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清歌-此心安处是吾乡(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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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柱,我心里好像有些不踏实。”看看天色已晚,身材微发福的中年男人有些不安。

    “表哥也在大户人家做事这几年了,怎么胆子越来越小了?”接口的这个瘦些的男人不是江大桂的屋里人,又是哪个?!

    江大桂男人停了停,极力压抑着心里的得意,故作委屈的说,“你不知道那个江清歌捯饬的我家妻主有多惨!到现在,不过刚能下地——”

    嘴里说着,又装模作样的掏出手帕在眼睛下面按了按。

    看江大桂男人哭哭啼啼的样子,男人有些心浮气躁,“好了二柱,别哭了,这个傻子泡在冷水里这么长时间了,也算是给你报了些仇了!只是,虽是被赶了出来,毕竟,那江清歌的身后还杵着一个治玉贵家,咱们故意这样刁难这个蠢材,这要被发现了,我怕他那妻主不会和我们善了!”

    “原来表哥是担心这个呀!”江大桂男人一听就松了口气,“那就多虑了,那个傻子在家可是碍眼的很,只要是正常些的,谁会喜欢长得像夜叉性子又木讷的跟个木头似的男人?原就惹人嫌,现又放着个狐狸精在家,要真是这样就殁了,他那妻主说不得还要感激我们呢!”

    “是吗?”男人口气缓了些。这个闲事按自己的意思本来是不管的,可耐不住桂兰和大桂算是堂姐妹,自己和二柱又有中表之亲,这两口子也算有眼色,对妻主一向巴结,还真不好抹了面子回绝。

    “文才,都什么光景了,怎么还没拾掇好吗?”河岸那头一个女人边剔着牙,边慢吞吞的走了过来。

    中年男人忙迎了上去,江大桂男人吓了一跳,忙要往旁边儿躲,却被男人拦住:“没事儿,是你嫂子,不是什么外人。”

    江桂兰正是从江大桂家出来,刚刚酒足饭饱,也很是被江大桂奉承了一番,席间听闻江大桂说到在江清歌手里吃了大亏,立时胸脯拍的山响,许诺说一定帮江大桂出了这口恶气,这时看两人的样子,便知道事情许是办成了。

    “嫂子。”江大桂男人忙上前见礼。

    “是妹夫啊。”江桂兰笑着摆手,清晰的露出里面的两颗大板牙,“妹夫心里可舒坦些了?”

    “多亏了嫂子哥哥帮衬,还是嫂子您有本事!嫂子您也知道,我家妻主性子一向刚强,却碰见了这糟心的事儿!”江大桂男人一脸阿谀的笑容,又往河里的一点黑影努了努嘴,“不是这么个丑八怪在里面搅腾,妻主也不会吃这么大个闷亏!您不知道,这几天,妻主憋屈成啥样!”

    “大桂小的时候看着还好,怎么大了性子反是变得绵软了?”江桂兰越发得意,“收拾这男人也不算什么本事,倒是那江清歌,我看要好好教训,才能让她长些记性,明白那些人是不能惹的!”

    正说着话呢,一个黑影极快的从村里的方向冲了过来,风一样的从三个人身边跑了过去。

    “咳咳咳,他爷爷的,谁家的娘们儿,这么没规矩?”江桂兰吃了一口冷风,立时咳嗽了起来。

    江大桂男人仔细瞧去,吸了口凉气,神情也有些慌张,“哥,嫂子,我看那人面目,模糊着好像就是那个江清歌!”

    心里已是害怕,原以为上次护着这个又傻又丑的男人不过是意外罢了,怎么倒真的跑来了?!

    “是她?”刚喝完酒,这会儿子被冷风一吹,便有些上头,江桂兰叉着腰满嘴都是酒气,“来的正好,我还怕这女人一害怕躲起来呢!”

    说着顺着河堤就撵了过去。两个男人也忙跟上,脸上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还没到河沿呢,大老远就看见泠泠的冰水里那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在河里焦急的弯腰寻找着什么的人不是若尘又是哪个!

    “若尘——”清歌喊了一嗓子,脚下跑的更快。

    水里的若尘愣了愣,极快的直起腰来,忙忙的往岸边瞧过来,正好看到飞奔而来的清歌,登时呆了一下,赶紧往河岸边来,河水发出的哗哗声听着让人心悸。

    “清歌!你怎么来了?”若尘边走边焦急的说。

    神情却又是心疼又是惭愧,自己本来是想多挣些钱呢,可不但主人家的金贵衣服不知被水冲到那儿了,便是清歌亲手给做的棒槌也没了踪影。

    清歌来到了河边,看着嘴唇被冻得乌青的若尘,跺着脚道:“水这么冷,你这样子会冻坏的,还不快上来!”

    “上来?我家九爷的那件衣服可是特意在锦绣坊里定做的,光上面的金线拆下来就够你吃一辈子了!不把衣服找到,就甭想上来!”看见自己妻主来了,中年男人也有了底气。

    清歌却是头都没回,一把拽住已经来到岸边的若尘就往上拉,“快上来!”

    看清歌根本没把自己男人的话放在心上,江桂兰心里很是不爽,抬起脚对着清歌踹了过去:“臭娘们!拽什么拽,和你男人一起下去捞!”

    清歌听着后边风声不对,想要躲闪却已是来不及,身子顿时朝着河里直直的趴了下去。

    “清歌!”若尘吓了一跳,忙往前一跃,拼命地往前一推,清歌一下子坐在河岸上,两手堪堪按在水里,若尘却是脚下一滑,“扑通”一声就整个人仰面朝天倒在了水里!

