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君岚却泰然自若, 若有所思。按照她测算的山势以及整个山寨布局,要想在半个时辰内探清楚,本非易事。若是遇到一些岗哨的阻碍,再动手解决几个人, 那便会耽误更多时间。
此次出宫带的十名影卫都是精英良将, 这个肖一最擅长追踪,轻功也是一流,最适合此次任务。秦君岚相信自己择人的眼光,也相信肖一的能力。
“稍安勿躁。”秦君岚深沉冷静的言语, 像一颗定心丸, 让离月也放松稍许。
屋内烛火已灭, 借着柔和的月光能够隐隐见得秦君岚淡定的神态, 那种身处任何境地都能够运筹帷幄, 从容应对的气量,当真无人能及。
秦君岚深信肖一也许是遇到了麻烦,耽误了些许时间。暴露, 应该也不至于, 肖一即使暴露也有能力轻松逃离,这环山之势, 对他便是最好的隐蔽。
不多时, 听得门外传来气流异动, 从不规则的脚步判断,应是环顾四周时那警惕的姿态。
“肖一?”离月打开一条门缝,单眼窥视而去。
“是我。”
果然是他,离月忙打开门,肖一迅速闪进,“属下拜见主子。”
“什么时候了还行礼,怎么样?”秦君岚从不拘泥于礼数,尤其在出宫外的日子,只想尽快获知穹窿山情况。
“禀主子,属下将我们未曾走到的地方都探了一遍,已经没有第二处军营,加之我们先前看到的人,这座山上的匪寇恐怕不足一万。”
“不足一万....”秦君岚面色凝重,单手抵着下颚,来回踱步,若有所思,口中轻声喃喃,“不足一万....”
“如果有人养着他们,这十年来一定会扩编,再如果应夫人说的是实情,山上的人怎么不会只有这些,那剩下一万多人又去了哪里?”离月感到危机四伏,刚查出这边大本营,人数又对不上,这背后一定藏着一场巨大的阴谋。
“只有两种可能,一迁徙别处,二出发至别处准备执行某个任务。”秦君岚心念一动,“这帮人,难道说正在逐步抽离这里,要有什么大的举动吗?”
“可按照我朝的住户制,每进一座城必须出具上一城的文书,这么大批人行走,不可能不被发现。”肖一也疑惑不已。
“哼,若有人权力大到可以伪造文书呢?”秦君岚眯起双眼,心中了然,只是她的猜测还需亲自求证,毕竟清君侧必须要有有力的罪状。
“你继续说。”
“是!属下探查到整座山有两处无法进入的地方,一座便是云尧带我们进去的那座山洞;另一个地方则是山顶一处宅子,属下在那所宅子附近查看,发现岗哨不多,走近查看,发现了灾银押运官刘大人还有瑜州府尹应大人。”
“哦?他们狼狈为奸,在山顶逍遥快活是吗?”秦君岚丝毫不意外,仿佛对一切了若指掌。
“主子如何得知?”肖一讶异于秦君岚洞察一切的先见之明。他探到消息时便心生感慨,应大人在夫人跟前一副被逼无奈的姿态,一直声称自己是被胁迫,其实早就与山寨同流合污。他们在山上每日酒肉相谈,好不快活。
“应夫人的话漏洞百出,她一个妇人以夫为天本没错,只是这个应大人伎俩太拙劣,被匪寇胁迫,诺大的瑜州附近还有驻军,难道还剿灭不了一座穹窿山?”
官官相护,官匪勾结,可真是让她大跌眼镜,这些国家的米蛀虫,行这些逆天之道,她必将让这些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如今穹窿山大致情况她已心中了然,只是剩下这点人怎会需要这么多粮草,若非上战场和军队补给.....战场....秦君岚有种大胆的假设,如今有人的计谋正在逐步暴露,她的行踪应该也被人得知了。
难道....亦洪川果真有这么大的胆子吗?她的亲舅舅啊,只要他不过分,秦君岚从未想过动他,若最近一系列事情都与他有关,那她便再也没有理由留下他了。即便太后作保,也难削减他的滔天大罪。
三更天,离月与肖一都困顿地睡去,秦君岚睡意全无。她脑海中想的事情太多,无法安然入睡,下一步计划的成功与失败,相对的应对计策,她必须提前想好。若出现突发情况,又将怎样应对,她脑海中已形成了一套完整的方案。
辰时,山中薄雾四起,视线模糊,山脚守卫来报,称押运粮食队伍已到。江唯果然很准时,按照时辰来推算,粮食就该在这个时辰到最为妥当。
“颜老弟果然守信,这么快粮食就到了,倒像是提前预知啊~”云尧字里行间依旧在试探秦君岚。
离月心中一惊,这个云尧果然也是个防备心够重的人,屡次出言试探,令她紧张不已。总觉得主子这次涉险,自己倍有压力,万一出了差池 ,伤到她真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云大哥有所不知,昨日上山之前我便交代家丁,若晚上未归,定是与云大哥谈拢了生意,次日必须先将一批粮食送来。若我回去了,何时送粮,便是听我差遣。”秦君岚毫不慌乱,对答如流,所有的问题到她这里,就能够轻松化解。
离月呼出一口气,见肖一跟没事人似的,倒是心大得很呢。敢情就她一个人在这担惊受怕的?不过她也是担心过度,若是她自己深入敌穴倒无妨,可主子在身边,总怕出点事。或许,她该学习肖一心大点?其实她应该相信自己主子有化解一切难题的能力。
“颜老弟真是思虑周全。”云尧眼神时不时飘来,越发喜欢秦君岚的风度与气量。
世上男子无数,当真没有见过如此翩然的公子,不仅生的貌美,那从内而外散发出的不凡气质,更是令人倾心。想想军中那些粗人,世间那些公子,当真半点也不得与她相比。
行至山门口,守卫欲搜身。
“你做什么?”肖一大喝一声,护在秦君岚跟前。离月亦是上前一步,两人挡在守卫前,竟敢动手触碰主子,简直活腻了。何况这样一验身,女儿之身便会暴露,万万也不可能让这些人搜主子的身,反正已经行至山脚,脱身容易,大不了就来个鱼死网破。
“你们如此紧张做什么?云大哥岂会信不过我?”秦君岚扬起微微笑意,深邃的眼神望着云尧,“云大哥,这是山中规矩,还是你的规矩?”
