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鄙的我-算个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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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校要组织一次画展,我也踊跃报了名。等到画展开放那天,我在里面转了好半天,大部分画死气沉沉,无非依葫芦画瓢,毫无神采而言,我有点得意洋洋,但突然看到一幅画,让我大吃一惊,那是一幅水墨画,名字叫《舞》,乍一看,不过几个墨团氤氲而已,等你回过神,纸面上赫然是几只丹顶鹤在迎风翻舞。或者是漫天沙舞,又或者是白云飞渡遮天而舞,我深深地被这幅画击中了,而我自己那幅画正好挂在它的旁边。

    “这幅画不错,旁边这幅我看不明白。”

    “不明白就对了。”

    旁边有同学在指指点点这幅画和我的那幅画,竟然还夸我的画而贬损这幅画,这叫我一时真难以自容。进入初中,不知为什么,对画画的心逐渐淡了,而这次画展中的这幅画直接叫我明白,我根本就没有绘画的天赋,我只是比别人更擅长照猫画虎而已,虽然先前自己并不自信,但是等到面对的时候自己又不大甘心。我不知道自己还想做什么。

    难道如老师说的,考上中专或高中,如果考上高中就考大学,考上大学就成功了。考上大学就成功了吗,或者如父母期望的跳出农门就可以了?!

    我知道这幅画的作者是谁,是全校学生都很不喜欢的一个男生,因为他的脸在小时候被开水烫伤过。面目全非,叫人看了不寒而栗,很多同学在背后叫他蝙蝠脸,我已说过,见了难看的人我心里就不舒服,本能就会产生厌恶,平时在校园里碰见他,我侮蔑地看上他一眼皱着眉头唯恐避让不及。这幅画让我对其产生了很深的敬意。

    有一度我想和他交朋友,但因为他孤僻成性而我也没什么耐心终于没有成为朋友,初二上学期他却突然退了学叫我一直替他感到惋惜。

    没有幻想的时候觉得自己成长了,但却终于知道了什么叫迷惘。

    一天语文课上,就是前面叫我罚我拿雪球的那位老师突然心血来潮,叫学生学写古诗绝句。我想了半天胡诌了四句,名为《三国叹》:都道卧龙真英雄,却说我辈乃平生:知否兴风狂笑者,岂是三头六臂人。这位老师一读,竟然大为赞叹:“胸襟开阔,饱含大志。”还拿到好几个班里给他们当作范例来讲,我大大出了一回风头,至少在叶慧玲面前博了一次满堂彩,不禁我的虚荣心膨胀了起来。

    也许我可以做个作家。

    我想。

    于是我到了周末,抓耳挠腮地爬格子,比喻排比拟人轮流上,也不知自己写的是什么,但还以为自己满纸流光溢彩,装进信封,抄写上《少年文艺》或《作文周刊》地址寄了出去,期待自己的作文变成铅字,再一次在学校出尽风头,在叶慧玲面前博彩。我猛写了一个多学期,没有一篇成为铅字,甚至连作文课上也很少被当成范文被老师表扬和批评了。

    “作家不当就不当,有什么了不起。”我对自己说。

    自很小,我们那儿就有很多人老说贾平凹如何如何,尤其是进入中学,那些老师又说贾平凹当年在这个学校又如何如何,好像是他们把人家培养出来的,但贾平凹却比他们年龄还要大。

    有一次,我在一个补鞋的那儿补鞋,他看了看我。“咿,还是个学生娃吧?”

    我点点头,心里哼了一声,废话,我才这么大,不上学能去干啥。

    “嗯,好好学。”他说。

    我不吭声。

    “学习咋样?”

    “还成。”

    “那就好,不要像我娃一样,学习是个白逛腚,现在只好回家里戳牛勾子,”他一边说一边为我补鞋,我想他怎么这么唆呢,真想赌气不在他那儿补了,“想当年贾平凹也不是个放牛娃,我们还在一块修过苗沟水库,那怂能得很,就会编顺口溜,写写画画,看人家现在不是成精了,古人说得好,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人家现在坐洋车住洋楼,听说还跟原来那个老婆离婚了。”

    “听说是。”

    “人家这光景过得好啊,不像咱,逮虱挣钱,难啊,人家现在连老婆都能换——咱娶个老婆多艰难,听说那怂现在要取的是电视台的一个女的。”

    “好像是啊,自古才子配美女,他原来那个老婆的确配不上他。”

    好不容易那人将我的鞋补好,我很快给了些钱,提着鞋就走,还是忍不住大声说了句,“你两个刚才说的贾平凹有啥了不起,照你两个说我觉得他算个屁。”心里满是不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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