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我们依然严格地遵守‘了解必须了解的事情’这个原则。我知道你已经有一个多星期没看到蕾妮斯梅了,但是,你现在来我们这里实在不是个好主意,我带着蕾妮斯梅去你那里好吗?”
查理沉默了许久,我怀疑他是不是听出了我声音中掩藏的紧张。
接着他咕哝道:“了解必须了解的事情,呃……”我这才意识到,是他对超自然现象的谨慎态度令他迟迟不作回答。
“好吧,孩子,”查理说道,“今天上午带她过来可以吗?苏会为我准备午饭。她也被我的厨艺吓坏了,就像你当初第一次品尝时的反应一样。”
查理大声笑了起来,然后又为过去的美好时光叹了口气。
“就定在今天上午吧。”越早越好,我已经推迟太久了。
“杰克会跟你们一起来吗?”
尽管查理不知道狼人有烙印爱人这回事,但任何人都不会无视雅各布和蕾妮斯梅之间亲密的关系。
“有可能来。”雅各布怎么可能无缘无故错过同蕾妮斯梅共度的时光,更何况周围没有吸血鬼。
“也许我应该邀请比利过来,”查理若有所思地说道,“但是……嗯。也许以后再说吧。”
我没太注意查理的反应——但发现他提到比利的时候,声音里带着奇怪的不情不愿,我没精力去理会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查理和比利都是成年人了,如果他们之间真的有什么瓜葛,他们自己会找到解决的办法,我还有许多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思考。
“待会儿见。”我告诉他,挂了电话。
这趟出行不仅仅是为了让我的父亲远离家里二十七个千奇百怪的吸血鬼——虽然他们都信誓旦旦地说不会在方圆三百英里内捕食人类,但是……显然,任何正常人都不应该靠近这个群体。我这样向爱德华解释:我带着蕾妮斯梅去查理家,这样他就不会来我们家。这是一个离开家的正当理由,但并不是我的真正理由。
“为什么不用你的法拉利?”雅各布在车库里向我抱怨道,我已经和蕾妮斯梅坐上了爱德华的那辆沃尔沃。
生日那天过后,爱德华找机会向我展示了我的吸血鬼专用车,正如他猜想到的,我确实没能表现出适当的热情。当然,这车外观美、速度快,但我更喜欢用双脚跑。
“太惹眼了,”我回答道,“我们可以步行过去,但那一定会让查理大吃一惊。”
雅各布嘟囔了几句,不情愿地坐到了前排座上,蕾妮斯梅从我的腿上爬到他的腿上。
“你还好吧?”我一边问他,一边将车开出了车库。
“你觉得呢?”雅各布尖刻地问道,“我烦透了这些臭气熏天的吸血鬼。”他看到我脸上的表情,没等我开口又说道,“是的,我知道,我知道,他们都是善良的吸血鬼,他们是来帮忙的,他们会拯救我们所有人,等等等等。随便你说什么,我始终认为德拉库拉[1]一号和德拉库拉二号叫人汗毛直竖。”
贝拉(28)
我忍不住笑起来,我也不太喜欢罗马尼亚血族的两位客人:“在这一点上,我没有反对意见。”我说。
蕾妮斯梅摇了摇头,但是什么也没说。她同我们其他人的态度不同,她觉得罗马尼亚吸血鬼们特别有吸引力。他们不愿意接触蕾妮斯梅,她就努力地朝他们大声说话。她问他们为什么会拥有那么与众不同的皮肤,虽然我担心他们会生气,但我很高兴她提出了这个问题,因为我也一样好奇。
他们似乎没因为她的问题而恼怒,倒是显出几分惆怅。
“我们一动不动地坐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孩子,”弗拉德米尔回答道,史蒂芬在一旁点点头,但没有像平常那样跟着弗拉德米尔说下去,“我们沉思冥想自己的神性。众生都来向我们顶礼膜拜,其中有被捕食的猎物,有机敏圆滑的外交官,还有寻求我们恩惠的人,他们的崇拜象征着我们的伟大力量。我们坐在御座上,把自己想象成神,长久以来我们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开始发生变化——几乎快要石化了。我想,沃尔图里烧毁我们的城堡时,反倒帮了我们一个忙,至少史蒂芬和我没有继续石化下去。如今,沃尔图里的眼睛蒙上了一层灰白的浮垢,但我们依然是火眼金睛,正好方便我们不偏不倚地从他们的眼窝里挖出他们的眼珠子。”
从那以后,我尽量让蕾妮斯梅离他们远远的。
“我们要在查理家待多久?”雅各布问道,打断了我的思路。我们离卡莱尔的屋子和里面的新住户们越来越远,雅各布看上去轻松了许多。他并没有把我算入吸血鬼的行列,这让我十分欣慰。对他来说,我还是原来的贝拉。
“得多待一会儿。”
我的语气引起了他的注意。
“除了看望你爸爸以外,是不是还有其他什么事情?”
