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只想你来爱我-我不想你不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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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筱光在五进三比赛的那个星期五起了大早,精神整顿得很好。她买了早点,生煎油条大饼一应俱全,还烧好了稀饭,让杨妈好一阵惊讶。

    她还用了亮红色口红,把嘴唇擦得艳光四射。

    杨妈瞅她半天,问她:“你咋了?”

    杨筱光撅着嘴唇吃油条:“今天是快乐星期五,我很哈皮。”

    杨妈是不明白的。

    她到了公司,许久不出现的菲利普竟然拿着面包蛋糕到处派,见她就叫:“来喝咖啡同埋三文治。”

    杨筱光难得见菲利普这么亲和的样子,不由幽默了一记:“老总,三文治不是喝的。”

    菲利普笑得和蔼可亲,把一块三文治递给她,杨筱光笑着致谢。她环顾四周,人人都有份,何之轩亦不例外。

    她回到格子间,隔壁的老陈正喝绿茶。她问老陈:“这是唱哪出?”

    老陈眯着眼睛哼了两声不着调的调子:“游园惊梦哉,天知道。”

    杨筱光还是不明白,不过不多管了,她把三文治吃掉,有火腿有蛋,口感就是没有正太做的好吃。她想,她得建议正太以后开一间86度C,生意一定好过85度C。

    菲利普还对大家说:“下午茶的清单开给我秘书,我来付账。”

    有人叫:“老总我爱你。”

    这位素来严肃的香港佬竟也笑得合不拢嘴。

    吃午饭时,杨筱光才探听出,原来菲利普把苏州的几个大项目谈了个七七八八,销售额大约可以超千万。

    “小何搭了搭桥。”有人说。

    杨筱光扒饭,她的心思不在这上面。

    这天手机一直很安静,潘以伦是没有空给她发消息的,反倒是她翻来覆去看手机。

    有同事注意到了,不禁问她:“小杨你是不是要换手机了?”

    最近IPHONE这么流行,可她哪里舍得买?不过价廉物美的HTC可以两千多拿下的话,倒是可以考虑一下。可又想,自己的手机没病没灾,就此抛弃她,太不人道。

    她对同事说:“不换不换,用着挺好。”

    讲完继续埋头苦干,直到办公室内各位同事均下班归家,唯有她一人还窝在办公桌前做表格。

    她是存心不打算回家,回家不能好好看比赛的,杨妈会话多,杨爸会揣测。她在单位里打开网络电视,至少可以安安稳稳看下来。

    但是先前她一直在埋头做流程表,核对时间节点,并没有太多关注比赛。她知道正太会尽力。一直到最后的短信拉票热身环节前,她才忙完手头事情,捧了杯茶水可以认真看一看了。

    主持人正好在说:“紧张的时刻就要到来了。”

    杨筱光也跟着开始紧张了。

    台上优胜劣汰下的五个男孩都气喘吁吁,不知道前面表演了什么项目。她都能看见潘以伦的额头的汗水,他甩甩头,竟然有一脸稚气。

    杨筱光一黯,他果真年轻,生命的花才开始,谁知道将来绽放以后,向往怎样的阳光?

    她紧紧盯着他,盯着他也许从此要走上一条发光发亮的阳关大道。

    最后的VCR是五个选手最后的王牌,潘以伦的VCR放在第三个播。这个秩序不大好,不上不下,如果拍的不好,大约只能做过场。尤其所有的选手都面貌精致,实力半斤八两,粉丝群体雄厚,目前口碑良好,胜负分起来不算明朗,就看这一次。

    VCR开始了。

    第一段是候选人一和小学老师的聚会,因为老师当年的一句鼓励——

    “你会成为明星”,所以候选人一发奋图强,有了今朝。老师的双鬓已斑白,面对如今的学生,非常惊讶于自己当初无意的鼓励被牢记至今。

    师恩永浩荡,画面很温馨。

    第二段是候选人二陪着车站卖报的老人一起兜售报纸。老人佝偻了背,却被生活所迫,每日清晨要往车站来回叫卖。候选人二和他的粉丝团打了爱心的标记,在一个小时里将老人的报纸全数售完。