    “若尘——”清歌顿时急红了眼,爬起来刚要去拉,那江桂兰却是不依不饶,竟又歪歪斜斜的抬起了脚。

    清歌回头看到若尘已经从水里爬了起来,浑身却已经湿透了,只气得肺都要炸了,冲着江桂兰就扑了过去,一把拽住江桂兰的衣领,抬起腿来照着肚子就是一脚,江桂兰一个不防,顿时来了个狗吃屎。

    两个男人被状若疯狂的江清歌给吓着了,这时才反应过来,齐齐扑上来想拽开清歌,却觉得后衣领一紧,却是被从河里爬出来的若尘给牢牢的拽住了衣领,竟是一动不能动。

    “你个死不要脸的,快放开我——”两个男人哭叫开来。

    那边清歌又拎起江桂兰,举起手来啪啪啪照着脸上就是一阵猛扇,只打得江桂兰跟个陀螺相仿,临了又照着小腹一个窝心脚,那江桂兰便嚎叫着骨轮轮的就滚到水里去了,顿时溅起几米高的浪花。

    “妻主!”

    “嫂子!”

    两个男人吓得魂都要飞了!

    “若尘,把他们两个也都给我丢到河里去!”清歌仍是不解气,冲着若尘吼道。

    “不——”两个男人惊恐的睁大了眼睛。

    若尘一抬手,两个人就一起飞出来,落得位置竟恰好是江桂兰所在的地方。

    水里顿时“哥呀”“弟呀”“妻主呀”叫成一团。

    “若尘,有没有怎样?”不再看水里挣扎的三个人,清歌快步奔过来。

    “江清歌,你,好,你你,好——”好不容易从水里爬出来的江桂兰已经冻得上下牙直打架,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妈的还不快滚!”清歌恶狠狠的看着落汤鸡似的三个人,“你他妈的算什么东西,一个狗奴才罢了!信不信再不走的话我就让你死在这河里!”

    江桂兰吓得身子一哆嗦,刚才由于喝了酒而发热的大脑顿时清醒了过来,这个江清歌可是远近闻名的混人,自己怎么猪油蒙了心要来惹她呢!虽是被撵回来守祖祠,可人家背后可杵着个治玉贵家呢!

    “江,江清歌,你等着,你等着——”色厉内荏的喊了一嗓子,江桂兰灰溜溜的带着两个男人赶紧跑了。

    “若尘,快把湿衣服脱了!”清歌拉着若尘几步跑到桥墩旁的阴影处,扭头瞪着若尘道。

    “啊?”若尘吓了一跳,惨白的脸色顿时有些发青。

    “啊什么啊?”清歌伸手就扯若尘的衣裳,“你是我男人,便是当了我的面更衣又怎样?”

    本是理直气壮的,可不知为什么却有些底气不足,本是灵巧的解着若尘衣扣的手竟有些哆嗦。

    “我,我自己来——”若尘的大脑早已停摆,只是攥着清歌的手腕嗫嚅。

    “你,你快些。”拗不过若尘,清歌只得松手,又自觉的转过身,“我,我帮你看着,你快些换。”

    说完果然转了身,只听得后面传来一阵悉悉率率的声音,清歌只觉的热血一点点儿往头上涌,一颗心也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处。

    身后的呼吸渐渐粗重,热热的男子气息直烫的清歌浑身发软。清歌定了定神,都这么久了,若尘应该好了吧?!

    “若尘,穿好了吧?我们赶紧——”转回头的清歌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眼前竟不是穿戴好的若尘,迎面而来的却是大片蜜色的肌肤,上面还有两粒红豆正瑟缩在寒风中。

    却是若尘手早在冰水里冻僵了,好不容易系好裤子,繁复的上衣带子却是系了半天没系上,又被清歌突然回头给吓着了,好不容易掩好的里衣一下子松散了开来。

    清歌头轰的一下,只觉得自己好像要爆炸了一样。

    “阿嚏——”若尘也傻了,一阵寒风吹来,一个震天响的喷嚏顿时冲口而出。

    清歌满腔绮思顿时烟消云散,再不顾若尘的反对,拢了若尘到自己怀里,拾起地上的衣衫手忙脚乱的帮若尘穿戴起来。

    若尘还想再挣扎,可不知为什么,一陷入清歌温暖的怀抱,身上登时就软了,竟是丝毫提不起力气。

    触到若尘的身体,清歌才发现若尘整个人已经冻得跟个冰块相仿了,两只手更是冰的连握东西都握不住,怪不得这么长的时间还没穿好衣服。

    清歌心里懊悔不已,本就刚从冰水里爬出来,又吹了这么长时间的冷风,就是铁人也受不了啊!那几个混蛋,自己绝饶不了他们!

    “清歌,我,没事儿。”虽有些昏昏沉沉,可还是注意到清歌咬着嘴唇难过的样子,若尘忙吃力的开口安抚。

    已经帮若尘穿戴好,清歌让若尘的头倚在自己肩膀上,贴了贴若尘的额头,果然已是热的发烫。

    “若尘是不是很不好受?没事儿,回去我就帮你熬药”清歌吃力的扶起若尘。

    “棒槌,衣服——”若尘轻哼了几声。

    “我知道了,已经拿着了,咱们赶紧回家。”清歌柔声应着。

    回到家时,莲生已经烧好了驱寒的姜水,清歌又赶紧让莲生煎药,两个人忙了半宿,可若尘还是发起了高烧。

    而整个屯子好像也很不安稳,一整夜,竟是不断听到此起彼伏的狗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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