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轻魂-第四章 冤狱深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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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轻魂说要到秦淮河的岸边去放纸莲灯,以此来悼念被杀的如烟,燕归来虽然心里有着疑问,可是并没有阻止,但是以着夜晚一个妙龄少女在街上走不安全为理由,便跟在轻魂的身后一起出去了。

    身上还有着杀人凶手嫌疑的轻魂自然不会介意燕归来名为“保护”的监视行为,反正她也只是想去放纸莲灯罢了。

    轻魂并没有想到,在她来到了秦淮河旁,让燕归来留在不远处继续“保护”,自己走进河边的时候却发现,秦淮河那若大的水面上竟然浮着许多小灯笼,是从上流飘过来的。

    轻魂顺手捞上一盏,灯骨玲珑,用泪竹劈成,扎出莲花的样子,透过彩纸,火苗一闪一闪,在她的面容上折射出淡丽的色彩。

    这可是竹莲灯,比她这纸莲灯还要下了苦心呢,但不知道是何人……

    惊觉背后有着陌生的气息,轻魂猛地转过了身子,而那人本应该碰上轻魂的手也就这么停在了空中。

    来者是个年轻的男子,容貌清俊,一身锦衣华服,腰间挂着三个绣着鱼图案的锦囊,左一右二。

    可是轻魂觉得自己并不认识他。

    “对不起,在下失礼了。”男子急忙收回手,做了个辑。

    轻魂轻轻摇了摇头:“这位公子有何指教?”

    “没有。我只是……”男子红着脸支吾着。

    “公子不妨直说。”

    “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轻魂先是微微一愣,然后笑了:“没有,我们……不会见过。”

    男子似乎还想说什么,燕归来却一个箭步的上前拦进了两人之间:“请问这位公子还有什么事吗?”

    男子看见燕归来护在轻魂的身前,便认为人家两人郎情妾意的,自己一个外人突然出现,自然是很失礼的,于是他对着燕归来和轻魂做了一辑,转身便走开了。

    燕归来才不会问轻魂这个男人是谁,因为刚才他站的地方离轻魂不远,两人的对话他听得清清楚楚,所以这样没有意义的问题就没有必要问了。

    就在燕归来转过身来想和轻魂说什么的时候,突然一大队士兵小跑着前来,二话不说的当场抓住了轻魂。

    在燕归来反应过来的时候,他还没有来得及说上什么,刘师爷就跑了过来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附在他的耳边小声说道:“别吵,太守陈大人回来了,他亲自派兵来的,你还是别说话为妙啊!”

    听到了刘师爷的话,燕归来先是一怔,可是眼看轻魂被那些士兵押着远远走远,那些来不及放的纸莲灯可怜的散落在柳树之下,燕归来觉得胸口有一种闷闷的感觉,他挣脱开了刘师爷,然后深呼吸了一口气,想把胸前那种感觉压下去,可是他闭上眼睛却只看见轻魂那吃惊的神情,以及看着他的眼神……

    那样的眼神哀怨,仿佛在说--原来你一直想要抓我,那么又何必假仁假义?

    燕归来紧紧地握住了拳头,尽管掌上的指节已经泛白,可是他也没有松开的意思,因为他从来不是一个假仁假义的人。

    被那些士兵抓到了衙门的时候,轻魂并没有反抗,她早就知道既然这一切是蔓华苦心安排的,那么这场戏自然会很有看头,她这个被冤枉杀人的人如果连衙门都不进的话,那么这戏岂不是很无趣?

    蔓华不会让一切变得无趣的,如果他愿意,必定还会火山添油。

    公堂上大门处站着不少百姓听审,他们都是来凑热闹的,毕竟凤来阁第一花魁被人杀了,而凶手极有可能也是一位美艳女子,两位同样美艳的女子为了争得谁是第一美女而自相残杀的传闻早已经金陵满天飞了,在如烟头七的第二天衙门开审此案,大家怎么能不来看个究竟呢?

