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光之城-破晓(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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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贝拉(14)

    与此同时,爱德华的电话响了,尖锐而急促,我们两个都没有动,电话响了一遍又一遍,我试图对此置之不理,手指按住我的肚子,等待着。在镜子中,我的表情不再是迷惑不解的了——现在是惊叹。我几乎没注意到从什么时候开始莫名其妙地默默流起泪来,泪珠儿顺着我的脸颊流淌下来。

    电话一直在响,我希望爱德华接电话——我正在享受此刻呢,很可能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

    丁零零!丁零零!丁零零!

    最后,恼怒打破了一切。我在爱德华身边跪下来——我发现自己的动作更加小心翼翼了,对每个感受到的动作要小心一千倍——我摸了摸他的口袋,找到了电话。我有些期望他能恢复过来,自己接电话,但是他呆若木鸡,一动不动。

    我认出了电话号码,也轻而易举地猜出为什么她打来电话。

    “嗨,爱丽丝。”我说道。我的声音没比先前好多少,我清了清嗓子。

    “贝拉?贝拉,你还好吗?”

    “还好,嗯,卡莱尔在吗?”

    “他在,出了什么问题?”

    “我不是……百分之百地……确信……”

    “爱德华还好吗?”她警觉地问道。她在电话那一端喊着卡莱尔的名字,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她的第一个问题,她就接着追问道,“为什么他不接电话?”

    “我不确定。”

    “贝拉,发生了什么事儿?我刚才看见……”

    “你看见什么了?”

    一阵沉默。“卡莱尔来了。”她最后说道。

    感觉就像冰水注入我的血管一样。如果爱丽丝预见到我怀里抱着一个脸庞像天使一般的绿眼睛小孩的话,她就会回答我的问题的,不是吗?

    在我等待着他们交换电话让卡莱尔开口说话的片刻,我想象着爱丽丝预见的一幕在我的眼睑下舞动。一个娇小、美丽的婴儿,甚至比我梦中的男孩还要美丽一些——我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爱德华。一股暖流涌遍我的血管,驱走了寒冷。

    “贝拉,我是卡莱尔,发生了什么事儿?”

    “我……”我拿不定该如何作答。他会笑话我的结论,告诉我我疯了吗?我是不是只不过又做了一个色彩斑斓的梦?“我有一点担心爱德华……吸血鬼能承受这样的打击吗?”

    “他受伤了吗?”卡莱尔的声音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没有,没有,”我让他放心,“只是……受到惊吓罢了。”

    “我不明白,贝拉。”

    “我想……嗯,我想……或许……我或许……”我深吸了一口气,“怀孕了。”

    仿佛是为了支持我的结论,我的腹部又传来了一阵微微的震动,我的手飞快地滑落到肚子上。

    停顿了很久,卡莱尔的医学专业知识起作用了。

    “你上一次的月经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婚礼前十六天。”我足够仔细地心算了一遍,然后才确定地回答。

    “你感觉如何?”

    “感觉很奇怪,”我告诉他,声音有些沙哑,一股眼泪又从我的脸颊上流淌下来,“这听起来很疯狂——瞧,我知道现在谈这些为时过早。或许我是疯了,但是我一直在做怪异的梦,一直吃东西,还会哭,会呕吐,而且……而且……我发誓刚刚有东西在我身体里面动。”

    爱德华猛地抬头。

    我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

    爱德华伸出手接过电话,他的脸苍白而且坚强。

    “嗯,我想爱德华想跟您说话。”

    “让他接电话吧。”卡莱尔紧张地说道。

    我把电话放在爱德华伸过来的手掌里,并不完全确定他此刻能说话。

    他把电话贴在耳朵边。“这可能吗?”他轻声问道。

    他听了很久,眼睛空洞茫然,什么也看不见。

    “那贝拉呢?”他问道,他一边说话一边用胳膊抱住我,把我往他身边拉近。

    他好像听了很久,接着说道:“好,好,我会的。”

    他把电话从耳朵旁边拿开,按了一下“结束”键,旋即又拨了个新号码。

    “卡莱尔说了什么?”我不耐烦地问。

    爱德华闷闷不乐地答道:“他认为你怀孕了。”

    这些话使我浑身涌起一阵暖流,直入脊椎,小小的震动在我体内颤抖。

    “你现在给谁打电话?”他把电话放在耳朵旁边时,我问道。

    “机场,我们要回家。”

