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母时代的号角:中途岛海战-调兵遣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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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军偷袭珍珠港以来,在攻势上遂如狂风骤雨,扫遍西太平洋,几乎可以说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中途岛会战结束时,日本海军才遭遇第一次惨重失败,于是日本攻势从此结束,而走向败亡的途径,这次会战为“决定性会战”实绝无疑义。日本人为什么要发动这次会战,其决定作为的过程中有些什么曲折?其动机为何?日本人怎样输掉了这次会战?其造成的后果怎样?

    一、山本的赌注

    山本五十六说:“珍珠港战役只是唤醒了一个昏睡的巨人,一旦美国的经济纳入战争轨道,数不清的飞机,坦克和军舰将会一拥而上,而贫瘠的日本岛国对此只能望洋兴叹。因此,必须趁这个‘巨人’尚未完全清醒以前,彻底摧毁美太平洋舰队,完成袭击珍珠港未竟的事业。”于是,山本五十六下了一个比珍珠港更大的赌注。

    山本重施故计

    1941年12月8日,日本柱岛锚地的整个舰队都在为珍珠港的胜利大庆特庆。所有大大小小的舰只一律挂了满旗,官兵们举着啤酒、清酒在甲板上穿梭,与每一个碰见的人,无论军阶高低,碰杯狂饮。

    身为联合舰队参谋长的宇垣缠少将堪称是山本的左膀右臂。宇垣缠突然发现,山本长官不在了,刚才他还在舰桥上注视着下面的官兵。余兴未已的宇垣挤出人群,推开司令官的舱室。室内寂静无声,与甲板上的热烈气氛相比,显得格外冷清。一位身穿海军大将服装的男子正站在办公桌旁。他个子不高,宽肩厚背,一对机敏、聪慧的眼睛反映出他直率而寡言,果敢而敏感的个性。高高的鼻子,表情丰富的嘴唇,嘴角至下巴已经刻上了棱角分明的皱纹。他就是日本联合舰队司令山本五十六大将,有人形容他既是水手又是诗人,是海盗又是政客,是爱国者又是事业家。

    他站在那里,眼睛盯着轰炸珍珠港的战果报告。这份报告是根据美方的资料整理而成的,美方对所受的损失未加任何掩饰。山本发狠般地默念道:“了不起!美国人损失这么惨重,还有勇气实话实说。对于这样的对手,应该狠狠地揍。”

    山本比谁都清楚,对手实力强大。他曾就读于美国哈佛大学,担任过驻华盛顿的海军武官,到过美国各地。在日本海军中,他是有名的美国通。因此,他长期以来反对与美国交战。然而,他又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日本民族主义者。当日本政府下定决心要对美开战时,他打破了日本海军在内海防御作战的传统,拟定了关于跨洋过海空袭珍珠港的大胆的作战计划。

    如今,珍珠港已经取胜了,下一步该怎么办,山本一直在考虑。虽然,突然袭击珍珠港的战果超出了所有的预料,联合舰队的舰只在西太平洋上大摇大摆地驶来驶去,然而,山本意识到以瓦胡岛为基地的山姆大叔的战斗部队仍有很大潜力,他们渴望着报仇以洗雪奇耻大辱。对此,山本五十六比别人有着清醒的认识,他说:“珍珠港战役只是唤醒了一个昏睡的巨人,一旦美国的经济纳入战争轨道,数不清的飞机、坦克和军舰将会一拥而上,而贫瘠的日本岛国对此只能望洋兴叹。因此,必须趁这个‘巨人’尚未完全清醒以前,彻底摧毁美太平洋舰队,完成袭击珍珠港未竟的事业。”在他看来,转攻为守就是给美国时间,让美国人重整军备,卷土重来。美国经济潜力和军事潜力都比较大,一旦缓过神来,日本将很难对付。

    山本认为,只有迅速消灭美国太平洋舰队,才是结束战争的最佳捷径。因此,他力主进攻,再制造一次珍珠港式的袭击,彻底歼灭美国舰队。

    “长官,整个舰队都在狂欢,官兵们都希望能与他们的统帅共享胜利的喜悦。”宇垣朗声建议道。正在考虑问题的山本微微颔首示意宇垣坐下,尔后继续一动不动地沉思着。兴奋的宇垣渐渐坐不住了,就在他想起身告辞的时候,山本自言自语地说:“现在庆贺还为时尚早,战争才刚刚开始。”

    宇垣顿觉羞惭,与山本长官相比,自己显得太浅薄了,偶有小胜,即忘乎所以。

    “宇垣君”,山本睁开双目,直视自己的参谋长,“帝国海军下一步该如何动作,你有什么想法?”

    宇垣一怔,山本所指显然不是具体战斗,而是今后如何指导战争全局的战略问题。可是,这个问题开战之前下就已经明确了吗?当时,大本营陆海军部经过对美、日双方国力等因素的综合比较,一致认为:日本一隅之力无法与美英相提并论,因此,开战之初务必拿捏先机,以突袭方式迅速占领南方资源要地和太平洋上的战略要点,确立持久不败之势;尔后利用占领区域的资源,涵养日本的国力,同时,与德意相呼应,首先挫败英国及其他盟国,以使美国感到孤立,进而退出战争。换言之,第一阶段是攻势阶段,第二阶段是守势阶段,整个战略着眼于持久。此外,陆海军清楚,美国是日本最大的对手,但苦于没有直接攻击美国本土的手段,因此,决定采取剥笋方式,先逐个击破美国的盟国,使美国看不到胜利的前景而退出战争。这固然显得迂远一些,可除此之外,别无良策。

    “长官是战争的决策者之一,何尝不知道大本营战前的考虑,他提出问题,一定另有所见。”宇垣想着,并不急于回答问题,他等着山本谈出自己的想法。

    稍顷,山本不紧不慢地把显然经过深思熟虑的想法告诉了宇垣:“是的,日本力不如人,此乃指导战争的基本前提。由此而得出持久周旋的方针,也在情理之中。中国事变,重庆方面不足抱定与帝国持久抗衡的念头,等待形势的变化吗?不过,对弈之道,并无一定之规。与具有强大战争潜力的美国持久相争,无异于自取覆亡。时间对美国有利,一旦他缓过劲来,发挥出全部力量,日本是无法抗衡的。持久不败,真是小儿之见。”

    一席长谈,宇垣渐渐被山本的设想所折服。日本应该利用目前所取得的有利地位,对最主要的敌人美国实施连续不断的积极作战,压制美国战争力量的恢复,尽可能把战争引向短期化。这样做固然意味着不断冒险,但合此再无其他主动把握自己命运的机会。倘若按战前方针,转入守势,不仅会丧失以往战果,而且给了敌人从容恢复实力的时间,陷日本于拱手待敌反攻的被动地位。至于长期战争的可能性,山本并不是一点也看不见,毕竟战争不是由某一方说了算的。不过山本坚信,既然存在短期结束战争的可能,那么主动追求长期战争就是愚蠢之举。

    “消灭了美国舰队,以后干什么部可以随心所欲,这是结束战争的最佳捷径。”山本最后这句话,给宇垣留下了深刻印象。

    在山本的授意下和支持下,随后的一个月里,宇垣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整日苦思怎样才能把山本的思想变为联合舰队的实践。进攻澳大利亚?陆军不会同意,因为那需要十几个陆军师团,而陆军不想在中国大陆之外再背上一个包袱。攻占斐济、新喀里多尼亚和萨摩亚诸种岛,切断美国与澳大利亚之间的交通线?这样固然可以扼杀澳大利亚,孤立美国,可也不是直接打击美国、早日结束战争的最佳选择。攻击美国大陆?遗憾的是日本目前尚不具备这种能力。看来只有夏威夷了,此处是拱卫美国西海岸的惟一屏障,也是美国在中部太平洋至南太平洋防御线上的重心所在。一旦攻占该处,不要说澳大利亚唾手可得,日本海军从此就可以在太平洋上随心所欲、自由驰骋,甚至兵临美洲大陆西海岸也将成为事实。不过,这块肥肉离日本远了点儿,而且聚集了美国太平洋舰队主力及相当数量的航空兵力,庞大的进攻部队将暴露在美国空中威力圈内达几天之久。

    必须寻找一个跳板!宇垣等人连续研究了几天,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了中途岛。中途岛正如它的名字一样,位于日本与夏威夷的中间,西距东京2,250海里,东距夏威夷的珍珠港1,140海里。中途岛由东岛和沙岛组成,外围环绕着直径11公里的环礁。东岛长约3,000米,宽约1,500米,地势平坦,建有一座飞机场。沙岛长约3,000米,宽约2,500米,北部有一个港口。巴掌大的中途岛本来并不起眼,可它所处的位置及机场和港口太重要了,说是战略要点丝毫也不过分。岛上的美军飞机可以有效控制周围600海里半径的海域,日本舰队若想直接进攻夏威夷,就会受到中途岛与夏威夷两方面的夹击。反之,如果日军占领了中途岛,就可以把自己的战略前沿大大向东推进,利用岛上的海空基地形成对夏威夷方面美国太平洋舰队的有效监视和警戒,一侯准备就绪,即可直扑夏威夷。

    宇垣坚信,美国人绝不会坐视中途岛丢失,因为那无异于让一把锋利的宝剑顶在自己的喉头。既然美国人一定会全力争夺,日本联合舰队当然巴不得抓住这个决战的良机,一举诱歼美国太平洋舰队主力于中途岛附近。

    太妙了!1942年1月中旬,宇垣向山本汇报了自己的初步设想:联合舰队的下一个作战目标定在中途岛。如果攻占了中途岛,立即将岸基航空兵推进至该岛。一候各方面准备就绪,就以联合舰队的决战兵力,大举进攻夏威夷,全歼美国在太平洋上的主力。如果在此期间,美国想队驰援中途岛,即毫不犹豫地实施决战。

    宇垣手下有一个得力的参谋班子,他们都同宇垣一样,对山本大将极端忠诚。其中的首席参谋黑岛龟人海军大佐是个怪才,他的酒量、饭量大得惊人。黑岛这个人与众不同,脑子虽然有些古怪曲折,但却非常好使。山本大将对他甚为器重。另一个参谋是这边安次海军中佐,他是联合舰队参谋班子里黑岛最好的朋友,他也深得山本的宠爱。渡边与古怪的黑岛各方面都截然相反,他高高的个子,瘦骨嶙峋,长方脸,牙齿大而洁白,笑起来显得十分温和,骨子里并不是当军人的料。但是,作为一个计划参谋,他的才能常常在众多参谋中发出耀眼的光辉。

    到3月28日,黑岛和他的参谋们已经把宇垣的初步设想变成具有细节的作战计划了。只要山本一声令下,停留在纸面上的计划立即就可以变为几千海里以外的海战奇观。

    不采纳计划就辞职

    山本五十六没有想到,他的中途岛的作战计划从开始时就不断遇到麻烦。计划刚刚出笼,就遇到第一个障碍:海军军令部提出强烈反对。也许是个规律,各国军队中几乎无例外地存在着总部与作战部队间的矛盾。日本海军也不能免其俗,军令部的军官自恃清高,常常以眼光远大、富有全局战略观而自负。可联合舰队的军官不理他们,把军令部一帮人看做是只会坐在办公室里纸上谈兵的行家里手。自开战以来,两派之间已经多次出现对立。联合舰队力主奇袭珍珠港,而军令部的人则表示怀疑,只是在山本大将发出辞职的威胁后,军令部才做了让步。珍珠港的成功,虽说证明了联合舰队的正确,但进一步助长了两派感情上的对立。

