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了揉发痒的鼻子，李识微转头望向地平线的方向，天际已经微微亮，在这荒漠之上的初阳，散发着不一样的冷冽气息。
“竟然睡着了……”沉吟一句，李识微收回视线望向桌上还剩三分之一的桂花酿，“今天是第一天。”
“哈啾！”苏小爱吸了吸鼻子，虽然太阳已经缓缓升起，但因为纵深远离地面太多，洞口只是隐隐投射进一丝微光而已。
也就是说，洞内的温度，并没有得到实质性的提升，支持燃烧了将近一夜的根条也已经难再产生火星，袅袅腾起一缕灰烟。
苏小爱是被冻醒的，不过她此时的状态已经比昨晚好很多，体温恒定，脚踝处的肿伤似乎也因为有火光的温暖，而消肿了一些，尽管仍旧青紫。
洞窟内的视野十分昏暗，不过勉强比夜间好一些。
苏小爱就在火堆边上，而凌尘则是在三米开外的地方。
他身上只着一件单衣，看起来脸色不太好，似乎一夜未眠，眼底有十分浓重的青色。
他确实一整晚都没睡，在低温中睡着，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已经将仅有的一件能有效御寒的衣服给了苏小爱，凌尘又不愿意靠近火，相当于是被冻了一个晚上。
而且，他也根本无法安稳入睡，因为根条的消耗速度虽然不快，但也比一般的木柴快得多。
要保证苏小爱不会在睡梦中受寒的话，他就只能隔一段时间去添一次根条。
越靠近黎明，温度越低，根条也烧得更快，凌尘拿着匕首又隔了一些下来才能勉强支撑到天明。
看到苏小爱苏醒，他便闭上了眼睛，假装自己还在睡。
事实上，他此刻的眼皮已经十分沉重，是意志力支撑着没让他陷入昏睡。
空气里飘荡着一股燃烧物的焦味，不是很好闻。
凌尘虽然闭着眼睛，但仍旧注意着苏小爱那边的动静。
昨晚，他们两个最后都沉默，谁也没有再说话。
凌尘很生气，而且是气炸了，苏小爱居然敢这么反抗他。
她的那些激烈言辞，仿佛就是在和他说，她的确巴不得契约的一个月快点结束，好开始新的生活一样。
这让凌尘很混乱，也很受伤。
苏小爱的难以掌控，仿佛就是命运在嘲笑他一般，是对他“嫉妒之心”的一种惩罚。
“呐呐，那个扫把星小鬼是怎么回事，怎么老爷子那么喜欢他！”
“谁知道啊，明明闯了那么大的祸，还出了人命，居然还心安理得地活着，真不知道该让人说什么好。我听说他已经没有妈妈了，说不定是私生子，连妈妈是谁都不知道吧，哈哈哈！”
“怎么了，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发呆？”
温润的男声在身后响起，十三岁的凌尘皱着小脸，回头看向对方的瞬间，眼中充满戒备和害怕，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啊，你还没见过我，不过没关系，我很早就从你父亲那里听说过你。”男子温和的笑容仿佛冬日的暖阳，洒在凌尘几乎结冰的心湖上。
年少的凌尘在经历了那场世界末日一般的火灾后，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温柔地和他说话。
这是一张陌生的脸孔，干净的眼眸里带着真正温暖的笑意，声音也如同春风一般。
“那个……”
“少爷！老祖宗让你过去一趟！”
凌尘刚想尝试出声却被不远处跑来的仆人打断，对方在见到凌尘的时候微微一愣：“小少爷也在这里啊。”
男子似乎因为被打扰而觉得遗憾，他抱歉地看了凌尘一眼，无奈笑道：“下次再找你，不要再躲了哦，小尘尘。”
“……”
看着男子逐渐远去的背影，这是凌尘对那个人最初的印象。
温暖，柔和，让人无法讨厌。
但这也是凌尘最讨厌他的地方，因为他对任何人都一样。
不过多亏了这个人的出现，让凌尘的生活，开始有了重心。
他观察着这个人，从起居到人际，任何可以作为参考的方面，他都没有放过。
但是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
不管和谁都能成为朋友，能力也出类拔萃，是家族中的精英，却没有“凌式骄傲”，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
这个人，也成为了凌尘的目标，他开始拼了命地追赶他。
走这个人走过的路，踩着他的步伐前进，不再将自己圈在自己的领域内踟蹰不前。
但是每次，都只差一点点。
而这个男人，却越走越远，远到没入光中，让他开始看不清楚。
在自身的混乱中，凌尘开始产生嫉妒之心。
他想留住他，便在具备足够条件后，开始剥夺那个人的一切。
一滴不剩，全部剥夺，让那个人能够回过头来看他一眼。
却在这时，他遇到了苏小爱。
也是他第一次意识到，要真正夺取一个人的全部，并不是依靠压倒性的力量就可以。
因为爱，是个例外。
那年的苏小爱，给了凌尘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以至于时隔多年，他还记着，并且想要再次尝试逾越这道障碍。
可是一切却都和他所设想的背道而驰，他似乎再一次，低估了“感情”这回事，或者说，低估了苏小爱这个人。
虽然她已经不再属于那个人，但她也不属于他。
这种认知，让凌尘如被地狱之火焚烧，浑身都不舒服。
“喀！”忍不住皱眉，凌尘稍微动了一下。
“你，醒了？”苏小爱的声音当即传来，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缓缓睁开眼睛，凌尘垂眸瞥了苏小爱一眼，没说话。
“……”苏小爱的表情有些不自然，“那个，昨晚的事情，我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
闻言，凌尘才转头看她，此时苏小爱离他挺近，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看样子，似乎不是走过来，而是爬过来的。
他平静而冷淡地看着她，虽然本身不带有情绪，只是因为太疲惫所以是这种态度和表情，但是看在苏小爱眼里，却仿佛他还在生闷气一样。
在醒来后，苏小爱就一直偷瞄着凌尘，昨晚的事情她耿耿于怀，事实上也做了一个很混乱的梦，梦里各种各样的人交织在一起，让苏小爱看不到真实。
凌尘问林清泉的那句话，让苏小爱很意外，原来凌尘一直是用那样的目光看着她和林清泉的吗？难怪明明只是很普通的吃早饭的问题，都弄得剑拔弩张。
是不是可以这么认为，凌尘其实是在吃醋？
他这种明显的占有欲已经不是第一次表现出来，以往的苏小爱十分抗拒，也觉得无所适从。
但是现在，她却有了不少的改观。
之前她一直觉得，凌尘会让她做他的秘密情人，纯粹只是好玩，是上位人的恶作剧，也是对苏小扬让她去做的那件事情的一种实力嘲讽，以及报复。
所以她讨厌他，憎恨他，不想屈从于他，她要和他对抗，让他知道苏家人不是好欺负的。
然而在知道了一些凌尘的过去后，苏小爱有种错觉，她眼前这个男人，也许根本不知道应该如何去爱人。
因为他所生活的环境里，根本就没有“爱”这个字。
如此一来，她便需要重新审视凌尘对她的所作所为，抛弃掉那些先入为主的话，凌尘似乎也不失为一个好情人。
不，应该说，是一个合格的情人。
他对她，是倾注了感情的，即使他自己没有意识到。
“……话先说在前面，我只是不想被无端误会。林清泉是大学时期很照顾我的一个前辈，我很感激他，所以……”
“和我这么说，你是在怜悯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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