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在探讨一个假设的案例。”我冷冷地提醒他。
他朝我笑了笑,满眼的温柔。
“是的,没错,”他同意道,“那我们把你叫做‘简’吧?”
“你怎么知道的?”我问道。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我发现自己的身子又在往他那边靠了。
他似乎在犹豫着,被内心某种苦衷折磨着。他的目光和我的紧紧地交织在一起,我猜这个时候他正在决定是不是要完全告诉我真相。
“你可以信任我的,你知道。”我小声说道。我什么都没想,伸出手去握了握他握着的双手,但他的手稍稍往边上移了移,我把手缩了回来。
“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再给我一个选择,”他的声音几乎像是在说悄悄话,“我以前想错了——你比我想象的要敏锐得多。”
“我以前一直觉得你都是对的。”
“以前是。”他又摇了摇头,“关于你,还有一件事我也错了。你不是一个只吸引事故的人——这个范围还不够宽,你是一个吸引麻烦的人。只要方圆十英里的范围内有任何危险,肯定就能找到你。”
“你把你自己也是归入那个范围里边的吧?”我猜测道。
他的脸变得冷淡起来,毫无表情:“当然是的。”
我又把手伸过桌子——不管他又微微地往回缩了缩——我害羞地用指尖碰了碰他的手背。他的皮肤冰冷,而且很硬,就像一块石头。
“谢谢你,”我热切地说道,声音里充满了感激,“现在,已经是第二次了。”
他的脸色缓和了下来:“我们不要再试第三次,好吗?”
我皱着眉头,但还是点了点头。他把手从我的手下面抽了回去,放到了桌子下边,但他的身子往我这边倾了倾。
“我跟随着你来到了天使港,”他飞快地承认道,“我以前从来没有试图去救某一个人,而这比我先前想象的要麻烦得多,但也许仅仅因为是你的缘故。普通人似乎一天里没有这么多灾多难的。”他停住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反感他跟踪我,相反,一种奇怪的满足感涌上心头。他盯着我,也许在奇怪为什么我的嘴唇翘了起来,不经意间竟然在笑。
“你有没有想过,第一次被货车撞了的时候,也许是我劫数难逃,而你是在和命运抗争呢?”我推测着,使自己感到有点困惑不解。
“那还不是第一次。”他说道,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我吃惊地望着他,但他低着头,“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你就劫数难逃。”
听到他的话,我脑子里立刻涌现出第一天见面时他那冒火的眼神,我感到一阵恐惧……但是在他身边时我所感觉到的一种涌遍全身的安全感占了上风。等到他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时,我眼里已经没有了害怕的痕迹。
“你还记得吗?”他问我,天使般的脸上神情庄重。
“记得。”我很平静。
“可是现在你还坐在这儿。”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狐疑,他扬起了一边的眉毛。
“是的,我还坐在这儿……因为你,”我顿了顿,“因为今天不管怎样你知道如何找到我?”我提醒他道。
他紧闭着嘴唇,眯缝着眼睛看着我,又在下决心。他的眼睛往下扫了一下我面前堆满食物的盘子,然后又回到了我的身上。
“你吃饭,我来说。”他和我商量着。
我连忙又挑起一个馄饨,放到嘴里,快速地嚼着。
“比一般情况要更难一些——我是指要找到你。通常我能非常轻松地找到一个人,只要我之前听到了他们的想法。”他焦急地看着我,我才意识到自己停住了。我把馄饨吞了下去,又挑起一个,塞到嘴里。
“我一直跟踪着杰西卡,不是很专心——我说过的,只有你才会在天使港遇到麻烦——刚开始当你自己一个人走开时,我并没有注意到。接着,当我意识到你再也没有跟她们在一起的时候,就到从她脑海中看到的那家书店里去找你。我能知道你没有进去,而是往南去了……而且知道你很快又会回来的。于是我就在那里等你,随意地搜索着街上行人的想法——看看是不是有人之前注意到了你,这样我就会知道你在哪儿了。我没有理由担心的……但是很奇怪我还是很着急……”他陷入了沉思,眼睛望着我的身后,看到了我想象不出来的画面。
“我开始开着车兜圈子,依旧……在听着。最后太阳也下山了,我正准备下车,步行去找你,这时……”他止住了话,突然愤怒地咬紧了牙关,他费了很大劲才让自己平静了下来。
“这时怎么了?”我小声问道。他依旧盯着我的头上方。
“我听到了他们在想什么,”他低声怒道,上嘴唇微微翘起,露出一点点牙齿,“我在他脑子里看到了你的脸。”他突然往前靠了过来,一只胳膊抬到了桌子上,手捂着眼睛,动作很快,吓了我一跳。