    同时,在联合舰队制订中途岛作战计划的同时,海军军令部也拟制了一个作战计划:即逐步控制新几内亚岛东部、所罗门群岛南部以及新喀里多尼亚至斐济一线,切断美、澳之间的交通线,以孤立澳大利亚。这项计划被称为“南进作战”计划。

    山本推出这一作战计划时,在日本上层军界掀起轩然大波,陆海空军首脑们无不连连摇头,他们想都未曾想过,战争爆发还不到半年,一下子就能打到夏威夷群岛的大门口中途岛。特别是军令部长永野修身海军大将和副部长伊藤整一海军中将,他们对山本大将的作战计划表示坚决反对。

    “哼,这简直拿帝国和皇室的命运去冒险。山本一定是被胜利冲昏头脑了。”

    “不顾澳大利亚和新几内亚,台近求远,去打中途岛,是胡闹。”

    3月中旬,山本简要地通知了海军军令部,说他正在研究进攻中途岛的计划。军令部第一部长福留少将当即答复说,军令部已经有了一个“南进”作战计划,因此“东进作战”计划恐怕不能通过。

    但山本决心已下,1942年4月2日,他派作战参谋渡边中佐赴东京,正式呈递他的“东进作战”方案,请军令部核准实施。军令部也派出谈判高手三代中佐。双方据理力争,陈述各自的主张。

    三代早就有所准备,他只简单地看了看联合舰队的作战计划,即胸有成竹地提出一大堆理由,反对中途岛作战方案。他的理由是,日本有史以来发动的海战,从未拉出这么边远的战线,中途岛几乎10倍于当年旅顺口的航程,燃料的供应,军火的运输,伤员的处理,困难重重。总之,中途岛作战在战术上有种种不利条件,而且即便占领了中途岛,它的战略价值也值得怀疑。况且现代战争,国家和民族的命运可能取决于一次重大战役的结局,而战役的成败,在很大程度上又取决于最高指挥官的天才和能力。战斗的进行,结局的成败,不可能在会议桌上决定,只能由最高指挥官临战随机应变,当机立断。这次海上攻击战,将投入日军海空力量的全部主力。这个赌注太大了。

    渡边也毫不示弱,进行反驳,他说,归根结底,太平洋战争全盘战略的成败取决于消灭美国舰队尤其是取决于消灭美国太平洋舰队。况且美日武装力量的均势,最多在战争开始后两年内就要发生有利于美国的变化,敌人的军工生产很快就要急剧上升。时间紧迫,惟一的办法是速战速决,摧毁敌人的海军主力。战争开始时,东条首相就曾提出过“速胜论”。退一步想,如果美国避开联合舰队的挑战,日军就可以把防御圈向西推进,至少可以延伸到阿留申群岛……

    渡边理直气壮,振振有词,说得浑身的血都涌到头上了,用两只好斗的、充血的眼睛望着三代:“唔,也许你在担心我们联合舰队官兵们的士气,我可以坦率地告诉你,目下士气旺盛得很哟,全军将士宁可死于战场,也不愿意退守防线。”

    “不不,我担心的不足这个。”性格沉静、工于心计的三代连忙摇头,“我是认为,中途岛作战无论在战术上或战略上都是不明智的,有些操之过急,太冒险了。”

    他随即又提出如下几点反对的理由:

    第一,由于中途岛靠近美国太平洋主要塞地夏威夷,除航空母舰外,敌人还能充分使用潜艇和驻夏威夷的大型岸基飞机,对该岛进行支援。而且,珍珠港的教训已使敌人充分警惕,因此联合舰队的行动很难做到出其不意。

    第二,联合舰队长途奔袭,舰队远离岸基飞机的警戒范围。因此,航空母舰必须腾出一部分宝贵的空中突击力量,去执行侦察警戒任务,以弥补这方面的缺陷。这就要削弱舰队的突击力量。

    第三,虽然不能排除与美国舰队决战的可能性。但海军军令部认为,美军不大可能为中途岛而孤注一掷。中途岛远离日本本土而距离夏威夷较近,美军有很多种其他选择,他们可以围困该岛,慢慢地夺回来。

    第四,即使占领中途岛,也会在补给和防御敌人反攻等方面面临严重问题。中途岛除了远离日本本土之外,面积很小,一旦遭到来自海上和空中的突袭,驻在岛上的飞机将不能疏散,损失将会很大。为了预防这种攻击,日本必须实施大规模的空中巡逻。这就得要动用大量飞机和耗费大量汽油。长此以往,补给和运输问题恐非日本力所能及。

    第五,联合舰队认为,占领中途岛将有效地威胁夏威夷,沉重打击美国的作战意志,从而为早日结束战争铺平道路。军令部这种看法过于乐观。军令部认为,纵使中途岛落人日军之手,向夏威夷进军仍是极端冒险之举,同时也威胁不到美国大陆,所以,对美国士气的影响也是微不足道的。

    总之,三代代表军令部告诉山本五十六的代表,战争爆发还不到半年,日本一下子就能打到夏威夷群岛的大门口中途岛,这个赌注太大了。

    相反,他认为军令部的计划比较可行。新喀里多尼亚,斐济,萨摩亚等地虽离日本较远,但距美国基地也远。因而可使美国丧失维护中途岛时可能得到的有利条件。南太平洋的新喀里多尼亚等岛屿比中途岛大得多,更有军事价值。至于诱出美国舰队进行决战的问题,军令部认为,进攻斐济群岛以及萨摩亚群岛等地,比进攻中途岛更有可能达此目的。因为这些地方一旦失陷,美、澳之间的交通线就会受到致命威胁。这才是美国非救不可之地,更有可能诱使太平洋舰队出动。

    吵架持续了3天,双方都不肯让步。4月5日,军令部第一部长福留少将亲自参与会谈,他一上来,不分青红皂白,对联合舰队的中途岛作战计划提出指责,并讥讽渡边只知蛮干。渡边知道自己势单力薄,没有办法,他激愤地撇下军令部人员,到隔壁房间直接通过电话向联合舰队司令部汇报争执的情况。

    山本默默地听着,感到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这是他决不允许的。在日本海军中,山本不仅具有指挥才干,而且具有大胆甚至冒险决策的能力。像许多日本人一样,山本有着浓厚的樱花情结,宁愿在很短的时间内凋谢,也要开放得非常灿烂。不少人把他叫做赌徒,偷袭瓦胡岛的珍珠港可以说是他进行的一次赌博,那一次他赌赢了,为日本赢得了巨大荣誉。珍珠港的胜利不仅使他名声大噪,而且使他对自己运筹战争的能力更加坚信不移。

    山本听完渡边的汇报后,面无表情,以命令口吻说道:“告诉那帮混蛋,如果我的作战计划不被接受,我将辞去联合舰队司令一职。”

    有山本在背后撑腰,渡边立即变得信心十足。他回到座位后,尽量刚平和的语气,但却毫不妥协地告诉福留:“归根结底,我们太平洋的整个战略的成败取决于能否摧毁美国的舰队尤其是航空母舰特种部队。海军军令部主张切断美澳之间的供应线。为了实现这一目的,它力求把某些地区置于日本控制之下,但最直接而最有效实现这一目的的方法,在于摧毁敌之航空母舰部队,没有这个部队,则敌人的供应线便无论如何也不能保持。我们相信按拟议的计划进攻中途岛,我们有把握把敌之航空母舰部队吸引出来并在决战中加以摧毁。万一敌人避免我方的挑战,我仍然可以把我方的防御周边毫无阻碍地推进到中途岛和西阿留申群岛。”

    渡边最后加重语气,一字一顿地说:“山本长官对军令部的做法很不理解,表示如果军令部不通过中途岛作战计划,他将辞去联合舰队司令的职务。”

    山本要辞职,这是军令部最怕的一招。在珍珠港的大胜利之后,山本大将已经成了仅次于天皇的偶像。一旦国民得知是由于军令部的反对而导致山本辞职,在座的这班人恐怕都会背上卖国的嫌疑,而且永远也洗刷不掉。毕竟在山本巨大的光环下,他们都是微不足道的人物。

    讨论珍珠港作战计划时的一幕重演了,山本以辞职相要挟,迫使军令部屈从了他那表面上客客气气的讹诈。

    海军军令部最终原则上同意了山本五十六的东进作战计划。但是他们并不甘心,于是,军令部抓住作战计划的一些枝节问题不放,对作战计划很多具体问题提出质疑。本来,山本五十六预定进攻中途岛的日期在6月初。但军令部执意要他推迟3个星期,理由是有更多的准备时间。双方在诸如此类的问题上争来争去,直到4月中旬还没有定下来。

    正在这时,4月18日,发生了一件震动日本朝野的事件,使军令部最终同意山本的中途岛作战计划。

    轰炸东京计划出笼

    珍珠港事件后不久,罗斯福总统就说过,他要尽快轰炸日本本土,对日本人卑鄙的偷袭还以颜色。不过,这么远的距离去轰炸谈何容易,看来也只能想想而已。但是,有一天,美国海军总司令金上将的一位作战参谋突发奇想:如果让陆军的远程轰炸机从航空母舰上起飞,不就缩短了与日本的距离吗?日本人压根儿不会想到会有这种怪招。

    这个想法引起了金上将和陆军航空兵的兴趣。于是,3月初,24组陆军机组人员集中到佛罗里达州的埃格林机场,练习在152米长的跑道上起飞B-25型双引擎轰炸机的技术。他们的指挥官是个出类拔苹的人物,既是航空学家,又是几次打破飞行纪录的勇敢的飞行员。第一个以12小时横贯美国的是他,第一个飞出别人不可能完成的动作一外圈筋斗的是他,第一个做到盲目着陆的还是他。此人就是美国航空界有名的詹姆士·杜立德中校。

    4月1日,最后筛选出的16个机组悄悄抵达加利福尼亚州的阿拉米达基地,登上了“大黄蜂”号航空母舰。次日早饭后,杜立德把他们集中到饭厅,开口宣布:“各位,你们有人还不知道要去干什么,有人一直在猜测我们要干什么。那么听着,我们是去轰炸日本。13架飞机炸东京,另外3架分别轰炸名古屋、大阪和神户。海军会把我们送到尽可能靠近日本的地方,我们将从甲板上起飞,而不是你们熟悉的陆上跑道。有没有人想退出,现在讲还来得及。”

    杜立德满意地看到,没有一个人怯阵。

    上午,在2艘巡洋舰、4艘驱逐舰和1艘油轮的护送下,“大黄蜂”号驶过了金门桥。启程时有成千上万的人看热闹,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知道一个惊人的消息。

    几天后的4月8日,另一支舰队从珍珠港起航。为首的是威廉·哈尔西海军中将率领的“企业”号航空母舰,护航的也是2艘巡洋舰、4艘驱逐舰和1艘油轮。他们是去与来自美国本土的“大黄蜂”号会合,然后一同前往执行轰炸日本的任务。

