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言
从会议开始的一刻起,秦文始终处于极其冷静的状态。他并不打算揭露领导报喜不报忧的做法,也不打算发表什么“不和谐”言论。他明白这样的冲动之举毫无意义,相反会引火烧身。然而大屏上播放完赵春梅的视频,并由院长说出“这种综合疗法,在多数患者身上都起到了相当积极的效果”之后,秦文终于忍不住了——他很了解赵春梅的病情发展与治疗过程。他无法相信,简单的药物治疗辅以心理疏导,会让赵的症状在短短二三十个小时里产生根本好转。
不仅如此,他还从那段无比简短的视频里,发现了至少三处不太寻常的地方:第一,在回忆女儿生日时,赵春梅居然停顿了半秒,这绝非一个母亲的正常反应;第二,当提到“尤小志”的时候,赵春梅忽然把头低了下去;最后,在整段视频中,赵春梅说话的感觉,总像是在背书,而非回忆。
秦文在数百道目光中站了起来,朗声说:“我想见一下赵春梅。”
话音未落,秦文便意识到,自己正处于一个不太清醒的状态:这句发言的内容其实并无太大问题,但最合适的场合显然是会后而非会上。但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合情合理不过不合时宜的请求一下子让徐天失去了分寸,徐天肩膀颤抖了一下,冒着热气的茶杯险些从手里滑落,原本锐利的双眼里闪过一股慌乱,他大声说:“不行!”
徐天说完这话后才意识到有些不妥,赶紧解释道:“患者现在正在接受综合治疗,除得到专家组的特别许可,暂时不得探望。等病人的病情稳定以后,你再见她也不迟。”
秦文愣住了,他准确地捕捉到了刚才几秒钟内,徐天的身体动作与表情变化。这样的反应让秦文更加确信,这个坐在主席台中央、道貌岸然的家伙刻意隐瞒了某些无比重要的事实——秦文更激动了,他觉得自己有义务,也有责任说点儿什么。
“我……我想说一下,关于这种病,也就是记忆偏离症的一些情况。”秦文脸色通红,心脏狂跳,以至于发言都有些语无伦次起来,“我发现,所有患有记忆偏离症的病人,他们的记忆,都是一样的。”
“一样的?”不少与会者露出了迷茫的神色,毕竟,这三个字的概念太模糊,除了少数已知晓内情的医生,大多数旁听者都很难理解秦文表达的意思。秦文更焦急了,他知道方才的表述有些词不达意,但“记忆偏离症”与“M世界”的猜想原本就是一个相对难以表述的概念。秦文的脸涨得更红,说话也更结巴了:“请给我五分钟,我给各位详细说一下……”
“有话会后再说!不要影响会议流程!”徐天开口打断了秦文,他的声音更加高亢,也更加颤抖,以至于大多数人都发现了不对劲之处,然而徐天显然已不在乎任何人的看法了,他用命令的口吻说:“秦文同志,请先坐下!”
此刻的秦文热血上涌,他昂着头,用更高的音量说:“我的意思是,这些患者的头脑里,存在很多共通的虚假记忆,例如……”
秦文并没能将这句话说完,因为在这之前,两名人高马大的保安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他跟前,二话不说,直接叉住了秦文的两条胳膊,将他往大门的方向推去。
“不要扰乱会场秩序!”
