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肋部像刀割了一般的剧痛,这不可能是天堂,是不是?天堂不可能有这么多的疼痛。
“还断了几根肋骨,我想。”那有条不紊的声音继续说道。
剧痛在慢慢减弱,可又有一处疼起来了,我的一只手就跟滚烫的开水烫了似的疼,其他一切都相形见绌了。
有人在拿火烧我。
“爱德华。”我想跟他说话,可我的声音是那样的笨重迟缓,连我自己都听不明白在说什么。
“贝拉,你会好起来的。你能听见我说话吗,贝拉?我爱你。”
“爱德华。”我又试了一下,声音稍微清楚一点儿了。
“哎,我在这儿。”
“疼。”我啜泣道。
“我知道,贝拉,我知道……”然后,他极度痛苦地把头掉向了一边,“你不能做点儿什么吗?”
“把我的包拿过来,……屏住呼吸,爱丽丝,会有帮助的。”卡莱尔保证说。
“爱丽丝?”我呻吟道。
“她在这儿,她知道在哪儿能找到你。”
“我的手疼。”我想告诉他。
“我知道,贝拉。卡莱尔会给你弄药的,会止住的。”
“我的手烧着了!”我尖叫道,终于突破了最后的黑暗,我的眼睛忽闪忽闪地睁开了。我看不见他的脸,某种黑糊糊暖洋洋的东西糊住了我的眼睛。他们为什么看不见火并把它扑灭呢?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贝拉?”
“火!谁把火灭掉!”火烧得我直叫唤。
“卡莱尔!她的手!”
“他咬了她。”卡莱尔的声音不再镇静了,有点儿惊慌失措了。
我听见爱德华吓得气都不敢喘了。
“爱德华,这事儿得你来做。”是爱丽丝的声音,就在我的头边上。凉丝丝的指头在揩抹我眼中的泪水。
“不!”他大吼道。
“爱丽丝。”我呜咽道。
“也许有机会。”卡莱尔说道。
“你说什么?”爱德华问道。
“就看你能否把毒液吸出来,伤口很干净。”卡莱尔说这话的时候,我感觉到头上的压力更大了,什么东西在拨拉我的脑袋。疼倒是没怎么觉得,可能是因为那火烧般的疼痛感太厉害了。
“那管用吗?”爱丽丝的声音很紧张。
“不知道,”卡莱尔说,“可是咱们得赶快。”
“卡莱尔,我……”爱德华吞吞吐吐地说,“我不知道我能不能那样做。”他漂亮的声音里又充满了痛苦。
“这得你来决定,爱德华,不管怎么说,我帮不了你。如果你把血从她手上吸出来的话,我得把这儿的血止住。”
一阵难以名状的火刑般的折磨,疼得我直扭动,这一动,腿又火烧火燎的疼得我受不了了。
“爱德华!”我尖叫道。我意识到自己的眼睛又闭上了,于是睁开,拼命地去找他的脸,我找到他了。终于,我可以看见他完美无瑕的脸了,他正盯着我,已经严重变形,像一张犹豫不决、痛苦不堪的面具了。
“爱丽丝,给我拿点儿东西来捆住她的腿!”卡莱尔俯在我的上方,检查我的头,“爱德华,你必须现在就动手了,否则就来不及了。”
爱德华的脸拉长了。我看着他的眼睛,疑虑突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决心了。他的下巴绷紧了,我感觉到他凉丝丝、强劲有力的手指放在了我火烧火燎的手上,锁定了位置,然后,他弯下头去,冰凉的嘴唇贴住了我的皮肤。
一开始,疼得更厉害了。我嘴里发出了尖叫,手上不停地挥打着那双不让我动弹的凉飕飕的手。我听见爱丽丝在一个劲地让我冷静。一件沉沉的东西把我的腿压在了地板上,卡莱尔用他石头般的胳膊把我的头夹得紧紧的,使我动弹不得。
然后,慢慢地,我不怎么扭动了,因为我的手越来越麻木了。火势减弱了,集中到了一个更小的点上。
随着疼痛的减缓,我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渐渐地飘走。我怕再次掉进那潭黑水里面去,怕在黑暗中会失去他。
“爱德华。”我想说,可我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他们能听见。
“他就在这儿,贝拉。”
“留在这里,爱德华,留在我身边……”
“我会的。”他的声音很紧张,但不知怎么的,好像有点儿胜利后的喜悦之情。
我满意地叹了一口气。火烧的感觉消失了,其他的疼痛也因为弥漫全身的睡意而减弱了。
“全吸出来了吗?”卡莱尔在远处问道。
“她的血尝起来很干净,”爱德华轻声说道,“我能尝到吗啡的味道。”
“贝拉?”卡莱尔叫了我一声。
我努力回答道:“嗯?”
“火烧火燎的感觉没有了吧?”
“对,”我叹了口气,“谢谢你,爱德华。”
“我爱你。”他回答说。
“我知道。”我小声说道,太累了。
我听见了世界上自己最喜欢的声音:爱德华悄悄的笑声,如释重负后显得很虚弱。
“贝拉?”卡莱尔又问。
我皱起了眉头,我想睡觉了:“什么事儿?”