    日本人对此一无所知,直到两天后,联合舰队的无线申情报人员才截获了这支美国舰队与珍珠港的来往电报。他们推测,如果美国舰队继续西进,那八成是来轰炸东京的。日本人以其特有的精确进行了推算:舰载飞机航程有限,美国舰队必须驶到离东京400海里以内的海面才能起飞。否则,飞机就无法返回。而日本的警戒网一直延伸到离海岸700海里的地方。所以,在美国舰载机起飞之前,日本有充分的时间去攻击敌舰。

    这个估计很准确,只有一点差错,美国人用的不是海军的舰载机,而是陆军的远程轰炸机,它们预定的起飞点距离目标约500海里。

    4月16日,两支美国舰队会合,组成第16特混舰队,直接向东京方向驶去。各机组人员自信一定能给日本人一个奇袭,但是,3天后这种信心动摇了。因为收到了东京电台的一则广播:“英国路透社报道,美军3架轰炸机轰炸了东京。这种谎言可笑至极。日本国民对这种愚蠢的宣传毫不在意,正沐浴在和煦的阳光和芬芳的樱花中,享受无限美好的春光。”虽说是宣传,但日本军方显然已经注意到危险的来临。

    次日,陆军飞行员在甲板上集中,参加一个特别的仪式。杜立德把日本过去授给美国人的勋章交给飞行员们,要他们把勋章还给日本人。飞行员们把勋章系在炸弹上,并用粉笔写上“我要火烧东京!”“请尝尝炸弹的滋味!”等讥讽的话。

    玩笑开够了,杜立德宣布次日起飞,因为第16特混舰队将比原计划提前一天到达预定的起飞点。杜立德告诉大家,他将第一个起飞,预计傍晚时飞到东京。“你们在我之后两小时或三小时起飞,把我炸起的火焰当做指示灯。”

    最后大家都提到了一个以前尽量回避的问题。如果在日本迫降的话该怎么办?“这就由大家自己决定了,反正我不想当俘虏。”杜立德接着说:“我先让机组人员跳伞,然后全速俯冲,哪个目标最上算就朝哪个目标冲去。我今年46岁了,已经活得心满意足了。”

    次日清晨3点钟,载着预定轰炸东京的飞机的军舰在离东京还有700海里的时候,突然遇到日军潜艇。“企业”号上的雷达首先测到两艘潜艇跟踪。几分钟后,水平线上闪了闪亮光。第16特混舰队改变了航向,各舰都响起了“动员”警报。半个小时后警报解除,舰队重又朝向西面行驶,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气候很坏,军舰颠簸的很厉害。天快亮的时候,3架搜索机从“企业”号起飞,侦察前方海域。一个飞行员透过灰沉沉的雾气发现了一艘日本的小型巡逻艇。他调转机头来到“企业”号上空,投下一个通信筒,内写:“发现日军的水面舰只,距离很近,估计敌人也发现了我们。”

    过了不到一个小时,“大黄蜂”号上的观察哨也发现了一艘小型巡逻艇。让所有人感到震惊的是:这艘巡逻艇已经开始用明码发报说,在距东京700海里处发现3艘敌人航空母舰。

    已经无秘密可保了,必须提前动手,否则整个计划就会泡汤。舰队指挥官哈尔西立即发布命令:“立即起飞,祝杜立德中校及全体出击人员幸运,上帝保佑你们。”

    “大黄蜂”号舰桥上,杜立德一一与身边人员握手告别,转身奔下舷梯大喊:“行啦!伙计们,到时候了!”汽笛鸣响,喇叭中传出:“陆军飞行员注意,请立即登机!”

    只有飞行员最清楚这个突然的变故意味着什么。一切部是作了精确计划的,连每加仑汽油都是算好了的。现在却突然增加了150海里的航程,而且还不得不改在白天轰炸。这将何等严重地影响他们成功的机会,以及生还的机会。尽管如此,飞行员们仍登上飞机,义无反顾地执行任务。

    飞机一架接一架升空,当最后一架离舰后,哈尔西立即下令全舰队返航。出于安全考虑,杜立德他们执行完任务,不再飞返航空母舰,而是径直飞到中国大陆的机场,目的是尽量减少第16特混舰队滞留危险区域的时间。

    这一天是4月18日。说来凑巧,就在最后几架美军飞机离开“大黄蜂”号,朝东京扑去之际,东京正在进行防空演习。

    二、日军确定登陆日

    中途岛位于太平洋中部,西距东京2250海里,东南距珍珠港1135海里,由东岛和沙岛两个环礁组成。沙岛面积稍大,东西长约3000米,南北宽约2500米,地势平坦,北部有一个港口。东岛有沙冬的一半大,呈三角形,建有飞机场。

    中途岛面积虽不大,向其特殊的地理位置决定了它战略地位的重要性。所以颇受美日双方的重视。岛上的美军飞机可以警戒半径为600海里的区域,港口可用作美军航空母舰编队机动作战的补给和前进基地。鉴于其攻防两用的特殊性,中途岛顺其自然地成为美国在中部太平洋理想的战略前沿阵地。而对日军来说,占领了中途岛,就意味着可以把中部太平洋的防御圈大大向东推进,并可充分利用岛上的海空基地,有效地监视和警戒夏威夷群岛的美国太平洋舰队的行动,另一方面,占领中途岛,还可以在美国中部太平洋防御圈上打开一个大大的缺口,从而威胁夏威夷群岛,并以此为攻战夏威夷的跳板。

    阿留申群岛位于日本干岛群岛的东北方,一系列小岛由西向东和美国阿拉斯加半岛。阿留申群岛东部的乌纳拉斯卡岛的荷兰港,是美国在北太平洋的重要海空军基地。西部的阿图岛可以设置水上航空基地,附近小岛可以建立大型岸基飞机场。阿图岛东面的基斯卡岛有适于建立潜艇基地和水上航空基地的港湾。基斯卡岛东面的阿达克岛海湾可容纳大型舰队。日军判断,美军将在这些岛屿上兴建一系列海空军基地,从而危及日本本土。因此,日军准备在进攻中途岛的同时,攻占阿图岛、基斯卡岛和阿达克岛,一方面牵制美军在中途岛作战兵力,另一方面建立北太平洋警戒基地。

    早在1942年1月,日本海军联合舰队便设想第二阶段作战的主要任务是攻占中途岛。由于当时陆、海军之间的战略分歧以及联合舰队主力忙于南方和印度洋方面的作战,无暇顾及这-没想。从2月开始,美国航空母舰舰队频繁进行机动侵扰,特别是4月美机空袭东京等地的事件,充分暴露了日本在太平洋的防御弱点,从而促使陆海军在攻占中途岛的问题上迅速达成一致。1942年5月5日,日本大本营陆海军部就攻占中途岛和阿留申群岛西部的作战达成协议,规定:陆海军协同“攻占中途岛,封堵敌国舰队自该方面的机动,并推进我方的作战基地,……海军在以有力部队支援和掩护攻占中途岛的同时,捕捉歼灭前来反击的敌舰队”。此外,陆海军协调一致共同攻占并破坏阿留申群岛西部要地,给敌人自该地机动及空中进攻造成沉重障碍。

    1942年5月26日,联合舰队最后确定了具体作战计划,其中包括3项独立但相互支援的作战行动:占领西阿留申群岛;占领中途岛;舰队决战。战役目的是为日本海军航空兵获取前进基地,继续向中太平洋和西南太平洋扩张,同时诱歼美国太平洋舰队。为此,联合舰队计划投入日本海军的几乎全部主力,并将这些兵力编为6个战术编队:

    先遣部队,由第6(潜艇)舰队司令小松辉久中将指挥,下辖轻型巡洋舰1艘、潜艇15艘。任务是先行侦察中途岛的美军情况及天气状况,并在战斗打响前到达中途岛至夏威夷之间组成潜艇警戒线,用来攻击支援中途岛的美国舰队。并予在疯狂攻击。

    第1机动部队,由第1航空母舰舰队司令南云忠一中将指挥,辖重型航空母舰4艘、战列舰2艘、重型巡洋舰2艘、轻型巡洋舰1艘、驱逐舰12艘,以及各类舰载飞机261架。其任务是在登陆作战之前空袭中途岛的美军机场及各种设施,消灭岛上美军航空兵,支援并掩护登陆作战,同时搜寻歼灭可能对登陆造成威胁的美国舰队。

    攻占中途岛部队,由第2(重巡洋舰)舰队司令近藤信竹中将指挥,辖轻型航空母舰1艘,战列舰2艘、重巡洋舰8艘、轻巡洋舰2艘、驱逐舰21艘、水上飞机母舰2艘、运输舰船15艘,以及若干扫雷舰、猎潜艇等舰船,各类舰载飞机56架。另搭载中途岛登陆部队5800人。其任务是在第1机动部队消灭中途岛的美军航空兵后,及时地输送并掩护登陆部队占领中途岛,同时准备在中途岛附近海面截击来犯的美国舰队。

    主力部队,由联合舰队司令山本五十六上将亲自指挥,下辖轻型航空母舰1艘、战列舰7艘、轻巡洋舰3艘。驱逐舰21艘、水上飞机母舰2艘(携带袖珍潜艇),以及各类舰载飞机35架。其任务是控制中途岛、阿留申群岛作战全局,间接支援北方的作战,重点支援中途岛作战,同时攻击美国舰队。

    北方部队(阿留申部队),由第5舰队司令细萱戍子郎海军中将指挥,分为5个支队:北方部队主力、第2机动部队、阿图岛攻占部队、基斯卡岛攻占部队和潜艇部队。总计有航空母舰2艘、重巡洋舰3艘、轻巡洋舰3艘、辅助巡洋舰1艘、驱逐舰12艘、潜艇6艘,以及扫雷舰,运输船等若于艘,舰载飞机82架。另搭乘陆、海军登陆兵2450人。北方部队的任务是空袭荷兰港美军海空基地,破坏阿达克岛的美军军事设施,攻占基斯卡岛和阿图岛,随时准备迎击美军舰队。

    岸基航空部队,由第11航空舰队司令冢原二四三海军中将指挥,辖轻巡洋舰1艘、驱逐舰3艘、运输舰19艘(用于向中途岛输送岸基航空部队),以及各种岸基飞机214架。其中36架零式战斗机由第1、第2机动部队的航空母舰携带,准备在占领中途岛后立即以岛上机场为基地,实施空中作战。该航空部队的任务是侦察珍珠港方面美军舰队情况,在各部队实施中途岛作战期间,尽可能以太平洋各岛屿为基地,广泛进行有效地空中侦察和警戒。

    为尽快发动中途岛战役,日军总计动用水面舰艇206艘、舰载飞机约470架、岸基飞机214架、登陆部队及基地设置部队1.68万人。动用如此庞大的海上兵力是日本海军70年来从未出现过,仅燃油需要量就超过战前日本海军一年的耗油总量足见日军对中途岛战役的高度重视和必胜的决心。

    日军作战计划规定,中途岛的登陆日为6月6日。该计划以登陆日为中心,详细安排了各部队的行动时间表。鉴于攻击阿留申群岛的目的之一是积极配合中途岛作战-二诱使美军分兵,牵制美军主要兵力,因此,攻击将首先从北方开始。

