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凹-拍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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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初八,德宝又出发了。路费又是找梁算盘借的,有了深圳那10000块钱的底儿,梁算盘倒巴不得德宝多借一点,但德宝只借了200块。

    火车上挤得不得了,上了车德宝就站在过道上,像荡秋千似的,这边推过去了,那边又推过来,骨头都快散架了。散架了就由它散了去,后来,德宝居然就那么站着睡着了。迷迷糊糊间,德宝听到大声地吵起来了。是厕所那边,两个人争,一个说:

    “我都等了五个人了。”

    另一个说:“你等了六个人了也没用,我要屙到裤裆里了!”

    两人你扯我,我扯你,谁也不让谁,旁边的人就笑起来。德宝听到那个说“我都等了五个人了”的声音有点熟,但就是看不到人。德宝好不容易挤过去,那个人胜利了,剩下那个“屙在裤裆里”的捂着肚子头顶在门上,一脸的痛苦,看着德宝拢去了,用屁股拦住了德宝。德宝朝他笑了笑,意思是我不跟你抢。

    门开了,慢腾腾地伸出了个半秃的头,外面的人等不及了,硬生生地把半秃头拽了出来。这一拽拽得不轻,要不是车上的人多,肯定会被摔个狗啃泥。没啃泥,倒啃着了德宝的膝盖。德宝把他的肩膀提了起来,大声地叫道:

    “李、李叔……”

    那叫李叔的云里雾里了,狠劲地拨开了德宝的手,要冲去厕所那边,嘴里哇哇大叫:

    “老子跟你拼了,老子跟你拼了……”

    猛然从云雾里醒了,转了头,盯着德宝,咧开嘴笑了:

    “德宝,是你小狗日的!”

    那人是李元庆。李元庆这一高兴,忘了一条腿是跛的,扑通一声倒在了德宝的怀里了,也就索性抱住了德宝,使劲在德宝的后背擂了几拳:

    “以为这辈子都见不着你小狗日的了……”

    李元庆回家待了不到半年,重新来了天堂凹,因腿脚不利索了,不做基建了,捡破烂,天天在外面跑,但就是没有碰到德宝。李元庆忽然问德宝:

    “这次回家是跟你的那个秀秀姑娘结婚?”

    德宝脸红了一下,说:

    “她跟别人结婚了。”

    李元庆笑着说:“这就好,这就好。”

    德宝愕然地看着李元庆,李元庆推了德宝一把说:

    “走走走,那边去,那边我有座位的。”

    德宝跟着李元庆挤过去了,果然有个座位,座位上还有个女孩,正在吃苹果,脸也像苹果一样,圆圆的。李元庆说:

    “我女儿,雪梅。叫德宝哥。”

    雪梅却不叫,瞪着德宝的脸,嘴里鼓鼓地衔着苹果,后来终于撑不住了,哈地笑出来了,苹果渣子就刷刷地往下掉。德宝弄了个花狐狸脸,站在那里,脸红得像个关公。

    两个多月后,德宝问雪梅那天火车上笑什么,雪梅想起来了,禁不住又笑了一阵,刮了一下德宝的鼻子说:

    “笑什么?笑你这个鼻子。第一次看,还真难看,那么肉乎乎的,现在看习惯了,也不觉得了。”

    德宝就耸着鼻子嘿嘿地笑。他很想去搂雪梅的肩,但手伸到半路了,就是伸不出去,发抖。德宝暗暗地骂了自己一句。很多次了,德宝就这样,别人都替他急了,他就是有贼心,没贼胆。

    火车上遇到了李元庆父女,到了天堂凹,德宝没再做基建了,雪梅把德宝介绍进了她那个厂。这是天堂凹最早的几个厂之一,香港人开的,生产塑胶的,规模不大,就200来人。看到德宝老是跟雪梅在一起,同事就问德宝:

    “阿宝,怎么样了?”

    德宝不懂:“什么怎么样了?”

    “有没有打雪梅的波?”

    “打什么波?”

    旁边的人就笑成一堆:“他问你有没有摸雪梅的奶子?”

    德宝火了,把烟头砸在那个人的脸上:

    “我摸了你娘的奶子!”

