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风尘女子无情无义，这春分楼也不例外，只不过这儿的女子除了出卖身段相貌，还贩售才情。
卖弄风情只是小菜，吟诗作赋也难不倒她们。
坊间早有传言——春分楼上一夜销，军国大事也知晓。
简单一句话就能明了，这春分楼都是什么身份的人才敢凑上来。有权来这找排场，有才来这寻知己。也因为这等关系，春分楼的姑娘比起其他粉楼里的姑娘总是略显高傲些，而能在这群傲雅之花中稳坐魁位，柳蓉蓉是个如何厉害的角色，朱八福心里自是有数。
这京城里，达官显贵满街走，花魁之宾自是要高人一筹。比如她身边的李丞相之子，再比如，有钱且似乎显贵非常的朴公子。可是她却怎么也没想到，这女子如此了得，竟能把当今天子的魂从龙椅上勾下来。
柳蓉蓉，她并非没有见过。
她如传言中一样，美，非常美。
亭亭玉立，娉婷袅娜，典雅大方。她虽身在风尘却一点风尘味也没有，反而那股从骨子里荡出来的大家闺秀的气质，怎么也掩不住。
大家闺秀沦落成花魁？怎么可能……
若真是大家闺秀，宁可饿死也不会走上那条路吧？骄傲啊，礼教啊，节操啊，下限啊，随时都在她们这些臭千金小姐的脑袋里徘徊，就算已经吃不饱饭了，堕入风尘这种事儿还是做不到的吧？
“小八？你在想什么呢？”
“呃？啊，没什么。”躲开少公子探过来的视线，她抬目向前，春分楼已近在眼前。
她只在夜里来过一次，后来急匆匆地就逃开了。白天细看这楼宇，富丽堂皇甚是漂亮。
一面扇形的画轴挂在楼宇正门的悬梁顶端，没有俗气地写某某楼，而只用草书写了两个大字——红尘。
没有落款，没有题字，更未附上任何花鸟山水做陪衬。苍劲的两个字悬在众人头顶，宛如红尘一片天，又好像在说，每个踏进这地方的人都是堕落红尘，无法超脱的可怜虫。
她缓过神，提步正要往前走，却见少公子竟也在发呆。
他驻步台阶前，凝神看着那扇形画轴上的“红尘”二字。
只是一瞬，朱八福就反应过来了。原来这两字……是柳蓉蓉央求他写的。
她几乎能想象到当时他捏紧毛笔皱眉凝神的模样。这两字……是在嘲笑自己吧？看不破的情，留不住的人。世俗眼光、门户之见，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宜为粉楼题字留墨，却受不住美人请求，泼墨挥洒为红颜，这才写下这无题的二字。
“少公子，”她怯怯地伸手拽他的袖子，“你……在看什么？这两字怎么了吗？”
“……”他摇摇头，眯眸不语。
“是觉得……很熟悉？”她小心翼翼地探问。
李宸景皱起了眉头。
“有印象？”
“没有。”他一甩广袖，“只是觉得这字真丑。”
“噗！”
“真不知是哪个蠢材把它献宝似的挂在外面，啐……”
不屑的嗤声惹来一边迎宾丫头的注意，她也未看清来人，只觉得这头顶二字被冒犯了，于是那小丫头撑腰就骂来：“这是哪里来的没教养的酸儒，书还没念几卷，竟敢跑来妄加评论我春分楼的镇店之宝！你可知这‘红尘’二字是谁家公子写给蓉蓉姐的吗？！”
“哦？那倒是劳烦你告诉我，是哪家蠢货送给你家那什么什么小姐的？”莫名被喷了个狗血淋头，李宸景淡笑一声，侧过身正面看向那楼阶上的小丫头。
只见那小丫头看清来人的容颜，吓得脸色刷白。再下一刻，她整个人“咣当”一声跪了下去，浑身发抖战战兢兢，就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她不时地抬眼朝楼上看，嘴里却哆哆嗦嗦地给李宸景请着安。