“你们干什么?”秦文用力挣扎,却死活挣不脱保安的束缚。
“秦文医生,你刚才是不是又喝多了?”插话的是主席台上的一位副院长,这个拙劣的谎言显然让台上的领导备感轻松欣慰,在赵院长的带头下,会场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哄笑声。“看他脸那么红,话都说不周全,估计喝了至少有半斤。”“这种人居然还能在一线做医生,后台肯定很硬。”台下响起一片热烈的议论声,毕竟,秦文“酒后查房”的名声实在如雷贯耳,以至于三人成虎,大多数不知内情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将秦文想成一个酒鬼。秦文早已习惯了这样的误会,他真正痛苦失望的是,在他身后,十多个明知此事内情的同事也没有一个站出来,这些人全部低头不语,将脸上的表情与内心的想法藏在浓厚的阴影中。秦文将最后的求助目光投向坐在第一排位置上的周诚,然而这一次,周诚并没有站出来,他用淡漠的目光平视前方,宽厚的肩膀岿然不动,就像一座沉默的山岳。
秦文觉得很疲惫,整个人好像一个被戳破的皮球,心中的勇气、愤怒、信心就像皮球里的气一样,全都漏了出去,原本堵在心口,不吐不快的一些言语,也不想说了,他觉得自己付出的一切努力都无比可笑与幼稚。“就让这种病继续蔓延吧。”“什么M世界,什么记忆偏离,什么都不重要,这世界爱咋样就咋样吧。”秦文想。
“我不说话了,你放了我吧。”秦文对保安说。
保安没有理睬秦文,而是看了主席台一眼。
“我不说话了,我不参加这个会了。”秦文对主席台说。
坐在正中的徐天摇了摇头,用寒冷刺骨的目光盯着秦文,对身边的院长耳语了几句。院长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把保安队长唤到身边……随着保安队长做出一个特殊的手势,两名保安将秦文抓得更紧了,他们用全身的力道控制住秦文的双手双肩,就像旧时押解死囚那样,将他往门外押去。秦文猛然意识到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了,大脑“嗡”的一声,一股热血冲上脑门,他将所有的顾忌、素质、政治觉悟全都抛到脑后,大喊道:
“你够狠!在所有的病人的记忆里,你徐天,就是个……”在数百道目光的注视下,秦文破口大骂了出来,可惜,在喊出“贪污犯”三个字之前,一只生满老茧的大手死死捂住了他的嘴巴,秦文拼命挣扎,他忍着近乎脱臼的痛楚挣脱了右臂,绝望的右手在空中疯狂挥舞。可惜这样的形象反倒让秦文在众人眼中更像一个失去理智的醉鬼了,他徒劳地挣扎了三四分钟,终究被四个保安强行“抬”了出去。
等头脑恢复清醒的时候,秦文发现,自己正身处一间门窗紧闭的房间里,四周一片洁白:洁白的墙壁、洁白的床单、洁白的天花板。整个房间里最显著的色彩来自墙壁上的一行蓝字:配合治疗,早日康复。看到这行字后,秦文顿时明白自己正身处何地了,这是医院专门用于“安置”重症精神病人的单间,这让秦文瞬间放弃了踢门、撬窗等一切有关“逃脱”的念头,他摸了摸口袋,接着是手腕,并没有奇迹出现——身上的手机、智能手表等一切能与外界取得通讯的工具,都已经被收了上去。
秦文颓然坐在洁净柔软的床上,用仅剩的一点气力,将心中的所有脏话都骂了出来。
“徐天,你这个贪污犯!贪污犯!”
“懦夫,一群懦夫,傻 × !”
……
秦文骂了至少十分钟,直到口干舌燥、精疲力竭才停下来,门外依旧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秦文很清楚,就在门外三四米远的地方,就是这层楼的护士站,里面至少有一个值班医生、两个值班护士。然而这一刻,这些医生、护士仿佛都成了聋子瞎子,无论秦文如何破口大骂、歇斯底里,都没有一个人走到门口看一眼。秦文下意识地抬起头,一个拳头大小的摄像头正悬在三米多高的天花板上,就像一只冰冷的眼睛,狠毒地凝视着自己。
秦文隐约猜到了自己的命运,他已被“归类”为具备危险性、攻击性的重症精神病患者,被无限期“隔离”了。类似的情节在全国很多精神病院都会不定期上演,只不过这一次主角换成了自己。以往的经验告诉他,除非徐天被扳倒,又或者自己彻底屈服,才可能重见天日。秦文抱着头,在床上躺了大约十分钟,然后按下了床头的呼叫铃。
十秒后,走廊上传来一声细微的吱嘎声,是护士站大门打开的声响,接着是鞋底踩在地面上的笃笃声。又过了大约三四秒,厚重的铁门上打开了一个半尺见方的窗口——这是隔离病房特有的送餐、送药窗口,窗外是一张陌生的女孩面庞,这是一个梳着整齐的齐耳短发的年轻护士,看模样还不到二十岁,秦文快步走到窗前,与女孩隔门相望。
“您好,有事吗?”女孩的声音清亮悦耳,就像一股清泉,与平凡的五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好像没见过你,你是新来的护士?”