    关怀弱势群体,是你我永远都感动的主题。

    第三段轮到潘以伦的了。

    他站在舞台的一侧,微微侧了头,脸上带着职业性的笑容,矜持而礼貌,仍然是阳光的。其实他的表情很空洞,他在完成他的任务。

    VCR出来了,背景音乐是《血染的风采》。

    杨筱光想,做得夸张了,煽情了。正太,会生气的。

    潘以伦微微蹙了眉,果真心里面是过不去的。

    VCR里是一段实地采访,有公安,有纠察,还有街道主任,他们轮流述说当年普通市民的英雄事迹。

    这是一段尘封的往事,就在街道上发生,被岁月掩盖,只留一面锦旗。如今被渐次揭开,又是用一段锦旗来证明。公安向镜头展示那面锦旗,像是展示了一面血旗。

    然后是潘母,她很憔悴,素颜出镜。她说:“以伦有这样一个爸爸,并不是他的悲惨,他爸爸的精神永远活在他的心里,也在我们心里。”她对着镜头,“以伦,爸爸在看着,你要做到最好,你是你爸爸的儿子,不能让他失望。”

    她的怀里是年轻的父亲的照片,她抱着她逝去的丈夫的相片,悄然落泪。

    杨筱光第一次看到潘以伦父亲的照片,原来潘以伦与他的父亲长的这么像,一双丹凤目,一双剑眉。只是他的父亲有一脸憨厚的纯朴的笑,而他总是不能笑得这么没心没肺。

    潘以伦仰头看着大屏幕,面目逐渐逐渐模糊了。他望着他母亲的眼泪,无动于衷。

    VCR里的人还在述说,述说照片里的憨厚男子是个好人。他一个人干三份工,早上送牛奶,白天做电工,晚上做保安。他很穷,但是他乐于助人。街道主任说,他经常为小区里的孤寡老人服务,帮他们打扫卫生,帮行动不便的他们去缴水电煤等费用。公安补充,他牺牲的那天,上衣口袋里还有帮孤寡老人缴好水电煤的回执。

    这是一个雷锋式的普通市民,做了很多好事,最后也是由于见义勇为而牺牲。因为他是选秀热门选手潘以伦的父亲,所以他的事迹如今被广而告之。

    杨筱光忽而眼睛湿润。

    主持人开始激动,女主持人甚至泪盈于睫,她对潘以伦说:“以伦,如今站在这个舞台,你有没有什么想对父亲说的话?”

    她将话筒放到了潘以伦的跟前。

    杨筱光闭上了眼睛。

    她突然想,这是残忍的,她不想看到潘以伦面对镜头的那张丝毫没有表情的面孔。

    她听见他的粉丝在有节奏地喊叫:“以伦,加油!以伦,加油!以伦,加油!”

    过了许久,她没有听见潘以伦说任何话。

    但潘以伦是砧板上的肉,终是不得不应付这样的场面。杨筱光闭着眼睛听清他终于开口说的话:“我不会再让我的爸爸失望。”

    场下的粉丝团体沸腾了。

    杨筱光在他们的欢呼声中,仰倒在自己的座位上,深深呼吸。她有一种冲动,这种冲动像一团火,烧灼她的心。她立刻用手机给潘以伦发消息:“正太,我不想你不快乐。”

    潘以伦第二天早晨才有空打电话给杨筱光,那时候杨筱光还躺在床上半梦半醒。接到电话,听到他的颇显沙哑的声音,杨筱光猜想,他这一夜一定过得异常劳累。

    他说:“我没事。”

    杨筱光不想把问题反反复复纠缠到让潘以伦伤怀的问题上,她就开玩笑说:“改天给我十张签名照,等你红了我好卖周边。”

    潘以伦低低笑了一声:“行啊。”

    他突然问她:“杨筱光,你爸妈干嘛给你取这个名字?”

    这个问题自杨筱光念幼儿园之后,无数人问过她,是颇令她苦恼的一个问题。她说:“都怨我爸,我出生的时候,医院走廊里的日光灯电压不稳,闪来闪去,医生把我抱出来时,日光灯出毛病了,突然全灭,那天等在产房外的爸爸们就他没能第一时间看到自己的孩子,他抱怨日光灯,干脆就给我取了这个彪悍的名字。”

    潘以伦笑起来。

    杨筱光说:“我曾怂恿和暗示你把你爸的事情告诉他们。”

    “是我妈说出来的。”

    杨筱光住声,正太也住声了。他们都在思索这句话。过了一会,杨筱光才说:“你妈妈是想你赢的。”

    “我知道。”

    “正太,我知道你不想这样。”

    他却在说:“杨筱光,你就像我生命里偶然投进来的光。”

    杨筱光眼眶发热:“以后你要是出自传,必须要写一章,标题就叫我生命里的光。”

    “好主意。”他说,“我们还差一场真正的恋爱。”

    他那里突然变得嘈杂,有人叫他:“潘少,走不走?”

