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丁和老李在G分区剧社演戏时,老丁演大春,老李演喜儿。老丁的大春演不过老李的喜儿。虽然老丁的扮相英俊,但他怵台,常因怵台语无伦次起来:初一早晨来给杨白劳拜年的大春,发现杨白劳因喝卤水已死在台上。这时大春应该张皇着向一边侧幕里叫大锁和娘,然后向另一边侧幕里叫喜儿。那台词便是:大锁,娘,喜儿!大锁,娘,喜儿!老丁却每每把那呼叫变作:大锁娘,娘喜儿!大锁娘,娘喜儿!惹得本该惊愕着上台转而哭爹的喜儿,也难忍一阵笑。
老李的相貌平常,脸形有难以察觉的“瓦刀”,且一颗门牙略长于另一颗。但她身材适中,有嗓门,不怵台,情绪转变也迅速自然,包括破笑为涕和破涕为笑。
老丁、老李台下的关系平平,彼此不时也有些小的挑剔。只在一个名叫凤凰台的村子演出之后,双方都受了那台上氛围的感染,情意猛生,暗订终身,便成了剧社结婚最早的一对夫妻。到进城时,老李已是一男一女的母亲,老丁已是一女一男的父亲。进城后他们再次生儿育女,直到他们的故事可以展开叙述时,共得两子两女,如往常所说:他们共同的财富。
进城后,由于工作的需要,他们不再从事文艺。老丁在A单位当中层领导,分得平房两间,房前常种些丝瓜、眉豆。老李在B单位当科员,随老丁住在这瓜棚豆架之下。A单位和故事关系不大,可以省略;B单位先前叫花纱布公司,后来叫百货站,老李的科员便是这站业务科的科员。
老丁告别了舞台,但仍念念不忘文艺,茶余饭后常买来稿纸,在上面弄些文字,属于对战争的回忆,有纪实的,也有演变为小说、诗歌的。他把这些文字寄到报社杂志社,却从未得到发表,但这并没有妨碍他将文字寄出。
老李无甚业余爱好,面对这个被六口人固定下来的家庭,她表现得十分束手。坦白地说,她更喜欢那种没有家务牵连的生活集体——吃饭睡觉都有固定的信号,或吹哨或敲钟。现在她面前却摆着锅、碗。有了锅就有了对锅的议论:老丁说老李刷锅光刷里边不刷外边,老李说你怎么知道我没刷外边。老丁说锅帮上不是菜叶就是米粒儿,老李说又不是屎。
这时老李在老丁眼里便显出了他从未见过的陌生。除却锅帮上的菜叶和米粒儿,还有老李那越来越难以抑制的嗜睡习惯,好像老李要决心夺回在战争中失去的所有的“觉”。老丁说,你从前可没有这个毛病。老李说,这也能算毛病?再比如老李吃西瓜,瓜皮上总要留下一片横七竖八、深浅不一的纹路,使人感到那瓜吃得十分的潦草。无论过去和现在,老丁从未嫌弃过老李那一颗略长的门牙,却越来越不能容忍这门牙在西瓜上的造就。虽然每年吃瓜的时间最多一个月,老丁觉得这每年十二分之一的日子才最沉重,像他在文章中所形容过的一种心态——心里像灌了铅。
终于,有一天待老李午睡醒来、又吃完西瓜,老丁出其不意地向老李袒露了一个想离婚的愿望。老李抽泣起来。
那一次老丁的愿望没有得到延续和发展,因为“文化大革命”开始了。国事总要大于家事的,老丁和老李一同去了“五七”干校,一同过起从前那种听信号打饭、分别住男女宿舍的日子。在常人眼里他们是患难中的夫妻,可是“文化大革命”结束了。
老丁和老李又回到那两间平房。老丁官复原职,仍是A单位的中层,老李仍是B单位的科员。一切像没有发生过,那锅,那“觉”,那瓜,那寄出去的文字。只是他们的两男两女都长大起来,结婚、成家、娶妻、生子,他们相跟着告别了老丁和老李,另立门户去了。于是,老丁又续起了他的离婚愿望。
经过了又一次革命锻炼的老李不再抽泣,她鄙夷地对老丁说:“你以为我怕你?”
【老丁这边】
老丁意外老李的鄙夷,不过他又常想,这是什么意思?是怕我离,还是对离的一种豪迈迎接?
