榔头日记-第一百零六章 战与光(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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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滕强的拳头快要接触到暖玉小腹的时候,突然一道黑影自我眼前划过,等我再睁开眼时,暖玉已经离开了滕强的控制,退到了赵随风那边,而站在暖玉身前的,是一个穿着黑色帽衫、身材瘦削的年轻男子,他没带口罩,后脑勺上的“✔”型疤痕透着一股杀气。

    是秦辉,只跟我们碰过一面就再次消失的秦辉。

    暖玉看到了秦辉,失声道:小辉,小辉,是你么。

    秦辉握住暖玉的手,轻声道:姐,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现在,我要让伤害你的人付出代价。

    说完,秦辉身体一高一低地缓缓向滕强走去,滕强冷笑一声:我还当是什么人物,竟是个小瘸子,听你这意思,那个漂亮小妞是你姐?

    秦辉没有说话,他的脸上甚至都没有一丝怒容,平静地像是一尊历经千年的石像。瘦削的秦辉在人高马大的滕强面前就像是一个孩童一般,连我都感觉秦辉下一秒就会被他捏到手里,尽管我知道秦辉在影子身上学到了不少本事。

    滕强见秦辉不说话,鄙夷的撇了撇嘴,挥起大拳头就击向秦辉的面门。

    秦辉目光依旧平淡如水,但身体却如猎豹一般迎着拳头蹿了出去,滕强大喊一声“找死”,又加了几分力气。只听“咯嘣”一声,滕强猛地吐出一口鲜血,仰面摔到了地上,后脑勺和地面接触,发出了一个铅球落地的声音。

    没有人看清秦辉是怎么动的手,他用什么招式打在了滕强什么部位,没人知道,所有人都是一脸茫然。

    再看滕强时,他已经在浑身抽搐了,嘴角鲜红的血液搀杂着白色的沫子不断涌出,显得十分狰狞。后面的几个小弟连忙扶起了他,将他抬到了后面。

    段二不可思议地盯着秦辉,冷声道:小子,你是什么人?我们与你可有仇怨?

    秦辉冷冷地望着他,淡淡道:想打我姐的人,就该死。

    段二看了一眼暖玉,目露狰狞:小子,不要以为自己有两手功夫就如此猖狂,你以为自己能打过我这几十号兄弟?

    秦辉道:我问你两个问题,第一,你是不是段二?

    段二道:我是段二又怎样?

    秦辉道:很好,第二个问题,五年前,是你杀了于芬又嫁祸給叶凡涛,对么?

    段二目光晃动,突然大笑道:反正你们跑不掉了,告诉你们也无妨,你们不是都想知道么?不错,于芬是我杀的,叶凡涛是我设计嫁祸的。但那又如何?唯一的人证现在被我控制了,你们没有任何证据。

    虽然早已猜到了这个结果,但这话从他自己嘴里说出来,我的心底还是剧烈一颤,特想拿赵随风的小扳手抡他几下。

    秦辉平静地望着段二,连着说了三个“好”,第三个“好”字刚吐出口,他已经弓身冲了上去,这次大家看清了,秦辉无比凌厉的一拳直接击向了段二的前胸正中处,段二大惊之下已经无处躲闪,只得架臂格挡,硬生生地吃上了这一拳。剧痛之下,段二猛退几步,脸色苍白,牙关紧咬,被打中的双臂不住的战栗着。

    秦辉目光依旧平静,但却再次出手了,他跨步冲上,第二拳又是打向了同一个位置,段二再次硬着头皮用双臂挡下了这一拳,只听“咯嘣”一声闷响,段二发出了痛苦的低吼,右臂软软的垂在了身前,这只手臂竟然被秦辉给活生生地打断了。

    段二虽然该死,但是看到这么触目惊心的场面,还是让我的心底产生了一丝怜悯之心。

    然而秦辉的动作没有停止,他继而打出了第三拳——仍旧是同一个位置,而且力道更强了几分。这一拳要是打上去,段二即便是不死,余生也会大小便失禁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高手总是喜欢在最危急的时刻出现,这么些年以来看到的电视都是如此,而且今天还亲眼看到了两次。

    第一次是秦辉的突然出现,救下了暖玉。第二次,却是段二那边的人。

    在段二都绝望的闭上眼睛之时,一道青影从他身后飘然而至,来者伸手贴住了秦辉的拳头,在空中猛地划了两个圈,竟然将秦辉的力道给引了出去。秦辉一惊,抬腿就踹向来人腋下,对方右手划弧,一下揽住了秦辉的大腿,作势要将他甩出去,但秦辉下盘极稳,他收力下蹲,没有让对方得逞。

