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光之城-新月(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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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四脚落地都要比你高,”当我收拢东西的时候,那个长胡子的人坚持说,“和房子一样大,它长着一身乌黑的皮毛。我打算通知这里的巡逻队。应该提醒人们——你留心一点儿,它们不到山上——就在离小道起点几英里的地方。”

    脸庞像皮革的男子大笑起来,转动着眼睛:“让我猜猜——你是在进城去的路上看见的吧?一个星期没吃真正意义上的食物,也没有在地上打过盹儿,对吧?”

    “嘿,嗯,迈克,是不是?”长胡子的人转向我们,嚷嚷着问道。

    “星期一见。”我低声说。

    “是的,先生。”迈克回答说,目光从他们身上移开了。

    “这么说来,最近这里有没有警示——关于黑熊的?”

    “没有,先生。但是保持距离,适当地储备好粮食总是没错儿的。你见过新式的防熊筒吗?它们只有两磅重……”

    门滑开了,我走出商店,步入雨中。我朝卡车小跑过去,拱起肩膀缩着头躲在我的外套里。雨水重重地敲打着我的车盖,发出的声音显得格外的响亮,但是很快引擎的咆哮声就盖过了其他所有的一切。

    我不想回到查理空洞洞的房子。昨天晚上特别残酷,我无意重游那块伤心之地。即使痛苦退却了许多,在我入睡之后,这一切仍然没有结束。正如在看完电影后我对杰西卡所说的,毫无疑问我会做噩梦的。

    现在我总是做噩梦,每天晚上都做。并不是真正的梦魇,也没有做很多噩梦,因为总是同一个梦。或许你会认为过了好几个月之后我会疲倦,会对此产生免疫力,但是梦魇一直都让我害怕,而且总是让我尖叫着从梦中惊醒才罢休。查理也不再到我房间察看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以确定没有人闯进来想掐死我,或者其他诸如此类的事情了——他现在已经习以为常了。

    我的梦魇甚至很可能不会吓倒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东西跳出来,尖叫着喊“不!”没有僵尸,没有鬼魂,也没有变态。实际上,什么都没有,只是空无一物。只不过是一些一望无际、长满苔藓的树,它们如此静谧,那种悄无声息的感觉挤压着我的耳鼓,令我不舒服。黑漆漆的一片,就像多云时的黄昏一样,只有依稀可见的光让人看清楚其实并没有什么可以看的。我急匆匆地穿过没有路的阴暗,总是在找啊,找啊,找啊,随着时间的延续,我感到越来越狂躁,我想跑得快一些,尽管这样的速度已经让我踉踉跄跄了……就在那时,梦境中的那一幕出现了——我现在也能感到它在向我逼近,但是在它没向我袭来之前我似乎怎么也没办法醒过来——那一刻,我记不清我到底在搜寻什么——就在那一刻,我意识到没有什么可搜寻的东西,什么也找不到。那里除了这片空洞沉闷的树林之外什么也没有,那里没有什么是属于我的……除了空无一物,还是空无一物……

    这通常就是我尖叫着醒来的时候。

    我没有注意到我正把车开往何处——我只不过在空无一人、湿漉漉的公路上行驶着,逃避着走上引领我回家的路——因为我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

    我希望我能再次感到麻木,但是我不记得以前我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噩梦烦扰着我的思绪,让我想起那些痛苦的事情,我不想记起森林。即使当我颤抖着躲过那些画面的时候,我还能感到眼中饱含着的泪水,痛彻心扉的感觉在我心中的那个缺口周围蔓延开来。我从方向盘上腾出一只手,像握住一尊尚未完成的雕塑一样抱住我残缺不全的身体。

    就像我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这些话掠过我的心坎,并不像昨天晚上我产生幻觉时听见的声音那么完美而清晰。它们不过是些单词,毫无声音,就像打印在纸上的字一样。它们只不过是些单词,但是它们却把我心中的缺口撕裂开来,我重重地踩住刹车,意识到在我无法支撑的情况下不应该开车。

    我蜷缩起来,把脸靠在方向盘上,好像没有肺似的努力呼气。

    我不知道这会持续多久。也许某一天,从现在起的多年后的某一天——如果这种痛苦的感觉减少到我能承受的程度——我才能够回首那几个月,那些日子永远都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这种痛苦若能减轻到那种让我能够回首往事的程度,我确定我会对他付出的时间心怀感激,无论这段时间究竟有多少。这比我要求的还要多,比我值得获得的还要多。也许有一天我能够这样看待这个问题。

    但是要是这个缺口永远不会好呢?要是粗糙的伤口边缘永远不会愈合呢?要是这种损害是永恒的,不可逆转的呢?

