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燕带着荷香一同来到大厅，眼睛在厅内扫了下，却不见赵宣的身影，脸上顿时失去了光采。此时刘任同夫人已在厅中等候多时，见女儿姗姗来迟，并未不悦，反道爬上了笑意。刘燕轻移莲步，迈入大厅，向爹娘行了个万福礼。“爹，娘。”“燕儿，来，让爹好好看看。”刘侍郎向女儿伸手道。“爹，你都看了十几年了，还没看厌么？”刘燕娇嗔道。“呵呵，爹就你这一个宝贝女儿，别说看十几年，看一辈子也看不够啊，来，乖女儿，坐。”刘侍郎拉着女儿的手道。“老爷。”夫人向刘任使了个眼色。“呵呵，不急不急。”“老爷，什么叫不急呀，晴儿与燕儿同龄，娃娃都生了。”刘夫人微愠，这个女儿就是让老爷宠坏了。刘燕心往下一沉，心知娘是让爹说许人之事。“夫人，晴儿是晴儿，那能与我家的燕儿相比。”刘任的话又换来夫人一记白眼。“唉，女大不中留啊。”刘任叹道，“燕儿，你娘说已经委托媒婆给你寻……”“爹，女儿还小，女儿不愿嫁人。”刘燕闻言急道。“燕儿，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娘十六的时候早就嫁你爹了，若不是你爹，去年就当替你找个好婆家了。”刘夫人微怒。女大当嫁，每次她出去打牌的时候，别的夫人都会说自己的孙子多么多么可爱，外孙多么聪明，就只有她……“娘，可是……”刘燕低头不敢看她娘，在这家里，她娘的话就是圣旨，别说她了，连她爹都不敢说什么。“燕儿，娘先前已经告诉你了，你也好着手绣自己的嫁妆了，这李媒婆的大名城里人都知道，想必不出几月，你就得嫁了。”刘夫人看着女儿，心里也有点不舍，不过女儿大了总是要嫁人的，总不能一直留在家里啊，晚嫁还不如早嫁。“夫人，你怎么可以将燕儿的终身交给那个李媒婆呢？好歹燕儿也是官家小姐，她一个平民百姓，又一老婆子，能替燕儿挑得什么好夫婿。”刘任眉头紧皱，不悦的看着夫人。刘夫人见老爷瞪着自己，心下更是不悦，对着刘任道：“老爷，平民又怎么了，做官的又怎么了，还不是一样的娶媳妇嫁人，当官的也好，平民百姓也好，能对女儿好才是最重要的。”刘夫人回瞪着刘任，她也是女人，她深知什么对女人来说才是最重要的。女人一辈子都活在家庭这个狭小的空间，嫁个有权有势，知疼，知爱的好男人固然好，但是若二者不能兼得，当然先择后者。“夫人，你这么说可不对了，燕儿即使不能嫁入高官豪门，至少也的嫁个门当户对的，没权没势，难不成让燕儿嫁过去吃苦，真是妇人之仁。”这是刘任第一次发怒，女儿是她的心肝，当然得挑个有权有势的好女婿，再怎么的官位也不能比他低。“爹，娘，女儿先回屋了。”刘燕见爹娘竟为八字还没一撇的婚事吵了起来，头疼得很，如果不是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嫁谁都没区别。刘燕深知在婚姻上她没有自主权，眼下只盼能在出嫁前多看看赵宣，留待日后做个美好的回忆也好。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自己不是官家千金，那她同赵宣之间就没有身分的差距了。刘燕见争吵的爹娘并未理她，遂朝荷香使了个眼色，二人悄悄离开了大厅。出得大厅，刘燕将荷香轻拉至一旁，耳语道：“荷香，你帮我将赵宣找来，我有话要问他。”眼看就要嫁出去了，刘燕有些不甘心，十年的感情，赵宣却从来不曾回应过，无论如何在出嫁前，她得逼出赵宣的真心话，要不然她嫁的不甘心。刘燕一人回到了玉燕楼，坐在镜前看着姿色一般的自己，唇边爬上了一抹苦涩的笑。小的时候她从不在意自己的容貌，可是前年她同娘亲去城外的庙里上香时，赵宣在庙里竟朝别的女人看，而且还是一看就收不回心神了。一年前，刘燕及笄前几天，刘夫人带着刘燕去庙里上香，一路由赵宣护送。