“少少少……少公子……奴家不知少公子今日有兴致到春分楼来，这才张嘴乱说话。蓉蓉姐交代了，不能随便对外人说起这两字是少公子题的，都怪奴家多嘴。”
“还真是那个蠢材干的，难怪看着那么讨厌。”李宸景小声地絮叨了一句，然后嗤笑了一声，他转头看向从进门后就一直出神的朱八福，“难怪……会被他讨厌成这副德行。原来你以前还喜欢逛粉楼玩女人？真不是个东西！”
“咦？少……少公子？您在说什么？”跪在地上的小丫头不解地眨眨眼。
李宸景急忙转开视线，故作镇静，他张口就问：“我平日里是不是经常到这儿来？”
“呃？对……对啊，少公子三不五时就会到这儿找蓉蓉姐。”而且每次都是由她给少公子送蓉蓉姐写的拜帖，请他过来呢。少公子跟那位神出鬼没的朴公子完全不一样，蓉蓉姐的拜帖不送，少公子是不会主动过来的，所以她今天才会这么慌张失措啊！蓉蓉姐的拜帖没送，少公子竟然出现了，而且还是这等非常时刻。
“蓉蓉姐？”好熟悉的名字，貌似小八也在他面前提起过。就是他们上次吵架的时候，她非要带他去见的那个所谓的很重要的人？那个一见到她就能让自己恢复记忆的人？
“对啊。咱们春分楼的花魁柳蓉蓉呀，少公子，您没事吧？怎么连蓉蓉姐都不记得了？”
“……”的确没什么印象。
“不过……少公子，今天真是不凑巧。蓉蓉姐她身子不爽，不能伺候您了。”说罢，她的眼光不自主地朝楼上飘去。
“哦。”他无所谓地应下，反正他也不是冲着她来的，只是陪着小八进来找皇帝而已，那个什么蓉蓉能不能伺候与他何干？
“那今日能不能请少公子……先回去？”
“当然不行！”他傲慢地一抬眼，“难道你们偌大的粉楼只有那个什么蓉蓉姐一个女人吗？”
“哎？！”少公子要抛弃蓉蓉姐点别的女人吗？这……这是第一次啊！
“嗯，我看这屋里的女人长得都一个样。那随便，就你吧。小丫头。”
“咦！啊啊啊啊？”每次给少公子送拜帖的时候，她的确都会垂涎少公子的美色，这好运真的降临到她头上了吗？少公子，点她陪？
一张银票伴随着俊朗的笑颜落进那小丫头的眼瞳里，少公子清雅的声音如香烟萦绕在她耳边：“来，告诉我，你们蓉蓉姐的房间里是不是有一个带着猫儿的白痴恩客？”
“……有，有啊。不就是朴公子吗……”
“哦，这样啊，多谢。请。”李宸景回身拉过还在神游太虚的朱八福，直奔二楼雅间。
“咦？什么情况？你拉着我去哪儿啊？”
“找你要找的人，兑我要兑的承诺。”想到事后奖励，他整个人都忠君爱国了起来。赶快揪出那个傻瓜皇帝，押他回皇宫，然后他就可以……
柳蓉蓉的房间一点也不难找。
娟秀的荣字绣牌挂在门前，门边花藤缠绕一片典雅芬芳。
还未待朱八福做好心理准备，李宸景已率先撩袍抬脚，踹开了那扇香闺大门。
“嘭”的一声，门闩被踹得飞了出去，也惊住了厢房里的一男一女……和一猫。
柳蓉蓉正在帮眼前的男人系外套盘扣，她惊呆了，眼眸一瞬不瞬地看向站在门边像土匪一样抬腿踹门的李宸景。她不敢置信，儒雅如他，竟会做抬脚踹门这等粗放嚣张的事，还有他的手……竟还牵着上回那个一看就是挡箭牌的小儒生。
他们……不是只是做戏给李丞相看的吗？为什么现在还在一起？
“谁是皇帝？说！”
李宸景开口第一句话让柳蓉蓉瞪大了眼睛。难道真如圣上所言，他真的忘掉了所有？
眼前这个男人真是李宸景？这不是他啊！这是哪儿来的二愣子？与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当朝天子就在眼前，他竟然像个土匪一样唐突冒犯，说话的语调也痞痞的。最最重要的是……他竟然从头到尾都没有正眼看她一眼，只盯着她眼前的男人不停地猜度……