    我紧紧地抱住自己。就像我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我绝望地想到。这是多么愚蠢,多么不切实际的承诺啊!他可以偷走我的照片,拿回他的礼物,但是他不可能把一切还原成我遇到他之前的模样。有形的证据不过是这个等式中最微不足道的部分。我也发生了改变,内在的一切都已经变得几乎无法辨认了,甚至我外部的一切看起来也有所不同——除了眼睛底下由于不断的梦魇造成的黑眼圈之外,我面容白里发青。和我苍白的脸色相对照,我的眼睛显得特别黑——要是从远处看我还算漂亮的话——现在的我比吸血鬼更苍白,但是我不漂亮,可能我看起来更接近一具僵尸。

    就好像他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多么荒谬啊!那是一个他永远无法兑现的承诺,一个从他做出之时起就已经打破了的承诺。

    我砰的一下把头撞在方向盘上,试图使自己的注意力从更强烈的痛苦中转移开去。

    我总是担心如何信守我的诺言,这让我觉得好傻。既然另一方已经违背了协议,我还有什么理由再坚持兑现承诺呢?谁又在意我鲁莽行事,做傻事呢?没有道理让我理智行事,为什么我就不该做傻事呢?

    我毫不幽默地独自大笑起来,仍然大口地喘息着。在福克斯鲁莽行事——现在不过是个毫无希望的提议。

    这个黑色幽默分散了我的注意力,使我的痛苦有所减轻。我的呼吸变得顺畅起来,也能够重新靠在椅背上了。尽管今天很冷,我的额头却满是汗水。

    我的注意力集中在这个毫无希望的提议上,这样可以防止我一不小心又滑进酷刑般的痛苦回忆之中去。在福克斯要鲁莽行事得有些创造力——比我拥有的还要多。但是我希望能找到某种方法……如果我不是忠实地而且完全独自一人信守那份已经遭到背叛的协定的话,我也许会觉得好受一点儿。如果我是那个违背誓言的人,我也会感到好受一些。但是在这个无害的小镇上,我怎样才能单方面背信弃义呢?当然,福克斯并不总是那么安全,但是现在的确是它一直看起来的那个样子。这里很无聊,也很安全。

    我凝视着挡风玻璃外的一切,这样看了很久,迟钝地思考着——我好像无法使自己朝着某个地方思考问题。我熄掉引擎,下车走进蒙蒙细雨之中,很长时间一动不动,引擎似乎发出一阵惋惜的呻吟声。

    冰冷的雨水顺着我的头发滴落下来,然后像淡淡的泪水一样流淌过我的脸颊,这让我的思绪清晰了一些。我眨着眼睛挤出里面的水,空洞地凝视着公路的那头。

    片刻之后,我意识到我在什么地方了。我把车停在了罗素大道北行道中间了。我正站在切尼一家的正门口——我的卡车堵住了他们的车道——公路对面住的是马克斯一家。我知道我得把卡车停在别处,我也知道我应该回家。像我现在这样在外面晃荡是错误的,心烦意乱、自我伤害只会成为福克斯公路上的威胁。除此之外,有人很快就会注意到我,然后通知查理。

    正当我深吸一口气准备行动的时候,马克斯家院子里的招牌引起了我的注意——那不过是一个斜靠在他家信箱上的大纸板,上面爬满了大写的黑色字母。

    有时候,命运是会降临的。

    是巧合吗?还是本来就会这样?我不知道,但是我认为这在某种程度上是命运的安排——生锈的破旧摩托车在马克斯家屋前的院子里,斜靠在那块手工印刷的“出售”招牌的旁边,它们出现在我需要它们出现的地方,预示着某种更高的目的——这些想法显得有些愚蠢。

    那么这或许不是命中注定的事,或许确实存在许多不顾后果的行事方式,只不过我直到现在才注意到它们。

    不顾后果,愚蠢行事,这些是查理形容摩托车时最喜欢用的两个词语。

    和那些大城镇的警察相比,查理的工作没那么多任务,但是他总是被叫到交通事故现场。漫长而潮湿的高速公路沿着森林蜿蜒曲折,带视野盲区的拐角一个接着一个,那里不乏这类交通事故。但如果巨大的绞车在拐弯的地方装载原木,大多数时候人们都会走开。此规律也有特殊情况,它对那些骑摩托车的人无效,查理见到过太多受害者,他们几乎都是孩子,在高速公路上被碾得血肉模糊。在我十岁前他就让我保证决不骑摩托车。即使在我那么大的时候,在保证之前我也不用再三考虑。谁会在这里骑摩托车?这就像游泳的时速达到六十英里一样不可思议。

    我信守着那么多的诺言……

    这个想法那时正好符合我的需要。我想做些愚蠢且不计后果的事,我想食言。我为什么不一起打破算了呢?