    轻魂已经换上了囚犯们穿的白色麻布衣,身上所有的饰物都已经被没收,却除了那脱不下来的手镯以及头上那支木凤凰发钗还好好的留在发髻之上,或许就连那些普通的士兵们也认为,至少要把头发盘起,才能看清楚如斯美女的容貌吧。

    在公堂上,轻魂戴着了手扣跪在地上,她的脸上没有惊慌,反而使往常一般平静的神情,仿佛此时此刻她也不过是在自己的房间内一般,更无视着那坐在案后,滔滔不绝的说着她的罪状的金陵太守。

    这个姓陈的金陵太守已经白发苍苍,身子也干枯消瘦,因此显得那绣着金线的官服过于宽大,完全不合身。

    已经风烛残年的官吏早已经没有魄力给案件查明真相了,或许也因为这样,蔓华才会在金陵杀死如烟吧。

    收回了自己的思绪,轻魂抬起头来看着那似乎已经念完了她所有的杀人动机、作案手法以及作案过程的陈太守,只见着陈太守悠闲的喝了一口茶,然后看向了台下的她,如此说道:“大胆犯妇,你可认罪?”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轻魂微笑着,她看见那站在侧门与刘师爷一起的燕归来,至于他们在说着什么,那已经不重要了。

    “那么你是不认罪了?”陈太守撇了撇嘴,虽然一切他心里有数,可是要狠心的辣手摧花,似乎也太残忍,不过幸好……他已经风烛残年,轻魂的美丽他早已经无福消受了。

    想到这里,陈太守把心一横,拿起右手边的领牌丢到了台下:“既然你不愿认罪,那么我也只可以用刑了,那么先打你八十大板!”

    陈太守的领牌已经丢到了台下,两旁的衙差虽然有一些犹豫,可是大门口人头涌涌,众目睽睽之下如果不严明执法,这岂不是坏了衙门的名声?无奈之下,衙差们也只好把轻魂压倒了地上,公正的执法了。

    “屈打成招,你不得好死!”轻魂心里气极,这个陈太守完全是不顾什么正义和真相,想要对她屈打成招,本以为她会有机会说出真相,可是现在看来还是她太天真了。

    那些衙差可也没有手下留情,棍子打在身上每一下都是火辣辣的痛,这样的钝痛难以缓解,和鞭刑的锐痛是不同的,鞭子可以轻易的让人劈开肉裂,可是如果用棍子做到这个程度,那带来的疼痛可是鞭子的好几倍了。

    虽然早已经习惯了疼痛,可是在身上硬被那棍子一下一下的打出血痕来的时候,轻魂还是把唇给咬破了。

    她是倔强的,她从来不叫,也不求饶,不过她自然由自己表达不忿的方式,她在剧痛之中咬破了自己的手指,然后在地面上以血写上了一个“冤”字。

    八十大板不要说是一个娇弱的女子,就算是一个大汉也未必能抗得住。

    在八十大板打完以后,衙差便把因剧痛晕倒的轻魂抬到了牢里去,因为陈太守看见那地面上轻魂所写的“冤”字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阻止那些旁听的百姓的眼睛,因为接下来真正的“屈打成招”是绝对不能被那些百姓看见的,所以陈太守不得不决定连夜杀掉轻魂!

    “陈大人!”

    听到燕归来大喝一声,陈太守吓得坏掉了手上的茶杯,心痛的看了一眼自己的白瓷茶杯,他才缓缓地抬起头来看着站在身旁的燕归来:“我的燕大捕头,难道你说话就不能小声一点吗?我这老身子老骨头的可不经吓。”

    “陈大人,轻魂姑娘她绝对是无辜的!”燕归来已经看出了陈太守的“屈打成招”的意图,所以他不得不站出来为轻魂说话,而白天在公堂之上,如果不是刘师爷死死的拉住他,他已经出来作证了,那会让轻魂被打得半死?

    “你从一大清早就开始和我说这句话了。”陈太守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外人以后,才压低了声音和燕归来如此说道:“我说归来你在我身边也有十载,你应该知道不管在哪里都自己的规矩。这次这个小姑娘必定在劫难逃,到底这案子是不是她作的已经不重要,因为我收到了江西巡抚的亲笔信,以及这次作为案子目击证人指证那小姑娘的正是江西巡抚的亲外甥,本城那大名鼎鼎的大才子孙秀才,你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了吗?”

