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他们正在逼近。”

    耐奥祖瞥了一眼基尔罗格说：“那我们走快点儿吧。”

    血环氏族的酋长摇了摇头，忍不住咆哮起来：“你要累死坐骑和我们自己吗？这已经是我们最快的速度了。”他恨恨地说道，“如果还要再快，恐怕等不到联盟追上来，我的战士就已经先死掉了，到时候谁来保护你呢？”

    他们现在已经行进了将近一个星期，头几天一直平安无事，没有遇到任何问题，他们抵达了泰罗卡森林，走在那些高大、盘曲的树木下面，心中感到些许轻松。森林像以前一样阴森黑暗，头顶上方高高的树冠枝叶繁茂，几乎没有阳光能够穿透它们的荫蔽，地面上覆盖着细密的黑色苔藓和低矮的灌木丛，或者就干脆裸露着泥土。在炎热的太阳下走了几天之后，能来到这个阴凉的地方真是让人高兴，森林看起来凉爽而宁静。

    直到基尔罗格的一个战士——留在他们后面负责侦察的——跑到夜晚宿营的地方来找他们。

    “联盟！”那战士跑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说道，“他们就在我们身后！”

    “他们攻占地狱火堡垒的速度比我们预想的要快很多。”血魔说道，“该死的卡加斯！他应该拖住他们的！”

    基尔罗格一如既往地保持着冷静。“他们有多少人？”

    侦察员摇了摇头。“我数不清具体的人数，但是有很多。肯定比我们这里的人多。他们正以疯狂的速度追来。”

    “他们正在把自己推向极限。”基尔罗格沉思着说道，漫不经心地抚摸着他那只瞎眼下面的伤疤，“仇恨加快了他们的速度。”

    “他们还有多久能追上我们？”血魔问道。

    “他们可能落后我们两天，”侦察员回答道，“但是他们的首领像疯子一样催促他们，他们正在迅速拉近距离。”

    “拔营起寨！”基尔罗格做了决定，“都起来！我们必须日夜兼程，拉开和他们之间的距离。行动！”

    几分钟之后，他们又开始行军。从那以后，他们只做短时间的停歇，在泰罗卡那众多闪闪发光的小溪和河流旁边停下来喝口水，喘喘气。但联盟还是如影随形地跟了上来，距离正在缩小。

    现在他们面临着一个糟糕的选择。

    “我们可以等在这儿和他们战斗。”血魔建议道，但基尔罗格摇了摇头。

    “他们的数量比我们多。”这位独眼兽人反驳道，“远远超过我们。”他皱起了眉头。“虽然我很讨厌这样讲，但如果我们和他们正面对战的话，他们会杀光我们的。尽管我和我的氏族都很乐意为部落而死，但死在这里并不能帮你们进入黑暗神殿。”

    “我们跑不过他们。”血魔指出，“我不相信他们看到猎物就在眼前时，不会拼命追赶。”

    “我们可以躲到——”耐奥祖开口说道，但基尔罗格很快就打断了他。

    “还有几天时间呢。”他忙着插话，“我们现在还不需要考虑这个吧？”汗水从他的额头上滚落下来，耐奥祖既惊讶又觉得好笑，他发现基尔罗格·死眼，这个以勇气和胆量闻名的传奇人物，竟然害怕了。

    然而，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这是我们唯一的选择。”他指出，他尖锐的语调足以阻止基尔罗格再次打断他，“他们和我们的距离在不断缩短，如果我们跑又跑不掉，打又打不过，我们必须躲藏起来。在这片森林里，唯一一处最合适的地方就是——”

    这次打断他的并非他面前的两名副官，而是头顶上方的东西。耐奥祖感受到了气流的变化，以及一阵仿佛暴风雨的沙沙声，但是，这动静异常激烈，凝聚成一条锐利的直线向他们逼压过来，他本能地扑向地面。紧接着，有什么东西从他脑袋方才的位置猛地刺穿了过去，尾部拖曳着一道闪电。他瞥见一团模糊的黑影飞上天空，穿过树丛之间——然后稳稳地落在一个矮胖的人手里，这人骑在一只长着翅膀的野兽身上，正朝他们俯冲过来。

    “狮鹫！”基尔罗格将斧头举过头顶大声喊道，“隐蔽！”