    那就是我所能得出的结论,我冒雨跑到马克斯家的门口,按响了门铃。

    马克斯家的一个儿子打开门,是他家的小儿子,今年读高一。我记不起他的名字,他沙砾色的头发刚刚够到我的肩膀。

    他毫不费力地就想起了我的名字。“贝拉·斯旺?”他惊讶地问道。

    “你的摩托车开价多少?”我气喘吁吁地问道,迅速地把大拇指举过肩膀指着身后的出售招牌。

    “你当真?”他问道。

    “我当然认真。”

    “它们已经坏掉了。”

    我急不可待地叹了口气——我早就从招牌上推测到了。“多少钱?”

    “要是你真的想要的话,就拿走一辆吧。我妈让我爸把它们搬到路边,这样它们就会和垃圾一块儿被收走。”

    我又瞟了一眼那两辆摩托车,看见它们倒在院子里的一堆剪下来的枝丫和枯枝上。“你确定吗?”

    “当然,你想问问她吗?”

    最好不要让大人们知道这件事,他们可能会向查理提起来的。

    “不用了,我相信你。”

    “要我帮忙吗?”他主动问道,“它们可不轻。”

    “好的,谢谢。不过,我只要一辆。”

    “不妨把两辆都拿走,”这个男孩儿说道,“也许,你可以从这些破车中找到些零部件。”

    他跟着我走进滂沱的大雨中,并帮我把两辆笨重的摩托车搬到了卡车的后车厢。他似乎迫不及待地要处理掉这些车,因此,我也没反对。

    “总之,你打算怎么处理它们?”他问道,“它们已经坏了好几年了。”

    “我差不多想到了,”我耸耸肩回答道,我只是一瞬间的冲动,还没有想出完整的计划,“或许我可以把它们拖到道灵修理铺。”

    他不以为然地吸了吸鼻子:“道灵收费不低,根本不值得为修好它们花那么多钱。”

    在这一点上我无法反驳他。约翰·道灵的定价可是人尽皆知的,除了紧急情况,没有人会到他那里去。大多数人宁愿开车到天使港,要是他们的车还能开的话。就这方面而言我是很幸运的——起初查理送给我一辆旧卡车时,我一直很担心,担心我根本负担不起维护它的开销。但是除了引擎的呼啸声和最高五十五英里的时速以外,这辆车从来都没发生过故障。车子还属于他爸爸比利的时候,雅各布·布莱克就把它保养得很好。

    灵感像电光一样突然闪现了——考虑到现在是暴风雨,这样的比喻并非毫无根据。“你知道吗?没关系,我认识会修车的人。”

    “噢,那就好。”他宽慰地微笑着说。

    我开车走的时候,他向我挥了挥手,脸上仍然带着笑容,真是个友善的孩子。

    我现在开得很快,心里也有方向了。我抢在查理出现的机会最小的时间之前赶回家,哪怕是他会早下班回来——这种情况是极为少见的——也遇不到我。我匆忙地跑进房子,朝电话跑去,手上仍然握着钥匙。

    “请找斯旺警长,”副警长接电话的时候我说道,“我是贝拉。”

    “哦,嗨,是贝拉啊,”副警长史蒂夫殷勤地说道,“我去找他。”

    我等待着。

    “有什么事吗,贝拉?”查理一拿起电话就问道。

    “没有急事的时候难道我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吗?”

    他有好一会儿没说一句话:“你以前从没打过,有急事吗?”

    “没有,我只是想知道到布莱克家怎么走——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记得路。我想看看雅各布,我有好几个月没见过他了。”

    查理再开口说话的时候,语气高兴了许多:“这个主意很不错,贝儿。你有笔吗?”

    他给我的地址很简单,我向他保证回家吃晚饭,尽管他试图让我别着急。他想在拉普西和我会合,而我却没接受他的提议。

    那么现在我必须赶在时间限制之前迅速地穿过街道,向镇外开去,由于暴风雨来临时一路都是黑漆漆的。我希望我能单独见到雅各布。比利要是知道我想干什么的话,会说教我一番的。

    我开车的时候有点儿担心比利看见我的时候会有什么反应。他会再高兴不过了。毫无疑问,在比利看来,一切发展得相当顺利,这些都是他曾经不敢去奢望的。他的喜悦与安慰只会令我想起那个人,这是我无法承受的。今天不要再来一次了,我静静地祈祷着。我已经心力交瘁了。

    我对布莱克家的房子模模糊糊地有些熟悉,那是一幢窗户狭小的木质小屋,暗红的油漆让房子像小型的谷仓。我还没来得及下车,雅各布的头就从窗户里探了出来。熟悉的引擎声无疑向他宣布着我的到来。查理给我买下比利的卡车时,雅各布对此感激不尽,因为这使他到法定年龄时免于开这部旧车。我非常喜欢我的卡车,但雅各布好像认为车的限速是个缺陷。

    他在半路上把我迎进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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