    爱德华讲了一个多小时的电话,停也没停一下。我猜他正在安排我们回家的航班,但是我不能确定,因为他没说英语。听起来他在争辩,他的话经常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他一边争论,一边收拾行李。他像一阵生气的旋风一样在房间里飞快地旋转,所到之处整整齐齐的,而不是一片狼藉。他把我的一套衣服扔在床上,看也没看一眼,所以,我猜是我换衣服的时间了。我换衣服的时候,他继续争论着,手臂突然会不耐烦地挥来挥去。

    我无法再忍受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剧烈的能量,静静地离开了房间。他狂躁的专注使我的胃感到难受——并不像早上的不适,只是不舒服。我会在某个地方等待他的情绪过去,我无法与这个冰冷的精力集中的爱德华交谈,老实说他让我有些害怕。

    我再次来到厨房,柜子里有一包脆椒盐卷饼。我心不在焉地咀嚼着,凝望着窗外的沙滩、岩石、树和海洋,所有的一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有人推了我一下。

    “我知道,”我说,“我也不想走。”

    我望了一会儿窗外,但是推我的那个家伙没反应。

    “我不明白,”我轻声说道,“这儿哪里不好了?”

    令人惊讶,绝对是令人惊讶,甚至是令人震惊,但是有问题吗?

    没有。

    那么为什么爱德华那么狂怒呢?他实际上才是那个衷心希望由于怀孕而赶紧举办婚礼的人。

    我试着推测。

    或许爱德华希望我们立刻回家,这没什么好奇怪的。他希望卡莱尔为我检查,确定我的猜测是对的——尽管我心中对这一点没有丝毫的疑问。或许他们想要弄清楚为什么我已经怀孕到这个程度了,凸起的小腹,肚子里还有动静,这不正常。

    一旦我想到这一点,我确定我是对的。他一定非常担心这个小孩,我都还没有从惊吓中恢复过来呢。我的头脑没他转得快——他还沉浸在对之前想象出来的画面的惊叹之中呢:那个眼睛和爱德华一模一样的小婴儿——绿色的眸子,当他是人类的时候就是那样的——躺在我的怀抱里,那么白皙,那么漂亮。我希望他有一张与爱德华完全一样的脸庞,不要受到我的影响。

    这种憧憬变得那么突然,完全是必然的,想起来真有趣。从那第一次小小的接触,整个世界都改变了。以前在我的世界里,只有一件事情是我没有的话就活不下去的,现在却有两件了。这没有分别——我的爱不会因此而分割成两半,并不是像那样的。这更像我的心成长了,在那一刻膨胀到能容纳两个那么大了。所有额外的空间现在都已经被填满了,这种增长几乎令人眩晕。

    我以前从未真正理解罗莎莉的痛苦和憎恨,我从未把自己想象成母亲,从未想过这样的事情。答应爱德华我不在意为了他放弃小孩,那时候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因为我真的没想过。孩子,在理论上而言从来都没有吸引过我。他们似乎是一群吵闹的生物,常常会使人多愁善感,我从未跟他们有过多少接触。当我想象着蕾妮为我添个兄弟时,我想到的总是大哥哥,那种会照顾我的人,而不是要我照顾的人。

    这个孩子,爱德华的孩子情况完全不同。

    我想要他就像我需要空气呼吸一样,不是选择——而是一种必需。

    或许我的想象力真的是太差了,或许那就是为什么在我已经结婚之后我才能想象我会喜欢婚姻生活的原因吧——我无法想象我会要个孩子,直到有一个孩子即将诞生之时。

    我把手放在肚子上,等待下一次胎动,眼泪又从我的脸颊上流淌下来。

    “贝拉?”

    我转过头,他的语气令我警觉起来。他的声音太冰冷,太小心。他的脸色和他的语气一模一样,空洞而冷酷无情。

    就在那时他看见我在哭泣。

    “贝拉!”他闪电般地冲过房间,用手捧住我的脸,“你又痛了吗?”

    “没有,没……”

    他把我揽入怀里:“别害怕,我们十六个小时后就到家了。你会没事儿的,我们到家的时候卡莱尔就会准备好。我们会处理这一切的,你会没事儿的,你会没事儿的。”

    “处理好这一切?你是什么意思?”