    局面一下子混乱了。兽人们有的躲在树干后面，有的溜进附近的河流中，或者隐藏在岸边。每个人都踉踉跄跄地奔跑着，不时地跌倒，在黑暗中挣扎着躲避头顶上方那些隐约可见的身影。

    第二道闪电划过森林，晃得耐奥祖耀眼生花，只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眩目白光以及闪光幻灭后的残影。紧接着，一道霹雳震撼了森林，树木嘎嘎乱响，许多兽人战士被震翻在地。

    显然，蛮锤矮人的这次进攻非常成功。

    蛮锤矮人们骑着狮鹫俯冲下来，把他们的风暴之锤向左右两边抛掷出去。有些进攻没有击中目标，但那些可恶的锤子又飞升上去回到了他们的主人手里，他们像复仇的幽灵一样再次将它们抛了出来。闪电一次又一次地劈开空气，雷声持续不断的轰鸣着。当他们不扔锤子的时候，就会突然俯冲下来，距离近到可以让狮鹫直接袭击兽人，用兽人手掌大小的利爪撕开他们的喉咙，啄出他们的眼珠，用致命的尖喙砸碎他们的头骨。在闪电的间隙，耐奥祖看到一些兽人聚集在一起，希望倚靠数量来保障安全，但实际上只是给对手提供了一个更容易攻击的目标。他看到风暴之锤的一记重击就把十几个兽人打的四散奔逃。雷击与闪电过后，这些人中只有一个兽人还在动弹，但也有气无力。

    “他们在屠杀我们！”他向蜷伏在他身边的血魔发出嘶嘶的怒吼，“快点来帮忙！”

    死亡骑士盯着他，一个缓慢的、老谋深算的笑容在他腐烂的脸上蔓延开来。“只是几个类似人类的小矮子和生长失控的鸟而已，我原以为强大的耐奥祖足以应付这样一场无足轻重的进攻。不过没关系。如果你不能，我可以。”他站了起来。

    傲慢！耐奥祖又想起来与古尔丹的头骨的对话。

    太嚣张了！他不应该这样对你说话。

    对，他不应该这样。

    “你不能这样对我说话，塔隆·血魔。”他说道，声音冰冷。血魔眨了眨眼睛，对他的语气感到惊讶。“我不会再允许你这样做了。”

    耐奥祖站了起来，他被怒火点燃了，紧握着拳头，全神贯注于他们脚下的土地和周围的空气。他的萨满教法术曾经使他与这个世界融为一体，能够利用元素本身。但是，自从他向基尔加丹宣誓效忠之后，这些元素就不再回应他的召唤了——好像恶魔的能量排斥着这些元素，而现在，他所有的族人都被恶魔的能量污染了。但是不要紧，打那以后，他学会了新的技能。

    之前，除了袭击的呼声和垂死的哀号，森林是静止的，现在却突然间刮起了大风。一只狮鹫刚刚还在平稳地向下俯冲，伸出爪子、张开尖喙愤怒地鸣叫着，现在却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打得东倒西歪，疯狂地嘎嘎大叫。它的骑手奋力挣扎着想稳住座位，但是失败了，他重重地摔到了地上。没有了负重的狮鹫想向天空飞去。耐奥祖用双手做了个手势，风卷起了干燥的灰色沙子，不断地冲刷着矮人和狮鹫。蛮锤矮人大声地呼喊着，这不是胜利的欢呼，而是由于皮肉被从骨头上冲刷下来而发出的痛苦号叫。这叫声在耐奥祖的耳朵里听起来非常甜美。他的坐骑也未能幸免，飞扬的羽毛和飞溅的血沫被卷入旋风。几秒钟之后，森林的地面上就只剩下两堆白花花的肉。

    但是，耐奥祖才刚刚开始。

    他左手一挥，脑袋大小的岩石从地上弹了起来，向上激射，好像是被下面起伏不平的地面抛掷出来的。耐奥祖将注意力转向了其余的蛮锤矮人。更多的岩石从地面喷发出来，射向天空，狮鹫和它们的骑手们努力闪躲着这些突如其来的石头。对兽人的攻击停止了，蛮锤矮人们被迫要集中精力对付这种新的威胁。

    耐奥祖转向血魔，嘴角露出一丝高傲的笑意。死亡骑士看起来很惊讶，但很快就恢复了常态。“做得很好。”血魔说道，“现在看看我是否可以再给他们添添乱。”死亡骑士眯起眼睛，一动不动地站了一会儿，观察着头顶上空飞来飞去的狮鹫的阵型。“在那儿。”他终于开口，特意指着一个矮人，“在第二次战争期间，我曾见过他。他是他们的首领。”血魔站起来高举双手。它们开始发出一闪一闪的绿光，紧接着，能量向上激射而出，同时击中了狮鹫和骑手。

