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远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是路一新换的女朋友，名字没记住，只记得她的职业是一家私立幼儿园的教师。路明远想象不出她在面对孩子们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会不会也涂抹得如此……醒目。
从他开始留意路一的私生活算起，这已经是他换过的第四任女朋友了。在路明远看来，她和前面的三任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区别，或者说路一喜欢的就是这个类型的女人：个子高，腿长，衣着光鲜，脸上总是涂着各种化妆品。
路明远倒不是想要干涉自己弟弟的私生活，毕竟路一早已成年，私生活方面别说是他，就是父母也无法再约束什么。而且说到底，路一找什么样的女人也跟他没多大关系。就算有什么影响，也只是政审的时候让人知道自己弟弟找这样的女人，单纯的感觉有点儿失面子。他一向觉得路一没什么品味。从小就没有，长大了更不会有。而且看他现在的苗头，这辈子恐怕也不会有这种高难度的东西了。
不过，这个女人的职业倒是为今天的出行计划添加了不少砝码。如果没有一个幼师同行，他很难想象殷茉夫妇会放心的让他们把孩子带走。
今天是六一儿童节。路一的计划是先把两个孩子带到郊外的野生动物园去玩一天，然后再带他们回市区吃一顿大餐，酒足饭饱之际趁热打铁，哄着两个孩子管他叫干爹。
没错，就是干爹。这是路一计划了很久的事，但是殷茉一直不同意。路一于是改变了努力的方向，打算来个釜底抽薪之计。他的原话说的是，“待俺先哄得两个娃儿改口叫爹，然后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桀桀桀桀……”
路明远扶额。
路一本来就傻，想馊主意的时候更傻。他也不看看，要不是有路明远跟着来，殷茉两口子能放心把孩子交出来吗？自己提出当干爹的可能性都比他大。再说那两个小家伙一个赛一个的鬼灵精，跟他们斗心眼？
真是不知死活。
车子停稳，路一带着女友上了车，一路上都在商量用什么花样哄弄小朋友。路明远压根看不上他那点儿心眼，对他的计划一计划二充耳不闻。那女人有点儿怕路明远这类型的人，也不敢怎么说话，一路上就听路一自己喋喋不休。路明远忍耐功夫再好，也忍不住有点儿想发飙。
到新海花园的时候还不到八点，殷茉已经带着两个孩子等在小区门口了。两个孩子穿着很利落的短裙短裤，一人背着一个小巧的旅行包，海伦那一头铂金般的发丝还扎成了一束漂亮的马尾。
路明远看着两双蓝色的眼睛，觉得被荼毒了一路的耳目都变得清爽了起来。拉开车门的时候听见路一的女朋友趴在窗口惊叫，“谁家孩子啊，怎么这么漂亮！”
“大路叔叔！”两个孩子一起扑了过来。
路明远一手一个把他们抱了起来，笑着说：“你们俩是不是没好好吃饭啊，我怎么觉得还是原来的分量呢？”
“我好好吃饭了！”阿寻首先表态，“今天早上我还吃了两个煮鸡蛋呢。海伦才吃一个！”
路明远转头看海伦。海伦瞪着阿寻，一脸不甘示弱的表情，“我那个鸡蛋比你的两个都大个！”
阿寻不服气，“反正我比你高。”
路明远挽在阿寻腿上的手轻轻拍了拍，“寻宝儿，咱们马上就出门了。出门要怎么样来着？你是不是忘了？”
“绅士风度嘛，”阿寻撇了撇嘴，拉长了声调，“知道。”
路一急不可耐地凑了过来，“过来，乖乖，到干……到叔叔这儿来。叔叔给你们带好吃的东西了呦。”
“小路叔叔。”两个孩子乖乖地喊人，不过面对他伸开的两只手，谁也没有动。
路一流露出受伤的表情。
海伦做了个看不下去的鬼脸，“小路叔叔，你没有劲儿。抱不动我们两个的。”
路一真的受伤了，“我一个一个抱不行吗？！谁规定非得一起抱？！”
“可我们是双胞胎呀，”阿寻笑嘻嘻地说：“他们都觉得我们俩做一样的动作很好玩嗳。”
路一觉得很愤怒。谁觉得双胞胎做一样的动作好玩啊，谁啊，谁啊，要看一样的动作自己照镜子不就行了吗？看什么双胞胎啊？
“别耍宝了，”殷茉在旁边催促，“不是要去野生动物园吗？开车就得一个多小时呢。”
路一的女朋友也凑了过来，笑嘻嘻地跟两个宝贝打招呼。殷茉对她的印象还不错，对孩子的态度很和气，也很有耐心的样子，看着比路一靠谱多了。
“晚上八点之前必须回家，”殷茉再一次叮嘱路明远。
路明远答应了，抱着两个孩子回到了车上。这一次，他把路一揪到了副驾驶座上，让路一的女朋友王敏在后面照料两个小朋友。王敏不愧是幼师出身，跟小孩子说起话来连声调都甜甜糯糯的。一会儿讲故事，一会带着两个小家伙唱儿歌，欢声笑语的，真是……久违了的春游的感觉。