“公子……”隐下吃惊，柳蓉蓉抬起盈盈水眸看向与自己贴近的男人，“宸景他……”
“看，我没诳你吧？我们的小景子当真是浴火重生，翻脸不认人了呢。蓉蓉，朕好伤心，不知道你难过否？”
轻飘带笑的声音在朱八福耳朵里回荡，这声音何等耳熟，这语气何等作孽！朱八福从李宸景背后探出脑袋，看向面前亲密贴紧的两人……
“朴……朴公子！”没错！她是知道朴公子也是柳蓉蓉的客人，但是她不知道他竟然是……老天爷！她都对当今天子做了什么？带皇帝去喝最便宜的破茶，还跟皇帝谈定刺探他人隐私的买卖……抄家的事还没被惩罚完，这下要满门抄斩了吧？
“哟，猪小子。好久不见。”朴公子没心没肺地跟她打招呼，他还是那副笑眯眯的贱样，可是她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今时不同往日了，先跪再说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狗趴跪地式！五体投地式！只要能保住她的小命，要她四脚朝天式都没问题。
自己跪完，她拉拉那个失忆以后就不知道“规矩”俩字咋写的李宸景：“跪下，跪下跪下你跪下！跪下再说啦！”
李宸景撇撇唇，没好气地看向面前那个满面春风的天子，他冷哼道：“你要我跪你吗？”
没想到他会有此一问，朴公子挑挑眉，勾起嘴角浅笑道：“你随意。朕特许的。”
“喏，他不要我跪。”李宸景理所当然地耸耸肩，然后一把拉起还趴在地上发抖的朱八福，将她半揽在身后，“我不跪，你也不用跪。”
“什么呀？你们关系好当然不用跪，我又不是关系户，我是一个草民，一个外人，让我跪下跪下跪下。”
“你不是。”
“啥？”
“你不是外人。”李宸景坚定地开口，然后瞥了瞥一脸深意的朴公子，他觉得没必要拉近小八和其他男人的关系，于是补充道，“你不是我的外人。我不用跪，你就不用跪。就这样决定了。”
“……”那也不是你说了算好吗？
孩童般执拗的话让朴公子笑出声来，拂开柳蓉蓉还搁在他胸口上的手，他自然地坐上一边的椅子，交叠双腿，手指轻点桌面，柳蓉蓉立刻会意，低眉为他沏上一盏茶。一杯香茶递到他的手里，他一边饮茶，一边抬起眼打量着眼前这两个男人。
“猪小子，你是带着小景子到朕面前炫耀，你们俩的关系已经变得很铁了是吗？”
“冤……冤枉！陛下！我……不，小生……不，草民……草民是出来找，找找找找您的。”
“哦？原来是出来寻朕的？那怎么不一个人来，要捎上小景子呢？还说不是炫耀？”
“这……这哪儿跟哪儿啊？我是经卫大人提点，他说只有少公子才能逮住……不，是请您回宫去，于是我才斗胆劳烦少公子他帮我一个小忙……”
“呵。找朕只是个小忙？嗯？”
“不不不，是大忙！大忙！天大的忙！”
“哦。你能请到小景子也是一种能耐。小景子岂是什么人都帮的，对吧？”
“不不不！少公子生性善良，他是看草民孤立无援……”
“没错！”直接拦断朱八福的废话，李宸景接过话来直言不讳道，“若不是小八找我，你爱上哪儿就上哪儿去，能滚多远就滚多远。”
要杀头的啊！亲！说话留点口德好吗？！
哪知朴公子竟全然不在意，好似习惯了他这等说话方式一般。他只是扬眉道：“就算我来蓉蓉这儿，一待就是几天，你也毫不在意？”
这赤裸裸的话引得朱八福倒抽了一口凉气，柳蓉蓉只是略有难堪地别过脸去，哪知朴公子却不让她好过，好像故意要做给谁看似的，他揽过柳蓉蓉纤细的腰肢，将她整个人拉进怀里，眼眸却看也没看怀里的女子，而是满是挑衅地看向李宸景。