“嗯,我是上个月来实习的。我姓王,你叫我小王就可以,我现在跟着徐护士长实习。”女孩看向秦文的眼神有些迷茫,事实上,她也很好奇,这个半小时前被七八个保安架来、身穿白大褂的“病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难道是病人偷了医生的衣服?”女孩充满想象力的大脑浮现起一段只在电视剧里出现的剧情。
“能麻烦徐护士长来一趟吗?”
“好的。”女孩嗯了一声,扭头走回护士站,过了两三分钟,她再次走到门前,与上一次相比,她站的位置靠后了大约半步,和秦文之间的距离也拉远了五十厘米,年轻护士低着头,对秦文说:“徐老师正在忙,你有什么话对我说就行。”
秦文叹息了一声,徐护士长跟他并不算熟,在这种时候不愿蹚这摊浑水也在情理之中。他缓缓靠在门上,悲哀、后悔、绝望,无数负面情绪如春天的野草般在心头肆意疯长,他更加理解周诚为什么在会场上不愿帮自己出头了,他根本无能为力。秦文还想问一问护士,能不能安排自己和家人、更准确地说——秦武见一面的,然而当认清目前的处境之后,他瞬间放弃了这个可能祸及兄弟的请求。
“没什么,就是想问下,我是什么病……”
“这个。”护士面露难色,“你的资料还没送过来,我也不太了解。”
“好的,你走吧。”
护士如释重负地转过身,低下头,就像逃离传染病人一样,快步往护士站走去。她走得很急,以至于忘了将窗口关严,而是留下了一道细细的缝隙。“砰”,刺耳的关门声在走廊上久久回荡。秦文嘴角扯动了一下,不再做徒劳的辩驳或反抗。他转过身,慢慢踱到病房另一侧玻璃窗前。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天空一片漆黑,没有星星、没有月亮、没有任何的光明与希望,就像他现在的处境一样,秦文叹了口气,正想上床休息,一个细微却清晰的声音钻进了耳朵。
吱,是送餐小窗从外面打开的声音,“咚、咚,”紧随其后的,是手指叩击铁门的声音。
说实话,当听到敲门声时,秦文并没有丝毫激动的感觉:多半是护士来送药了吧。秦文慢慢回过头,往身后望去,送餐窗口被拉开了一半左右,但外面并没有人。秦文还在困惑,敲门声音又一次如幽灵般响了起来,方位很明确,绝不是隔壁,就是在他的门外。
秦文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谁在外面?谁在敲门?”三十多年来的无神论教育让他勉强战胜了恐惧,秦文缓缓挪动脚步,往门口走去。当走到一半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一个怯怯的、细嫩的女孩声音:“秦哥哥,是我。”
这声音就像是一道耀眼的闪电,瞬间划破了黑暗与混沌,将心房照得透亮。秦文快步走到门前,隔着被打开一半的送餐窗口往下望去,果然,门外站着的是花花——那个记忆世界里曾在作文里写过“你是个好医生。不要在乎别人说什么,好人就是好人”,那个将秦文视作偶像与兄长的九岁女孩。花花的身高只有一米二出头,而送餐窗口则开在一米三的高度,正因为此,当她敲响厚厚的铁门时,窗口是看不见人影的,花花看到秦文后,天使般的面庞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秦哥哥,我就知道是你。”
“你怎么来了?”