    听到陈太守这一番话,燕归来顿时明白了过来,想必是那夜轻魂当众在凤来阁羞辱了孙秀才一番,他丢不起这个脸才来秋后算账的,可是……

    “可是陈太守,你一直不是一个昏官,难道你要坏了你的名声吗?”

    “我老了,归来……”陈太守深深得看了一眼燕归来,然后无奈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还有五个月就可以告老还乡了,我不想在这些日子里得罪江西巡抚,毕竟我可还是有着妻儿要养啊!”

    燕归来不说话了,他明白陈太守的意思,对陈太守来说轻魂不过是一个突然出现的人罢了,既没有金陵城的户籍,就算某天真的人间蒸发也不奇怪,所以在孙秀才针对轻魂的时候,陈太守也只可以顺水推舟了,而且如烟在元宵之夜被杀,金陵城的百姓人人皆知,如果不能找到凶手,陈太守也难以下台……

    明白美丽的女子对男人的影响力,陈太守不得不对这被自己从小看到大的燕归来上最要的一课:“归来,美女破舌,你千万那不要这样的女子所蒙骗。再说你家可经营着江南一带最有名、金陵城第一大的妓院凤来阁,在美丽的女子还不是手到擒来,何必为了这么一个萍水相逢的女子白白毁了自己的前途呢?红颜祸水,前人诚不欺汝啊!”

    在轻魂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已经再次被关押到这潮湿的牢房里面了,身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不过本来是白色的麻衣已经破破烂烂,满是血迹了。

    不仅仅是臀部,就连背部都是伤痕,轻魂一时之间动弹不得,似乎刚才的八十大板已经伤到了筋骨,只要稍微移动一下身子,筋骨里传来的刺痛就刺激着她的神经。

    “陈大人说你认不认罪都已经不要紧了……”几个衙差走到了轻魂的面前,隔着那些木柱栏看着轻魂,带头的那个如此说道:“因为孙秀才已经证明你就是杀人凶手,所以在天亮以前必须将你处死。如果你侍候得我们高兴,我们也会让你死得舒服一点……”

    屈打成招也就算了,陈太守还想秘密处死她?

    轻魂不得不开始反省自己天真的想法,虽然以前在蔓华的宅子里时时都要提心吊胆的,可是蔓华或者楚阳的惩罚至少不到杀死她的地步,而且宅子里的人也不会私底下勾心斗角之类的,所以轻魂甚至还很傻很天真地认为,如果在衙门,必定得到公正的处理,因为在宅子里,楚阳其实是一个很公正的人……

    看着那些衙差步步逼近,轻魂根本没有退路,就算有退路,带着一身伤的她也走不动了。呼叫并不是一个好办法,因为在这监牢之中这些衙差敢为所欲为无疑就是已经有所安排,就算轻魂呼叫也不见得有人出来帮忙或者去通风报信……

    或许因为伤口的疼痛依然在刺激着轻魂纤细的神经,所以她的思考速度已经远远比不上那些只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了,眼看那些衙差已经把自己扑倒在地,她的心里竟然想到那一个人--蔓华!

    这才是真正的惩罚吗?惩罚她的倔强和不识时务?惩罚她不够温顺,不懂看人脸色?或许就是如此吧……楚阳说过,蔓华最讨厌愚蠢的人了,顺我者生,逆我者亡,或许便是如此。

    --你向我求救的话,我就救你……

    脑海里响起了蔓华的声音,可是轻魂却冷冷一笑,她从来不是一个喜欢依靠别人的人,虽然这无瑕的身子是父母留给她最后的宝物,虽然她并不希望自己落在这样的男人的手上,可是……