    德宝这样,并不是说德宝不喜欢雪梅。这段时间,天天跟雪梅在一起,德宝真的蛮喜欢雪梅的。雪梅喜欢笑,像喝了笑婆婆的尿似的,整天笑个不停,一笑就露着颗小虎牙,甭提多漂亮。德宝是第一次进工厂上班,做搬运工,活儿不累,就是规矩多,上班的时候,烟不能抽,话不能讲,而且,那个班长特凶,稍微做错了点什么,就日爹捣娘地骂,德宝刚开始真是受不了。不过,因为有个雪梅,再受不了也受得了了,只要看到雪梅的影子,听到雪梅的笑声,德宝的心里就像六月天开了一道窗,好凉快;冬天里放了个小火炉,好温暖。

    跟雪梅在一起,德宝像喝了蜜水,一离开了雪梅,德宝又像喝了盐水,喉咙里咸得苦。德宝开始失眠了,整夜整夜睡不着,憔悴得很。

    这天傍晚,德宝和雪梅去李元庆那里。李元庆住在一栋废弃的旧楼里,整个一层都让他占了,层层叠叠地摆满了纸皮呀、易拉罐呀什么的,中间留了个空,有灶有床,像模像样地像个家。快看到那栋楼了,雪梅忽然说:

    “德宝,你是不是病了?”

    德宝愣愣的,先摇了一下头,又赶紧点了点头。雪梅伸出手探了一下德宝的额头,德宝的头真有点烫。雪梅正要说“你真的感冒了”,还没说一个字,德宝一下子抓住了雪梅的手,雪梅拽了几下,没拽开,德宝倒越握越紧了。雪梅笑了一下,不笑了,脸红到了脖子根,撇过了脸,低低地说:

    “德宝,德宝,快松手,你要干什么?”

    德宝握着雪梅的手像握着一团棉花,软软的,暖暖的,手脚都快点着了,那胆儿也快点着了,呼啦啦地吐着焰火儿,好像有只很大劲的手推了他一把,忽然就将雪梅一拖,严严实实地抱住了雪梅。也许是德宝的力气用得太大了,雪梅都透不过气了,说:

    “快松手,快松手……”

    嘴里这样说,却并不用劲挣扎,身子也像一团棉花。德宝刚开始还真要松手的,见雪梅这样,就不老实了,要去亲雪梅的嘴。但雪梅的嘴撇在那边,亲不着,就只能亲耳根子了。那耳根子像块燃了的炭,这就给了德宝更大的勇气,腾出手掰过雪梅的头来,终于就啃着了雪梅的嘴。

    但只亲了一下,雪梅就挣扎了出去,叭地给了德宝一个耳刮子:

    “你、你、你流氓……”

    这一耳刮子把德宝给打蒙了,捂着脸,站在那里,眼角瞟着雪梅,见雪梅背着身子在那里,一时不知道是跑呢,还是去向雪梅赔个礼道个歉。不一会儿,雪梅就抬腿走了,德宝一时又不知道是该跟她走呢,还是不跟她走了。雪梅却回过头来叫了:

    “走呀,你这个傻子!”

    德宝像蒙了赦的犯人,颠儿颠儿地跑过去了。德宝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低着头,不敢跟雪梅靠得太拢。走了几步,雪梅停下来看了看德宝的脸,她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灿灿地笑了一声,拿指头戳了戳德宝的鼻子说:

    “你这家伙,就不老实!你欺负我,看我不告诉我爸。”

    德宝嘿嘿地笑,雪梅又说:

    “没打痛你吧?”

    德宝又嘿嘿地笑:“不痛,不痛。”

    德宝和雪梅去的时候,李元庆正在那里垒纸皮,旁边有桶水,桶里搁把瓢,垒一层纸皮就往上面泼瓢水,垒完了一摞就捆起来。德宝和雪梅一进去就帮着垒。德宝心里像鹿撞似的,偷偷地瞄着雪梅,生怕雪梅说刚才的事。这一紧张,手头就不听使唤了,捆一摞纸皮的时候,接二连三地拽断了几根绳子。雪梅看出来了,悄悄地肘了德宝一下:

    “看你毛毛躁躁的!”

    李元庆也看出来了,笑了笑说:

    “德宝,心里头有事?”

    德宝的脸腾地红了,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支吾出半句话来。雪梅笑着说:

    “你什么时候变哑巴了?”

    德宝嘿嘿地笑。

    看着德宝和雪梅那么笑,李元庆也哈哈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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