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没咋，但我说的话就得给我好好听。“父亲再是一声咆哮。
“凭啥？”哥哥不服。
啪的一声，“凭啥？——你说凭啥，凭我是你老子，你们现在年轻娃，不知天高地厚，李智跟李欢年龄还小，他两个我倒还不担心，李华是个女子娃，我也不太担心，就担心你个犟怂，出去捣乱，“父亲说着用手指着哥哥，“你这段时间再出去给我乱跑，我把你的腿给卸了。”第二天学校的校长也利用早操时间对全校学生发出类似的警告，“……学生的当务之急永远都是搞，好学习……”
过了一段时间，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村子里依然平静而有趣。一些妇女却飞短流长地说着什么，“听说把十来岁的男娃女娃都拉去给吃一种药。以后这男娃女娃都不能生了。”村里的一些女人就紧看着她家的孩子，有的甚至都不叫她家的孩子去学校了。父亲以及校长的威严喝令和村里那些女人流言飞语交织在一起，我们更加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但小孩也没兴致去关心，上学放学吃喝玩耍，怡然自得，而父亲也没再提过他的那条禁令。
十二岁生日刚过不久，我顺利地升入到初中。
姐姐升到初中的第二年，小学也由五年制变为六年制。我刚赶上这一变革。到了五年级，以为很快自己就可以每天出入镇上了，到中学读书，不料却要多耽搁这么一年，于是急切盼望这一年快点过去。眨巴眨巴眼睛，日子说慢也慢，说快也快，又是一个六月，学校组织我们班级照相，集体照，个人照，要好的同学约着合照，大家既觉得兴奋又有点感伤。
“你会上中学吧？”
“应该会。”
“我会去上。”
“我达不想叫我上了，说只要能认得几个字认得称会算账就够了，学多了也是浪费，他想叫我跟他一块贩菜卖菜。”
“你呢？”
“我还不知道。”
“我早就不想上学了。”
大家都讨论着自己以后的出路，有恩怨的，都尽释前嫌，一个个相互赠送着贺卡，相互留着同学录，交换着个人照。但没有哪个男同学敢和哪个女同学交换个人照，也没有哪个女同学敢和哪个男同学交换个人照，大家依然受着界线的束缚，不敢越雷池一步，我拿着自己的照片，跟好几个还闹过矛盾的男同学交换过后，还剩有两三张，我犹豫再三，走到我先前的女同桌面前，“哎，咱俩能不能交换一下照片？”
其他同学一片哄叫：“哦，李智跟陈慧芳交换照片了，哦哦，有问题哦……”
我们俩脸红耳臊地交换完照片，她问我：”你达还叫你上中学不？”
“上，你呢？”
“我达说我一个女子娃上学也是给别人家上去了，不叫我上了。”她快要哭出来，晶莹璀璨的泪滴挂在小学那最后一个早上，像一片冰渍，掉也掉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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