    按计划,6月3日,北方部队的第2机动部队应对荷兰港实施压制性空袭。6月5日,开始在阿达克岛和基斯卡岛登陆。阿达克岛的登陆作战由阿图岛攻占部队执行,并在摧毁岛上军事设施和在港湾、荷兰港内布雷后快速把部队撤走。6月11日,应在阿图岛登陆。

    在中途岛方面,从5月下旬至6月2日,远程侦察机和潜艇应对美军情况进行先行侦察。在掌握准确情报后,6月4日黎明,第1机动部队的舰载飞机从中途岛西北250海里的水域对中途岛实施大规模空袭,目标是美军航空兵力、防御设施和附近的任何水面兵力、登陆前一天(6月5日),应占领中途岛西北60海里处的小岛库雷岛,以便直接支援中途岛登陆作战。6月6日,攻占中途岛。尔后,各部队严阵以待,准备迎战前来救援的美军舰队。如果一周内美军舰队没有动群,各部队(包括阿留申群岛的大部分部队)应于6月13日分别返回,保存实力准备实施第二阶段第3期作战——切断美澳之间的海上交通线。堵截退路,打击增援。

    三、美军恃机以动

    根据破译的日军密码电报,到1942年4月上旬,美军即获悉日军将很快发动夺取新几内亚尔部的作战行动,随后将动用联合舰队的大部兵力,在太平洋正面发动更具规摸的攻势。据此,太平洋舰队在派遣第17、第16两支航空母舰特遣舰队前往西南太平洋的同时,要求这两支舰队等到珊瑚海局势稍硝稳定,立即返回珍珠港,准备回击日军的进攻。

    1942年5月中旬,美军根据新破泽的日军电报,进一步掌握了日军具体作战计划方面的情报,对其作战企图、兵力基本编成,接近方向,以及进攻门期等情况了如指掌,明确了日军将于6月3日和4日分别进攻阿留申群岛和中途岛。

    然而,美军可以用来抗击日军进攻的兵力屈指可数。“列克星敦”号航空母舰已经沉没珊瑚海、“萨拉托加”号航空母舰虽已修好,此时正在美国西海岸参加训练,后又因组织护航兵力而耽误了时间,6月6日才抵达珍珠港,这场海战也已经全练。“大黄蜂”号和“企业”号航空母舰奉命急速从南太平洋开往夏威夷,5月26日进入珍珠港,被击伤的航空母舰“约克城”号原定3个月才能修复,但在3天之内便抢修完毕,准备参战。这3艘航空母舰及其护航舰只,是美军当时能够用于抗击日军进攻的主要兵力。

    而对敌强己弱的局面,尼米兹将军首先作出的抉择是:集小主要兵力誓死保卫中途岛,放弃阿留申群岛或者凋出部分兵力加强阿留申群岛。他选择了后者,于5月17日决定组成以第8特遣舰队(巡洋舰部队)为主的北太平洋部队(含5艘巡洋舰、10艘驱逐舰、6艘潜艇)派往阿留申群岛;5月22日,又将陆军第11航空队配属北太平洋部队,由罗伯特·西奥博尔德海军少将统一指挥。

    在中太平洋的防御问题上,由于中途岛面积很小,部署不下足以击退日军大规模进攻的兵力,尼米兹于是重点加强岛上的防御力量。在水际滩头及周围水域布设了水雷,加强海军陆战队的守备兵力,并增设了一些高炮。此外,还加强了岛上航空兵力。

    5月27日,尼米兹向所有陆海空参战部队指挥官下达作战计划,确定:鉴于敌我力量悬殊,美国航空母舰部队应避免在中途岛以西与日军正面交锋,而采取侧翼伏击战术,突然袭击日军航空母舰部队。为此,要求第16,第17两支航空母舰特遣舰队于5月28日和30日先后驶离珍珠港,于6月2日暗中驶抵北纬32度、西经173度的中途岛东北约325海里处会合,隐蔽待机,协同作战准备突袭预计在中途岛西北面出现的日军航空母舰部队。尼米兹命令这两支航空母舰舰队指挥官,“运用强大的消耗战术最大限度地摧毁敌人”,亦即以舰载机对敌发动空袭,与此同时,尼米兹给航空母舰舰队司令的特别训令再次强调:“在执行规定的任务时……你们必须遵循不轻易冒险的原则,这一原则须理解为:若无把握使优势之敌遭受较之我方更大的伤亡,则须避免暴露自己,免受其打击。”

    太平洋舰队作战计划规定了各部队的具体作战任务及部署尽量在远距离发现并攻击敌人,防止敌航空母舰对中途岛采取突袭。为此,中途岛部队更要提高警戒,实行700海里的空中巡逻。为了对前来进犯的日军实现早期预警,从而为赢得战争取得更多时间,潜艇部队在中途岛以西150海里、300海里和700海里处构成3道警戒线。对日军航空母舰部队的空中攻击,应在其空袭中途岛之前实施。为此,发现敌航空母舰部队之后,首先以中途岛上的陆军航空兵B-17型轰炸机进行远距从美军的作战计划和兵力部署来看,加上中途岛的特殊地理位置,美军的作战重点放在中途岛方面。在阿留申群岛方面,以一部兵力实施干扰破坏性作战。在夏威夷和本土西海岸方面则采取警戒态势。

    四、信心十足

    阵亡将土纪念日这天,美国到处都飘扬着星条旗,美国人纷纷举行纪念活动,悼念在战争中死亡的人们。年轻的阵亡官兵的长方形新墓轮廓清楚,墓上方传统的小旗子在暮春清晨的和风中飘荡。这种景象30年来还是第一次。“……但是,如果我们每个人不各司其职,各尽其能,将先烈们为之献身的事业坚定不移、坚持不懈地进行下去,那么,我们对长眠于地下的先烈的崇敬和祈祷将是毫无意义的。”《檀香山明星报》评论说。

    “自1898年成为美国领土以来,夏威夷今天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更加是美国在太平洋的国防前哨……

    “在整个夏威夷的文明史上,它从未遇到过像今天这样可怕的外来威胁……从未遇到过像今天这样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

    这天,该报还在其它版面上提出了一些当时能引起人们兴趣的问题。它引用有名望的作家,共和党全国委员会新闻部主任克拉伦斯·巴丁顿·凯兰的话说,“美国人由于自己在这次战争中到处遭到打击而感到忿恨,感到蒙受了耻辱。”航空专家亚历山大·P·德塞维尔斯基陆军少校发出警告说,“这次冲突双方的航空兵都能摧毁对方战舰,其速度快得双方谁都来不及建造补充。”

    尼米兹强烈希望美海军航空兵部队能够速歼日本舰队,使他们来不及往中途岛派。在此希望的激励下,那天上午,他登上“约克城号”,祝愿该舰和全舰将士一路顺风。“约克城号。上各种旗帜迎风飘扬,一片欢腾。它如此迅速地得以修复,真是人间奇迹!有人估计,每个人都交叉着手指,希望能逢凶化吉,遇难呈样。它虽不能与往日相比,但已完全可以出海,并已经准备好载运奥斯卡·佩德森海军少校的飞行大队参加作战。

    对海军士气的涨落像气压计那样敏感的尼米兹特地给满腹牢骚的飞行员讲了一番话。他承认他们的困难,并用特殊的方式加以了处理。他知道,一旦这些飞行员明白为什么他们在长期出海之后,气都未喘一口就得立即投入新的战斗的道理,他们一定会坚持到底的。尼米兹当时的原话虽然没有保留下来,但他确实指示过舰长转告各机组人员:他为不能给他们应得的休假深表歉意,并向他们保证他是万不得已才在这个时候派他们执行任务的。他派给他们的这次任务和执行任务的时间并非出白他的选择。他保证说,中途岛作战一结束,就派“约克城号”去西海岸度假。

    第十七特混舰队完成了各项准备工作,于当地时间9时开始驶离珍珠港,名义上是去“进行一次射击练习,然后去支援第十六特混舰队”。“约克城号。的护航舰队实力相当弱,只有史密斯的“阿斯托利亚号”和“波特兰号”两艘巡洋舰和吉尔伯特·C·胡佛海军上校的由“汉曼号”、“休斯号”、“莫里斯号”、“安德森号”、“拉塞尔号”组成的第十七特混舰队第四驱逐舰警戒中队。

    “阿斯托利亚号”进入航道后,史密斯接到电报说接替“阿斯托利亚号”舰长、史密斯的主任参谋弗朗西斯,斯坎伦德海军上校的人选已向总部报到。由于这支特混舰队早已上路,史密斯咧嘴一笑,意思是说,尼米兹要把斯坎伦德换下来,就得先追上他才行。因此,斯坎伦德上校就留在舰上,与他的安纳波利斯海军学院的同学一起,一直打到中途岛海战结束。

    看到重型巡洋舰“印第安纳波利斯号”和“路易斯维尔号”出海前去加入西奥博尔德的阿留申部队时,史密斯一时同悄之心油生。在史密斯的心目中,那个鬼地区不是个理想之所。利蔼可亲的史密斯已准备像最刚勇的日本武士那样,为国而战,为国而死,不过,死也要选个气候好些的地方。

    星期六上午,弗莱彻站在“约克城号”的舰桥上。他并不完全了解日军的意图,也不确切知道日本人将在何时,以何种规模的兵力、从何方向进攻。在华盛顿、珍珠港及在海上的美国人都不知山本的主力在何处,也不知这只海上巨鹰将扑向何方。他会躲在后台,还是在前台作战?美国情报机构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

    日本方面虽然低估了美国的力量,而且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们的JN25密码已被破译,然而,他们在发报时仍十分小心谨慎。正如尼米兹所说,“不能把日本人贬低成情报上的傻瓜。”他们在中途岛海战之前所发的电报内情报很少,就连许多参加过这次海战的日军指挥官也一直认为,美国当时决不可能仅仅从这一个渠道就能对日方作战计划知道那么多。黑岛便是其中的一个,他临死时还认为“除了日军密码被破泽外,日军的作战计划一定在其它地方也出了差错”。他肯定“美国人事前就搞到了日军计划。”里夏德·佐尔格丑闻使黑岛和其他许多人认定日本国内间谍四伏,“是他们把进攻中途岛计划的情报透露给了美国”。而且,当时美国与中国联系紧密,会不会是在日本的中国人也一直在为美国搜集情报呢?