“你的母亲在哪儿?”
“在佛罗里达,”我叹息道,“他骗了我,爱德华。他看了我们的录像。”我声音中的愤怒脆弱得可怜。
可这倒给我提了个醒。
“爱丽丝,”我努力睁开了眼睛,“爱丽丝,录像——他知道你,爱丽丝,他知道你的来历。”我本来是想说得很急切的,可我的声音很虚弱,“我闻到了汽油味。”我补充了一句,我糊里糊涂的脑袋都觉得奇怪。
“可以将她转移了。”卡莱尔说。
“不,我想睡觉。”我抱怨道。
“你可以睡觉,宝贝儿,我来抱你走。”爱德华安慰道。
我躺在了他的怀里,贴在他的胸口上——飘飘然,所有的疼痛都消失了。
“睡吧,贝拉。”这是我听到的最后几个字。
僵局
我睁开眼睛时,看到的是一道明亮的白光。我在一个不熟悉的房间里,旁边的墙上拉着长长的竖式百叶窗;头顶上,刺眼的灯光令我视线模糊,什么也看不见。我躺在一张硬硬的、凹凸不平的床上——床边有扶手,枕头平平的很板结,近旁某个地方有烦人的嘟嘟声。我希望这意味着我还活着,死亡不应该有这么不舒服。
我的双手缠满了光洁的管子,脸上和鼻子下面贴着什么东西,我抬起手来想把它撕掉。
“不,不能撕。”凉丝丝的手指抓住了我的手。
“爱德华?”我轻轻地扭过头,他那赏心悦目的脸离我的只有几英寸,他的下巴搁在枕头边上。我又一次意识到我还活着,这一次心怀感激,而且兴高采烈,“哦,爱德华,真是对不起!”
“嘘,”他制止了我,“现在一切都过去了。”
“出了什么事?”我记不太清楚了,而且我努力回想的时候,脑袋就跟我捣乱。
“我差点儿就太晚了,我有可能会太晚的。”他低声说道,声音听上去很痛苦不堪。
“我真是太蠢了,爱德华,我以为他劫持了我妈。”
“他把我们大家都骗了。”
“我得给查理和我妈打个电话。”我糊里糊涂地意识到。
“爱丽丝打过了。蕾妮在这儿——噢,在医院里,这时候去吃东西去了。”
“她在这儿?”我试图坐起来,但我的头转得更厉害了,他用手轻轻地把我按回到了枕头上。
“她一会儿就回来,”他保证道,“你需要静静地待着。”
“可你是怎么跟她说的呢?”我惊恐地问道。我对安慰不感兴趣,我妈来了而我受到了吸血鬼的攻击正在康复。“你干吗告诉她我在这里?”
“你摔下两段楼梯后又从窗户里摔了下来,”他顿了一下,“你得承认,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我叹了一口气,疼起来了。我盯着被单底下的身体看了看,那巨大的肿块是我的腿。
“我伤得有多重?”我问。
“你断了一条腿、四根肋骨,头上裂了几道口子,全身上下到处都有淤伤,而且还失了好多血,他们给你输了好几次血。我不喜欢他们给你输血——让你好长时间闻起来都不对劲儿了。”
“对你来说,这肯定是一个不错的变化。”
“不,我喜欢你身上的味道。”
“你怎么做到的?”我轻声问道。他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
“我不太清楚。”他把目光从我好奇的眼睛上移开,把我缠着纱布的手从床上拿起来,轻轻地握在手中,小心翼翼,怕碰着了把我和一台监测器连在一起的电线。
我耐心地等待着他说下去。
他叹了口气,没有顾上我的凝视。“根本无法……制止,”他低声说道,“无法做到,可我做到了。”他终于半笑着抬起了头,“准是很爱你。”
“我的味道尝起来不如闻起来好吗?”我回了他一个微笑,把脸笑疼了。
“更好——好得超过了我的想象。”
“对不起。”我道歉说。
他抬头看着天花板:“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唯独有一件你最应该道歉。”
“我应该为哪件事情道歉呢?”
“为差点儿永远离我而去道歉。”
“对不起。”我再次道歉。
“我知道你为什么那样做,”他的声音听了叫人感到安慰,“当然,你那样做还是很不理智。你应该等我,你应该告诉我一声。”
“你不会让我去的。”
“没错,”他同意我的说法,语气很严厉,“我是不会。”
一些很不愉快的记忆开始回想起来了,我发抖了,怔住了。
他马上急了:“贝拉,怎么啦?”
“詹姆斯怎么样了?”