    他弯下腰,看着我的眼睛:“我们要在那个东西伤害到你之前,把它拿出来。别害怕,我不会让它伤害你的。”

    “那个东西?”我惊呼道。

    贝拉(15)

    他猛地别过头,看着前门:“该死!我忘记今天古斯塔沃要来。我去让他离开,马上就回来。”他飞奔出房间。

    我抓住料理台撑住自己,我的膝盖抖抖索索的。

    爱德华刚刚把推我的那个小家伙叫做“东西”,他说卡莱尔会把它拿出来的。

    “不。”我轻声叫道。

    我之前想错了,他一点儿都不在乎孩子,他想要伤害他。我脑海中美丽的图景陡然发生了转换,变成了某种漆黑的画面。我那漂亮的孩子在哭泣,我虚弱的双臂不足以保护他……

    我能做什么?我有能力跟他们讲道理吗?要是我不能呢?这解释了爱丽丝在电话那头的沉默吗?那就是她看见的吗?爱德华和卡莱尔在他还不能存活之前就杀死了那个苍白无瑕的孩子吗?

    “不。”我又轻声叫道,我的声音更坚强一些了。那不可能,我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听见爱德华又在说葡萄牙语了,再次吵起来。他的声音越来越近,我听见他气急败坏地哼了一声。接着我听见另一个声音,低沉而怯懦,那是个女人的声音。

    他在她前面走进厨房,径直向我走来。他擦干我脸上的泪痕,声音从他那薄而冷酷的双唇间穿了过来,他在我耳边轻声说道:“她坚持把她带来的食物留下——她为我们做了饭。”如果他没那么紧张,那么暴躁的话,我知道他会转转眼珠的,“这是个借口——她想确定我还没有杀死你。”他话音落下的时候语气变得像冰一样冷。

    考尔手里端着一盘菜,上面盖了个盖子,紧张地转过屋角。我希望我会说葡萄牙语,或者我的西班牙语比基础阶段要好一些,那样我就能感谢这个女人,她敢于触怒一个吸血鬼,只是为了查看我是不是很好。

    她的眼睛在我们俩之间扫来扫去,我看见她在打量我的脸色,还有我眼里的泪水。她咕哝着一些我听不懂的话,把菜放在灶台上。

    爱德华厉声打断她,我以前从来没见过他这么不礼貌。她转身准备离开,长裙旋转起来把食物的味道拂到我的脸上,味道很浓——是洋葱和鱼,我作呕起来,转身跑向水槽。我感到爱德华的双手摸着我的额头,听见他在我嗡嗡作响的耳边轻声呢喃着一些安慰的话。他的手离开了一会儿,我听见冰箱的门砰的一声关上了。谢天谢地,气味随着这一声响消失了,爱德华的手再次抚摸着我黏糊糊的脸,让它冷却下来,很快就结束了。

    我用自来水漱口,他则抚摸着我的脸庞。

    我的子宫里略微有些移动,它在试探。

    没事儿的,我们很好。我对着微微凸起的腹部想道。

    爱德华让我转过身,把我拉进他的怀抱。我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我本能地合起双手放在肚子上。

    我听到一个轻微的惊呼声,抬起头来。

    那个女人还在那里,她犹豫地站在门口,手臂略微伸了出来,仿佛她在寻找什么办法来帮忙一样。她镇静地瞪大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我的手,张大了嘴巴。

    接着,爱德华也惊呼一声,他突然转身面对这个女人,把我稍微往他身后推了推。他的胳膊横过我的身体,就像他要阻止我一样。

    突然,考尔冲着他大叫起来——声音很大,也很暴躁,她说的那些我听不懂的话像刀子一样飞过房间。她在空中挥舞着小小的拳头,朝前走了两步,冲着他挥动。尽管她很凶,但很容易就能看出她眼里的恐惧。

    爱德华也朝她走过去,我抓住他的胳膊,为这个女人担心,但是当他打断她那激烈的长篇大论时,他的声音令我惊讶不已,特别是联想到她并没有冲着他尖叫,相比之下他对她多么尖刻。现在他的声音变得低沉下来,那是恳求的声音。不仅仅如此,而且声音也不一样了,更加粗哑,抑扬顿挫的声调消失了,我认为他已经不是在说葡萄牙语了。

    过了一会儿,那个女人惊讶地盯着他,接着她眯起眼睛,用同样的外语大声喊出一个很长的问题。

    我看着他的脸色变得悲伤严肃起来,他点了点头。她很快后退一步,双手交叉地放在胸口。

    爱德华向她伸出手,用手指向我,接着把手放在我的脸颊上。她又生气地回答,朝他挥动着双手,指责他,接着又用手指着他。她说完之后,他用同样低沉、急促的声音再次恳求起来。

    她的表情改变了——他说话的时候,她脸上怀疑的神情表露无遗,她的目光反复地扫到我疑惑不解的脸上。他停止说话,而她则在斟酌什么。她在我们俩之间看来看去,接着,仿佛是无意识地,她朝前走了一步。

    她用手示意了一下,模仿出一个形状,好像从她的肚子里鼓出来的一个球一样。我吓了一跳——她们部落关于捕猎的吸血鬼的传说也包含这个吗?她可能了解我体内生长的是什么吗?