    狮鹫发出痛苦的尖叫，从高空骤然坠落，它的翅膀紧紧地收了起来。与此同时，它的骑手也一阵抽搐，从鞍座上摔了下来。狮鹫不知如何抖落了施加在它身上的伤害，及时地展开了翅膀，从死亡坠落变成了不断转向的滑翔，然后拼命地拍打着翅膀，向上回升，它飞到了低处的树枝上面，一头扎进阴影之中。它的骑手就没那么幸运了，矮人砰的一声撞到地上，一动不动。血魔向他冲了过去，基尔罗格和耐奥祖也跟了过来。

    这是耐奥祖第一次近距离看见矮人，他仔细地观察着这个奇怪的小人，他的身体肌肉结实，脸部轮廓分明，长着很长的辫状胡须和头发，大部分肌肉被文身覆盖。那个蛮锤矮人身上有几处伤口还在流血，但他的胸部仍在有规律地起伏。

    “太棒了。”基尔罗格从腰带袋里抽出一条皮带，把矮人的双手绑在背后，然后把他的脚绑在一起。“我们抓住了一个俘虏。”他把被绑住的矮人举起来，大声喊道：“滚吧，长翅膀的害虫，否则就眼睁睁地看着你们的首领被杀死、吃掉吧！”

    蛮锤矮人们显然觉得他们已经受够了。狮鹫们尖喙噼啪作响，嘎嘎叫着，然后调转方向飞越过森林，消失在视野中。只有基尔罗格的俘虏留了下来。

    但这也拖不了多久。“我们需要评估我们的损失。”蛮锤矮人们离开以后，基尔罗格说道，“我们应该派侦察兵去侦察其他联盟军队的情况。”

    耐奥祖点点头。“要小心。”他心不在焉地说。尽管不愿承认，但他确实对自己的力量感到惊讶。它来得如此容易，却如此强大，产生了如此骄人的战果。这感觉……太棒了。

    “我们损失了整整四分之一的兵力。”过了一会儿，基尔罗格走到耐奥祖的身边报告评估结果，萨满正靠在一棵大树上等着他。“那些矮人对快速而有效地攻击非常擅长，而且能充分地利用树林。”耐奥祖能听出老酋长语气中那不情愿的敬意。基尔罗格是个非常优秀的战略家，对有效的战术会由衷地表示欣赏，尽管那来自于对手。

    接着血魔加入了讨论。“他们剩下的部队仍然在追赶我们。”他说道，“很显然，他们派矮人们当前锋来攻击我们，是为了拖慢我们的速度。”死亡骑士对着他们的俘虏龇了龇牙。那家伙躺在耐奥祖脚边的地上，呻吟了几次，但还没有恢复意识。

    “他们离我们有多远？”耐奥祖问道。

    “还有一天的路程，或许两天。按照目前的状态，我们是没法和他们对抗的。”

    耐奥祖点点头。“那么，现在只剩下一个行动方案了，”他说，“我们必须去奥金顿。”

    基尔罗格吓了一跳，他的眼睛鼓了起来，尽管他肯定早已预料到了会这样。“不——不！”他结结巴巴地表示反对，“我们不能！不能去那里！”

    “不要这样幼稚。”血魔嘲笑道，“我们别无选择！这是我们从联盟军队手里活下来并抵达黑暗神殿的唯一途径！”

    但是，独眼兽人使劲摇了摇头。“一定还有别的办法！”他一手抓住了耐奥祖的胳膊，另一手抓住了血魔的。“肯定有！我们不能去奥金——去那里！那将是我们的末日！”

    “不会的。”耐奥祖将他的胳膊挣脱出来，盯住基尔罗格冷冷地答道，“奥金顿只是一个令人不快的废墟，是我们曾经的丑陋时光的残留物，仅此而已。”