既是一时无法澄清,就不如把宣言变成姿态,做进一步试探。老丁卷起铺盖睡在了办公室。
对老丁的家事早有所闻的A单位,自然就明悉了老丁家中纠纷的升级。多数人猜测,形势发展之迅猛莫不是涉嫌了一个很浪漫的故事?老丁的上级先是以谈心的形式做些调解,诸如一日夫妻百日恩、爷爷外公什么的,还一定要问出老丁萌生这动机的原因。待到老丁先隐去老李的吃瓜,单亮出刷锅、睡觉二事时,上级笑得几乎背过气去,连连说着荒唐荒唐,说这才叫做饱暖生闲事。老丁也觉出那理由之荒唐,荒唐到难以启齿的地步,便不多言语,只一味地在办公室住下去。荒唐,必然连着不容置疑的浪漫。有好事者就不免做些调查和跟踪,也属正当。
若干个月过去了,人们没有发现老丁有诡秘的行踪,他那间问办公室甚至连窗帘也没置办,门上那块小方玻璃本来糊着一张报纸,被人偷空撕去后,老丁也没再补。有人看见工作之余的老丁只是伏案写字,有时夹个大纸袋子去趟邮局。
经常破门而入与老丁大闹的是他的两个儿子,他们“向母”之立场不容置疑。有人分明看见一个儿子向老丁伸出过巴掌,那巴掌虽没有打过去,但多少扭转了老丁孤军奋战之局面,A单位开始有人对老丁讲些人各有志什么的。
【老李这边】
老丁的离家,实在地说,使老李觉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睡觉也好,不刷锅帮也好,一切随意。原来这些年的日子她一直是紧张着过来的,那是一种不自觉的拘束。实在地说,只有离婚可以免却这紧张、这拘束。可是分离后老李的随意,也意味着老丁的更随意,一个人能允许另一个人的随意那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于是她决心阻止这随意的发展,也包括了牺牲她自己的随意。于是她调动了一个母亲在这种情况下惯常的力量,号啕着向四个子女求援,哭诉他们父亲不顾家庭体面的异想天开。
首先剑拔弩张的便是那两个儿子,他们不谋而合地琢磨出“异想天开”这个字眼的含义,这分明是在某个阴暗角落里,必定有个类似“婊子”这样的人物正与母亲进行着你死我活的斗争。于是他们几次三番地找到A单位,对老丁软硬兼施地用了些威胁之词,也包括了必要的含沙射影。有一次,老二在激动之中到底将上次那个未落下的耳光落了下来。
与此同时,两个女儿则轮流回家陪伴母亲。她们的坏心情虽然不亚于两位兄弟,但她们毕竟更懂得母亲的长处和短处。她们更多地希望促成一次父母开诚布公的恳谈。她们委婉地告诉母亲,这局面的造成或许父母都有些责任哩——她们不约而同地顶住这些天来哥哥们的更加不光彩,以及母亲那由于“觉”更多而被一再揉搓的头发。这时,老李就用没有良心来指责女儿,说原来她们也看出了她的不顺眼,说就是这个不顺眼生下了她们,说她肚子上的皮松得层层叠叠都是叫她们给撑的难道没看见。
谈话不能继续了,老李渐渐感觉到孩子们并非她永久的靠山,渐渐感觉到支持她的舆论力量必得更强大才是。于是她想到了不久前单位一个新成立的妇委会,妇委会不就是为妇女谋利益的吗?她向妇委会主任伸出了求援之手。妇委会主任很仗义,说姐妹们的苦难就是我们自己的苦难,更何况您老李是咱们单位的元老之一呢,当下就叫了妇女甲、乙骑车赶到了A单位。
【老丁这边】
当她们一行三人扑进老丁那间敞亮的办公室时,老丁的两个儿子正将父亲逼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他们要求父亲在一张由他们写好的文字上按手印,那是一张老大措辞、老二起草、责令老丁永远不与老李离婚的保证书。老丁看着被儿子攥住的手指,心里一阵阵酸楚。就在这时,B单位妇委会的同志突然出现在老丁面前,她们的到来暂时解了老丁的围。妇委会主任却暗自庆幸受害者老李的儿子们也在场,那么,这必将给她们的工作带来不可忽视的有利条件。
于是她们抓住这有利时机,开门见山地首先指责了老丁。她们说,像他这样一个有着几十年革命历史的国家干部,对待妻子乃至对待家庭之轻率实属少见;说他不念及夫妻之间的革命情义,也应该常念及老李为他生育这四个活蹦乱跳的大儿大女的辛苦;说为了生养这四个活蹦乱跳的大儿大女,整整耗费了一个女人的大半生精力;说时代不同了,每个男人都不该忽视每个妇女为捍卫自己合法权益而进行的必要斗争;还说了诸如妇女解放运动的深化、母亲节的意义等等。接着女甲和女乙还运用现代意识手法,大谈了当今某些女青年缺乏自尊自重已到达是可忍孰不可忍的地步,假如这个离婚事件与此有关的话;说她们专事破坏旁人家庭、勾引有妇之夫已达到不顾社会安定之程度,对这种人不仅男青年容易上当,就是那些已过不惑之年的稳重之士也不免被迷惑——其实最容易上钩;说最近报载一短文介绍古代那种“四十而不惑”的说法已不适合当今之用,当今不要说四十也惑,更有古稀之年的老爷爷还照惑不误呢……
B单位的女同志们的慷慨陈词很使老丁无言以对,连他的两个儿子都觉得尴尬起来。他们想,父亲的儿子可以教训父亲,但父亲却犯不上被几个陌生女人数落。再说那仅仅是数落吗?那简直是对父亲的围剿。这围剿者的气焰一定就是靠了桌上那一纸“保证书”的助长,她们才这样振振有词,这样不管不顾,这样没头没脸。于是和父亲共同的血缘就在这一刻生发了不期而至的效力,他们决心退出对父亲的围剿,也决心迫使来人退出这场围剿。他们怒目相对做过暗示,又共同怒目而视来人说:“我们走,你们也走!”