“杰克,你在爱德华周围可以很好地控制住自己的思绪,你知道吗?”
他挑起一边又黑又浓的眉毛:“是吗?”
我只是点了点头,迅速地朝蕾妮斯梅瞅了一眼。她正望向窗外,我看不出她是否在专心地听我们谈话,但我决定不冒险透露更多的细节。
雅各布等着我补充下文,他撅起了下嘴唇,琢磨着我简短的一句问话。
我们沉默不语地行驶在路上。我眯缝着眼,透过恼人的隐形眼镜看着冰冷的雨滴,天气还不够冷,不会下雪。我的眼睛不像刚开始那样令人毛骨悚然——不再是鲜亮的深红色,而是晦暗的红橙色。不久以后,它们会变成琥珀色,那时我就用不着戴隐形眼镜了,我希望查理不会因为这些改变而感到心神不宁。
我们在查理家门口停住车,雅各布还在研究刚才那场没进行下去的对话。我们在雨中按照正常人的步速行走,谁也没有开口说话。父亲正等着我们,我还没来得及敲门,他就打开了门。
“嘿,伙计们!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瞧你,尼斯!过来外公这儿!我敢打赌你又长了半英尺。你看上去真瘦,尼斯。”他瞪了我一眼,“难道他们没喂给你吃的东西吗?”
“这只是生长突增引起的。”我嘟囔道,“嘿,苏。”我朝他的身后喊道。厨房里飘出鸡肉、西红柿、蒜和奶酪的味道,也许对其他人来说,闻上去是美味佳肴。我还闻到了新鲜松木和积尘的味道。
蕾妮斯梅露出了小酒窝,她从不在查理面前说话。
“好了,孩子们,进屋暖和暖和,我的女婿怎么没来?”
“他在家招待朋友,”雅各布说道,接着哼了一声,“你太幸运了,查理,还好你没进入他们的圈子,我想说的就这些。”
查理显得有些局促不安,我轻轻地朝雅各布的腰上打了一拳。
“哎哟。”雅各布低声地抱怨道。嗯,我以为我只给了他轻轻一拳。
“查理,实际上,我还要完成其他的任务。”
雅各布立即看了我一眼,但是什么也没说。
“是不是还没来得及为圣诞节购物啊,贝儿?要知道,剩下的时间可不多了。”
“对,圣诞节购物。”我勉强地说道。难怪屋子里有积尘的味道,查理一定挂上了往年的装饰品。
“别担心,尼斯,”他对着她的耳朵低语道,“要是你妈妈搞砸了,外公会让你过一个愉快的圣诞节。”
我冲他转了转眼珠,但事实上,我确实一点也没有想过节日的事情。
“午饭准备好了,”苏在厨房里喊道,“快来吃饭吧,伙计们。”
“待会儿见,爸爸。”我说道,迅速地同雅各布交换眼神。即使他忍不住在爱德华附近回想这件事,至少他不会向爱德华提供太多的信息,他压根儿不清楚我要做什么。
我坐进车里独自思忖,其实就连我自己也不清楚我要做些什么。
前方的道路又黑又滑,但我已经不再为驾车感到害怕,我超强的反应能力完全能胜任这份工作,我几乎没怎么在意路况。关键的问题在于,当车旁有其他车辆的时候,我得控制好车速,以免引起别人的注意。我迫切地希望履行使命、揭开谜底,这样我就能一心一意地去完成生死攸关的学习任务。学习保护一些人的生命,学习夺走另一些人的生命。
我能越来越娴熟地施展盾牌术。凯特觉得没必要再刺激我——既然我知道盾牌术的关键是愤怒的情绪,找到生气的理由对我来说并不难——因此,我大部分时间是和査弗丽娜在一起练习。她为我增强的扩展能力感到高兴,我能让盾牌覆盖差不过十英尺的范围,而且可以坚持一分钟,尽管每次练习之后我都精疲力竭。一天上午,她想让我试试能不能使盾牌完全脱离我,让我置身盾牌之外。我不明白这么做有什么益处,但是査弗丽娜认为这样可以帮助强化我的实力,就好比健身的人,除了练习臂力之外,还要锻炼腹部和背部的肌肉,只有当全身的肌肉变得更强健,才能举起更重的东西。
我并不太擅长这项技能,我仅仅看到过一次她试着向我展示的丛林河流。
然而,对于即将发生的一切,我需要准备的绝不局限于此。只剩下两周时间了,而我也许忽略了最重要的事情,今天一定要弥补这个疏忽。
我在脑子里记住了相关的地图,我没能在网页上搜索到J.詹克斯的地址,但是要找到这个地方并不困难。我的另一个目的地是詹森·詹克斯的地址,而这并不是爱丽丝指引我去的地方。