“我的病房就在楼下啊,下午我在走廊上的时候,听见你的声音,就出来看了,正好看到你被几个保安叔叔送到这里。刚才门口的那个护士姐姐好像特别紧张,连窗子都没锁好呢。”花花脸上的笑容只持续了不到两秒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包含着失望、迷茫、错愕的复杂神色,她瞪大眼睛看着秦文,小声问,“你怎么被关起来了,你也生病了吗?”
女孩充满童稚的声音就像是一团温暖的篝火,秦文整颗心都温暖起来,他笑了笑说:“你不要担心我,我没事的,过几天就可以出去了。”
“嗯,哥哥,我给你带了一袋小熊饼干,是爸爸妈妈下午带给我的。对了,我跟你说一件开心的事,我本来记得,爸爸妈妈在一年前就吵架离婚了,但妈妈跟我说,那是我记错了,他们感情很好,就在上个月,还一起去旅游了呢!”花花踮着脚,右手用力举过头顶,将一袋印有可爱卡通图案的饼干递到窗前,秦文眼泪几乎流了出来,哽咽着说:“谢谢,谢谢。”
“哥哥,我得走了,护士姐姐平时都不让我们出门的,不过刚刚护士姐姐陪赵阿姨去上课了,我就偷偷跑出来了。”
“嗯,再见!”秦文跟花花挥手告别,忽然,一个强烈的念头出现在脑海中,秦文全身一震,改口说,“等等。”
“怎么?”
“你刚才说,赵阿姨去上课了?上什么课?”
“上课就是上课啊,我也要上课的,给我上课的是两个很温柔、漂亮的阿姨。阿姨跟我说,我现在记得的很多事情都是假的,我的爸爸妈妈没有离婚,我们一家人生活得很幸福,他们给我看了一些录像和照片,其中有一段,是爸爸妈妈带我去旅游的视频,我觉得很开心呢。”
“嗯,就这些吗?”
“还有,老师说,我们回家以后,不要把脑子里记得的那些事情给别人讲,因为这些事都是假的,可能会伤害别人。老师说,我爸爸妈妈现在感情很好,如果我把自己记得的他们吵架的事情说出来,反而会让爸爸妈妈变得不好呢。老师还说,我脑子里记得的那些世界大事,比如说地震的事情也是假的,也让我们不要跟别人说。老师说,我们少说、少想这些事情,这些错误的记忆就会慢慢淡掉,我的病就好了,就可以出院跟爸爸妈妈在一起了。”
“那赵阿姨呢?你知道她上课都上什么课吗?”
“这个我不太清楚,但我感觉,赵阿姨每次上课回来,都不太开心。昨天晚上,她很晚都没有睡着,还哭了。”
“哭了,她说什么了?”
“她好像说,小志,对不起,对不起……”
秦文呆立在原地,一缕彻骨的寒意包裹了他,顺着皮肤的每一个毛孔侵入身体,将思维、情感、喜怒全部冻成一团,浑浑噩噩中,他甚至没有注意到花花跟他招手告别:“哥哥再见。”花花呆呆地看着秦文,秦文却毫无反应,好似一尊没有灵魂的泥塑木偶。
当思维先于身体解冻后,一些破碎的、看似毫无关联的记忆信息开始在大脑中链接组合,迷雾中,一扇原本紧闭的大门被推开了,然而门后并非光明,而是更为纯粹、令人窒息的黑暗,没有惊喜,没有真相,只有恐惧与绝望。
秦文终于明白,赵春梅是怎么被“治好”的了,以及为什么这种“疗法”仅对一部分患者效果卓越了。
首先,赵春梅现实中的丈夫,是一夜暴富的拆迁户钱强,家境殷实,衣食无忧,这是大多数农村女性都向往渴望的婚后生活。
其次,赵春梅在记忆世界,也就是“M世界”中的丈夫,是一穷二白、家徒四壁的光棍汉尤小志。
第三,所有的现实证据都表明,赵春梅与钱强的感情,是现实的、真实的、有足够证据支撑的,而她与尤小志的这段“情缘”,仅仅存在于她自己虚无缥缈的记忆之中。
在这种情况下,当这两条路摆在眼前,相信大多数人都会作出同样的选择。
赵春梅的记忆并没有恢复,她的真实记忆没有被唤醒,虚假记忆也没有淡化。只不过,她自己决定“斩断”记忆,遵照现实世界的轨迹继续生活罢了。不仅是她,花花,这个善良、天真的女孩儿,当面对相似的抉择时,不也作出了“正确”的选择吗?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秦文喃喃自语道,他如一具行尸走肉走到床头,无声地躺了下来,视线与脑海同时变得模糊,何为真实,何为虚妄,这世间的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两分钟、两小时又或许是两个世纪,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再次将秦文从混沌中惊醒,他下意识地朝门外看去,这一次,他看见了一张熟悉的、棱角分明的男性面庞。