【老李这边】
妇委会主任向老李报告了她们和老丁的接触,说两个儿子的表现很使她们疑惑不解。
其时冬天来临,腊月就不远了。经过一年鏖战的老丁全家已经感到了疲惫。子女们对家事开始从长计议,他们想,既是父母终不能重归于好,就不如怂恿着事情向着反面发展,离婚对二老也许并不是一件坏事。那时母亲可以自由自在住到单位,让父亲搬回家来。
儿女们向母亲做些启发诱导,老李却不改初衷。这时是否与老丁生活在一起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为什么一下子成了全家的对立面?对立面既然已经形成,那么她必得确立起对立面的风骨,她决心拖住他,腻歪住他,直到她还有一口气。于是她病了——带着一口气。她向B单位领导申请住了院。
不能不说B单位领导对老李是体贴的,在批准她住院这个问题上他们非常通情达理,他们甚至没有细究她得了什么病。血脂呀、血糖呀、脑血管呀、骨质呀,哪项的高、低、软、硬都是病——一个老同志。
老李离开了她与老丁厮守了几十年的那两间平房,怀着悲喜交加的心情,怀着对单位感激涕零的谢意提着脸盆、暖壶,决心不用子女陪伴住进了医院。
内科病房的空气并不清新,同屋那位糖尿病后期患者也并不安生,但老李表现得心静神和,雍容大度。她觉得她走进的分明不是病房,而是婚姻保险箱。晚饭后的黄昏时分,她常在医院花园的甬路上散步,从容地做些暗笑:老丁啊,可是你们把我推到对立面上来的,你们的统一战线即使再牢固,莫非还能挖空心思来对付一个住院的病人?
同事们对老李的探视是及时的,其中妇委会的同志尤其对老李关怀备至。她们负责给她必要的精神上的食粮和心理上的安抚,也带给她一些单位的新消息以分散她对病的注意。比如谁得到了提拔,比如谁停薪留职开了一家专营运动衣运动鞋的商号,再比如单位的新宿舍楼已经破土动工,还成立了一个相应的分房委员会。
【老丁这边】
老李既已住院,老丁就搬回了他的两间平房。
转眼已是两年。
在没有老李的日子里,老丁果真获得了前所未有的秩序。他重新摆设了家具,把厨房的盆盆罐罐擦得锃光瓦亮。他也刷锅,尤其不忽视那些锅沿锅帮。他免却自己本来就少有的午觉,他细致入微地吃瓜。桌上那写过字的稿纸也一天天厚起来。
他的子女来看他,打量着从小住惯如今却这样陌生的家,打量着父亲对家的情趣,儿子们暗责自己过去对老丁的大不敬,女儿们也暗想以往的瞻前顾后是多么的没有必要。他们终于默认了父亲的选择,也幻想老李能够得以解脱。
【老李这边】
子女愈加明显的松动,到底给老李的固守带来了松动。她开始腻歪这间腥不腥、咸不咸的病房,腻歪这张黄不黄、白不白的病床,腻歪饭盒里那水里叭唧的饭菜,腻歪对面床上那不断更换着的新的呻吟。黄昏散步时她也不再做从容的暗笑,仿佛一个新的自己正在遥望那从前的自己,一个必得正视的现实已摆在她面前。这一切一切的基础,除了与儿女们那滴水穿石般的耐心有关,便是单位那座宿舍楼的破土和竣工。她想,先前自己的不通情不达理,原来是存在着与房子有关的后顾之忧。不久,也许那脏锅摆进的将是自己的房子……一次,她首先将自己对新生活的展望透露给单位妇委会主任。
哪知妇委会主任却对老李展现了一个不自然的笑脸,又思忖片刻,说单位给你创造了这么好的医疗条件你怎么能做这半途而废的设想呢?再者,你和老丁既坚持了三年就没有理由不继续坚持下去。再者,这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它涉及的是全单位女性的尊严,是全人类女性的尊严……说到这里主任的言论戛然而止匆匆奔出病房,连手套、围巾和正在学习中的材料都没有拿。