“真的很……难——你都想象不出来有多难——要我仅仅把你带走,而留下他们的……活口,”他的声音被胳膊压下去了,“我本来可以让你和杰西卡与安吉拉一起走的,可我又担心如果你把我一个人留下,我会回去找他们算账。”他小声地承认道。
我一言不发地坐着,脑子有点茫然,思绪也一片混乱。双手交叉着放在腿上,身子无力地靠着椅背。他依然用手捂着脸,身子一动不动,像一尊用他肌肤颜色的石头雕刻出来的塑像一般。
终于他抬起了头,看着我的眼睛,眼里充满了疑问。
“可以回家了吗?”他问道。
“可以走了。”我说道。我对于我们能有一个多小时一起开车回家,心里感到无比兴奋,我还没准备好跟他说再见呢。
服务员像是有人叫了她一样走了过来,或者她一直在看着我们。
“您吃得开心吗?”她问爱德华。
“我们准备结账,谢谢你。”他的声音很平静,却不像刚才那样客气了,依然带着我们谈话时的那种口吻。她似乎没有听明白他的话。他抬起头,等着她的反应。
“当……当然,”她说话有点不大利索,“这是账单。”她从身上的黑色围裙前面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皮夹子,递给了他。
他手里已经拿着一张钞票,塞到皮夹子里,递还给她。
“不用找了。”他笑了笑,说着站起身来,我也连忙笨拙地站了起来。
她又冲他迷人地笑了笑:“祝您晚安。”
他向她道谢时眼睛一直看着我,我忍住了没笑出来。
他紧紧地挨着我向门边走去,依旧很小心,生怕碰到我。我记起杰西卡曾经说过她与迈克之间的关系,说他们差不多已经到了初吻的阶段了。我叹了口气,爱德华似乎听到了,奇怪地低头看了看我。我看着人行道,心想幸好他似乎无法看出我在想什么。
他拉开副驾驶这边的车门,扶着,让我坐了进去,然后轻轻地关上。我看着他从车前头绕到另一边,再一次地被他的优雅惊呆了。也许这时我应该已经习惯了的——可事实上没有。我有种感觉,觉得爱德华不是那种任何人都可以习惯的人。
一坐进车里,他就打着了车,把暖气开到最大。天气已经很凉了,我猜想好天气已经到头了。不过穿着他的夹克,我感到很暖和,心想他看不见,就一个劲儿地吸着他衣服上的香味。
爱德华把车从车堆里开了出去,显然连看都没怎么看,掉了个头,径直往高速公路开去。
“现在,”他意味深长地说道,“轮到你了。”
推测
“我能再问一个问题吗,就一个?”我恳求道。爱德华开着车沿着安静的街道不断加速,有点儿太快了,他似乎没怎么注意看着路。
他叹了口气。
“就一个。”他同意了,双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透着些谨慎。
“嗯……你刚才说我没进那家书店,而是往南走了,我只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眼睛望到一边去了,思考着。
“我还以为我们都不再掖着藏着了呢。”我嘟哝道。
他几乎笑了起来。
“那好吧,我跟踪着你的气味。”他眼睛盯着前面的马路,给了我让脸色平静下来的时间。我一时想不出合适的话来回应他,但还是认真地把这句话记在了心里,打算日后仔细琢磨。我试图重新回到刚才的话题,既然他终于开口了,我就不打算让他就此打住。
“你还没有回答我第一次问到的一个问题……”我顿了顿。
他不以为然地看了我一眼:“哪个问题?”
“那是怎么回事——我是说看透人的心思?你能在任何地方看透任何人的心思吗?你怎么做到的?你家里其他人也能……”我觉得自己非常愚蠢,一个劲儿地要他对这种虚幻的事情进行解释。
“你问的可不止一个问题。”他指了出来。我只是绕着手指头,眼睛盯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不,只有我会。我也不能在任何地方听得到任何人的心思,必须离得很近。越是熟悉某人的……‘声音’,能听到他们的距离也就越远,但即便这样,也不会超过几英里,”他若有所思地顿了一下,“这有点像在一个很大的厅里挤满了人,好多人同时在说话,而那只是嘈杂声——背景里的杂音。如果我集中精力去听其中某一个声音,我就能明白他们在想什么了。
“大部分时候我都会屏蔽掉所有声音——不然会很容易让人分神。那样就更容易显得正常了,”他说出这个词时皱了一下眉头,“当我不是在无意中回答别人的想法,而是在回答他们说的话的时候。”
“为什么你认为自己不能够听到我的心思?”我好奇地问。
他看了看我,眼神有点让我难以捉摸。
“我也不知道,”他小声说道,“我唯一的猜测就是可能你的脑子的工作方式和别人的不同,就好比你的念头是调幅范围的信号,而我只能收到调频的。”他冲我咧了咧嘴,突然笑了起来。
“我脑子不正常?我是个怪物?”他的话让我有点过于恼火了——也许是因为他的推断击中了要害。我以前就有这样的怀疑,而此时得到证实,让我感到十分尴尬。
“我听到我脑子里的声音说你担心自己是个怪物,”他笑了,“别担心,这只是个猜测……”他绷紧了脸,“这不,说着说着又说到你了。”
我叹了口气,怎么开口呢?