    美国人也并非都没有患这种间谍活动综合症。理查德·W·鲁布尔海军中校看到列举有美方各项决定及决定的依据的太平洋舰队29-42号作战计划后,这位“企业号”上的领航员印象颇深,说,“我们在东京的那个人真是没有白拿我们的钱。”事实上,并没有什么谍报活动,完全是罗奇福特的“黑屋”艰苦、耐心的破译工作的功劳。译解密码后,罗奇福特手下再把截获的零零星星的材料整理成有意思的文字。

    中途岛海战结束后,三和说联合舰队的参谋们“怀疑我中途岛作战计划的内容一定有很多被泄露给敌人了。”但这位看问题一向很实际的参谋却不以为然,不过,他也没有想到日军密码已被破译。在他看来,美国人“只要稍稍动动脑筋,就能猜到我们的意图”。

    即使美国太平洋舰队已经得到有关日本舰队的绝对完整的情报,也就是说,即使他们确切地知道日方已经集结了哪些舰只、这些舰只由谁指挥、将布署于何地、指挥官将取何种打法以及各项已估计到的行动将于何日、何时、何分开始一所有这些情报,也不足以保证美国人在中途岛取胜。情报本身不能把蓝图变成军舰,把马戏团中逐渐被淘汰的驯兽变成适于作战的飞机,使刚从航校毕业的新手变成老练的飞行员,也造不出一击中目标立即爆炸的鱼雷。

    如果物力是作战中的唯一因素,那么日本人就该在中途岛取得迅速的、压倒一切的胜利。只要看一下日军出动的现代化舰船,回顾一下自珍珠港事件以来日军接连取得的胜利,日军东进舰船上的官兵完全有理由趾高气扬,正如三和在日记中满怀激情地写道:

    舰队驶过文岛北方,继续浩浩荡荡向东开进。这是日本帝国海军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远征。舰队上自司令、下至士兵,都感到胜券在握,这种战前就压倒敌人的气概源于何方?这确实是一次永远使我们最铭心刻骨的宏伟行动。

    动力有保证的主动作战是很容易打胜的。这也深刻地说明决不能打被动之仗。

    接着,三和一反其雄辩奔放出调子,谈起了现实。他说,“在以檀香山为中心的美国太平洋区域,美军作战电台的通讯异常活跃,其中相当一部分是急电。是否故人已经估计到了我们的意图,眼下还说不上来。但我们仍继续前进,同时加强戒备。”

    宇垣也注意到了这些情况。清晨,舰队航向变为90°,但仍驶于宇垣称之为“潜艇出没的水域”。海上刮着大风,断断续续地下着大雨,文岛基地的反潜飞机因此而停飞,同时主力舰队的反潜飞机也无法从“凤翔号”的飞行甲板上起飞。到18时,舰队航向变为70°后,才放松了戒备,从出港以来一直保持的二级战备降到了三级。“大和号。在越来越浓的暮色中前进着,宇垣思考着美国无线电活动的含义。他在日记中写道:“紧急电报的往来十分反常。种种大的迹象使我怀疑他们并非在准备主动进攻,而是在采取对抗措施以便对付我可能的行动。”

    是美国人的声纳发现我舰队已经出动?还是他们通过无线电侦听或得到了俄国船只的报告而怀疑我们在北方活动?“最糟的可能是28日离开塞班岛的我输送船团已被他们发现。”宇垣判断。“从输送船团的航向和实力,他们可能会猜测这支队伍正驶往中途岛海域。”

    “那支船队除第十一水上飞机供应分队外没有舰载航空兵护航,它们被敌潜艇发现不是没有可能的。”宇垣承认说。“它们过早地被发现可能导致双方摊牌,这倒是件好事。但如果敌潜艇集中在那里,就是件坏事了。不过即便如此,我们暂时也没有必要改变计划。

    但是,即使日军当时也得到了完整的情报——世上永远不会有这样的事——他们也不大可能在计划和态度上作大的改变。从实力统计上看,匆匆西行的美航空母舰部队就像是海上大卫去与海上菲利士巨人歌利亚较量那样。现在,让我们把山本所辖的战舰与弗莱彻所能指挥的战舰作一数量上的比较。为了尽量做到客观,虽然处于夏威夷群岛与中途岛之间的美国各种各样舰船并不属于两支特混舰队,我们还是将其计算在内。同时,因阿拉斯加作战对中途岛作战影响很小或没有影响,故双方的参战部队均不列入。

    想到双方以这样悬殊的实力进行常规海战,任何海军将领都会忍俊不禁的。当然,统计数字并非决定性的。战舰究竟是机器,是宝贝,还是累赘或无足轻重的东西,要看由谁来掌握。以“大和号”为例。山本的旗舰是海上体积最大、火力最强的战列舰。但是,山本将其用作海上司令部,这无异于斩掉了它的利爪。尽管这艘世界上最强大的战列舰为其骄傲的主人起了点作用,但它还不如留在柱岛,为日本省下它往返于战场而耗费的宝贵燃料。

    这位海上司令长官与战列舰一样,盛年已过。但是山本并未意识到这一点。单单通讯联络方面的问题就不允许他正在进行的如此英勇无畏却徒劳无功的举动。怎样才能既与统率的舰只保持联系,又不暴露自己的位置?这一难题在驶往战场途中及后来的海战过程中一直使山本大伤脑筋。

    即将开始的战斗将是飞机对飞机、飞机对军舰的战斗。

    在实际可使用飞机的数量上,美方处于稍稍领先的地位,比日方多23架。无巧不成书,这个数字恰好等于中途岛上陆军轰炸机的数量。而从最后的结果看,这些陆军轰炸机可以列为微不足道甚至是不利的因素,因为它们占去了大片场地,消耗了大量燃料和大量人力、时间。而这些东西如用在别处,定能发挥更大作用。

    当然,把一类飞机与另一类飞机进行比较既麻烦又会引起误解。例如,日方在鱼雷轰炸机方面具有压倒优势。这些速度虽慢但杀伤力很大的飞机曾使珍珠港陷入极大的灾难之中。而且,当日军对美军舰发起攻击时,耀武扬威、轻佻随便的村田海军少佐一定会飞在鱼雷机队的最前面。村田是帝国海军中最优秀的鱼雷机驾驶员,他既是战斗员,是队长,又是士气的鼓舞者。他人虽然瘦,但一磅值千金。如果山本真的如愿以偿,进攻时做到出敌不意,那派出村田的鱼雷机队去攻击尚无准备之敌是满可以凯旋而归的。

    与日方相反,美方在这个地区不仅人力物力不够,质量也差。他们的TBD(“破坏者式”单引擎鱼雷轰炸机)已经过时,爬高很慢,速度仅为100英里,鱼雷的质量也是臭名远扬。改进型的鱼雷机又到得太晚。VF-6(“企业号。的战斗机中队)的非正式飞行日志写道:“鱼雷机飞行员极为恼火,明天就要打大仗了。他们等TBF(“报复者式”鱼雷轰炸机)等了3年,结果它们还是来迟丁一周。”

    在很大程度上,日本人寄希望于采用突然进攻的方式将中途岛上的岸基飞机牵制在岛上:要么直接摧毁它们,要么使其疲于应付而不能抽身参加海战。弗莱彻比山本多20架俯冲轰炸机,但山本比弗莱彻多17架战斗机。山本的战斗机都是传奇式的零式机,比当时美国最好的飞机还要先进得多。而且,他的战斗机飞行员本领高强,其中有“赤城号。上零式机队长板谷茂海军少佐。他聪明能干,空袭珍珠港时是战斗机部队这把刀子的刀尖。

    毫无疑问,依靠这些漂亮的零式机,山本能够抵消对方俯冲轰炸机数量上的优势!毫无疑问,山本的俯冲轰炸机驾驶员即使不比美国对手强,至少也可以一对一!但是,山本根本没考虑在对等条件下打一场航空母舰大战。根据作战计划,美国的舰队只有在中途岛实际上已被拿下后才会出现。这样,山本的4艘久战沙场、屡建功勋的航空母舰将能轻而易举地挡住敌航空母舰。那时,而且只是在那的,他的战列舰上的巨型火炮才会开始发出电闪雷鸣,打击胆敢与之抗衡的美太平洋舰队的残部。

    美利坚合众国和日本帝国的海上舰队正朝着中途岛——太平洋地图上几乎找不到的两个小点——破浪疾驶。双方所追求的目标远比这区区弹丸之地大千万倍。太平洋会不会长期成为日本的内湖?澳大利亚和新西兰会不会失去屏障?在英联邦其它成员国最终能抽出身来解救之前,它们会不会遭受中国那样的命运,处于不可言状的痛苦和劫难之中?菲律宾人为求得翘首盼望的独立而长期耐心的含辛茹苦会不会付诸东流?他们会不会从不时犯错误、但动机良好的美国人手上落到日本人手中而永远得不到自由?战争会不会一直打到美国西海岸?这些问题及其它问题的答案都取决于中途岛海战的结果。

    除了有形的舰队实力外,还存在许多无形的因素。山本方面,

    不仅吨位大、火力强,而且具有屡战屡胜的光辉历史和必胜的信心,有古代驻防战士的传统,有实现“八纮一宇”的雄心壮志。弗莱彻方面占有行动的突然性、灵活性,有出色的海军情报,有决不容许敌人再逞威风的坚强决心。美国海军与美国人民一样,对于“在这次战争中到处挨打”的情况早已受够了。

    美方的这种精神面貌在VF-6的非正式飞行日志中或多或少地表现了出来。5月31日的日志上写着:“飞机和潜艇的侦察表明日本人正在按计划逼近。希望真的能接待他们,打一仗。大家都渴望当英雄——会有这个机会的。”

    五、时间越来越紧迫

    美、日两支舰队正相对而行。“大黄蜂号”和“企业号”在驶向“运气点”与第十七特混舰队会合途中,度过了前一天的灾难,恢复了正常。5月30日,这两艘航空母舰进行了射击练习和一般检查。11时30分,“大黄蜂号”舰长米彻尔在舰上实施非军法惩处,宣布两名水兵各关5天紧闭并只许吃面包,喝水。原因是一人“接受现金使对方在洗衣方面享受照顾”,另一人“占有非经批准时衣服”。舰上的生活仍然是既豪华优越,又单调无聊。

    这天,中途岛开始实行空中搜索。拉姆齐的程序计划基于两点设想:一、“在一般情况下,估计在该岛西北300-400海里的海区里能见度降低;二、这样,“在这一方面,很难提前一天发现来犯的敌舰队。”因此,敌人的进攻每天清晨都有可能发生。“但这一海区的很低的能见度既可掩护敌人的夜航,同时也会妨碍敌水面航行的精确度,使其无法在夜间发起攻击。”拉姆齐由此进一步推断:“敌人将在下半夜一、二点钟时通过气候恶劣的海区,但只有在天色微明时确定了自身的航行方位之后才会发起攻击。”美空防部队判断日军将于当地时间4时30分至5时从距离中途岛150-200海里处派出飞机,于6时左右开始攻岛。

    从上述前提出发,拉姆齐的计划要求尽早开始空中搜索。计划规定:4时15分,侦察机出动;15分钟后,B-17轰炸机起飞,其余飞机待侦察机飞出400海里后行动。这一行动计划“当然增加了东岛后勤供应上的困难,因为B-17机飞行4个小时以后才能将其负重降到可以在岛上安全降落的程度”。这样做耗油量很大,但舍此则别无良策。唯一的替代办法是把这些“飞行堡垒”留在地面上,但拉姆齐不会冒这种风险。

    然而在这个阶段,拉姆齐最担心的是日军在威克岛的陆基飞机夜袭中途岛,特别是夜袭东岛上的储油系统。因而他一直在想着威克岛。大约9时45分,8V55号巡逻机(PBY)报告说“遭敌机袭击”。10时零8分,2V55号巡逻机(PBY)也说遭到袭击。5分钟后,8V55号机报告自己位于北纬26°55’、东经173°20’处。10时35分,该机报告自己正返回基地。11时12分,它又报告说袭击它的是一架三菱双引擎轰炸机。6分钟后,另一架报告说袭击它的是一架四引擎轰炸机。

