是会屈居于齐筝之下的人。”

    乞丐眼神闪了一下,却不再问什么,只是向孔不二拱了拱手,站起来走了。

    走到门口时停了停,回头道:“后会有期。”别有深意。

    人疲马乏,赶到太原城下时已是几天后的事了。

    太原城门紧闭,大批灾民围在城外。

    “怎么回事?”孔不二站在车上,问孔有力。

    孔不力看了看眼前的情景,道:“我半月前出城已是这种情形,太原府怕灾民大量涌入城内造成大乱,所以暂时命令关闭城门,我只是接管驻军,无权过问行政事务,所以也只能任他关了城门。”

    这样做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太原乃首府,太原一乱,山西皆乱,太原府尹当然不敢随便放灾民进太原,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时间一长,在城外的灾民必定燥乱难控,随时都会起冲突,齐筝如果已到太原,必定也看到此番情景,若由他煽风点火,灾祸立起。

    “皇帝还真是给我找了份好差事啊,”孔不二眯着眼,想了想,对身旁的兄长道,“我们进了城,你暂时不要露了我的身份,我且看看太原城内又是何种情形。”

    孔有力点头,让手下去城门口通报,不一会儿,城门开了一条缝来,边小心翼翼的提防着不让灾民冲进来,边让孔不二的马车缓缓驶进太原城。

    一进太原城,又是另一番景象,比起城外的民不聊生,城内要安逸许多,虽也干旱严重,但与孔不二一路所见,这里已算是天堂。

    随着孔有力的部队,不动生色的在驻军府住下后,孔不二便与谢怀青在太原城无所事事的闲逛。

    酒肆茶楼仍是做着生意,声色之所也仍在经营,但整个气氛里带着浓重的颓意,似乎照常过着日子,却心不在焉。

    “有点闷啊。”谢怀青说了一句,撑着头从茶楼的窗口往街上看。

    现在喝茶是很奢侈的事情,茶楼里的人也寥寥无几,伙计耷拉着脑袋倚在一旁,一切都显得无精打采,孔不二本想坐在茶楼里听听这太原城的大小事件,现在看来是来错了地方,他正要付钱走人,却看到楼下的大街上,一队人推着个大木桶,自茶楼下经过,本是没在意,旁边的伙计却叹了口气。

    “造孽哦。”

    “这么大的木桶,里面装的什么?”一旁的谢怀青随口问道。

    伙计看着那木桶道:“是城西的山泉水。”

    “山泉水?这样的大旱,山泉水早枯了吧。”

    “客人你有所不知,那泓泉水也算这里的一绝,旱时不枯,涝里不溢,晴时不涩,雨时不混,一年四季始终清凉,喝时还带着股甜味,是绝对好泉啊。”

    “哦?那我待会儿得去尝尝。”江南出好泉,谢怀青不由好奇起来,伸着脖子,看着楼下。

    伙计哼了哼:“恐怕不行。”

    “为何?”

    “那是熊家的泉水,外人是喝不得的。”

    “喝一口也不行。”

    “不行,周围围了铁栏,有专人看守,闲杂人等是近不得的。”

    “这么说,你们这里人只能看着这熊家一桶桶往家里运水,就算有人渴到快死了,也只能看看?”

    伙计点头,道:“不仅如此,而且客人我实话告诉你,这桶水运回去还止不准就是用来喝的。”

    “什么意思?”

    “这个时候,那桶水运回去该是给熊家太君洗澡用的。”

    “什么?”谢怀青难以置信,大旱之年,河流几乎干枯,这家人还用这么大一桶山泉水洗澡,“暴殄天物,暴殄天物,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他几乎拍案而起。

    孔不二正眯着眼,趴在桌上,谢怀青这么用力一拍,将他的耳朵震得有点疼,心想,这小子还真是没见过世面,什么叫有钱人,有钱人就是要会糟蹋钱,还不给别人占一点便宜,他在京城长大,又是满大街的胡混,这种他见多了。

    他揉了揉耳朵,坐直身体,看着运去的载着木桶和车子,问道:“那熊家,什么来历?”

    “熊家?”伙计替孔不二倒了茶道,“客人是外地的吧,至少不是山西人,还不是生意人。”

    “怎么说?”

    “熊家啊,山西谁不知道熊家,那钱庄,米粮,整个山西的生意可都是熊家的,富可敌国啊。”

    孔不二眨了眨眼,不怎么相信,道:“你可别跟我吹。”

    “不信,我就给你打个比方,那城门外的灾民你可看到了,足有上万了吧,熊家打开粮仓让他们放开肚子吃,估计三年半载还吃不完。”

    不知那伙计是不是说的夸张了,但就算夸张,也足可以说明那熊家确实有些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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