主任的突然离去,换来的是探视者的突然增多。上至总经理、分经理,下至科长科内同仁乃至会计出纳大小车司机,他们的主题不外乎一个:规劝老李在医院继续住下去以避免前功尽弃。他们还带来了使老李的床头柜难以容纳的水果罐头、大小纸包和易拉罐。这其中跑得最勤的已不再是妇委会主任而换成单位分房委员会主任。当老李大模大样地告诉这个主任她需要房时,主任笑着打岔说人,只有人,只有健康的人才是革命的本钱,拖着病身子即使住再好的房又有什么乐趣?还说像这样好的医疗条件老李着实不该轻易放弃。老李说什么医疗条件,整天腥不腥咸不咸,还得听人“拉风箱”。她把对面床上那个肺心病后期的老太太暗暗指给主任。主任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老李之所以急于出院是因了这条件,那么条件要是得以改善呢,一切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分房委员会主任为何不去做些给老李改善条件的奔走呢!当即他就在医院住院部主任的家中找到了住院部主任,并在他家发现了一只黑不溜秋、几经换底打补丁的钢精锅。
两天后,一车崭新的不锈钢锅就开进了这医院,需要换锅的何止住院部主任一家?当然这锅不是自给,它自有象征性的定价。百货站有锅。
【还是老李这边】
第三个冬天已经过去,第四个早春就要来临。当老李更坚定了对自己前途展望的信心,决心顺应家庭的潮流往前走时,医院为她安排了一个单间。
虽然老李一再向院方宣布她要出院,但单位的探视者突然绝迹了。她从侧面做些了解,人们正在为迁进新居而奔忙。一座新楼是要容纳各式各样的奔忙的。
老李的单间十分宁静,这宁静常把老李带进一种莫名的恐惧之中。她忽然意识到单位是不希望她再走进他们的生活的。有句俗话说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可又有句俗话说少一个人少一张嘴。
虽然那新宿舍楼无须动嘴去咬……
那么老李还得有病,从各方面都可证明她有病。什么病?什么病不是病:血脂、血糖的高低,脑血管、骨质的软硬,连头发越来越少、指甲越来越长你都不能不说是病。要出院,你必得待到偏高的下来,偏低的上去,偏软的变硬,偏硬的变软,头发的再次丛生,指甲的不再飞长。
目前这便是老李的等待,也是老丁的等待。
【老丁这边】
老丁在稿纸上写字,写下一个题目叫做:遭遇凤凰台。说凤凰台是个依山傍水的小村,那次他们在那里演出,是个大年初一,天空真飘着雪花,说老百姓摘下门板为他们搭成舞台,他们的脚下有刚贴上去的春联云云。
原载《长城》1990年第3期
点评
对于老丁和老李这对夫妻而言,凤凰台是他们爱情的萌发地,是漫长婚姻生活的起源,当他们“遭遇”凤凰台,也便“遭遇”了爱情和婚姻。但问题在于,你可以不期而遇一个美丽的世外桃源,也可以不期而遇一场一见钟情的爱情,但你无法确保一场漫长的婚姻一直有“不期而遇”时的刺激和激情,因为婚姻是长久的、现实的甚至是乏味的。
在“遭遇”凤凰台之后,老丁在漫长的人生旅途上的一个愿望便是离婚,离婚并不是因为两人谁有了新的爱情,而是老丁实在忍受不了老李爱睡、不刷锅沿、吃西瓜总是留下一道道纹路等“问题”,引发老丁离婚念头的这些“问题”实在是太小,甚至都不能称为“问题”,试想哪一个人没有一些不好的习惯?但它真的就有促使老丁推翻婚姻的力量,这恰恰是生活一些细碎鳞片散发的魔力,你可以忽视它,它却真的具有巨大的能量,会在你不经意的时刻让你吃惊。
老李对离婚的态度也是耐人寻味的,除了因获得短暂自由而感到轻松外,老李并不希望老丁获得自由,所以她采用“拖”字诀,要拖垮已经站成统一战线的其他家庭成员,她找借口住进了医院,并且一住就是三年,有了医院这个堡垒,老丁没再继续向她进攻,两人过起了分居生活。但当老李厌倦了这样的生活想重回正常人的生活轨道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外界放逐了,她的单位千方百计地阻止她回去,老李陷入了被孤立的境地。在医院中的老李期待着自己能尽快“康复”,尽快回到正常的生活中去。一场由离婚引发的“事故”似乎正在老李面前变得越来越复杂。
(崔庆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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