“我们现在不是都不再掖着藏着了吗?”他柔声地提醒我道。
我这才开始把目光从他脸上挪开,努力地想找点儿话说,这时碰巧看到了时速表。
“天哪!”我叫了起来,“开慢点!”
“怎么了?”他吓了一跳,可车并没有慢下来。
“时速都超过了一百英里!”我还在大声地叫着。我惊慌地往窗外望了一眼,外面太黑,什么也看不到。只有在车灯照出的长条蓝色光带下才看得见路面。公路两边的树林像是一堵黑色的墙——坚硬得像是铜墙铁壁,如果按这个速度翻了车的话……
“放松点,贝拉。”他眼睛转了转,依然没有减速。
“你想让我俩找死吗?”我问他。
“不会撞车的。”
我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你为什么要开这么快?”
“我一直都这样。”他转向我,狡黠地笑了笑。
“注意看着前面的路!”
“我从来没有出过事故,贝拉——连罚单都没接到过,”他拍拍额头笑着说,“内置雷达探测器。”
“真可笑,”我有点恼火,“查理就是个警察,记得吗?我从小就受到要遵守交通法规的教育。再说了,你要是撞到树上把咱俩变成沃尔沃卷饼的话,你很可能一走了之。”
“也许吧,”他同意道,发出了短促而生硬的笑声,“可是你就不行了。”他叹了口气。我看到指针慢慢地回到了八十的位置,松了口气,“高兴吗?”
“差不多吧。”
“我不喜欢开慢车。”他小声道。
“这还叫慢?”
“别老拿我开车说事儿了,”他厉声说道,“我还在等着听你最新的推测呢。”
我咬紧了嘴唇。他低下头看了我一眼,蜜黄色的眼中竟带着一丝意想不到的温柔。
“我不会笑你的。”他保证道。
“我更担心你会生我的气。”
“有那么严重?”
“嗯,差不多。”
他等着我说下去。我低下头看着双手,这样就看不见他的表情了。
“说吧。”他的声音非常平静。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承认。
“为什么不从最开始说起呢……你说过不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
“是的。”
“那是从哪里来的——书上,还是电影里?”他问道。
“不是……是星期六,在海滩的时候。”我冒险瞅了一眼他的脸,他看起来一脸疑惑。
“我碰巧见到了一个我们家的老朋友——雅各布·布莱克,”我继续说了下去,“从我生下来,他父亲和查理就是朋友了。”
他依然一脸不解。
“他父亲是奎鲁特人中的一个长老,”我小心地看着他,他迷惑的神情僵在了脸上,“我们一起散了会儿步……”我把那个故事修修剪剪,心里打着腹稿,“然后他就告诉了我一些古老的传说——我觉得他是想吓唬我,他给我讲了一个……”我有点犹豫了。
“接着说。”他说。
“关于吸血鬼的故事。”我感到自己的声音压得很低。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能看到他把着方向盘的手关节猛地握紧了。
“然后你就马上想到了我?”他依然非常平静。
“没有,他……提到了你的家人。”
他沉默了,眼睛盯着前面。
突然我感到有点担心了,担心该如何去保护雅各布。
“他只是认为那是一个愚蠢的迷信而已,”我连忙说,“他没料到我会多想什么。”这么说似乎还不够,我不得不承认,“都是我不好,是我逼他说的。”
“为什么?”
“劳伦提到过一些关于你的事——她只是想惹我生气。部落里一个年龄稍大点儿的男孩儿说你的家人不会来保留区,只是听起来好像有点弦外之音,所以我就单独和雅各布待在一起,哄他说了这些。”我低下头,承认道。
他笑了起来,让我吃了一惊。我抬头懊恼地看着他,他还在笑,但眼神却让人有点害怕,直勾勾地盯着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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