    一定不止于此，远远不止。当耐奥祖自己还只是个孩子的时候，奥金顿已经存在一百多年了。它原本属于德莱尼人，一直隐藏在泰罗卡森林深处。老萨满告诉他们这是一个神圣的地方，德莱尼在这里埋葬他们的死者，也会回到这里与他们的灵魂交流，就像兽人萨满与他们的祖先交流一样。耐奥祖年轻时曾和他的战友们小心翼翼地穿过森林，试图探索这个奇怪的地方。他们曾盯着那高耸的、轮廓分明的石质圆顶互相挑战，看谁敢冲进那个高大的入口，摸一下里面的东西，然后再返回。这个入口由拱形的石头雕刻而成，标志着这圆形建筑的正面。他们谁都不敢去尝试。耐奥祖比大多数人都走得更远，他蹑手蹑脚地向入口通道爬进去，摸着那些组成巨大门廊的粗糙的石头，但他不敢再往前走了。根据他氏族的萨满讲，没有人进去过。“德莱尼人的死者保护着那里。”他说。

    接着战争降临了。兽人们联合在一起，抛开了氏族之间的争斗。作为一个统一的群体，他们袭击了与世无争的德莱尼人并几乎将他们屠杀殆尽。耐奥祖尽量不去想他在那场毁灭屠杀中扮演的角色，也不去想那个下令灭绝那些安静的、没有威胁的邻居的暴躁的存在。当耐奥祖拒绝让他的人民服从这样一个局外人的控制，拒绝了这个陌生人那庞大的计划时，他被取代了。他的徒弟古尔丹，心甘情愿地把自己交给了这个陌生人，把自己和这个人的意志捆绑在一起。作为回报，他获得了巨大的力量。古尔丹满足了部落的嗜血欲望，把兽人变成了如今这样的野蛮人。他们摧毁了德莱尼和他们的文化，只有几个人逃脱了，那些人逃进了奥金顿，希望兽人不会追到那里去。

    但他们错了。古尔丹对于权力的渴望是无止境的，他的新主人曾向他保证，如果他能把德莱尼从世界上抹去，他将拥有无尽的力量。古尔丹派了一些特工，一群来自他的暗影议会的术士，而暗影议会在幕后控制着部落的首领黑手。他们满怀胜利的信心走进了奥金顿，想象着他们将从传说中埋葬在那里的遗物中获得的力量。

    但是出了问题。他们确实发现了一件遗物，却发现它只包含了一个奇怪的东西——某种被他们释放出来的生物，谁也无法确定是因为故意，还是由于傲慢而造成的粗心大意。这个生物欢欣雀跃地逃了出来，将奥金顿搞得支离破碎，巨大的石头圆顶崩塌了，里面宏大的神庙被摧毁了，存放着无数德莱尼人尸体的诸多地下隧道被炸成了不计其数的碎片，抛撒到了外面。爆炸的余波向各个方向席卷而去，摧毁了整个森林，曾经安息在奥金顿的墓穴中的德莱尼人的骨头被炸了出来，散落在现在已经变得贫瘠的大地上。只有少数的暗影议会成员幸存并逃了出来，回到古尔丹身边，向他报告了这座墓地之城的消失。里面的所有德莱尼人也应该都被杀死了。此后，没有人再回到过那里。直到今天，兽人们还刻意地避开白骨荒野——奥金顿周围的区域现在的名字。

    直到现在。

    “我们别无选择。”耐奥祖反复强调，他先是注视着基尔罗格，然后转向血魔，“我们必须去那里。有些隧道肯定保留下来了，至少有那么一两小段，我们可以藏身在这些隧道里。如果没有这样的保护，联盟军队将会杀死所有在这儿的兽人，我们的种族也将会和我们一起灭亡。”

    基尔罗格气急败坏地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血魔眯着红色的眼睛轻蔑地盯着他。“耐奥祖是对的，我们别无选择。但我们必须谨慎行事。我可不想唤醒一些我们无法战胜的东西。”

    “那就这么定了。”耐奥祖说，“是不是，基尔罗格？我可不愿意把你抛在后面。”

    老酋长使劲咽了一口唾沫，垂下了头。“耐奥祖，你知道我什么活物都不怕，任何我可以与之战斗并撕成碎片的。但那个地方……”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血环氏族会跟着耐奥祖走。”

    “很好，我们远比留在城墙那儿的那些家伙要契合得多。现在召集战士们和死亡骑士们。”他向两个副手下达命令，“我们必须尽快抵达白骨荒野。”