周诚来了。
“周院长?”秦文从床上跳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摄像头现在冲着天花板,所以不用担心我们两个会被监视。”周诚看了一眼摄像头,刻意避开了秦文的目光,语气有些低沉,“会场上,我没有站出来支持你,对不起。”
“我理解!我理解!”秦文看了看冲着天花板的摄像头,对周诚说,“你知道吗,赵春梅经过治疗好转的消息,其实也是假的!”秦文用最简短的言语,将之前花花说的话,以及自己的推论阐述了一遍,门外,周诚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两道眉毛几乎拧到了一起。
“其实,我也隐约猜到,这种病没这么容易治好,只不过没想到他们这么肆意妄为,居然敢这么造假,欺上瞒下!”周诚忽然话锋一转,凝重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说,“对了,你在那些病人的记忆里,好像有一段挺荣耀的故事呢。”
“你知道了?”
“是啊,无私奉献,壮烈牺牲,怪不得病人那么信任你,这是把你当偶像了啊!”
“有什么意义,还不都是假的?”
“这不一定,万一你说的那个平行世界理论是真的呢?”周诚意味深长地说,“在这个平行世界里,好人有好结果,坏人有坏下场,我倒宁愿,这个只存在于记忆里的世界是真实存在的。”
周诚的这些话,无疑触到了秦文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而这些话,也是他的内心曾无数次冒出来的念头。“院长……”秦文语塞了很久,他感觉窗外的那张面庞是那么的和蔼、坚定,值得信任。
秦文仰起头,直直地注视周诚的眸子,缓缓说:“院长,我给你介绍一个老教授,他正在帮我们寻找这件事的真相。如果方便的话,你可以找他聊聊。他叫林泉,是702研究所的研究员,也是我爸的朋友,他也相信,这种病跟平行世界有关。”
“你是说林教授?”周诚的语气很奇怪。
“你们认识?”
“是啊,你别忘了,你爸是我的导师,林教授又是你爸的好朋友,但老林好像是研究高能物理这一块儿的,你们怎么会找到他的?”
“说来话长。”秦文看了一眼窗外的走廊,走廊上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但不远的护士站,以及好几间病房里依旧亮着灯,“先不多说了,你有空的话,去跟林教授聊聊。”
“知道了。”
周诚用力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秦文目送周诚远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愧疚。说实话,他本想让周诚去找秦武的,但话到嘴边又改了口,这是因为在他潜意识中,依旧希望秦武能远离这些斗争,远离徐天等人的视线,以免陷入跟自己一样的处境。秦文随即觉得,自己出卖了林泉,让这个睿智、热心的老人卷入这个可怕的旋涡,他还有些担心周诚,毕竟从刚工作的那天开始,周诚就一直在维护、帮助自己,对这两个人,秦文始终怀着深深的尊重与感激,然而这般的情感依旧比不上他与秦武的兄弟情谊,秦文在心中说:
“我被隔离了,秦武一定会打电话给我吧。”
秦武确实这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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