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她永远都忘不了第一次把手里的刀,砍进一个大汉的脖子时,刀刃割破皮肉的触感。
时间仿佛变得格外的缓慢,耳边传来皮革被划破的声音,手里的刀割破皮肤,陷入柔软的肉中,血喷射而出,还带着温热溅在她的脸上。
大汉惊恐的双瞳,印入她的眼中,刻进了她的脑海。
她的心猛的收缩成一团,身体的血液仿佛凝固,握着刀的手克制不住的颤抖,险些握不住刀柄。
眼前是一片血色,脑子仿佛也停止了运转,仅仅凭着本能握着缰绳,任由马带着她在蒙古包缝隙中穿梭。
不知过了多久,哀嚎声,惨叫声,尖叫声换回她的神识,跟着她冲锋的将士们,兴奋的挥舞着刀,将这一片苍白的雪地,染成赤红。
血腥味从四面八方钻入她的身体,仿佛胃里塞入了一团腐肉,她仓皇跳下马,跪在雪地里疯狂的呕吐起来。
直到生理眼泪被逼出眼眶,依旧无法缓解半分。
铜一默默的守护在她身边,将慌乱逃窜时靠近的人一一砍倒,任由深褐色的皮袄上,被鲜血涂出一片又一片的画卷。
等她终于吐得浑身无力,瘫倒在地上,仰望着灰白的天空时,她的脑中浮现出那大汉死前的双眼,挥之不去。
这一刻她意识到,她的双手再也无法洗干净了。
这一场屠杀持续了两个时辰才彻底结束,为了避免走漏消息,不能留下活口。
铜一清扫出了一个干净的蒙古包,将她扶了进去,给她递上了一碗热腾腾的酥油茶后离开,帮她去清点战场,记录军功。
鼻尖萦绕着奶香味,她却一点胃口也没有,将东西放到一边,她努力的调整自己的状态。
抛弃可笑的同情心,多余的罪恶感,她必须让自己的心足够坚定起来。
静静的一个人呆了许久,当铜一再次掀开厚厚的帐帘时,萧悦明经历了一场蜕变。
“师父,我们是立即出发,还是休整片刻?”
她很想立刻离开,但最终还是下了休整的决定。
“休整一夜,让人将牛羊肉处理一些带上,咱们手里的干粮不多了。还有酒也带些,可以御寒,马匹更换一批健壮的,其余的就地杀了。”
“好,徒儿这就下去吩咐。”
接下来的时间,萧悦明躺在铺满皮草柔软温暖的榻上,即便累极了,却怎么也睡不着,总觉得鼻息间的血腥味浓郁得令人作呕,但其实根本就什么都闻不到。
就这样睁着眼睛一夜无眠,她擦了半宿的刀,一遍又一遍的暗示自己,才勉强撑起精神,再次上马,带着众人继续前行。
或许杀人这种事,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就不那么难受了,自从进入肯特山,绕着乌兰巴托深入草原腹地,接近突厥牙帐后,遇到的部落渐渐密集起来。
而部落的规模,也从几十上百人,变成了成千上万人,其中以一个卡拉吉周边部落的人数最多,足足近两万。
那一战萧悦明采取了夜袭。
先让徒弟们以鬼魅般的身形将霹雳弹扔在部落可汗,和人群密集的蒙古包中。
深夜的部落,被如同天雷轰鸣般的霹雳弹炸醒,一连丢了二十个,原本彪悍的巡逻队战马被轰鸣声炸得夺路而逃,组织不起有效的防御。
她的队伍长驱直入,专挑慌不择路的突厥兵杀戮,很快就控制住了局面。
留在部落外清剿逃兵的两百骑兵,封死了他们最后的生路。
有些事情,做顺手了,反而成了习惯。
至少对于萧悦明来说,她刀下的亡魂不比任何一个手底下的将士少。
清点战场时,她抽走死不瞑目的部落可汗腰间,镶嵌着各色宝石的匕首,笑得十分欢畅。
这些战利品,是她荣誉的证明。
即便准备充分,这一战的伤亡比以往都要多,二十一人死亡,八十四人受伤。
对于仅仅只剩下一千三百三十人的队伍来说,伤亡惨重。
可是他们的征途才刚刚开始。
拿出赤火真人特制的伤药分给受伤的弟兄姐妹,众人休整了一天,再次更换了一批战马,几乎每人多牵了两匹,带着丰厚的战利品,这才重新上路。
而此时离他们离开虎啸军,已经过去两个多月,随着积雪融化,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就在萧悦明深入草原,从背后奇袭突厥各部时,远在万里的晋阳,却迎来了一场动乱。
大周建康十八年,二月处,晋阳以南二十里的清徐县发生动乱,一群打着反周复唐,恢复大唐江山的黑巾军揭竿而起。
他们人数多达两万左右,以青壮男子为主力,装备武器及其凶悍的黑巾军迅速攻占了周边村镇,兵临晋阳。
晋阳刺史第一时间就被人刺死在宅邸中,城内也涌出了一批黑巾军,企图与城外之人内外配合,占领城池。
好在守卫晋阳的折冲府都尉狄广轩及时应对,迅速扑灭了城中的反军,紧闭城门,死守晋阳。
围城三日未果,黑巾军南下,声势渐大。
长安羽林卫统领萧元鼎临危受命,领晋阳周边五所折冲府近十万军,赶往泽州围剿反军。
这些对于在西北草原消失踪迹,不知生死的萧悦明来说,一切都是未知。
在绕过同罗,到达赛罕后,他们终于远远看到了突厥牙帐四周布防的北方大营。
萧悦明眯着眼睛眺望那连绵一片,望不到尽头的蒙古包,心中忐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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