“我把他从你身上拉开后,就交给埃美特和贾斯帕了。”听得出来他极为后悔。
这话把我弄糊涂了:“我没看见埃美特和贾斯帕在那儿呀。”
“他们得离开那间屋子……血太多了。”
“可你留下了。”
“对,我是没走。”
“还有爱丽丝、卡莱尔……”我不解地说道。
“他们也爱你,你知道的。”
我眼前掠过最后一次看见爱丽丝的痛苦画面,让我想起了一件事。“爱丽丝看了录像带没有?”我着急地问道。
“看了。”他的声音变得不高兴了,变成了满腔的仇恨。
“她以前一直在黑暗里,所以她什么也记不得了。”
“我知道。她现在明白了。”他的声音很平稳,可他的脸却气得发青了。
我试图用我闲着的那只手去摸他的脸,可什么东西阻止了我。我低头一看,原来是点滴的针管把我的手给绊住了。
“哎哟。”我疼得叫了一声。
“怎么回事?”他焦急地问道——分散了一点儿注意力,但分散得还不够,他凄凉的神色还没完全消失。
“针头。”我解释说,目光从我手上的一根针上移开了。我把注意力集中到了一块变形的天花板上,不顾肋骨的疼痛,深吸了一口气。
“连个针头都怕,”他压着嗓子喃喃自语道,摇了摇头,“啊,一个残暴的吸血鬼,想把她折磨死,肯定,错不了,她还跑去见他。另一方面,却怕打点滴……”
我转了转眼睛,高兴地发现至少动动眼睛还是不疼的。我决定换个话题。
“你干吗在这儿?”我问。
他盯着我,先是困惑不解,接着眼里就流露出了不高兴的神情。他皱起了眉头,眉毛都挤成了一团。“你想我离开吗?”
“不!”我让他的想法吓坏了,马上申明道,“不,我是说,我母亲认为你干吗在这儿?我得在她回来之前编好故事。”
“哦,”他说,额头又舒展成了一块光滑的大理石,“就说我到凤凰城来是来给你做工作,劝你回福克斯去的。”他那双大眼睛看上去是那样的真实诚恳,我自己差点儿都信了,“你同意见我,于是开车去了我与卡莱尔和爱丽丝住的旅馆——当然了,我在这儿是有大人看着的,”他加了这么一句,“可是你在去我房间的楼梯上摔倒了……嗯,接下来你就知道该怎么编了。不过,你没必要记住任何细节,你有很好的借口,说自己对更细的细节不是很清楚了。”
我想了一会儿:“这个故事有几处破绽,比如说,破窗户就没有。”
“不会吧,”他说,“爱丽丝可喜欢伪造证据啦,而且可以达到以假乱真的程度——你甚至可以起诉旅馆,如果你想起诉的话。你什么也不用担心,”他保证道,轻得不能再轻地摸了摸我的脸,“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养伤。”
我太沉浸在思考的痛苦或者说迷雾之中了,对他的触摸没有作出任何反应。监测器不规律地发出嘟嘟声——现在不止他一个人能听出我的心跳失常了。
“那会很丢人的。”我喃喃自语道。
他哧哧地笑着,眼睛里有了一丝好奇的神情:“嗯,我想知道……”
他慢慢地迎了过来,他的嘴唇还没碰着我,嘟嘟声就疯狂地加快了。可等他的嘴唇碰着了我以后,尽管力量轻得不能再轻了,嘟嘟声却彻底停了。
他赶紧缩回去了,监测器报告我的心跳重新开始了,他焦急的表情才松弛了下来。
“看来,我吻你似乎得更小心翼翼了。”他皱起了眉头。
“我还没吻够呢,”我抱怨道,“别为难我嘛。”
他咧着嘴笑了,弯下身来轻轻地把嘴唇贴在了我的嘴唇上,监测器疯狂地叫起来了。
可接着他的嘴唇绷紧了,松开了。
“我想我听到你母亲的声音了。”他说,又咧嘴笑了一个。
“别离开我,”我叫道,突然感到一阵没有道理的恐慌。我不能让他走——弄不好他会再次从我眼前消失的。
他看出了我眼中那一刹那的恐惧。“我不会的,”他严肃地保证道,然后莞尔一笑,“我会打会儿瞌睡的。”
他离开了我床边的硬塑料椅,坐到了床脚那把青绿色的仿皮躺椅上,尽量地朝后躺着,闭上了眼睛,一动不动。
“别忘了呼吸。”我低声地挖苦道。他深吸了一口气,眼睛依然闭着。
此时,我能听见我母亲的声音了。她在跟人说话,也许是某个护士,声音听上去疲倦而又不安。我恨不得从床上跳下来,跑去见她,让她平静下来,向她保证一切都很好,可是我的身体状况根本就没法跑,只好耐心地等着。
门开了一条缝,她偷偷地从门缝里看了一眼。
“妈!”我轻轻地叫了一声,声音里充满了爱意和慰藉。
她注意到了躺椅上爱德华静静的神态,踮着脚尖走到了我的床边。
“他一直没离开,是吗?”她喃喃道。
“妈,见到您真高兴!”
她弯下腰轻轻地拥抱了我一下,我感觉到热泪洒落在我脸颊上。
“贝拉,你可把我急坏了!”
“对不起,妈。不过现在一切都过去了,没事了。”我安慰她说。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