    这一次她有意朝前走了几步,问了几个简短的问题,他则紧张地一一作答了。接着他变成了提问的人——非常迅速地询问。她犹豫了,然后慢慢地摇摇头。他再次开口说话时,他的声音如此痛苦,我惊愕地抬头看着他,他的脸因为痛苦而显得很憔悴。

    她回答的时候慢慢地朝前走,直到她近得足以将她的小手放在我的手上、我的肚子上,她用葡萄牙语说了一个词。

    “Morte[4]。”她平静地叹息道。接着她转过身,肩膀垂落下来,仿佛这次谈话使她苍老了许多,然后离开了房间。

    我知道足够多的西班牙语,知道这个词的意思。

    爱德华又呆立在那里,盯着她的背影,痛苦不堪的表情定格在他的脸上。过了一会儿,我听见船的引擎突突地响了起来,接着逐渐消失在远方。

    爱德华一动不动,直到我开始朝浴室走去,接着他的手抓住我的肩膀。

    “你去哪里?”他的声音是痛苦的耳语。

    “去再刷一次牙。”

    “别担心她说过的话,不过是些传说而已,只是为了娱乐而编造的古老的谎言罢了。”

    “我什么也没听懂。”我告诉他,尽管这并不完全正确。仿佛我能什么都不想一样,因为这是传说。我生活的方方面面都被传说包围了,而且它们都是真的。

    “我收好了你的牙刷,我去给你拿。”

    他走到我前面,朝卧室走去。

    “我们很快就要离开了吗?”我在他身后喊道。

    “你一刷完我们就走。”

    他在卧室外面静静地踱来踱去,等着我刷完牙,好把牙刷重新打包。我刷完牙后把牙刷递给他。

    “我去把包放在船上。”

    “爱德华——”

    他转过身:“怎么啦?”

    我犹豫了,想要想出什么办法有几秒独处的时间:“你能……为我打包一些吃的吗?你知道,免得我又饿了。”

    “当然,”他说道,眼神突然变得温柔起来,“什么都别担心。我们过几个小时就会到卡莱尔家了,真的,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的。”

    我点点头,害怕一出声就会出卖自己。

    他转身离开了房间,两只手各拎着一个大行李箱。

    我转过身,一把抄起他落在料理台上的手机。他忘记东西是很不可能的事情——忘记古斯塔沃要来,把手机落在这里。他那么紧张,都不是他自己了。

    我轻轻地弹开手机,翻动着预先设定好的号码。我很高兴他把声音关掉了,担心他会碰巧看见我打电话。现在他已经到船上了吗?或者已经回来了?如果我小声说话,他在厨房会听见吗?

    我找到了我想要拨打的那个电话号码,在我的生命中,我还从来都没打过这个电话。我按了一下“拨出”键,十指交叉起来。

    “你好!”一个像金色风铃般的声音应声道。

    “罗莎莉?”我轻声说道,“我是贝拉。求你,你得帮帮我。”

    注释:

    [1]碱式水杨酸铋(Pepto-Bismol),一种胃药,最大限度地疏解患者胃部的不适,特别针对胃灼热、消化不良、肠胃不适、恶心和腹泻等症状。

    [2]有益的斯特岗尼亚(Stregoni benefic),该吸血鬼的名字在意大利语中就是“有益的吸血鬼”的意思,据说他会保护意大利人免受其他邪恶吸血鬼的迫害,外貌与凡人无异,因此有时斯特岗尼亚会将自己装扮成普通人类,等其他吸血鬼以为逮到猎物的时候将他们杀害。

    [3]阴库巴斯恶魔(Incubus),即淫梦妖,这是西欧中世纪的神话,阴库巴斯是撒旦的儿子之一,他是长着黑色翅膀、黑色羊角、一条蛇尾的男淫魔,会在女子熟睡的时候,先潜入她的梦中,由灵魂到肉体与女子交合,从而吸走她的精气。

    [4]Morte,西班牙语,意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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