    这样逐次叙述反而使人糊涂。实际情况是:两架卡塔林纳式飞机在“以中途岛为圆心、500海里为半径的圆周与以威克岛为圆心、600海里为半径的圆周的两个交点处”分别与两架从威克岛出发执行例行巡逻任务的日本陆基轰炸机相遇。这两架日机——一架双引擎,一架四引擎——重创了这两架速度很慢、弱不经打的PBY,打伤一名海军士兵。这次遭遇战产生了长远的影响,

    最后海军终于同意了飞行员们的看法,认为“卡塔林纳式。确实不适于战斗巡逻。拉姆齐有力地表明了这一点。他沉痛地报告说,“在这两次接触中,

    PBY作为搜索机的弱点暴露无遗。日军任何型号的飞机都能够攻击、而且确实攻击了PBY。”(着重号是拉姆齐加的。)

    这一事件对美军有好处。拉姆齐从遭遇点的位置和判断出的日轰炸机的速度可以相当准确地猜出威克岛是何时派出这批巡逻机的。他记下了下述结论供日后参考:“……如果攻打威克岛,日落时分为适当时机。只有这时这些日机才停在机场上。”

    然而,当时的问题是是否应该把B-17机用于搜索。拉姆齐认为不应该。因为第一,使用B-17机进行搜索会削弱他的攻击力量;第二,他并不急于想让日本人知道中途岛上已部署有四引擎陆基轰炸机。

    那天,又有7架庞大、优雅的B-17机从瓦胡岛飞抵中途岛。陆军第七航空队威利斯·P·黑尔少将及22名军官、约50名士兵也随机到达。麦考尔安排这些新到的官兵住进了帐篷。由于他的MAG-22的无线电作战频率在一次防空演习中已使用过,因而只好更换。航空雷达昼夜不停地运转着。这一天的活动吞下了约2万加仑汽油,而且,正如麦考尔所说,“运输设施的使用达到了极限。”

    麦考尔快到走投无路的境地了。5月31日星期天,又有9架B-17机飞到。从完成中途岛的搜索和攻击任务的角度考虑,他当然表示欢迎。可是“跑道上早已拥挤不堪”,“夜间滑行和起飞”已是“极端危险”。随机到达的B-17机队指挥官小斯威尼·C,沃尔特陆军中校及其30名军官、60名士兵只好住帐篷,有啥吃啥。麦考尔在正式的工作日记中写道:“军官食堂约有175名人员用餐,食堂日夜供应。”

    新到的B-17机刚刚保养完毕,才装上炸弹舱油箱和半个载弹量的炸弹,拉姆齐就命令他们起飞。尼米兹已对他发过命令:只要有可能,就须于5月31日和6月1日,每天派出B-17机对中途岛以西700海里处日军可能的集合地点进行侦察,而且,飞机必须及时起飞,以保证于当地时间15时到达指定位置。星期日,整个搜索弧区域天气晴朗,非常易于观察,只有280°以北方向300海里之外的海区气象几乎为零一零,根本无法搜索。这次搜索没有发现敌人,但派出的B-17机队却迷失了航向,使大家忙碌起来。拉姆齐只好。同时使用雷达和无线电测向。为其导航。最后一架迷航的飞机于6月1日3时50分左右才返回,迟到了4个半小时多。

    所有这些做法丝毫无助于缓解燃料的紧张。这天的油耗惊人,高达6.5万加仑。正如麦考尔用他常用的电报式的语言所说的,“……这里及沙岛燃料问题极为严重”。

    麦考尔并未在日记中记下全部令人不安的事实。我们已经知道,守岛部队已经在各重要地点装上炸药。如果日军登陆成功,他们就得炸掉一些设施,不让日军得到。当然,燃料供应设施也在炸毁之列。倒霉的是,5月22日,有个作业小组在检验炸药引爆线路时不慎碰炸了汽油存放所。一名海军陆战队军官尖刻地说:“对笨蛋都很安全的炸药却被水兵碰炸了。”数千桶宝贵的燃料毁于一炬,严重地影响了岛上航空兵执行任务。虽然航空兵急需飞行训练,但由于缺油,只好作罢。更糟的是,必须用手工直接从油桶里给飞机加油,如麦考尔所说,“这样干又慢又累。”

    尼米兹听到中途岛出事的消息,异常担心。他说,“时间越来越紧迫,中途岛很需要那些油。”他临时租了一艘货船,派它将最后一批桶装航空汽油火速运往中途岛。船到港口,麦考尔又遇上了麻烦。刚刚抛锚,船上就吵着说超过了规定时间。于是,当晚,船上的大副、二副,水手长等人用绞车和海军陆战队员一起卸下了油桶。

    斯普鲁恩斯的舰队时而蛇形运动,时而笔直向前疾驶,去同弗莱彻会合。他们也一直在为燃料问题担心。“企业号”和“大黄蜂号”从“西马伦号”和“普拉特号”油船上加满了油。这是战役开始前的最后一次加油了。这天,“大黄蜂号”不但加了油,还得到了荣誉。14时25分——用该舰航海日志上不带感情的语言——“美国海军上校马克·A·米彻尔宣誓就任美国海军少将。”这一晋升,这位优秀的海军军官是受之无愧的。是他的航空母舰运送了杜利特尔的轰炸机,从而保证了后者空袭东京的成功。

    南云的所有舰船也在那天(东京时间6月1日)顺利地加了油。但是源田却住进了病员舱。这位航空参谋自从南云部队离开柱岛锚地以来身体一直不适。恼人的感冒及更严重疾病的症状消耗了他的精力。最后医生诊断他患了早期肺炎,急忙送他住病员舱。

    “我看是劳累所致,”源田自己认为。毫无疑问,这话十分正确。早在1941年初春,他就迷上了山本关于攻打瓦胡岛美太平洋舰队的设想,热情地为它费尽了心机。如果说山本是空袭珍珠港计划之父,那么,源田应该算是该计划之母。是源田注入了自己的精神,发挥了自己的智慧,使计划得以问世,又是源田用自己的心血哺育该计划成型,保护它不受来自各方面的干扰。12月7日上午的成功使他看到了自己的希望和信念的正确因而欣喜若狂。那次成功也赋予了他以新的重任。从那以后,南云把他看作万事通。几个月来,南云取得了一连串令人难以置信的胜刊。

    在这几个月里,源田一直在南云左右为他出谋划策,地位仅决于参谋长草鹿。确实,

    1941年和1942年初的源田应该是值得心理学家或社会学家研究的战争中人类的一个完整典型,一个紧张忙碌的人的典型。如今,上天终于发怒了,对他作出了惩罚。

    此后几天,由于住病员舱,源田未能与舰桥上的指挥官接触。南云和草鹿实在太忙,不能和他聊天。当然,参谋中的一些熟入和一些飞行员常来探望,告诉他重要的战况。然而,在海战前极为关键性的3天里,南云未能得到这位在海军航空兵作战方面最有发言权的军官的直接帮助。

    5月31日(东京时间6月1日),山本的主力舰队由于原定次日加油,从“凤翔号”派出巡逻机寻找油船。据“鸣户号”油船报告,它们比原定位置落后约30海里。但是“风翔号”的巡逻机并未发现它们。山本又派遣第九巡洋舰战队和两艘驱逐舰寻找,并指示它们找到后即行加油。

    身材粗壮、挺胸收腹的山本站在舰桥上,白色军服闪闪发光。帝国海军规定6月1日起改着夏服,但宇垣通知舰队其他人员暂不换装,何时换装,另行通知。天气仍然很凉。宇垣觉得过早改着白色夏服,在舰桥上呆很久会影响健康。

    10时许,一侦察机报告说舰队左舷8000米处有一敌潜艇。驱逐舰“时雨号”和“绫波号”“立即前往消灭该艇,同时舰队向右加速行驶,进行规避”。三和对报来的敌情表示怀疑。接着,“风翔号”发出信号说已经击中,根据是看到水面上有一层20米宽50米长的油膜。但这不一定是进攻的结果。可能他们误认为这片油膜表明水下有潜艇。三和也指出,有时人们会把上浮的鲸鱼当作潜艇。

    然而,那天其它地方也发现了潜艇。威克岛的一架水上飞机在该岛北东北和东北方向的400-590海里水域发现潜艇数艘;沃特杰岛的一架飞机在该岛北东北方向500海里处发现一艘潜艇。宇垣得到这些报告后,判定美国人已对日军企图有所觉察。日方监听到的夏威夷地区的180多次无线电联络中,标明“紧急”的有72次之多。

    “可以认为敌人对我方行动肯定已有觉察,并正在准备迎击我们。”宇垣写道。“特别是,几乎可以肯定他们已于中途岛西南方600海里附近部署了潜艇。它们与飞机一起加强了对该岛的警戒。”其实,英格利希的潜艇警戒线几乎在中途岛的正西方。

    那天晚上,另一条令人不安的消息传到“大和号”上,使军官们大为气恼。三和写道:“悉尼电台说日军在悉尼港内发起了攻击,但有关部队却无正式报告,因而进攻详情不得而知。我很担心他们很可能未能返回。”

    澳大利亚电台谈到了日本人搞了一次袖珍潜艇袭击,说日本人这样做是雕虫小技,愚蠢而又徒劳。宇垣对袖珍潜艇作战很感兴趣,他本人就有不成功便成仁的想法。他对那些作战勇敢但却毫无建树的年轻人特别宠爱,至少在他无所不谈的日记里可以看出这一点。他写道:“可以设想,这些潜艇的攻击一定给敌人造成了相当大的破坏。愿老天保佑船员们安全返回。”

    呜呼!宇垣对潜艇的破坏性如此深信不疑,为部下的安全如此虔诚祷告!可是,唯一的破坏只是:一枚鱼雷从目标美巡洋舰“芝加哥号”下穿过,炸掉了作为营房的一艘老式渡船的船底,炸死了一些水兵。“芝加哥号”发现了袭击者,向它开炮,但由于这艘袖珍潜艇就在该舰鼻子底下,距离太近,因而炮打高了,未中。就这么小事一桩,但帝国大本营却发表了失实的,却又劲头十足的公报,绘声绘色地描述英国战列舰。沃斯派特号”在悉尼港如何中雷起火、如何沉入海底。

    那天,《日本时报与广告报》发表社论,对美国海军的实力进行评论。社论使正在吃早餐的读者大为振奋。社论说:

    现在美国正在拼命建造战舰,这是十分自然的事。但是战列舰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建成的。在空中力量方面,美国8艘航空母舰丧失了5艘,从而遭到了最沉重的打击。到美国重建起舰队时,日本也巳能建成同样数量的战舰。在舰船设计方面,事实巳雄辩地证明日本的舰船优于美国。而且,重建的美国舰队的舰只不可能一下子同时出现,一定是造一艘出现一艘。这样,它建一艘,我们就吃掉,一艘。难道还有什么力量能阻挡我占尽优势的日本海军这样做吗?再说,美国舰队的机动性已经随着其海军基地逐个为日本所占领而遭到了几乎难以置信的削弱……

    想到这些,世上还有哪个有头脑的人会相信美国能对日本发起成功的进攻?美国人除了无休止的挫折和失败还会得到什么呢了?