这是最好的刺激吧。比起她单纯带他来见柳蓉蓉，更加刺激……
刺激他快点想起来，想起以前的事情……那些和她没有关系，也没有她参与过的生活，想起他有多喜欢柳蓉蓉的过去，然后……他就再也不会用那种眼光看她了，也不会天天幻想根本不曾发生过的他们的曾经……
想起来吧……少公子……
“小八……”
不要叫她……让她一个人待着。
“小八小八……”
不要再用这种亲昵的外号叫她，这样差别的称谓……等他忆起从前，再冷冰冰地叫她“朱院生”，那种落差……会让她好难过。
“小八！你别遮眼，你看啊。”
“我不要看！你要我看什么啊？”
“看他们在做什么啊！”
“……”那种画面，她干吗要看啊？
“你不看怎么知道我想怎么亲。”
“……哈？！”她眨巴眨巴眼，傻愣地看向李宸景，却被他扳过脑袋硬冲向面前的男女。
“你快看，就是这样的！我也要这样的！”
那完全抱欣赏态度的眼光让朴公子的眼眸黯了黯，柳蓉蓉则是不可置信地咬紧了红唇，却让朱八福放下心口一块好大的石头，涌出一股暖暖的热流。
搞什么鬼？一句这么怪异的话，却让她差点感动地飙泪了。
而把眼前箭在弦上的气氛完全搞砸的傻瓜却一点也搞不清楚状况，他甩着广袖在她身边兜兜转转，不停强调自己在意的事情：“人我已经帮你找到了，你不可以赖账。我们之前也没说好要怎么亲。现在，我告诉你了，就是这样……看仔细哦。你就看那个女的，看那个女的的姿势就好。别动，剩下的交给我。我绝对可以亲得比他好。”
“……你别闹了啦！”半晌，她只能吐出一句话，像透了一个在娇嗔的女人。
怀里的柳蓉蓉好像突然没了吸引他的兴趣，朴公子松开了依偎在他怀里的女子，站起身，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的两个家伙。那眼光就好像是发现了新的更好玩的东西。
“小景子……你不会是来真的吧？”
“什么真的？”
“真的要跟这猪小子在一起？”
这家伙看着小八的眼光，让宸景顿时警钟大作。他讨厌这个蠢皇帝用奇怪的眼光盯着他家小八，“你走开些。我就是喜欢他，要跟他在一起！”
“见过蓉蓉后，你还是要跟这猪小子在一起？”
“蓉蓉？那个女人？”他指指一直奇怪地用幽怨的目光看着他的女人，然后皱眉道，“那不是你女人吗？关我何事？”
“哈哈哈哈！朕的女人？哈哈哈哈！蓉蓉，你可听见了？”朴公子仰天大笑，那语气满怀讥讽，“看来朕不用再试探了。小景子，你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你现在已经不是那个人了，对吗？”
“早跟你说了，那个喜欢逛妓院、冷冰冰又傲慢、对小八一点都不好的公子哥，我不是他。”
“既然如此，朕又何必跟你回去？”一甩袖，他重新坐了回去，却再也提不起兴致去抱身边的女子，“谁都知道，每回出宫只有小景子能劝动朕回去，既然小景子已不是小景子，朕……就醉死在这温柔乡好了，还回宫做什么？”
“是吗？那随你。小八，我们走。”反正人已找到，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他还想尽快找个地方兑现承诺呢。
“陛下请听草民一言。”不同于李宸景的干净利落，朱八福还没有死心。
没想到会发出阻拦之声的人是她，朴公子轻转俊颜：“说。”