    眨眼之间,两人已经过了十几招,秦辉出招凌厉但灵活多变,那人以柔克刚但拿收放自如的秦辉也没有办法,两人谁都没占到便宜。秦辉打了一阵后收拳而立,静静地盯着眼前之人。他穿着复古青色唐装,留着发髻,长相俊朗,略有一丝仙风道骨的感觉,似从盛唐穿越而来。

    乍一看到这人,我们也是吃了一惊,因为这人给我们留下的印象太深了,一年之前在抓段五的时候,他就在我们眼前露了一手,武圣当时在他手里撑不过十秒,根本不是一个数量级的,后来多亏大灯引古论今,拿出了《朱子家训》和什么《十三经注》的理论,将他骂的当场痛哭,丧失战意。没想到他今天再次出现,着实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秦辉冷冷道:你是丁剑。

    那人正是陈式太极拳的高手丁剑,他微微一笑,道:我这种小人物竟然也有人知道?惭愧,惭愧。

    秦辉能知道他,我丝毫不吃惊,段五身边的人早就被秦辉给摸透了,他知道的要比我们全面。

    这时大灯也看到了丁剑,立刻走上前去打招呼:真可谓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啊,丁剑老兄,可还记得我?我叫司马大灯,司马相如的司马,你家大灯没关的大灯。

    丁剑在看到秦辉的时候,脸上也没有任何惧色,平静的很,但是看到大灯现身,他立刻就像是看到了瘟神一般,一张脸顿时变的煞白。

    大灯笑道:老兄,上次一别已有三秋,兄弟也甚为想念啊,来来来,咱们这次讨论上三天三夜,直至尽兴。

    丁剑脸上的肌肉哆嗦了一下,突然摸出两个小玩意塞在了耳朵上:我现在什么也听不见,你,你别过来,今天无论你怎么说,谁也别想带走他。

    没想到如此高手竟然被大灯给整乱了阵脚,精神暴力果然要比肢体暴力更使人刻骨铭心。但今天的丁剑有了前车之鉴,吸取了上次被精神碾压的教训,压根不给大灯说话的机会,大灯刚凑过去想跟他论论道,丁剑一拳就让大灯消停了。

    大灯捂着鼻子指着丁剑大喊道:我们读书人要以德服人,以德服人嘛。

    丁剑道:对不起,自从被你忽悠了一顿之后,我就决定不读书了。

    大灯气恼道:老祖宗有言,无助天为虐,助天为虐者不祥,你如此为虎作伥,就不怕你爹踹开棺材板跳出来打死你吗?

    丁剑抬手又是一拳,说:你闭嘴。

    大灯吃痛之下,没心情跟他论道了,大骂一句“孺子不可教也,去你奶奶个腿儿”后退到了后面。

    看来今天丁剑是铁定了主意要站段二那边了,段二此时有了丁剑压阵,脸上又腾起了杀意,他忍住手臂的剧痛,大声道:跟他们别废话,大家一起上,把他们全部拿下!

    但是后面的那些小弟却没人动弹,所有人都看向被秦辉给打抽搐后刚缓过劲来的滕强,滕强嘴唇发白,脸色十分难看,他看了看眼前的形势,虚弱道:都听段二哥的吧!

    段二一声令下,后面那四十多人开始往这边冲,我一看这么多人过来,再来俩秦辉也不够用的,赶紧拉起暖玉往后撤。秦辉却依旧一脸镇静地站在那,并未挪步。

    我说:小辉,不要逞强,你忘了小时候帮我打架被人暴捶的事了吗?

    秦辉看看我,笑道:哥,你听着。

    我说:听什么?

    正在这时,对方这四十多人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巨响,众人大惊,回头望去,发现沙场的铁大门竟然被一辆渣土车给直接撞飞了,而这辆车上站着二十多号人,手里都拿着橡胶棍。我没想到秦辉竟然早就调动了这么多人手,心里也是颇为震惊。

    只听车上一人大喊一声,所有人迅速有序的跳了下来,丝毫不减慌乱,往这边冲过来的时候也是保持着十分均衡的速度和距离,其纪律和秩序特别像是军人,但这些人的年龄跨度太大,看起来从二十岁到四五十岁都有,还有服装车辆又表明这些不是军人。

    这些人二话不说,抬手就打,那四十多个沙场大汉一看己方人数还占优,冲上去也跟他们打作一团,但双方明显不是一个档次,秦辉带的那帮人一看就是经过系统格斗训练的,出招迅猛,干净利落,不带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打的那些大汉人仰马翻,毫无招架之力。尤其是为首之人,只要出拳就有人应声而倒,走了十几步的距离,已有七八人倒在他的拳下,这人也不陌生,正是之前在黑砖场里救过我一次的人——“天道”里的寒月先生,林非。

    那些大汉也不傻,一看敌我差距太大,老大滕强被人打的尚不能站起,也不知谁先起了个头,抱头蹲了下去,其他人也有模有样的学他选择了投降。

    林非一看对方投降,伸手停止了进攻,他走到我身前,笑道:小子,被揍了吧?