    基尔罗格点了点头，走开了。血魔瞪着他的背影，然后向耐奥祖敬了个礼，跟了上去，他的死亡骑士们簇拥在他周围，直到他走远。耐奥祖也转过身去，他抓着他身边的小包，感觉着它里面的神器那粗糙的形状。尽管他言辞强硬，但他也不知道他们会在奥金顿发现什么。德莱尼人的尸骨是否还在那里？他们会让他对他的前徒弟的行为负责吗？或者他们会认为古尔丹也背叛了耐奥祖？这些奇怪的废墟会成为他们躲避联盟军队的避难所吗？带着他的兽人去那里会不会让他们暴露在比黑暗之门更大的危险中？他不知道，但他想不出还能做什么，那就去寻找答案吧。耐奥祖只希望他的决定不是致命的错误。

    部落的战士们停了下来，盯着前方。他们走出了树林，面前是白骨荒野灰色的土壤和遍地散落的骨头碎片。奥金顿就在荒野中间，矮矮的，看上去很丑陋，残破的圆顶像碎裂的牙齿一样突兀向上，荒废的神庙坐落其中，像一个半埋在灰暗土壤里的残破的脑袋。

    耐奥祖也在凝视那里。他忍不住心潮涌动，他上一次见到这个地方时，德莱尼人神圣的安息之地宏伟而完整。但现在，神庙的墙壁上裂开了一个大口子，整个殿堂都向天空敞开，孕育着它的森林被炸得粉碎，地面上到处都覆盖着人骨。他几乎无法将它与那个令人畏惧的威严的历史建筑联系起来，他在年轻的时候对它是如此恐惧。

    周围的地面似乎在震动，起初，耐奥祖认为那不过是血液在他的血管里搏动，是他的心因为看到这座古老的坟墓而怦怦直跳。随后，他意识到震动来自于他身外的某个地方，他环顾四周。他的兽人们或是站着不动，或是在安静地踱着脚步，有些人也在四处张望，仿佛在寻找他正在找的东西。然后他把目光投向他们身后，透过树林，他看到了有东西在那里闪烁。

    “联盟就在我们后面！”他大声喊道，他的声音在没有树木遮挡的地方回荡着。“我们必须隐藏起来！快进奥金顿！快点！”

    “快走，你们这些没用的白痴！”基尔罗格接着吼道，他把斧头砰的一声狠狠地拍在附近的一棵树上，整个树干都被震得发抖。这个举动发出的巨大声响唤醒了那些由于震惊而变得恍惚的战士们，他们开始狂奔，所有人都朝着德莱尼人建筑那被损毁的大门跑去。

    通过那个巨大的、倾斜的入口时，耐奥祖感到一阵恐惧，不由得打了个冷战。是不是还有灵魂在守卫着这个庞大的墓穴？就像他很久以前第一次接近它时感觉到的一样，还是说它们在房屋倒塌时也逃跑了？

    现在可没时间去思考这些事情。他急急忙忙地冲进那座被损毁的神庙，穿过一个大洞，钻进下面残存的迷宫，基尔罗格和血魔站在他身边，几个基尔罗格最信任的战士跟在他们周围。奥金顿建筑的地下区域装饰比外面要考究得多，雕刻也更加复杂。

    有些东西似乎幸免于难，至少在某种程度上是这样。在他们下来的楼梯上方，耸立着一座已经破碎了的优雅拱门。耐奥祖在拱门上看到了一些不可思议的优美曼妙的形状，它们看上去仿佛在展示着什么，而非表示自己的信仰。那些曾将神庙高高的屋顶从地面直接支撑起来的厚重的柱子仍有些许存留，它们粗糙的、没有装饰的表面与周围有装饰的墙壁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墙上凿着许多壁龛，里面那些白色或黄色的东西暗示着他这些物体的身份，骨头。毫无疑问，所有的墙壁上都存有这样的德莱尼人的遗骸，就是这些东西现在散落在白骨荒野上，这些曾在沉重的石头下平静地安息的德莱尼人的祖先们，现在暴露在天光之下。

    这里的地板也是石头做的，小瓷砖拼成巧妙的图案，宽阔的楼梯连接着不同的楼层。

    往下看去，耐奥祖看到下面至少还有六层搂，建筑的中心被那次大爆炸撕裂了，遗迹暴露在空气中。接着，其他人把他拉进了一条从中心延伸而来的宽阔的隧道。

    “这里的墙仍然完好无损。”基尔罗格说道，他环视四周，赞许地点了点头。耐奥祖很欣慰。基尔罗格早些时候曾让耐奥祖很是担心，恐惧几乎让他崩溃了，但是现在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变得坚定而冷静。