    在一个衙差抓着她的手,完全无视她的反抗的时候,轻魂以为,她的清白或许就要毁在这样的男人能手上……

    可是预想中的一切并没有出现,轻魂的眼前一片鲜红,那样的红色宛如蔓华的宅子外那些天生天养的花儿,开花的时候漫漫红艳,看不见半点绿色……

    蔓华曾经和她说,这些花开花的时候看不见叶子,有叶子的时候看不见花,冬赏其叶,秋赏其花,或许真的是诗情画意,只可惜花叶两不相见,生生相错。

    其实轻魂很喜欢这样的红花,宅子之外大片大片的开这样的花儿,远远看入仿佛是被血染红的地毯,艳丽、悲凉,却在远处便可燃烧起人们的视线。

    “你啊,就是如此倔强……”

    当那挡住自己的视线的红纱落下,轻魂吃惊的看着那些死在自己面前的衙差,他们的手脚四散,肝脑涂地,死状悲惨,这是她第二次如今近距离的面对着尸体,血淋淋的画面是的她全身都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完全没有回过神来去理会那站在她身后的人。

    轻叹了一口气,蔓华把身上的白色外袍披到了轻魂的身上,然后把两颗丹药塞到了轻魂的手中去:“我不能保证你下一次还会那么幸运了,你要明白树大招风的道理。”

    紧紧地握着蔓华给的丹药,轻魂抬头来看着蔓华:“那么,你是来看我怎么被人折磨的吗?还是说这一切都是你对我的惩罚呢?如果真的是惩罚,那么为什么你要来救我?”

    是的,这是轻魂最不明白蔓华的地方。

    “我不过是让你生不如死罢了……”

    对于衙门的衙差失踪一事陈太守非常吃惊,虽然金陵是一个繁华的大城市,可是因为各个权贵自有自己家的势力,也无须借助金陵太守之手,因为衙门这里的衙差人数也是屈指可数的,不过陈太守更清楚,这些失踪的衙差可是他派去处死轻魂的!

    根据燕归来所说的,这个美丽的女子有一个同样特别的姓氏--魅,这可不是什么吉利的姓氏啊!传说远在百年之前,江南的确有用户人家姓魅,他们便是血魅传说里的主人公。陈太守年轻的时候被派来金陵上任太守的时候便从上一任的太守口中听说过这个传说了……

    传说之中,血魅过处,必定生灵涂炭!

    陈太守摇了摇头,他老了,他可经不起什么妖魔鬼怪的恐吓,可是江西巡抚又是不能得罪的,所以就算是不得已,他也不能不让燕归来做一次了,魅轻魂……一定要死!

    陈太守刚下了决心,刘师爷便惊惊慌慌的扑门而来:“不好了,大、大人!”

    “什么事如此慌张?”刘师爷跟随他身边已经许久,陈太守很明白,能让刘师爷如此惊慌的事情必定是一件大事,只不过陈太守作为金陵城的太守,不管如何,还得保持镇定。

    “大人,靖王爷亲自来了衙门,说要给魅轻魂作证,案发那一天,他也在现场!”