    美国人根本没有想过什么“无休止的挫折和失败”,他们抗击日本威胁的准备工作丝毫未受影响。“希望能与日水面部队交战。”VF-6的非正式飞行日志上说。然后,记载者又生气地加了一句:“天空多云,海面平静——小日本又像往常那样有了好运气。”

    中途岛也在为自身安全高效率地作着准备。次日,即6月1日,在中途岛西西南方向450-480海里处,两架执行巡逻任务的卡塔林纳式飞机与两架巡逻的日本轰炸机遭遇。9时45分,其小一架PBY报告在中途岛228°方位、距离500海里处遭到日机进攻。15分钟后,该机进一步报告说刚才进攻它的是两架轰炸机。不到6分钟,它又报告了自己的准确位置:距岛560海里,230°方位。此后,中途岛收报台再没有接到该机报告,直至其请求返港。收报台指示它等待进一步指令。然而,5分钟后,这架侦察机突然回话:“我正在返航,3人受伤。”10时42分,另一架侦察机报告说遭敌进攻,但未报出方位和距离,不到12分钟,它又报告说:“我正在返航。”这两架PBY机返抵中途岛,带回了一名受伤的军官和两名伤兵,从而进一步证明这种体大笨重的飞机确实弱不经打。

    这次遭遇的消息传到南云的旗舰“赤城号”上。渊田在病员舱里的病床上伸了伸手脚,然后作了点计算。日军曾估计美中途岛空中巡逻半径不超过500海里,但是根据刚刚收到的这一事件的报告,遭遇点位于沃特杰岛北东北500海里处,这表明中途岛守军已将搜索半径扩大到700海里。

    渊田又算了一下,得出结果后皱起了眉头。如果美国人飞出中途岛这么远,那么现正在中途岛以西1000海里处,以约240海里的日速向东北方行驶的输送船团将于机动部队对中途岛进行轰炸前两天,即6月3日,进入美巡逻围。作战计划要求田中有意使自己的船队被美国人发现,以使他们误认为日军将以南方为主攻方向。但是,自我暴露的时间应该是在6月6日,即N-1日。这样看来,田中很可能来得太快。而这样反而有害无益。

    史汀生比渊田还要担心!那天上午在华盛顿,史汀生召开了军事委员会会议。会上,马歇尔报告了他的西海岸之行。这位陆军部长说,“我们正在抽调一切可能抽调的飞机以便派出去对付日军这一威胁。形势十分严重。他们在运载舰只——航空母舰方面的实力比我们强得多。而且,我们的战列舰为了得到陆基飞机的保护,就得紧靠海岸。然而,如果海军审时度势,不冒险驶出空中保护伞之外,我们也许能够将他们(指日军)诱入我们可以有所作为的位置——揍他几下,这样也许能使双方海军的形势大体相当,或许还能更好一些。”

    史汀生对即将到来的战役的预想至少是有趣的。他认为战役将在加利福尼亚州南部海岸之外的某海面打响,而美国的战列舰将提心吊胆地紧靠海岸作战。如果海军各机动部队不离开陆军的陆基轰炸机的保护,那么它们只能是瞅个机会狠揍几下,稍稍缓和一下难以挽回的局势而已。

    六、情绪高昂

    雾漫天大雾。就像是混沌初开,各种巨型爬行动物在原始的迷雾中大声吼叫,你呼我应,此起彼落。雾角发出阵阵呜咽声在雾中回荡——联合舰队一边前进一边用雾角保持着联系。“大和号”先发出一声深沉的长音,表明这是一号舰及其位置。接着,二号舰“奥陆号”以低沉可怕的声音作答,像是在呻吟。随后,“长门号”也发出郁闷的答声。远处战舰的模糊轮廓和鬼叫似的阵阵雾角声使渡边着迷。“在浓雾弥漫的大海上看着主力舰队战舰的身影,听着它们相互问答的雾角声,太令人难忘了。”

    在向中途岛的历史性进军中,山本通常每天不到5时就开始工作。他起身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看天气情况——他对天气十分担心。主力舰队离目的地越来越近,雾也越来越浓。在这种天气航行不仅麻烦很多,而且相当危险。看完当日的天气报告,山本随即穿好洁白无瑕的军服,乘电梯到作战指挥室。作战室与舰桥在同一层,房间相当大,中间有一张大桌子,桌子四周是软软的长条座位。桌上散乱地放着各种图表,其中最重要的是作战图。

    山本向室里的人员简略而亲切地致了早安后,就一头扎进了当天的电文堆中。这些电文来自舰队各部,包括每日作战报告和侦察报告,通常有100份左右。山本从不一目十行,而是对每一份都仔细研读。他对这些报告的内容并不作无谓的讨论,但眼睛从不放过任何要点。

    看完电文,山本在6时左右走进舰桥,在他的硬木凳上坐下,准备开始一天的主要工作。宇垣和“大和号”舰长高柳仪八海军大佐在舰桥上都有自己的座位,每天除睡觉以外绝大部分时间都在舰桥上度过。

    8时整,山本回列作战指挥室。桌上,早餐已经摆好,他总是一边与参谋们悠闲地就着餐,一边与他们谈论总的局势。就餐毕,餐具收走后,大家围着桌子继续谈下去。山本总是有意识地同每个参谋都谈谈,他不是置他人于不顾,而对着某一个人说个没完。对山本的这种做法,参谋们都十分赞赏。

    交谈时,山本总是“情绪高昂,信心十足”。但是一谈起美军,他又总是变得极其严肃。他每天都收听东京的新闻广播。每当广播员讽刺嘲笑敌人、吹捧抬高日本海军时,山本总要对着参谋们作一番抨击。这位海军大将生来就不喜欢浮夸。广播里喋喋不休的恭维奉承使这位正派人既恼火义难堪。

    广播中引起山本讽刺挖苦的另一个题目就是东条。直来直去有啥说啥的山本大将认为这位首相是个浮华自负的牛皮大王,身为将军和陆相,空话大话讲了许多,实际结果却没有多少。

    别人就餐时,宇垣总是留在舰桥上。为使参谋长能够参加餐后交谈——实际上是半正式的参谋会议,首席参谋黑岛总是吃过早餐后就到舰桥上换下宇垣。这样,黑岛就不能参加这些讨论了,但他不觉得遗憾。黑岛生来就喜欢孤单,许多同僚都说他是个怪人。

    早餐及12时整开始的午餐之后,山本返回舰桥。他一坐就是一下午,关切地注视着舰队的行动,特别是反潜作战。这段时间,他一直对美潜艇部队的活动十分敏感。

    18时,山本总是准时到作战指挥室就晚餐。与就早餐、午餐时一样,大家还是边吃边谈,只是晚餐的聚会时间稍长些。会后,山本回到自己的舱内,用半个小时沐浴、修面。无论是在舰上还是在岸上,也不管是在平时或是在战时,山本总是在晚上而不是在早晨做这些事。这样,一来可以使大脑休息休息,清醒清醒,二来早晨起床后就可以立即投入工作。

    20时左右,山本再次乘电梯来到舰桥上,不是去工作,而是去下棋。通常都是和渡边。他把渡边看作自己的小辈,特别喜欢他。山本对所有的参谋人员都尽量做到不偏爱,但他毕竟是个人,对于渡边这位个子大、脾气好,明旦地把他视为世界上最伟大人物的年轻人,山本怎能不特别宠爱呢?

    渡边把与司令长官对弈看作自己的一项任务。在他看来,这种历史悠久的竞赛活动不仅是将军的爱好,而且能够使他在指挥作战中保持机敏的头脑。从20时至就寝,全舰上下无人不晓山本在什么地方,但山本授权他的幕僚可以立即处理在他下棋时发生的紧急情况。山本这个人无论干什么都是全力以赴。办公时,他精力集中;下棋时,也是全神贯注。和许多思维活趺的人一样,他睡觉比一般人少,觉得换一种脑力活动方式倒比在床上呆8个小时更能提神醒脑。他从不在23时前睡觉,常常在午夜甚至后半夜2时才宽衣上床。

    尽管这样,他还不能安稳地睡个好觉。偶尔发来紧急报告,渡边或其他值班参谋就得把他叫醒。这时,他就起身阅读,签上名字,对来者——不管是谁——有礼貌地致谢后,随即躺下再睡。

    然而,尼米兹却没有这样安详自得。他承认,“日本舰队驶向中途岛时,我常常担心,焦虑不安。”在中途岛海战前及海战中,尼米兹睡觉很少,他要考虑的问题太多了,根本无法打消种种忧虑。再加上他不在现场,不能亲眼看到进展情况,这些忧虑就更加深了。虽然他并不确切地知道自己的对手是哪些部队,但是他痛切地感到山本决不会小打小闹,一定会投入数量上比自己所能调集起的多得多的舰队。他已经接受了海军情报部门对中途岛形势的估计,作出了与华盛顿要员们的看法针锋相对的判断,这样,他就把自己的事业与中途岛战役的胜负紧紧地拴在了一起。但比这远为重要的是:全体将土和所有舰船的命运都依仗于他,他必须对他们和它们最终负责。日本时间6月2日凌晨,山本的空中搜索部队在主力舰队60°方向、距离20海里处找到了失踪的油船“鸣户号”,宇垣于是命令驱逐舰战队加油。“但由于能见度低、发信号技术差,命令传过去就花了不少时间。”宇垣写道。每当宇垣谈起驱逐舰,他总是像父亲对待既讨人喜欢也常招惹是非的孩子那样,又疼爱又气恼。11时30分,“东荣丸”和另外两艘油船也找到了。“这些饥饿的孩子——驱逐舰总算加上油了。这些驱逐舰像小孩一样,得好好关照才行。”宇垣溺爱地在日记中说。

    驱逐舰加油时,主力舰队的舰只航速降为12节,朝了70°方向与加汕船队保持平行地驶行。天下着蒙蒙细雨,能见度只有儿公里。这样的天气利弊参半:有助于隐蔽舰队,但却使搜索机无法起飞。雾越来越大。下午晚些时候,雾已经大得不能继续加油。宇垣无计可施,只好派出轻巡洋舰“大井号”向油船队传达暂停加油的命令。

    除了加油中的难题外,这天,宇垣还一直为他所宠爱的袖珍潜艇的命运忧心忡忡。一个身份不明的澳大利亚电台说,进入悉尼港的3艘袖珍潜艇只是对港内使用的船只实施了攻击。1艘袖珍潜艇被深水炸弹、1艘袖珍潜艇被普通炸弹炸沉。宇垣闻讯十分悲伤。

    “这次攻击与夏威夷作战不同,参战的艇员都是训练有素的。这样的人都不能安全返回,实在令人伤心。是不是皎皎月光反而对守敌有利呢?看来,明月对我方有利,对敌方也同样有利……这个问题值得认真研究和考虑。特别是由于人们认为袖珍潜艇在今后战争中仍十分重要,这一问题就更值得重视。”甚至在那不会反驳的日记中,宇垣也不愿承认袖珍潜艇作战的整个观念已经过时,认为与月光是否对敌方有利毫无关系。

    南云的处境也一样,他不仅身在大雾里,而且思想也是如堕云雾之中。那天虽然能见度从1000左右一直往下降,他还是设法使所有舰只都加了油。他得到的情报也和天气一样混混沌沌。原计划规定日潜艇这天应建立起前进警戒线并向山本和南云发出关于美军在当时当地活动的最新情报。然而第五潜艇战队的潜艇却未能到达指定位置建立起乙警戒线。同时,由于“K号行动”惨遗失败,第三潜艇战队的潜艇也未能建立起甲警戒线。