    “有几处坍塌，但大部分天花板都还在，地板仍然可以通行。我们可以把我们的战士安排到更远一点的地方去，那里受到的破坏似乎更少。”他向一直延伸到阴影里的隧道后端做了个手势，耐奥祖发现他是对的——那里没有那么多的碎石，天花板似乎也没有破损。“我们可以在这里建立一个强大的防线。一旦我们就位，联盟将很难把我们挖出来。”

    “底层的一些隧道可能仍然完好无损。”血魔指出，“我们出发前应该仔细检查一下。如果那里……什么都没有，它们可能会是一个更好的据点。”

    基尔罗格点了点头，吩咐几个血环战士去搜查这条隧道的其余部分，又安排了几个人去搜索附近的隧道，不过他也警告了他们不要走得太远。他命令其他人把碎石搬到隧道口，用它建起了一堵矮墙。然后，他、血魔和耐奥祖就等在那里，同时讨论着作战策略。

    几个小时后，基尔罗格的一个侦察兵回来了。战士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但嘴角上却挂着一丝浅浅的微笑：“有些东西你们需要看看！”

    “是什么？”耐奥祖问道，他站起身来，拍打着自己的大腿。他和血魔一直在商讨制定一项可能最终可以拯救他们所有人的应急计划，但还没有完成。

    “我——我们发现了某些东西，长官。”战士回答道。现在，他咧着嘴笑了起来，这使耐奥祖的精神一振。无论他们发现的是什么，显然这名侦察兵并不认为那是一种威胁。耐奥祖打了个手势，让兽人带队前行，他跟着那名战士走出了他们为讨论计划而准备的房间，沿着长长的隧道走了下去。其他的战士都聚集在那里，当耐奥祖走近时，他们往后退了一步。

    “以先祖之名！”耐奥祖低声念道，他张着嘴，话语脱口而出。他的面前站着几个人，一个是食人魔，其他的是……是兽人！耐奥祖却不认识他们，他们的衣服和装饰在他看来是完全陌生的。

    “你们是谁？”他在距离这些陌生人只有几米远的地方问道，“你们在奥金顿做什么？”

    其中一个兽人走上前来。他又矮又胖，和古尔丹一样，的确，耐奥祖从陌生人的相貌和姿势中看到了他以前学生的影子。这个兽人那圆圆的脑壳在战士们放在走廊上的火把的映照下闪闪发光，他长长的流苏胡子是黑色的，夹杂着银丝。他身穿一件奇怪的黑色长袍，上面抄录了符文，一只手拿着一根华丽的法杖。当他站在那里的时候，身周笼罩着一圈力量的光环。

    “耐奥祖？”他轻声说，声音沙哑，“是你吗？古尔丹在哪里？”

    “古尔丹死了，那个叛徒。”基尔罗格对陌生人咆哮起来，用他那只独眼怒视着对方，“为了他那扭曲的野心，他几乎把我们送上了绝路！现在耐奥祖再次统治着部落！”

    陌生人点了点头，显然并不对这个消息感到震惊。“那我就服从你的领导，耐奥祖。”他回答道，说话的时候结结巴巴，好像他有一段时间没有开口说过话一样，“我是沃匹尔，曾经是暗影议会的成员，也许你不认识我。”

    “沃匹尔！”耐奥祖眯着眼，在昏暗的灯光下盯着那个陌生人。是的，是沃匹尔，他记得他是一个很有前途的雷神氏族的年轻萨满，但那个沃匹尔拥有一条粗大的、直垂到后背的黑色发辫，胡子又短又黑。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令他如此衰老，但又赋予了他如此清透的、神秘的力量？

    血魔走了出来，他也是古尔丹暗影议会的成员。“沃匹尔？”他低声说，“你怎么会在这儿，老朋友？”

    沃匹尔倒吸了一口凉气，吓得后退了一步，和其他人一样，当他看到死亡骑士时，恐惧掠过他那张迟钝的脸。

    “别紧张，”血魔安慰道，举起双手做了一个平静的姿势，“是我，塔隆·血魔。”

    沃匹尔眯着眼睛，盯着血魔看了很长时间，同时用其他感官观察着死亡骑士。过了一会儿，他瞪大了双眼。“塔隆·血魔？”他问道，“这……是的，感觉像是你，但是被困在腐烂的肉身里。”兽人们放下了武器，不安地交换着眼色，但他们都相信他们的首领。沃匹尔犹豫着向前走了一步。“你怎么了？你的灵魂被什么鬼东西困在了死亡的躯体里？”