“额...”云尧望着秦君岚那双美目,心中一阵酥麻,怎会有如此好看的眼睛?双瞳似剪秋水,灵气十足,却又深不见底。
“云大哥?”秦君岚轻唤一声,微笑如风,让云尧毫无抵抗力。
“不用,不用了。搜什么身,谁让你们搜身了,颜老弟可是我兄弟,明白了吗?”云尧对守卫一顿呵斥,两人面面相觑的退下了,明明这是山里的规矩,结果变成他俩的过失了。
见这危机又被秦君岚轻松化解,离月也已经淡定自如了。以前出宫从未遇到如此惊险,这次上山,真是让她大开眼界。秦君岚久居宫中,文能治国安朝,周旋民间俗世,武能轻松对战杀手。这个主子这么全能,诸多时候倒是显得她无能了。
走出山门,远远看到江唯站在车前,身后跟着一小队人马,押着二十辆车辆等待。为了验粮,云尧也带几人出山,此时如果拿下云尧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是秦君岚不想用这种极端的方式。
她想对这批人进行招安,不想当年屠杀铁卫军之事再次上演,何况还有一大帮人马去向何处,还不得而知。最核心的机密,她还没有探到,只能顺藤摸瓜,与他继续周旋。
“东家,二十担粮食在此。”江唯一副家丁打扮,带来的人均穿了相似的衣服,以假乱真,实则每个都是他挑选出来的精英士兵。
“很好,回去重重有赏。”秦君岚轻摇折扇,轻松自得,扫视粮食时,忽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脸色微变,收起折扇。那站在江唯身后,穿着不起眼衣服之人,正是她朝思暮想的人儿。
寻儿怎么来了?纵然很思念她,也万万不想在这样的情况下相见,何况她今日就回舟济了,怎么柳千寻还是跟来了呢?万一发生点突发情况,可怎么好?这里一旦出事,即是一场硝烟弥漫的战事。
可心中无论如何情绪波动,面上依然是不动声色。
两人相视而望,秦君岚嘴角微扬,柳千寻回以笑意。无需多言,一个眼神,柳千寻便放下心来。她昨晚彻夜未眠,担心母亲也牵挂秦君岚,她已传书冀都修罗门所有人,在冀都城外五十里外地毯式搜寻她母亲踪迹。
她知道江唯与秦君岚有着他们的计划和安排,再三恳求江唯,才让她跟了过来。原本提着的一颗心,终于在看到她时放了下来。即使在如此凶险的境况下,秦君岚还能那样悠然自得,这掌控一切的自信与智慧,当真丝毫不亚于凌钰。
两人这不言而喻的心情,互通眼神的交流,不足为外人看出。秦君岚看到心中之人,虽担心更多却是喜悦,若不是担心她的安危,她又怎会跟过来?
“验粮!”云尧一声令下,五名手下从第一粮车开始查验。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这二十担粮食一大半都是假的,只是按照秦君岚列好的比例以及车辆停放顺序,运至此。
莫说江唯等人,就连离月也还是忍不住的担心起来,她是相信主子的能力,可这实实在在的东西,以假乱真,怎么混过去呢?
验粮之物的容器是一条长约一尺的铁槽,云尧从车头行至车尾,走到中间停了下来,手下将铁槽递交给他。
所有人都紧张不已,秦君岚目光也紧紧锁定云尧的动作。
只见他利索地将铁槽插入粮食袋中,新鲜饱满的白色颗粒大米流到槽中。云尧点点头,“嗯~果然是上好米种。”
“那是自然,给云大哥的,可都是上品。”秦君岚一脸笑意,俨然一位对自己商品充满信心的商人。
“颜老弟是个诚心的生意人,你这个朋友啊,我交定了。”云尧说话间,又伸手挽住秦君岚的肩膀,秦君岚不自在地收了收,往前一步,假意巡视粮食,道,“云大哥尽管查验,查出任何次品算我的。”
秦君岚这言下之意,你既信我还检查每车粮食,似乎诚意不够。打的是从商之人的心理战,或许不能够完全达到目的,但至少可以减少风险。
“形式而已,老弟不要介怀,你们随便看看就好了。”云尧心中想讨好秦君岚,自然不想惹她不快,督促着下属赶紧检查完。
几人也深知云尧之心,每包粮食象征性戳开袋身没有细看。总算是二十车粮食查完,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这个云尧实在太碍眼了,当他的手触碰到秦君岚时,柳千寻心中便起了杀意。女皇也是他能够触碰的吗,那对她垂涎三尺的神情又是怎么回事?难道对她有非分之想?
“好了,把粮食运上山吧,银两交给颜老弟。”云尧挥挥手,手下将一箱银两搬来。
“多谢云大哥,如此,颜末先告退了。后继粮食,我会亲自押送上山。”说完她便向着柳千寻走去,分开两天终于得以相见,心中顿时豁然起来。
她很想牵起她的手诉说想念,也想问她两天过得好不好?更想拥她入怀感受她的气息,只要有她在,再萧瑟的地方都是光彩。
所有人都放下心来,正欲打道回府,忽然听到云尧呼喝一声,“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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