    我忍着痛说道:没有,就是给肉体上了堂体育课。

    林非轻笑一声,没再理我,扭头看着段二对秦辉说:既然没啥事了,我们就把他带走吧,老大还等着他下锅呢。

    秦辉盯着丁剑道:只怕是这位老兄不愿意了。

    丁剑冷哼:他不能走,今天无论是谁,想带走他,除非先把我弄死。

    他挡在段二前面,眼神复杂,他也看到了眼前的形势,先不说秦辉和林非都是让武圣都要仰望的高手,就他们身后那几十号训练有素的弟兄,也不是丁剑能搞定的。

    就在丁剑与秦辉林非对视之时,他身后的段二突然蹿了出来,还能发力的左手里举着一个东西就指向了秦辉,我仔细一看,顿时吓了一跳,竟然是一把有着细长枪管的土枪,也不知他藏在哪里,又是何时拿出来的,但此时那支细细的枪管就顶在了秦辉胸前。

    段二狞笑道:我不管你们是谁,谁想让我死,我也不会让他活,你不是厉害么,你再动一下试试?

    看到段二掏出枪后,所有人都傻了,秦辉脸上还算镇定,他轻声道:拿稳了,小心走火,容易伤到自己。

    正当他们对峙的时候,赵随风悄悄对我说:榔头哥,让武圣和老袁跟我走一趟。

    我低声道:什么时候了,你还想作妖?

    赵随风道:我怀疑这丁剑并不是为段二卖命的,他是受胁迫的,你看这段。

    我接过赵随风的手机,是之前的一段监控画面,上面有一个小男孩被人拎进了一楼的一间屋里,那人也随之钻了进去,小男孩身穿长袖复古衣装,后脑上也绑了一个发髻,跟丁剑的一模一样。

    看完之后,我找到了萧慕白,他刚才被扔到了车头上,头上流了点血,但伤口还算浅,这会儿已经无碍,正满眼杀意的盯着段二。

    短暂眼神交流之后,赵萧袁三人悄悄从卡车下面爬到了后面,那边段二等人在集中注意力对峙,并未发现我们的动作。

    秦辉虽然镇定,但暖玉看到自己的弟弟被人拿枪指着,顿时就崩溃了,她厉声道:段二,你本来不就是想绑我么,来,我替他当人质,我是警察,绑我比他有用。

    秦辉看了暖玉一眼,咬牙道:你回去。

    暖玉摇摇头:小辉,姐这些年就在心里经常发誓,只要能和你重逢,姐就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委屈。

    我走过来对段二说:你这案子,就是我找到的证据,也是我一路追到这里的,你最该折腾我,而且这妞是警察,你绑她风险太大,另外一个太厉害,你一不留心他就能踢死你。

    段二用枪管顶着秦辉,笑道:嘿嘿,好,丁剑,你去把他带过来,用绳子捆上。

    说话间,丁剑走过来用绳子将我绑上,秦辉拳头紧攥,似要冒险一击,我连忙喊道:小辉,你说实话,我跟你姐是不是挺配的?

    秦辉一愣,呆呆的看着我,缓缓的点了点头。

    我嘿嘿一笑:那还等啥,叫姐夫!

    秦辉目光晃动,但最终没有冒出一个字。

    暖玉急道:榔头,你怎么那么傻!

    段二用枪管将秦辉推开,将我挡在身前,缓缓往门口移动,那里有一辆小轿车,他一边走一边喊道:哈哈,你们再厉害又如何?有我的枪子儿厉害么?都给我老实点,谁再往前一步,我立刻让这个小榔头给我陪葬。

    我说:咱俩关系还没那么熟,别喊昵称。

    段二捣了我一下:天天就你废话多,给我闭嘴。

    我继续道:段二,你会背交规吗?

    段二道:我背你妈的交规。

    我说:交规上说,驾驶机动车在道路上遇到险情时要采取紧急制动,减速慢行,而不是一个油门冲过去。

    段二道:我减你妈的速。

    我说:你已经是错上加错了,也就相当于在路上碰到了多处险情了,悬崖勒马还来得及,就不要急着去投胎了,踩刹车吧。

    段二道:你TM能不能闭嘴?我一个当老师的都没你絮叨。

    一路规劝着段二,他也用枪管顶着我走到了小车旁,段二准备让丁剑带我上车。我转头对段二说道:最后问一遍,你是真的不打算踩刹车吗?