    “我寄居在一种叫作‘人’的生物的尸体里。”看到沃匹尔脸上毫无表情，血魔补充说，“这是我们在另一个叫艾泽拉斯的世界遇到的种族之一。古尔丹创造了一个通向那里的传送门。”

    “另一个世界？”

    耐奥祖越来越不耐烦：“当我们的世界濒临毁灭的时候，古尔丹打开了通向另一个世界的入口，这个世界就是艾泽拉斯。正是在那里，我们遇到了这些人类，而血魔的灵魂寄居在其中一具尸体上。我们以后会告诉你更多，但现在我们想听听你的故事，因为这可能会对我们当前的困境有所帮助。”

    “什么困境？”耐奥祖早些时候注意到的那个大个子走上前加入了他们的对话，“你们有危险吗？”正如耐奥祖已经意识到的，这是一个食人魔，但不只是个普通的食人魔，在火把的映照下，能看到在他那巨大的肩膀上露出的第二个脑袋。双头食人魔很罕见，而双头食人魔术士——这只食人魔身上散发出来的黑暗能量告诉耐奥祖它是一个术士——就更加罕见了。古尔丹的核心圈子里只有两个这样的人，他记得：古尔丹的副手，古加尔，以及……

    “布莱卡特。”血魔低声念出了这个名字，显然他也得出了相同的结论，“真的是你吗？”

    那家伙的两个脑袋同时点了点头。“是的。”一个回答道。“虽然可能不像你记忆中的那样。”第二个说。

    这是千真万确的。耐奥祖从来没有和布莱卡特直接接触过——古尔丹在控制了部落之后，亲自招募了食人魔术士——但是他不止一次看到过这个怪物，高大的身形，留着长长的战士发辫，长着一双锐利的黑眼睛。

    那些眼睛现在不见了。他的一个脑袋的右眼上覆盖着一片奇怪的金属眼罩，很明显是焊在那里的，另一只眼睛的周围是巫术文身。另一个脑袋被一顶风帽紧紧包裹，鼻子上方只有一只眼睛，是正常眼球的两倍大。奇怪的符文覆盖着布莱卡特的皮肉，他的胸前印着一个巨大的徽记，每只手臂的带子下面各有一个。食人魔身穿一件宽松的长袍，披在双肩处，盖住了他的肚子，一条腰带将布料裹在腰上。厚厚的护腕覆盖着两只手腕，一只大手握着一柄巨大的尖锤。布莱卡特庞大的身型和强大的力量一直让人印象深刻，但现在他呈现出的形象真的非常野蛮。

    “我再问一次。”食人魔嘟囔着，“什么困境？”

    “联盟就在我们后面。”基尔罗格说，“我们之前提到的人类，以及和他们结盟的其他种族。我们寡不敌众，如果没有援助的话，抵挡不住他们。”

    “我们不能倒下。”血魔补充道，“我们的人民的命运取决于耐奥祖能否抵达黑暗神殿。他将举行一个仪式来拯救我们大家。”他没有进一步解释，但是布莱卡特和沃匹尔都点了点头。

    “自从古尔丹派我们来奥金顿掠夺之后，我们就一直留在这里。”沃匹尔告诉他们，“我们在这些隧道里生存，希望有一天能回到部落。现在部落来找我们了。我们很熟悉这些废墟，因为这是我们多年的家园。”他后面的其他人都点了点头。“我们将与你们并肩作战，帮助你们打败他们。”

    “我要粉碎任何反对我们的人。”布莱卡特表示同意，他举起那柄巨大的锤子，锤子顶端的尖刺扫过走廊上方的天花板。“我们要把他们撕成碎片！”他的另一个脑袋向他们保证道。

    “我们的祖先终于显灵了，在最需要帮助的时刻，让你们回到我们的身边。”耐奥祖说道，“欢迎你们再次回到部落，你们将共同分享我们的人民的胜利。”

    他们周围的战士们欢呼着，高喊着“耐奥祖”！“沃匹尔”！“布莱卡特”！以及“部落”！声音高亢，墙壁都为之震动，耐奥祖微微一笑。

    勇敢地面对奥金顿是对的。有了这些新的盟友，他一定能及时赶到黑暗神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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