    靖王爷安晴是世袭了父亲的王爷之位以及封地,他也得叫当今皇帝一声堂兄,虽然他曾经是一个无限接近皇位的人,不过那一切已经不重要了。

    那天在秦淮河旁,柳树之下,安晴可以肯定自己并非第一次与轻魂相见,因为轻魂曾经无数次的出现在他的梦中。

    记得梦里,每天晨钟敲响的时候,他就会穿过重重的深院,到一个戒备深严的宫殿里去。

    当他伸出双手推开最后一扇门的时候,漫溢的阳光从门内倾射而出,耀得他睁不开眼睛。

    雪白的地上撒了满地的红色花瓣,远处是一片如雪的白梅林,近处是一望无际的红花,朵朵花儿风致楚楚,摇曳含笑。

    恍惚间,一抹红色的身影站在白梅林间,倾泻着一头比夜色还要浓上三分的黑发,月光洒在上面,莹亮得如繁星耀眼。

    他不由得快步走了上去,近了、近了,那人被风扬起的发丝,几乎就在眼前飞舞,轻灵若蝶,触手可及。

    就在他的手将要触到那人长长的发丝时,那人回过头来。

    霎那间,光芒大甚,阳光透过枝叶透下来,在那人的背后镀出一道白色的光芒,却模糊了那人的眉眼。

    他张开了唇,却说不出一个字,他想喊出那人的名字,可是声音就这样哽在喉咙里发不出来。

    他心里着急的快要哭出来的时候,霎那间,梦,醒了。

    他想不起那人的名字,想不起那人的容颜,强光中只有模糊的一片。但他却记得那种揪心的痛楚,犹在梦醒后的夜晚周身流窜,火烧火燎似的,真实得吓人。

    那个梦从小他就开始做,直到在秦淮河旁,柳树之下看到了轻魂的那夜,他总算在梦里看清了那人的容貌,轻魂,梦里的那人便是轻魂……

    春基本是多雨的,而春天的雨总是最温柔的,绵绵雨意。雨打着芭蕉,芭蕉出奇的绿,在一片浓绿中藏着几枝樱桃,那绯红在万绿丛中闹着春意。

    打开门,瓷青的雨点顺着风飘进来,有一下没一下,庭院中的白杜鹃,湿漉漉的,像是灌木丛中的眼泪。清晰听见水珠在飞檐上洄滴的声音,一点一点,然后滑落到地面上。

    在这深山的寺庙之中,春雨的水气和着香烛的味道变得很特别,仿佛很清晰,却又很模糊,这样的香气清晰了人的心,却模糊了人的眼。

    看着苔痕深绿,听着屋瓦上交错的雨声,轻魂总不能安心的在屋子里。寺庙外有一条环山的河流,轻魂便一个人撑着伞站在河边。

    从小到大,轻魂都喜欢雨,因为这些来自天上的水似乎可以让蔓华回忆起很多不快乐的往事来。

    以前住在宅子里,在下雨的时候,蔓华喜欢淋雨,而她就撑开那六十四骨的油纸伞站在蔓华的身旁,微笑着的观看蔓华露出悲伤的神情。

    蔓华在悲伤的时候也是在笑,却笑出了前所未有的悲凉。

    她喜欢看蔓华的悲伤,那样的凄美……刺骨。

    在蔓华靠近的时候,轻魂没有回头,雨势已经渐小,所以掩不过蔓华靠近的声音。

    “你又淋湿了。”轻魂撑着手中那六十四骨的油纸伞转过身来,看着那浑身湿淋淋的蔓华,并没有让伞的意思,“这样湿淋淋的感觉好受吗?”

    蔓华微笑着,水珠滑过他比女子还要美艳的脸孔,留下的痕迹宛如泪痕,可是他却笑得很美,宛如流星划破天际:“被水包围的感觉,其实很舒服。”

    “我不喜欢,那样的感觉仿佛又是被困在潮湿的牢中,生死也由不得自己。”轻魂也在微笑,或许真的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总觉得自己开始变得和蔓华很像,总是喜欢笑,却笑不出心来。

    “那么你是怎么从牢里出来的?”

    轻魂拿出了那一把白绢团扇,扇面上那参合着鲜血而盛开的牡丹花开得妖艳,栩栩如生:“这把团扇救了我……那天那些士兵来抓我的时候,慌乱之中我把这把扇丢在了你杀死如烟的那棵柳树之下。燕捕头想要把扇捡回去的时候被一个人看见了,你猜……那是何人?”

    蔓华微微摇了摇头,站到了轻魂的伞下,拿过了那把白绢团扇:“这不是一副完整的画。绢面右边的空白,蕴藏着太多未尽的笔墨。”

    听了蔓华的话,轻魂的心颤抖了一下,她在蔓华身边十载。其实十载不过天地漫漫洪荒之间一粒小小的沙,那样的渺小,使得她并不了解蔓华,可是蔓华却很难了解她,就像他在她的身边,岂止十载。

    轻魂低下头来看着手中的那把白绢团扇,其实她也猜测不出来日的自己会在扇面的空白涂抹上怎样的色彩。她不知道将来的自己会到了何方,但她相信自己是一个用脚步丈量红尘的人,纵然她无法得知自己的故事会拥有怎样的序幕与结尾,可是她心中已有隐隐的直觉,一只看不见的翻云覆雨手,正悄然将谜底细密地缝在扇面上。