    他的身份开始慢慢转变了,杨筱光有一瞬的心慌意乱。她说:“你快去吧,我得洗洗上班了。”

    他们互相道别。杨筱光一个鲤鱼打挺爬起来,争取用最佳状态迎接即将到来的工作。

    接下来的日子对于潘以伦来说,完完全全是锦上添花。

    “孔雀”的发布会讯息在报纸杂志上如火如荼地进行宣传,宣布将网络直播神秘的选秀热门选手做现场秀表演,同时压轴的两部剧情广告片将进行网络首播。门户网页开启的第一天,各路秀粉就来留言板做声势大战了。

    这个方式相当奏效,因为卖了一个关子,反倒让摇旗呐喊的粉丝把网页的点击率给炒了上去,将来销售频道一开通,就有现成的顾客群体据席以待。

    在“孔雀”网站上头首播的“民国版”和“知青版”的五分钟剧情长广告是一个至大的亮点,因为先前已有几个版本在各大视频网站流传,如今压轴播的又都是人气选手演的,剧情传奇动人,缠绵悱恻,感人之处令人撒了不少热泪,两个视频广告在各大视频网站的点击率排行榜上企高不下。

    媒体也开始对“孔雀”的历史进行刨根问底,日化的李总做了五六个访谈的嘉宾,在何之轩的策划下,并没有对品牌被收购的那段过往多做介绍,而是直陈品牌发展的历史,和历经改革的艰难,引无数企业同人心有戚戚焉。

    潘以伦见报的概率也高了,好的坏的参半。对杨筱光来说,最坏的就是他和那位影视圈新人小美女的新闻如今被爆炒,占足版面。所有的新闻虚虚实实,而老百姓对此类八卦一向乐于接受。

    两人的粉丝都不喜欢自家偶像事业没成功就受到感情的“困扰”,在论坛上爆发舌战,竟然还能探讨出一个深刻的话题——“感情到底是艺人事业的催化剂,还是绊脚石”,一下上了首页头条。

    双剑合璧,力量无穷大,这就是有效的绯闻。陆续有不少男士用品广告商找上了潘以伦,也有婚庆公司扬言出高价请这对绯闻男女拍一辑婚纱照。

    对方是个漂亮姑娘,潘以伦是个帅小伙,两人的合照怎么看都是一个世界里的俪影。这是大家的共同感受。

    杨筱光会看看自己和潘以伦在南京路逛街时拍的合影——自己打扮的再漂亮,也抵不上娱乐圈美女美艳的一个零头。

    她发短信给潘以伦:“不可以和别的女人拍婚纱照。”

    可是又想,现在不允许他和其他女人拍婚纱照,以后是不是也要不允许他和其他女人在戏里接吻?

    想想真累。

    杨筱光看看论坛,翻翻报纸,打个哈欠,发条消息给方竹:“人生真是烦恼多。”

    方竹的短信来了,她说:“且当潇洒走一回。”

    还真押韵,方竹是个体贴的好友。她又加复了一条消息:“原则上我不能赞同你的选择,情感上我可以理解你的选择。阿光,你要想好了。我明天就和爸爸一起去外地,有什么事情你得随时和我联系。”

    她想好了吗?她应该想好了,但气被什么阻着,丝丝拉拉的透不出来。好像她并不擅长的八百米之后,气在肝胆郁结,不知名的部位没有着落。

    是夜,杨筱光趴在床上,用致使呼吸不畅的姿势,对着笔记本电脑,艰涩地把那本《稻草人》又看了一遍。女主角最终没有辜负一直等她的男主角。

    辜负,在等待面前是多么可怕的一个词?

    女孩最后还是爱上了男孩。这才是好结局。

    完成了发布会的杨筱光,参与了“孔雀”广告片的剪辑工作,就是将视频广告重新剪辑,以便可在电视台播放。

    电视台那头建议选择“知青版”播效果会比较好,这简直是相当于一个暗示了。

    老陈大喜:“看来小潘争气。”

    但是导演精益求精,认为尚有一些情节不妥当。原来的剧情是男青年背着背包下乡,城里的恋人送别的时候在他的背包里塞了一瓶“孔雀”润肤乳,他在乡间劳作时又有村女将润肤乳递给他。在他回城的时刻,村女在村口送别,青年回头将润肤乳还给了村女。

    导演认为这一剧情本来在网络传播,能受年轻一族亲睐,但若是在电视台播,有暗指男主角脚踏两条船之嫌,不会受广大大龄观众欢迎。故而他做了些修改。

    老陈笑:“看来大家还是接受从一而终的感情。其实那年代有不少孽债。”

    但是有人却讲:“青春啊,不就是有花勘折直需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大家都笑起来。

    杨筱光问导演:“什么时候补拍镜头?”