    不过,“伊-168”从中途岛海域发回了零星情报。该潜艇报告说:在沙岛以南除一艘警戒潜艇外未见任何敌潜艇;一支庞大的机群正在岛西南方600海里以内空域进行密集巡逻,航空兵已进入严格的战备状态,大批飞机昼夜巡逻,中途岛上出现许多吊车,表明美国正在扩大岛上的防御设施。“伊-168”发来的这些报告虽说又碎又少,但却是中途岛海战前及海战中日潜艇发出的唯一有价值的侦察情报。

    当时,“赤城号”的位置比山本的主力靠前得多,但它对美军的活动和意图也所知甚少。其实,南云比山本更是蒙在鼓里。南云的航空母舰上无线电接收机功率比山本的小,加上要保持无线电静默,因而,宇垣和三和已经注意到的情报——清楚地表明美太平洋舰队已经探到一点风声,南云却并不知道。

    南云的参谋长草鹿一开始就担心会出现这种不能与山本交流情报的情况,甚至早在出发前,他就一再催促山本向“赤城号”转发联合舰队司令部收到的所有情报。然而,哪些情报重要,哪些不重要,显然没有说明。只重视水面作战、以战列舰为中心的主力舰队认为价值不大甚至毫无价值的情报,对南云的航空母舰舰队的航空兵倒可能是千金难买的宝贝。

    除对情报的价值认识不同外,日本这次出海远征的规模太大也引起了一些混乱。例如,大约就在这时,海军军令部用无线电通知“大和号”:中途岛以东海域美航空母舰舰队。很可能”正在动作,也许正在准备设埋伏。这一电报将第一航空舰队也列入了收报单位。山本看过电报,对黑岛说:“我看最好以山本或联合舰队的名义将这份电报转发给南云。”但黑岛却说:“既然第一航空舰队也是收报单位,就没有必要由联合舰队向南云转发了。何况现在还保持着无线电静默。我们还是不应打破它。”

    美国人这边也有通讯联络的问题。斯普鲁恩斯的无线电员报告说,他们听到了瓦胡岛外的沿海巡逻队与珍珠港的通话。这一情况令人不安,说明TBS系统并不能抗窃听。TBS系统是短距离直线传播系统,原估计它的电波不会越出地平线。这次通话传到第十六特混舰队上也许是大气或力学上的反常现象。这种反常现象可能数周或数年也不会出现一次,但斯普鲁恩斯还是不想冒险。他用目视信号通令全特混舰队;除非情况极为紧急,夜间不得处用TBS系统,白天只准使用目视信号。斯普鲁恩斯决心不丧失作战的突然性,也决不暴露自己的位置。因此,在下令禁止使用无线电的同时,他通知所有飞行员,在即将开始的战役中,各机自行返回航空母舰,不能再指望航空母舰用无线电导航。

    这天,夏威夷时间6月1日,日本报纸早就说已经沉没了的“萨拉托加号”航空母舰全速离开了圣迭戈,希望能及时赶到中途岛海区参加战斗。结果却未能如愿,它到达珍珠港那天,中途岛海战已告结束。参战部队方面,弗莱彻的第十七特混舰队接受了“西马伦号”和“普拉符号”战前的最后一次加油,同时,“大黄蜂号”派飞机飞出150海里进行搜索,但没有发现敌人。

    “这鬼天气又冷又潮,因此,很可能最先发出有关日军消息的是中途岛的雷达。”在VF-6的飞行日志上说。第二天依然是浓云密布、波浪滔天,美日双方舰队的前进均受到阻碍。南云的舰只在600码距离以外就相互视而不见。为避免相撞并保持队形,南云批准使用探照灯。这一举动相当冒险,但是浓雾像一堵厚厚的墙,强大的光柱几乎未离开灯座就弥散开来,根本无法穿透。浓雾使南云不能派出反潜巡逻飞机,但对装备着雷达的美军潜艇却不起作用。于是,南云命令舰队高度戒备,并加派双哨加强对敌潜艇的观察和警戒。

    南云及其参谋们聚集在“赤城号”舰桥的右边,默不作声地注视着前方。舰桥左边,舰长青木和航海长三浦海军中佐在能见度几乎为零的困难情况下聚精会神地指挥军舰保持队形和航向。按照原定计划,舰空母舰机动部队应于10时30分改变舰向,这对南云可是个大难题,他必须通知所有舰只按原计划改变航向。但是浓雾弥漫,旗号联络已毫无用处,探照灯光也不能有效地传递命令。唯一的办法是使用无线电,但那样做就等于把机动部队的位置通知美方。

    南云不喜欢使用这些办法。他本人骁勇无比,连战连捷又使他趾高气扬,雄心勃勃。但是,他总喜欢不折不扣地按照上级的规定作战,而缺少在情况发生变化时相应地迅速作出决断的灵活性。然而,这时,他处于并非是自己造成的困境之中。中途岛作战赋予他的两项任务互相矛盾。它们分别要求他以根本不同的方法行事,就像在橄榄球比赛中,他既要保护带球者以防对方抢球,又要自己带球突破。他的一个任务是:航空母舰机动部队须先于近藤的舰队到达中途岛,对岛实施火力攻击,为登陆铺平道路。这一任务要求南云必须在某一时间处于某一地点,即处于球门(中途岛)与带球队员(近藤)之间。中途岛和近藤都不会为了方便南云而移动位置。这样,南云必须保持既定航向。然而,他的第二个任务却是独立自主的:如果美太平洋舰队出动迎战,南云须协助攻击并将其摧毁。这一任务要求高度的战术机动并保守行踪的秘密。这两个任务只有在一个前提下才能统一起来,那就是:尼米兹不折不扣地按照日方计划行事,听到中途岛受到攻击时才命令舰队出动。

    南云的参谋们一开始就对这种双重任务忧虑忡仲,担心这两项任务会在执行过程中发生冲突。可是现在——用《圣经》上的话来说——他们所极为担心的事落到了他们头上。南云的首席参谋大石保海军大佐感到茫然不解,他概括当时进退维谷的处境时说:“联合舰队的作战命令规定我首要任务为摧毁敌军……但同一命令又特别要求我们于6月5日空袭中途岛……

    “如果我们不根据计划压制中途岛上敌岸基航空兵,那么两天之后我方的登陆作战将遇到猛烈抗击,整个进攻作战时间表就会被打乱。”

    对此,南云提出了最后的,最难解决的问题:“但是敌舰队在哪里呢?”

    大石承认无人知道,但他又说,如果敌舰队在珍珠港?那么日机动部队完成对中途岛的空袭后,完全有时间来对付它。即使敌舰队已经出动,它们也不会离锚地太远,不可能在日航空母舰附近。因此,他认为有必要冒险按原定航向行驶,首先完成轰炸中途岛的任务。

    “赤城号”的情报参谋也说不出敌舰队可能采取什么动作。这艘航空母舰没有截听到任何情况,“大和号”也没有给他任何情报。由于天气太坏,又别无良策,这位情报参谋建议使用短距离的舰队内部使用的无线电把改变航向的命令发给各舰。

    支持这一做法的最有力论据是宇垣在作战演习中下达的指示。宇垣当时曾设想可能会出现南云目前所面临的情况。宇垣的命令是:一旦出现这种情况,舰队仍须保持原计划的队形,万不得巳时可以打破无线电静默。于是,南云采纳了“赤城号”情报参谋的建议。后来,在战后的报告里,南云责备自己采取了这一行动,他担心正是这一行动暴露了自己的位置。其实,尽管在其后方600海里处的“大和号”收到了它的无线电信号,但是,时至今日,人们还是认为这是美军侦听员唯一未能窃听列的门军无线电联络。老天真会捉弄人。“赤城号”刚刚发出这份引起争议的电报,浓雾就有所消散,可以使用目视信号了。

    浓雾使“赤城号”舰桥上的指挥宫万分忧虑,也使机动部队的航空兵无法飞行。这些飞行人员聚集在军官休息室里打牌消遣,大家有说有笑,很是热闹。

    主力部队这边雾也小了些,各驱逐舰加好了油。这时发现第三潜艇战队旗舰“川内号”及一艘驱逐舰失踪。于是,“风翔号”

    上一架飞机起飞搜寻,于

    13时15分在前方约43海里处发现了它们。这两艘战舰立即掉头,并于16时前归队。

    这天,宇垣显然十分伤感。他又一次想到了在澳大利亚损失的那些袖珍潜艇的艇员们。“虽然他们说我们潜艇的攻击没有成功,但是他们肯定受到了巨大震动。即使这些潜艇未能按计划给敌以重大打击,艇员们的灵魂也可以安息了。”这些未能有所建树但作战勇敢顽强,富于牺牲精神的年轻水兵以宝贵的生命换来的只是使在悉尼港滨水区的漫步者吓一跳,代价实在太大,但是宇垣山于对这些水兵的宠爱,只看到了事情好的一面。

    这天下午,山本的主力舰队恢复蛇形运动,当看到北方远处有一艘像是双桅单烟囱的商船后,即改变航向,加速前进。“风翔号”派出一架飞机前往侦察。两小时后,飞机报告说那是日第七号巡逻艇“南海丸”。“32公里外的仅有87吨的小小巡逻艇竟被当成数千吨的大商船,这应该说是典型的谎报军情。”对此事反感至极的宇垣措同严厉地写道。后来,他口气缓了下来:

    尽管如此,这样一艘小艇能战风斗浪,历经艰险驶出这么远执行巡逻任务,这种精神实在难能可贵,值得高度赞扬……要是当时我们了解这一点,我们就不会驶离它,而是应该向它驶去。这样,他们看到我们的主力舰队浩浩荡荡地东进作战,精神就会更加振奋。我们没有那样做,我感到很对不住他们。

    不过,斯普鲁恩斯没有时间也没有兴趣作此姿态。夏威夷时间6月2日这天,他向自己舰队的所有舰只发出信号:

    预计敌人将对我发起旨在夺取中途岛的进攻。其攻击部队可能由包括4或5艘航空母舰、运兵船和辎重船只在内的各种战斗舰只组成。如果第十六、十七特混舰队的位置仍不为敌所察觉,则我应能从中途岛东北方向从侧翼对敌航空母舰实施突然进攻。

    其后的作战将视这些进攻的结果、中途岛部队对敌造成的伤亡情况及关于敌军行动的情报而定。打蠃即将开始的这场战役对我们的国家至关重要。在作战中各航空母舰万一被敌航空兵分割,也必须努力保持在相互可见的距离之内。

    真是文如其人。斯普鲁恩斯就像这份文件一样,陈述事实时不带感情色彩,语言朴实无华,分析各种动向时条理清楚,既不惊慌失措,也不骄矜自负。

    16时,斯普鲁恩斯在尼米兹称为“运气点”的地方与弗莱彻的第十七特混舰队会合。这里得不到中途岛岸基航空兵的保护,只能靠自己。从这里开始,两支特混舰队正式合为一支战斗部队,由资历较深的弗莱彻统一指挥。但是在实际作战中,两支舰队仍然各自为战。在强敌面前,数量上本来就处于劣势地位的小舰队还要兵分两路?是的!弗莱彻兵力不足,不能依靠集中兵力。他必须保持机动。用一句俗话来说,就是:“不能把所有的鸡蛋放在一只篮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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