    “这把扇,让当今的靖王爷安晴把我从牢里救了出来,也把我从你的魔掌之中救了出来。”

    轻魂的话音落下,天空的乌云已经消散,春日黄昏的残阳并不刺目,温和的红霞映在那停留在绿意上的水滴眼中,映出了此时此刻的轻魂。

    就如蔓华所料,此时此刻的轻魂已经不是昨夜那个青涩早慧的少女。此时此刻的她娴雅、恬静,清丽、沉寂,宛如一株雨后的青竹。

    “春天……很快就要过去了……”蔓华深深地看着轻魂,许久,他如此说道。

    是的,春天将要过去了……

    “春天过去了,就看不到那些白梅了。”轻魂接上了蔓华的话,其实,她的确喜欢白梅,因为白梅会带给她很多艳红如火的记忆,比如说,她和蔓华的第一次相见,便在那漫天飞舞的白梅花瓣之中。

    蔓华轻轻一扬袖,一阵突而袭来的风迷糊了轻魂的眼睛,在她再一次张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她和蔓华一起站在一叶轻舟之上,顺着秦淮河而下,夕阳的光洒在河面上,随着那圈圈涟漪一阵阵的闪耀。

    秦淮河,这曾经掩盖了如烟的爱人的秦淮河,去掉了夜的繁华,竟在夕阳之下催生出一种明净的感觉来。

    “你知道吗?这秦淮河旁曾经有一大片的白梅林。”

    蔓华指着岸边,随着他指尖看去,轻魂可以看见那一片和着春风摇曳的白梅花染上了夕阳的残红,就像是染上了血一般。

    “这是你的幻术吗?不管如何我都不得不说……这很漂亮。”

    轻魂轻轻的执起了蔓华的手,蔓华的手修长,指节并不突出,让人难以想象这样的一双手可是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更能诗作画,下棋抚琴,仿佛他从来没有练习过这一切,却天生就是精通它们的一般,可是也是这双手,杀死了她的父母,烧了她的家,毁了她本该平凡的一生,并且时时刻刻的折磨着她的身心!

    “蔓华,总有一天我会把你踩在脚下,我的痛苦会十倍奉还给你……我要你……生不如死!”

    说这句话的时候轻魂在微笑着,她满意蔓华听到她这么一番话以后稍微错愣的表情,就算是那么一瞬间,轻魂都已经满足了,因为她让蔓华知道,昔日那个只可以逆来顺受的女孩子终于找到了复仇的方法了。

    没有容蔓华再说什么,轻魂丢开了手中的伞,然后本来平稳的顺流而下的小舟突然倾滑了一下,哗啦--一阵水花,白沫飞溅,水面上浮着将化未化,似沉似浮的落花,分不清哪里是人,哪里是水。

    蔓华没有想到,轻魂竟然会突然从小舟跳下秦淮河之中,他第一次有了一种慌张的感觉,这样的感觉堆积在胸前,他抿着唇,把手中的白绢团扇放在小舟之上,也跳下了秦淮河。

    只可惜从水面上上来的时候只有蔓华一人,一串串的水珠从发间落下,那湿透了的衣服贴在身上,那么一霎那狼狈不堪,不过他也只是愣了一下,因为他记起轻魂其实极懂水性的,所以在水中并不需要为她担心。

    蔓华一跃身,便上到了小舟之上,秦淮两岸的白梅已经消失不见,可是小舟区依然顺流而下。

    那湿淋淋的刘海贴在脸上有一种痒痒的感觉,蔓华不得不用手把面前的刘海拨开,然后……他笑了,在他看来,轻魂永远都是很傻很天真,外面的世界真的有那么如意吗?她连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都分不清楚,又怎么能分得出好人与坏人呢?

    不过即使如此,蔓华依然很期待,他期待着……她给他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kfYV3CVOqu5RygoNDVhFXY0544y0EtbsXIZTfKfyyR1g+Ur1cdXH7GCVmpCuddGk8hqRX7DlK7FU01inh5Mpz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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