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嬷嬷点了点头，忙去将窗子合上。
荣嬉细细把过脉之后，见林氏的身子并没有大碍，只是郁结于心，加上有些低烧，所以看上去格外虚弱。
“身子还好，开一副药调理一下便是了。”她帮林氏掖了下被角，无奈道：“大嫂也需好生休养，毕竟身体是自己的。”
不说还好，一提起这个，林氏掩面哭泣道：“四姑娘，这几日我时常想着，我是不是不该生下这个女儿？”
“少夫人，你糊涂了啊！”崔嬷嬷心疼的跪在床边。
“嬷嬷你别说了，母亲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本来以为我这一胎是个男胎，却不曾想竟然生下一个女儿……”林氏泪流满面，神色绝望：“我心里清楚这一胎亏了身子，以后怕是难以生养了。四姑娘，你说我是不是无福之人……”
荣嬉环视一圈，林氏生了孩子，一应的吃穿用度荣府本来应该先紧着这边，可看房中的摆设却并非如此。
沈氏一心求孙，因此冷遇林氏。可大哥荣彦不是最疼爱这个妻子的吗？他知道沈氏这般对待自己的爱妻，也不开口劝阻吗？
荣嬉毕竟还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不知道如何安慰林氏。
她能治得好林氏身上的伤口，却治不了对方的心病。
劝了几句，她留下方子，便带着含烟出了芙蕖苑。
没走几步，迎面撞上了荣彦。
“大哥。”荣嬉福了福身子。
“四妹妹？”对方的脸上先是升起一丝疑惑，随即被恍然取代：“四妹妹是来替馨予看病的吗？馨予的身子可好点了？”
“大嫂身体尚可，”看着荣彦那张憔悴的脸，荣嬉还是将“只是心病难治”这几个字给咽了下去。
这毕竟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她一个外人插手着实不好。
荣彦也没看出荣嬉脸上的不自然，他似乎是在忙什么要紧的事情，寒暄了两句，便急匆匆的踏进了芙蕖苑之中。
“希望大少爷能好好爱护少夫人，少夫人当真是太可怜了……”含烟叹了一口气。
荣嬉默然不语，荣彦对林氏虽然爱护，可他看起来生性懦弱。若是沈氏态度强硬，他必定不敢违抗，只会忍气吞声。
这般夫婿，当真是个好夫婿吗？
她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接下来几日，荣嬉不是去温府为老夫人把脉，陪她谈心，便是去芙蕖苑调理林氏的身子。
暖暖虽不招沈氏待见，可荣嬉倒是对这个孩子十分喜爱。不知是否因为是荣嬉接生出来的缘故，暖暖每每见她，即便是在哭着，也会破涕为笑。
“小小姐喜爱四姑娘，这是跟四姑娘有缘呢！”
崔嬷嬷也十分欣慰。
转眼便是半个多月过去，因着和芙蕖院走的近的缘故，荣嬉的住所也从偏僻的寒霜院搬到了西北院那边过去。
“明日就是暖暖的满月礼了，你且将长公主赏给我的玉如意拿出来。”荣嬉坐在矮窗下面，一边比划着金项圈的大小，一边思量着暖暖那软绵绵的小脖子是否合适。
含烟在一边偷笑道：“小姐对暖暖可真好，以后若是小姐有了自己的孩子，只怕会不知道疼爱成什么样呢！”
自己的孩子？
荣嬉拿着项圈的手一顿，思绪飘到了上京之中。重生一世，她的身上背负了许多的重担，已经不奢望自己能够如同寻常女子那般相夫教子。
她猜想，“荣自端”死了之后，她身上的爵位一定会落在二房，也就是这座宅子的主人，荣天海的身上。
那爵位，是她父亲在世的时候一点一点打下来的，她绝对不会允许落入他人之手。
她必须借机回到京都，将自己还未死的消息偷偷告知祖父。
想到那个十分严厉，却又无比疼爱自己的老头子，荣嬉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明日前来荣府祝贺的人一定很多，小姐早点休息，明日说不定要早起。”含烟走到窗边，想要将窗户给合上，却忽然转头道：“小姐，你过来，奴婢好似听见有人在哭。”
含烟的小脸颇为一本正经。
荣嬉一愣，这大半夜的，谁好端端的会哭啊？
她放下手中的金项圈，走到窗前。
窗外月色正好，弯月高挂于夜空之上，月光倾泻在院中，仿佛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捉摸不透的银色雾气。
她侧耳过去，听了一会儿。
果然听见风声之中，似乎夹杂着细细的哭泣之声。
“好像是女人的哭声。”含烟抱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的胳膊，连忙将荣嬉拉了回来，啪的一声合上窗，害怕的道：“小姐别听了，这大半夜的竟然有女人的哭声，当真是邪门！说不定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说到这里，她自己倒先怕了，抱住荣嬉的胳膊道：“小姐，呜呜……奴婢今晚不敢出去守夜了。”
荣嬉摇头失笑：“你这丫头，神神叨叨把自己给吓着了。这府中哪有不干净的东西？”
说着，她眯起眼睛，望向那紧闭的窗柩。
方才她也听出了，虽然声音不真切，可确实是女人的哭声。
今夜刮得是南风，哭声伴随着风声隐隐飘来。西北院三进三出，处于南边的就只有林氏的芙蕖院。
暖暖今日被接到沈氏那边准备满月礼去了，芙蕖苑之中是不会传出婴儿的哭声的，那分明是女人哭。寻常丫头若是受了委屈，必定不敢哭的如此大声。且那哭声又那般凄惨，难道是林氏在哭？
想到这里，荣嬉的心中就有些不安。
大半夜的，林氏哭什么？
她有些担心，可又顾忌着林氏许是和大哥之间的私事，犹豫片刻，她只能作罢。
含烟见荣嬉不说话，顿时有些急了，苦着脸道：“小姐，小姐，你就让奴婢在里面陪着你吧。”
若是让她一个人待在外面，半夜再听的那哭声，她必定要吓死了！
“好好好，今夜你睡房中的软榻上便是。”
荣嬉反应过来，对这丫头的胆小颇为无语。
这一夜，荣嬉睡得极其不安稳。
睡梦中之中也缭绕着那风声之中的哭声，隐隐约约，时近时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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