到的城外的法华寺时，已有不少官眷。其中最显眼的就是礼部尚书的女儿，不但主子相貌出众，她身旁婢女的相貌更胜主子不知多少倍，而赵宣竟然直勾勾的盯着人家，甚至连她轻咳提醒都拉不回她的视线。自那之后，那一幕就成了刘燕的心病。正想着，赵宣的脚步声音从门外传来，刘燕心跳加速，人未见，双颊却已绯红。“小姐，你唤属下吗？”自荷香出现在赵宣面前，赵宣心里就开了似的沸腾不息，这会见到刘燕，尤其是在看见刘燕那绯红的双颊时，胸口更是“咚咚咚……”一声响过一声。刘燕向门口看了看，未见荷香，心知荷香定是站在院外守着，暗赞荷香的机灵，忠心。刘燕走到赵宣跟前道：“燕儿，你要叫燕儿。”赵宣别开了头，燕儿岂是他能叫的，小姐小的时候，老爷不忌讳，他敢就几声，偶尔也会唤一声，可是现在。赵宣向后退了一步，同刘燕拉开了距离，刘任告戒的话言犹在耳。‘赵宣，老爷我当年将你买来是为了我的宝贝女儿，小姐年幼稚不识事，你跟在老爷身后已多年，有些话，老爷我也不想点明，你好自为之’，这是刘任的第一次暗示。‘赵宣，小姐是要嫁人，今后没老爷的命令，你不得前去玉燕楼……’这是第二次。……之后几乎每隔几天就会告诫一次，久了赵宣都已经麻木了。他何尝不明白刘燕的一片痴心，可是，老爷说的没错，小姐有更好的男人，而他赵宣算什么，说好听点是护卫，说难听点，他就是刘府的看门狗。并不是赵宣贬低自己，在这阶级分明的社会，主子同下人是分得很清的，尤其是刘任这样的官家。“赵宣，我们有一个月未见了，你就这样回应我吗？”刘燕猛上前几步，走到赵宣跟前，哀怨道。赵宣沉默不语，他能回应吗？他敢回应吗？老爷知道了，非赶走他不可，那以后他就再也见不到小姐了，他不敢……“小姐，如果没什么事，属下先下去了，老爷一会还要出门呢？”赵宣又后退了两步，恭敬的向刘燕道。“老爷，老爷，除了老爷，你就不能说说我吗？”刘燕突地脸色一暗，对着赵宣哭道：“一定是在想她，她那么漂亮……”“燕儿，你别胡说，她……”情急之下，赵宣又忘记了主仆之分，他知道刘燕说的是谁，去年他并不是色眯心窍，而是，他只是觉得尚书府的丫头面熟，像他记忆里的某个人。“我没有胡说，你明明就说。”刘燕听得赵宣终于肯叫她燕儿，暗自心喜。“唉，她是属下的失散的妹妹。”赵宣无奈的叹道，他本是南方之人，十几年前，南方水患，他爹不幸过世，扔下他们兄妹同娘亲一人走了。她娘在走途无路的情况下将年方三岁的妹妹给卖闻，正因为妹妹被卖的时候是三岁。当刘任进武馆挑他的时候说是要买他保护三岁的女儿时，他才会一口答应，将自己卖进了刘府。“妹妹？你没骗我。”刘燕还是有点不信。“燕儿，我几时骗过你。”赵宣很是心烦，刘燕虽然还是刘燕，但他却不能再作以前的赵宣，他害怕刘燕再这样含情脉脉的看着他，他怕有一天自己把持不住，会做出什么悔之不急的错事，他怕……“我信你，赵宣，为什么你最近都不来看我？”刘燕说着双手环着赵宣的腰，将头贴在赵宣胸前。赵宣身形一震，不可以，不能这样的，他应该将伸手将小姐推开的，可是手伸出来，却变推为拥了。“燕儿，你以后别再唤我，老爷知道了，会赶走我的，那样以后……”赵宣闭眼享受这片刻的温情，他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他不能再放纵自己的感情，他不可以再这样害人害已……“以后？以后我只怕再难见到你了。”刘燕凄凄道。不管她的夫婿是谁，只要她嫁了，她就没有资格再见赵宣了。“小姐，老爷……老爷……”赵宣本想告诉刘燕，老爷将夫人身边的婢女许配给他了，可他张口几次，却始终说不出口，他怕见刘燕伤心，怕见刘燕哭泣。“是不是我爹又不让你看我？”刘燕抬头询问道。赵宣摇了摇头。“赵宣，府里今天来了飞龙城最有名的媒婆，我娘……”刘燕也是欲言又止。赵宣身体一僵，心口一阵绞痛，媒婆？夫人终要将小姐嫁出去了吗？为什么？