路明远对王敏的印象开始改观。好吧，就算她化妆化的让他觉得有点儿不顺眼，摆弄孩子方面还是很有一套的。
因为是六一儿童节，野生动物园的游客也比平时要多。放眼望去，都是带着小朋友出来的家庭团。路一买了票，又买了几份游览指南，跑到两个孩子前面去卖萌，“乖乖们，咱们先去看什么动物呀？狮子老虎？还是脖子长长的长颈鹿？”
路明远扭过脸，不忍看他一脸的谄相。就听海伦的声音脆生生地说：“我想看去看小鸟，能飘在水面上的鸟。”
阿寻挣扎了一会儿，故作大度地批准了，“那就先看鸟吧。然后去看大老虎。”
“好，先看鸟鸟，再看老虎。”路一卷着舌头继续卖萌，“然后我们去看大熊猫。会啃竹子的大熊猫哦。我听说可以跟熊猫宝宝一起照相，乖乖们想不想跟熊猫宝宝合影呀？”
路明远忍无可忍，“路一你把舌头熨平了说话！”
路一哽了一下，不满地冲着他翻了个白眼。
野生动物园可以开车进去，飞禽区在动物园的最南端，差不多要穿过整个动物园。路明远觉得从里往外走也是条不错的观光路线，因此绕了外围的公路直奔飞禽区。
这个时间大部分游客都集中在猛兽区看动物表演，飞禽区的游客并不多。姐弟俩手拉手走在前面，路一捧着摄像机紧随其后，殷勤备至的模样活像个奶妈。孩子们跑来跑去的，王敏有点跟不上，再说离近了路一还嫌她抢镜头，索性跟在后面慢悠悠地往前走。
绕过一丛假山，小路尽头现出一汪美丽的湖泊。
“快看，快看，”阿寻跳着脚喊：“大路叔叔快看，是黑天鹅！”
路一光顾着捕捉镜头里的美好画面，路明远却有些担心孩子的安全问题，连忙三步两步地走过去，把两个小家伙拦在一个安全的位置。路一从镜头里看到两个漂亮的孩子一左一右依偎在路明远的怀里，各种羡慕嫉妒恨。把摄像机甩手扔给王敏，跑过去跟路明远争宠。
路明远懒得跟他一般见识，退开两步观察周围的地形。路一黏黏糊糊地搂住两个小家伙，又开始卷着舌头说话，“黑天鹅很少见哦，你看它们胆子都很大，咱们离它们这么近它们也不害怕。”
阿寻反问他，“为什么要害怕？”
路一哽了一下。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怕人把它们抓走，然后拔毛下锅？这么血腥的问题真的适合讲给学龄前小朋友听吗？
海伦也面露不解地开始提问，“它们不是黑天鹅吗？为什么白天也能出来？”
路一直觉这个问题比阿寻的问题好解答，“小乖妞儿，你听好了，它们叫黑……天鹅，不是黑天……鹅。”
“又是，又不是。”海伦有点儿迷糊，“它们到底是什么？”
“它们是黑天鹅。”路一决定用科学的态度实事求是地解答，“是天鹅的一种。”
海伦的问题又绕了回去，“那为什么白天会出来？”
路一想撞墙，“它们又不是夜行大盗，为什么白天不能出来？”
海伦更糊涂了，“可是它们叫黑天鹅呀。”
路一面孔扭曲地向女友求救，“王老师，来，过来给小朋友做个解答。科学点儿的，严禁夸张，严禁卖萌，严禁抢我风头。”
王敏举着摄像机，笑的直不起腰来。再看路明远，路明远却甩给他一个无比鄙视的眼神，拉着阿寻去看隔壁水塘里的野鸭子。
路一求助无果，只好把脑袋扭回来继续跟小丫头掰扯黑天鹅的属性，“乖妞儿，你看，除了黑天鹅之外还有好多黑色的动物对吧，黑色的猫猫，黑色的狗狗，对吧？”
海伦点点头。
路一又说：“黑色的猫猫狗狗白天也可以出来呀。”
海伦反驳，“可是它们叫黑猫、黑狗，不叫黑天猫、黑天狗。”
“乖妞儿，你怎么抓不住重点呢？”路一要吐血了，“来，干爹告诉你啊。这种动物名字就叫天鹅。白色的叫白天鹅，黑色的就叫黑天鹅，要是有蓝色的，就叫蓝天鹅。有紫色的，就叫紫天鹅。跟白天黑夜没关系。懂？”
海伦又问：“这里也有紫色的天鹅吗？”
“我那是打比方！”路一抓狂，“世界上怎么会有紫色的天鹅？”
海伦显得很失望，“那你会不会把它发明出来？”
路一口吃，“发……发明？！”
海伦的眼睛又亮了，“我爸爸说好多科学家都在培育新物种，比如说黑色的花，透明的鱼，两个脑袋的羊……”
路一想哭，“我学的是理工啊，乖妞儿，你知道什么叫理工咩？就是……就是跟生物学呀什么的完全不搭边。飞机大炮，嗯，大工厂这一类的。懂？”
“就是说你不会呀。”海伦很是失望地叹了口气，“那……我可不能管你叫干爹了。”
路一无语望天。他只是想当人家干爹，为什么还要先成为科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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