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骏河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其实这也不奇怪，他大概一直以为我按照他的命令将胶囊放了进去。
“让我看一眼。”加贺伸出胳膊，将小塑料袋放到自己的大手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里面的白色胶囊。我觉得就算盯着看，也不一定能看出里面有没有毒，但作为刑警，他可能就是想这么做吧。
“我倒不是效仿雪笹女士，不过让加贺先生把那个拿回去仔细检查怎么样？当然，如果那封恐吓信只是个恶作剧，这粒胶囊也不过是普通的鼻炎药，那就是另一回事了。”说完，我看了看骏河，“但这的确是毒胶囊吧，骏河先生？”
显然，骏河在犹豫。他或许正在思考如何回答才对他有利。首先，他大概在怀疑我所说的没使用胶囊那句话不是真的。如果是谎言，他就得分析自己会陷入怎样的困境。另外，他或许还在考虑如果坚称恐吓信不是他写的，可能会带来什么样的风险。
“怎么样，骏河先生？”加贺似乎等得不耐烦了，催促着他，“神林先生收到的那封恐吓信与你无关吗？”
骏河皱着眉头，慢慢抱起胳膊。我看出他已下了决心。一个人抱住胳膊，往往是已经得出某种结论的时候。
“这粒胶囊，”骏河问我，“真的是信封里的那粒？”
“是的。”我回答。
“那你……没有用掉它？”
“对，没有。”
“原来如此。”骏河叹了口气。从旁边也能看出，他放松了紧绷的身体。“原来没用掉啊……”
“恐吓信是你写的吧？”加贺再次问道。
骏河轻轻地点了点头。“是我。”
“这粒胶囊是怎么回事？”
“和刚才所说的一样，是从她……浪冈小姐的住处偷出来的。”
“是为了让穗高先生服下而偷的，没错吧？”
“现在否认也来不及了吧。”骏河淡淡地笑了笑，表情似乎有了些许从容。
“当时就想好了要威胁神林先生？”
“不，我当时没有具体想过让穗高服下胶囊的方法。回到家后，我盯着胶囊左思右想，最后想到了可以利用他。”骏河朝我的方向微微抬起了下巴。
“你还记得恐吓信的内容吗？”
“当然记得，毕竟是我写的。”
“请告诉我信的具体内容。”
“这倒无所谓，但……”骏河似乎有点顾忌我的样子。
加贺见状朝餐桌走去。“请到这边来。”
骏河起身跟在加贺身后。在餐桌旁，两个男人背对着我们小声交谈，显然是在讲恐吓信的具体内容。不久，骏河回来了。他看了我一眼，坐回原位。
“神林先生，”加贺对我说，“麻烦你过来一下。”
我知道他的目的。我小声叹了口气，走到刚才骏河站的位置。
“有必要确认一下，恐吓信是不是骏河先生放的。”加贺好像有点不好意思，口气却不容丝毫妥协。
我点头说：“我明白。”
“有关恐吓信所用的信封、信纸、字的特点，能想起多少是多少，能否详细告诉我？”
“是普通的白色信封，收信人是用尺子辅助写的‘神林贵弘亲启’。里面是一张B5大小的纸，文字应该是用打字机或电脑打的。”
“内容呢？”加贺边记笔记边问我。
我尽可能详细地告诉他信的内容：我知道你和神林美和子之间存在超越兄妹的关系，如果不想让别人知道……虽然只读过一次，却已经深深地铭刻在我的脑海里。
加贺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仿佛早就看出了我和美和子的关系，但这应该不大可能。“知道了，谢谢。”他直视着我的眼睛说道。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坚信不回避眼神才能表达诚意。
“放恐吓信的是骏河先生，没错吧？”我问他。
“对。”他轻轻点了点头，又说，“能否麻烦你再告诉我一件事。”
“请讲。”我回答。
“为什么……”说完，加贺皱起眉头，垂下眼帘，像是在找恰当的词。
我明白了他想问什么。“你是想问我为什么没有按恐吓信的指示去做？”
“对。当然，你这样做才是正确的。”
“美和子，”我对仍跪在地上的妹妹说，“我知道你很难受，但你回想一下婚礼那天，当时我有放毒胶囊的机会吗？”
美和子托着脸陷入思考。还没等她回答，雪笹香织在旁插了一句：“在新娘休息室，你不是和美和子小姐单独相处过一段时间吗？”
“你知道的还真不少。”
“那是因为……总之，我有印象。”
“是啊，如果是我放的，也就是那个时候了，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机会。可是……”我再次看向美和子，“我接近过小药盒吗？”
美和子摇了摇头，“没有。哥哥根本没有机会接近小药盒。”
“是啊。”
“怎么回事？”加贺问道。
“装着小药盒的包和更换的衣服一起放在房间的最里面。”美和子解释道，“那个位置离门口很远，走到那里还需要脱鞋，而哥哥当时只是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就是这样。”我说道，还露出一丝苦笑，“说实话，我很想按恐吓信的指示把胶囊放进去。那封信确实看透了我的心理，刺激了我内心深处对穗高的憎恨。正常情况下，再恨对方也不会去杀人。但如果是被胁迫的，就不存在这种顾虑了。虽然知道那样做有违常理，但被逼无奈这一借口会压倒良心。但是……”我继续说道，“最终还是没有机会。明白了吗？我不是没有按恐吓信的指示去做，而是没能找到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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