为什么他只是个没身分，没地位的奴才……赵宣害怕自己失控，将刘燕轻轻从身前推开，低声道：“小姐，属下走了，老爷，出门的时间到了。”“不，赵宣，我不让你走，不让你走，没准明天我就要嫁人，没准这会成为我们最后一次见在同，我不要你走……”刘燕将赵宣抱的更紧，她害怕那种一见成永别的想法，她不愿意嫁别人……“小姐，不好了，老爷来了。”荷香慌张的从门外闯了进来。赵宣一震，再也不能犹豫了，他将刘燕带到荷香怀中，嗖的一声从玉燕楼消失了。“荷香……”刘燕趴在荷香肩头哭泣。刘任进门看到的就是女儿趴在婢女肩头痛哭的一幕，大惊，忙上前将女儿揽过，安慰道：“燕儿，乖，不哭，别生你娘的气，爹一定会为你觅一如意郎君，别理会你娘……”“爹，燕儿不嫁，燕儿不愿嫁。”听爹爹又说到嫁人之事，刘燕哭得更伤。“好，不嫁，不嫁，我的燕儿不嫁，以后就在府里守着爹娘一辈子。”刘任轻笑道。小女孩婚前撒娇是正常的，待那日见到夫婿后，就不会再这样了，只怕到时就会天天盼嫁了，刘任摇了摇头，相信他的燕儿不会的。“爹，真的吗？燕儿，真的不用嫁了么？”刘燕心喜的抬头道。却在瞥见刘任宠溺的微笑时冷了下来。原来爹爹是骗她的，怪也只怪她太天真了。刘燕一把推开亲爹，负气的坐到床沿上。“燕儿，别使小姐脾气了，你娘说的没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嫁人是迟早的事，你若不嫁，果真守着爹娘一辈子，那爹岂不是要被人笑话死，再说，我刘任的女……”“你走，你走，燕儿不要你这个爹了。”刘燕嘟着嘴，起身，一双手将刘任往外推。“燕儿，你说的这叫什么话，爹能说不要就不要吗？爹……”刘任闻言很是恼怒，这女儿越大越不听话，竟然连爹都敢不要。“不听，不听，燕儿除了宣哥哥谁也不嫁。”“你说什么？再给爹说一遍。”刘任怒瞪着女儿，大有火山暴发的迹象。刘燕错愕的捂口，她怎么就将话说出来了呢？刘任怒瞪着女儿，他都已经将赵宣调开一年多了，她怎么还是念念不忘，他就不明白，那个赵宣有那点吸引他的宝贝女儿。说身份赵宣只是低下的侍卫，说相貌，他也只能算是眉清目秀，又不是书生，一个习武的大男人，长得眉清目秀，刘任看着就觉不舒服，若不是在他身上花了银子同精力，他早就将人扫地出门了，如今女儿竟然认定那么个一无是处的男人，刘任怎么不怒。“爹，女儿说什么都没用，到头来还不是你同娘做主。”刘燕委屈的坐回床沿。“你知道就好，你给爹听着，从现在起，只要再听到你提赵宣二字，爹就将他扫地出门。”刘任怒道，说完气愤的甩袖离去。刘燕看着刘任离去的背影，眼泪似断了线的珍珠一般，哗的往下砸。长到十六岁，她爹从来没凶过她，可今天，不但凶她了，而且还威胁她。“小姐，你别哭了，除了奴婢别人也看不到，眼泪也白流了。”荷香走到刘燕面前，苦着脸道。虽说做奴婢的应该站在主子这边，可荷香同刘任的想法一样，以小姐的家世，品行，随便找一个男人也比赵宣强，她就不明白小姐怎么就那么死心眼的认定赵宣。“荷香.”刘燕怒瞪荷香，她都伤心的要命，被死丫头这么一说，好似她是故意哭给人看的。“小姐，奴婢也是为你好，你再怎么也拗不过老爷夫人的，早晚都要伤心，还不如彻底忘了。”荷香继续苦口婆心道。荷香走上前，替刘燕拭去脸上的泪痕，不是她这个做婢女的心肠不好。以刘燕的柔弱性子，最后不管同意与否，都是要嫁给夫人选中的人，长痛不如短痛，趁着婚事未定之前，彻底了断了对赵宣的那份感情，以后成亲了，夫妻生活才会幸福。其实她也不愿看小姐伤心，若是刘燕性子硬点，强点，没准她就怂恿小姐私奔了，虽然她觉得赵宣配不上小姐，但是只要小姐喜欢，在合适的情况下，她还是会帮助小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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