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萧悦明不如林日地那般是个王府小姐,但也不是她能惹得起的,所以老鸨勉强笑着点点头道歉。
“哎哟,瞧我这嘴,胡咧咧啥,自打嘴巴啊,这位夫人,可千万别当真。我这不是没把萧姑娘当外人么,咱家依依能有今天,不也是托了萧姑娘的福?”
说了几句漂亮话,老鸨看着满大厅歪歪倒倒的桌椅板凳,又唉声叹气起来。
“瞧这样,今晚算是白费了,幸好依依还没出来,不然这次登台怕是毁了。若真毁了,依依只怕也......”
锤了锤胸口,老鸨摇头叹息的朝后门走。
“还得跟依依交代一声去......”
“慢着,这位妈妈,且留步!”
萧悦明抱着猫,也不顾那鲜血沁湿帕子,追了两步喊道。
老鸨疑惑回头,她忙解释道:“不若此事就由我去跟柳公子解释吧,毕竟因我而搞砸的,我该当面跟他赔礼道歉。”
老鸨自然不会拦着,这等倒霉事,有人接手她也乐得轻松。
“那就劳烦萧姑娘了!”
跟老鸨说完,萧悦明又转头对董中杰说道:“董姐姐今晚也受惊了,不若先回去喝碗压惊汤,后头的事我来处理吧!”
董中杰自然也是满口答应,两人又客道了几句,相约有空再聚,便分了手。
七拐八拐到了柳依依的屋门外,萧悦明并未直接进去,而是寻了一处跨院,把小猫安葬了,这才拍了拍身上的土,重新来到他的屋外敲了敲门。
“门没锁,请进!”
推开门,柳依依并不在正厅,只有一架古琴孤零零的躺在那里。
转过帘子来到东暖阁,才见柳依依正歪在塌上,手里拿着一本琴谱研习。
见她进来,柳依依略抬了抬眸,熟稔的指着塌边的秀凳招呼道:“坐吧!桌上茶是热的,要喝自己倒。”
萧悦明冲他尴尬的笑了笑,有些不知该怎么开口解释外面大厅发生的事,正踌躇间,就见他放下了琴谱率先开口道。
“是想跟我解释今晚之事?”
见她点了点头,柳依依继续说道:“有什么好解释的?本来也不关你的事。砸了也就砸了,反正今晚不登台,不是还有明天后天?”
“可是......”
“可是什么?外头发生的事,我的小厮都一五一十的跟我说了,若真论起来,原因都出在那林家二姑娘身上,你何必自责?更何况......”
似是想到了什么,柳依依的声音顿了顿,这才继续说道。
“更何况,若是知道今晚她会来,我是绝对不会选今晚登台的。”
这话说得奇怪,萧悦明有些不明所以,看向柳依依的眼神里就多了疑惑。
柳依依淡淡一笑,垂下眼睑,脸上多了一丝苦涩。
“给你讲个故事吧!十年前,我被我娘卖给了楚馆收倌儿的牙子,被带到了这儿,那时候我脾气倔,怎么都不肯听话学艺,以为只要她们厌弃了我,就会把我给放了,我就可以自由自在的,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哪怕是个乞儿,也总比卖身强。是不是很天真?”
他的声音有些飘忽,叫人听着极不真切。萧悦明觉得他似乎不是在跟自己说话,而是另外一个,她看不到的人,所以她没有吭声,只静静的听着。
“直到有一次,我一时贪念,偷了客人的东西,被吊起来打了十多棍,又饿了三天,已经奄奄一息。那时候,当我觉得我真的要死了的时候,他出现了。他叫星尘,很好听的名字对不对,但是我觉得,只有他才配得上那样好听的名字。他像是落在这污浊人间的星辰一般,又明亮又耀眼。”
说到这里,柳依依的表情在这一瞬间,竟然前所未有的温柔缱绻。
“他那么美好的人,却也只能蜷缩在这小小的楚馆,做一个妓子,哪怕是整个长安最红的......”
柳依依眼中的光芒暗淡下来,长长的睫毛挡住了他的眸子,却让萧悦明看到了那碎成光点的悲伤。
“是他救了我,还跟老鸨说要收我为徒。那时候的楚馆,只他一个人,便让这小小的地方,成了人们争破头也想进来的。他见我的第一面,就对我说:要想自由,要想主宰自己的命,就得先活着。从那日起,我就拼命的吃饭,我要好好活着。呵呵......可是他不知道,我已经不想要自由了,我只想陪着他,多一天,是一天。”
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中,柳依依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又幽幽的继续说道。
“可那一切都是痴心妄想罢了!我七岁那年的一天,我如往常一样早早起来打水,准备伺候他起身,但没有想到,走到他屋门外时,却被四个护卫拦住了,我顿觉不妙,去寻老鸨,却听到了他被楚馆得罪不起的权贵之人买下,当夜便破了身子,第二日就要离开。”
说到这里,柳依依哽了哽喉咙,呼吸也重了几分。
“我要他带我走,他不肯,他说他要去西北,那儿不是个好归宿,要我留在这儿,起码在我还有好几年的好日子。去他娘的好日子,没他的日子,哪有一刻会是好的!我说叫他跟我逃走,为此我特地脱光了给看后门的龟儿子舔了半宿,可是我收拾好包袱去找他,他却闭门不见,个狗篮子,瘪犊子!”
柳依依狠狠的锤了塌上的案几一下,紧握成拳的手背上,青筋绷起。
但片刻,他似被人戳破的气球,瞬间失去了所有怒气。
“他还是走了,在我七岁的那个夏天......把我留下了......三月后我收到了他的信,他说他一切都好,只是西北的天气太干燥,他没以前帅了......我没给他回信,我不知道寄到哪儿他能收到。第二年春天,我收到了他带去的一个丫鬟寄来的信,说他快要死了。我疯一样的跑出门,抢了马出城,还没过七里镇,就被追了回来打了个半死。后来,我花了很大力气才从别人嘴里得知,带走他的就是西北王,而他是被折磨致死的,西北王卖下他带回去后,甚至连个侍夫的名分都没有给他。所以他死后,被一卷草席丢进了乱葬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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