    段二崩溃之下,突然拿起枪来点我的头,一边点一边说:我让你刹车,我让你刹车。

    我说道:你不踩刹车的话,那我可就要下车了。

    说完,没等段二反应过来,我猛地一低头,与此同时,我听到段二发出一声惨叫,捂着左手跳了起来,那把长管土枪也落到地上,这一跳之下,那只断裂的右臂使他发出了更为凄厉的叫声,差点昏死过去。

    我扭头用眼神冲远处的大灯表达了敬仰之意,他晃了晃弹弓,冲我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在丁剑绑我的时候,我就已经看到大灯握好了弹弓,我们两人即便相隔十几米,也用眼神进行了短暂的交流,长久以来的默契让我们知晓了彼此的想法。于是我一路上一直扰乱段二的心思,最终在他崩溃之下,放松了警惕,大灯也把握住良机,一击命中,钢珠直接打在了段二的手腕上。

    疼得满脸大汗的段二连忙喊道:丁剑,快拿起枪来,别让他跑了。

    不用他说,丁剑已经一把捏住了我的脖颈,我喘了口气,对丁剑说道:我如果是你,就不这么拼命了。

    丁剑冷冷道:你知道什么!

    我往大灯那边的方向努了一下嘴,说道:现在能不能请你将我的绳子绑到段二身上?

    丁剑顺着我指的方向一看,脸上立刻飞上了惊喜之色,他激动道:你……你们从哪找到小宝的?

    刚才赵随风带着萧袁两人悄悄离去,借助监控定位,将那个留着发髻的小男孩解救了出来,现在看来,果然是丁剑的儿子,而且丁剑也确实是被胁迫的。

    我松了口气,轻声说道:他胳膊断了,你也是个研习传统文化之人,要有仁慈之心,绑的时候用力一点。

    丁剑连忙给我松绑,之后也将段二绑了个瓷实,他一边绑一边说道:五哥曾有恩于我,我即便不帮你,也不会害你,你万不该以我的儿子要挟我,那样只会使我更加恨你,你们所做之事丧尽天良,灭绝人性,但你要知道,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没有人可以逃过苍天的惩罚。

    段二又惊又恼,剧痛之下,嘴里的话还没喊出来,竟已昏死过去。

    终于结束了一切,我重重呼出一口气,才发现全身都已湿透,体内也没有了丝毫力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赵随风等人连忙上前来扶起我,高冷直接给段二戴上了手铐。暖玉握住我手,双眼含泪:唉,你这傻子,连我都打不过,谁给你的勇气逞能。

    我嘿嘿一笑:这不需要勇气,是本能。

    由于我们这次行动没来得及请求派出所支援,只能是自己处理,那边的高冷将滕强也铐了起来,在等待老袁驾驶阿春过来之后,我们将段二与滕强都塞进了车里。

    滕强的一众小弟群龙无首,都缩在了沙场里没敢动,秦辉的人也迅速散去。在离开沙场之后,我和暖玉走到了秦辉面前,刚才共患难的经历让我们三人的心似乎又近了一些,暖玉拉着秦辉的手,柔声道:小辉,回来吧,好么?

    秦辉怅然道:姐,你知道我今天来的目的是什么吗?

    暖玉道:难道不是来帮我们的么?

    秦辉苦笑一声:我今天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要把段二带回去,但段二现在被你们拿下了,我做不到对你们用强,所以,只能空手而归了。

    暖玉连忙道:小辉,能惩治罪恶的只有法律,你不要执迷不悟了,听姐的,回来吧好么?

    秦辉松开了暖玉的手,退后几步,轻声道:即便我现在能认可你们的做法,但我永远不能背叛大哥,没有他,我或许早就死了,即便是活着,也只是一个浑浑噩噩的废物,所以,你们不用再废口舌了,再见。

    暖玉又喊了几声,但秦辉没有回头,他上了林非的车,缓缓离去。

    我能理解秦辉的想法,便劝了暖玉几句,让她心里踏实一点。除了萧慕白在车内看着段二和滕强两人,其他人都去沙场找李小炮了,之前赵随风在监控里并没找到李小炮和唐义平的身影,便挨个房间去搜索了。

    但赵随风他们出来的时候,身边并没有小炮和唐义平,我心里一紧,忙问道:李小炮没在这?

    赵随风眉头拧成了拳头:没有,找遍了,找里面看门的人问了一下,说根本没见过这么一个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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