膝盖一弯，朱八福郑重其事地双膝跪地，然后她抬起儒袖，看向前方的天子，抱拳谏言道：“虽然这些话肯定有很多人曾对陛下说过，但是忠言逆耳，请陛下一定耐着性子听草民再啰嗦一次。江山社稷宫廷皇权皆非儿戏，陛下一人维系天下苍生，但毕竟也是凡人一个，若有烦闷无处排解，出宫纾解也在所难免。各宫娘娘、列位臣子皆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希望陛下心情好转后能重回正途。虽然这么说对女子很失礼，但毕竟这春分楼就算再富丽堂皇，也不是万无一失的地方。陛下的身体何等重要，如陛下真想要找人纾解，比起这里，宫中诸位娘娘那儿更加名正言顺——不是吗？”
“猪小子，你在不知道我是谁之前，可不是这样的。怎么？知道我是谁了，就变出一张忠君爱国的嘴脸吗？”朴公子冷笑连连，好似在讥笑她。
“草民并非忠君爱国，只是觉得您的行为……很容易给周围的人惹麻烦罢了。”
她话音未落，只听柳蓉蓉冷哼一声，小张檀口反唇相讥道：“荒唐！宸景也就罢了，你以为你是何人？凭什么这般和皇上说话？”
“……柳姑娘，我不是故意说您的，只是陛下身份特殊，为他为您，这样都是最好。”
“真是好笑。你是哪宫娘娘的眼线？说出来的话不仅冠冕堂皇，而且后宫味十足！”柳蓉蓉眼眸轻眯，正要继续开口却见李宸景已是不快地瞪着她，仿佛她是个蛮横不讲理的女人，说话不分轻重，刺伤了他重要的人。
明明是那个小儒生讲话尖酸刻薄吧！当着陛下和他的面，说她这里不安全。不安全？明摆着拐弯骂她脏就对了。青楼脏，青楼女子脏，对陛下身体不好，要避讳，是这个意思吧？呵……要嫌弃她的出身，也轮不到区区一个穷酸小儒生吧？
“猪小子这话……朕也不是没想过。”
“陛下！”怎么连陛下也跟着这小儒生瞎闹腾……
“说来说去，猪小子无非就是要把朕给领回去吧？”这小子，够认死理的啊。想代替小景子把皇帝心甘情愿地领回去，他以为自己有这个面子吗？
“没错。草民既然接了各宫娘娘的命令，不带陛下回去，也是脑袋一颗，在这冒犯了陛下，也是脑袋一颗，草民索性赌赌。”
“哦？你要跟朕赌什么？”
“赌……陛下会念在草民请陛下喝过两口茶末子，也曾为陛下开解过心绪，还陪陛下聊了好多八卦的分上，陛下不会那么快让草民的脑袋搬家。”
“哈哈哈哈。猪小子呀猪小子，你果然不同常人。”站起身，朴公子眼眸轻转，突然一拍桌子，“既然如此，朕就给你一个机会。”
眼见事情有转机，朱八福来劲了，连忙叩头：“请陛下指示。”
“朕甚不喜这春分楼前所题的‘红尘’二字，朕想请猪小子替朕换了它。”
要换掉少公子之前题的字？由她来换？
“……陛下要草民如何换？”
“那么大块扇匾，又不是招牌，只题‘红尘’二字未免太过卖弄做作，听闻猪小子一炷香的时间便能作诗，那么就来作首诗吧。”
“作诗？”怎么又是作诗……
“对。韵脚韵律无所谓，只是得符合这春分楼的名头，还得让朕满意才成。”
“……”这不就等于拿“妓院”作题，还毫无规则可言吗？是好是坏全凭他一句话？那不是全随他的心情啦？
果然……伴君如伴虎，从老爹那儿她就应该学到的，这不是什么贤君，只是个贪玩好事的暴君。前一刻还是官服加身，后一刻就可能被他变成阶下之囚……他们朱家，断不能再出事了。
熬过眼前这一关，只要熬过眼前这一关，不要再跟这皇帝扯上什么关系就好。他不会知道她是罪臣之女，她也没有什么要报仇的打算。让她默默消失就好……
“好！一炷香时间。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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