说这一带的环境不尽如人意简直是过于含蓄。即使是卡伦家最不起眼的小轿车,如果停放在这条街上,也算得上是极品。我那辆破旧的雪佛兰也能成为这里不错的车。假若回到过去还是正常人的时候,我一定会紧锁车门,鼓足勇气飞驰而去。如今成了吸血鬼,我反而被眼前的一切吸引住。我想象着爱丽丝来到这种地方的原因,但始终没找到答案。
街边的房子年代久远,全都是三层小楼,全都又窄又长,全都微微倒向一边,似乎被雨滴敲打倾斜,里面被分割成无数个小房间。房子外墙壁的油漆已经脱落,看不出它们原本的色彩,全退成了清一色的灰白。有的房子的底楼开了些店铺:一家脏兮兮的酒吧,窗户被涂成了黑色;一家巫师道具专卖店,大门上时断时续地闪着手掌和塔罗牌形状的霓虹灯;一家文身店;一家日间托儿所,靠街面的窗户快要散架,用胶带勉强地粘着。尽管正常人在这种昏暗的环境下应该需要照明,但所有屋子里都没有灯光。我听见远处传来低沉含糊的说话声,好像是电视里的声音。
周围没什么人影。有两个人冒雨朝着彼此相反的方向一步一拖地走着。有一个人坐在一家二流律师事务所的窄小门廊里,律师事务所的大门已经用木板封上。他看着一张湿漉漉的报纸,吹着口哨,欢快的口哨声和这里的氛围格格不入。
我疑惑不解地望着这位轻松快活的吹哨人,一时间没意识到这家律师事务所正位于我要找寻的地址上。破败的屋子上没挂门牌,但是旁边文身店的门牌号码正好差两位。
我把车停到路边,独自寻思了一会儿。无论如何我要进入那间破屋子,但是,我要怎么做才能不让吹哨人发现呢?我可以把车停到另一条街上,然后从后面绕进去……说不定后面那条街上的人更多。也许可以从屋顶进去?灰暗的天色能够掩饰住我吗?
“嘿,女士。”吹哨人朝我喊道。
我摇下了副驾驶座位的车窗,装做听不到他的话。
那人把报纸放到一边,我这才看清他穿的衣服,不禁大吃一惊。在破旧的长风衣下,他的穿着十分考究。车外一丝微风也没有,我闻不到衣服的气味,但他那件深红色的衬衣亮光闪闪,看上去像是丝绸。他卷曲的黑发蓬松杂乱,黑色的皮肤光滑无瑕,牙齿洁白整齐,皮肤和牙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女士,恐怕你不该把车停在那儿,”他说道,“等你回来时,它就不在那儿了。”
“谢谢你的提醒。”我说道。
我熄掉引擎,走出车来。比起破门而入,也许这位吹口哨的朋友能更快地解答我的疑问。我撑开灰色的大伞——倒不是因为我想护着身上长长的羊绒毛衣,正常人是会撑伞避雨的。
吹哨人眯起眼睛,穿过雨滴看见了我的脸,一下子目瞪口呆,咽了口唾沫。我渐渐向他靠近,听见他的心跳不断加速。
“我在找人。”我先开口道。
“我就是你要找的人,”他笑着说道,“我能帮什么忙吗,美女?”
“你是J.詹克斯吗?”我问道。
“哦。”他说道,他脸上的表情从满怀期待变成了恍然大悟,他站起身来,眯缝着眼睛打量我,“你为什么要找J?”
“这是我的事,”其实我自己也没有任何线索,“你是J吗?”
“不是。”
我们面对面地站了一会儿,他敏锐的目光上下扫视着我身穿的珍珠色贴身外套,他的视线终于落在了我的脸上:“你看上去跟普通的客户不太一样。”
“也许我不是普通的客户,”我承认道,“不过我必须尽快见到他。”
“我不确定能做些什么。”他坦白道。
“你叫什么名字?”
他咧嘴一笑:“马科斯。”
“很高兴认识你,马科斯。好了,告诉我你为普通的客户做些什么?”
他收起笑脸,皱了皱眉头:“嗯,你和J的普通客户简直有天壤之别。像你这样的人根本没必要来贫民区的事务所,你可以直接去他安置在摩天大楼里的豪华办公室。”
我告诉他另外一个地址,故意将门牌号码说错。
“对,就在那一带,”他说道,又疑心重重地看着我,“你为什么不去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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