    导演说:“本周吧,镜头不多,很快能搞定啦!”

    杨筱光心头喜悦的,这么多天了,终于能见到潘以伦了。

    补拍的镜头仍是原先拍过饮料广告的摄影棚,田野场景会在后期合成,但是需搭一个茅草屋。杨筱光提前至现场安排工作,忙前忙后的。

    潘以伦是准时抵达的,几乎可以算是被人前呼后拥着进来,身边有经纪人有企宣还有保安和工作人员。

    他在人群里,向杨筱光遥遥一望,杨筱光朝他打一个V手势。两人相视而笑,只是杨筱光的笑不大自然。

    她同他的恋爱在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中,竟然得这样隐蔽。

    可真是好多天没看到他,今天乍见,发觉他又有些不一样了。他的头发挑染过了,在额头上多一条阴影,可是星味日盛,他还戴了粗框眼镜。

    一个人,一下多了好几道屏障。她在屏障以外,重重叠叠,都快无法看清他。

    但潘以伦在简单的排演之后,趁着众人不注意,就想找机会靠近杨筱光。他刚才一直注意着杨筱光,她从指挥工做到搬运工,背景板上的射灯到了,工人来不及搬运,她就在帮忙。

    这个人,总能过分热心。

    潘以伦扫一眼周围的人,经纪人、企宣等正和导演在寒暄。这是一个空当机会。

    他悄悄向她走过去,但这时有个带着安全帽的工人模样的人走到了他的跟前,把头抬了起来,对着他低声唤了一声:“伦子。”

    唤完就转了一个方向走出去了。

    杨筱光转一身,就看见潘以伦要撇下他的同伴和团队要过来。她就安心地等着,他与她之间,一直是她在原地,他主动走过来。

    但他转了一个身,往背景板后头的盲区走出去。

    杨筱光好奇,那个方向的尽头有个楼梯可以直接下楼到摄影棚的后弄堂,厕所并不在那个方位,且还堆放着大堆的建材和装饰品,刚才送来的射灯也丢在那儿。

    她不是存心要跟过去,她只是奇怪而已。

    在那一片杂乱的区域里,外头的幕布一拉,连灯光都透不进来,暗戳戳一片。

    杨筱光看不清楚任何人和物,她听到有人在说话。

    “伦子,上回跟你说的事你当心着,好好想对策,别功亏一篑在这里。”

    “你怎么了?”

    “嘿,我想去安徽旅游几天。”

    “我身上只带了七百的现金,还有一张银行卡,有两千块钱。”潘以伦的声音顿了一顿,又响起来,“但你得告诉我你又干了什么?”

    “我给记者当线人找了俩丫头做采访,被夜店老娘们发现了,那女记者的报导发了出来,扫黄大队顺藤摸瓜摸到了他们,抓了他们几个人。好死不死老娘们派我去毁了那记者,我临了没对那记者下狠手。但是他奶奶的我难得干了件善事,最后倒被老娘们发现是我做的线人,老娘们放话出来要道上的弟兄废了我。”

    “你不能再这么下去了,这样总有一天会落马。”

    “我晓得的,那老娘们现在日子也不好过,扫黄大队盯着她呢!兄弟我正好趁这个机会避避风头。还是你够哥们儿,那群王八羔子都他妈的不是东西!都不肯借钱给我。”

    “翟鸣,你好自为之,这么下去对你不好。”

    “我明白,你也好自为之。”

    杨筱光听的惊骇,什么都来不及分辨,就有人从黑暗里窜了出来。微弱的光照过来,也够和来人打照面的杨筱光看个清楚。

    她被人用力推倒在地上,推倒她的人瞬间就从另一边的角门又窜了出去。杨筱光撮着手就爬起来,她本能就往那个方向追,但是手被人拉住了。

    潘以伦叫她:“阿光。”

    杨筱光狠狠瞪他:“那人就是划伤竹子的嫌疑人。”

    潘以伦没有放手。

    “你想保护你兄弟?”

    “你追过去会伤了你自己。”

    杨筱光立刻就拿手机出来:“那我报警。”

    潘以伦没有做声,但杨筱光想,如果当下就报警的话?该怎么同警察说?随便怎么说都会把潘以伦牵涉进来。这让她犹豫不决。

    他沉默地看着他。

    “你——”杨筱光气结跺脚,“你不想我报警?”

    潘以伦不语。

    杨筱光跺脚:“你怎么可以这样!”

    “我在少教所的时候,他帮我照顾过我妈——”

    有人来叫潘以伦继续工作,杨筱光便没有机会再和潘以伦讲话了。

    她的心绪不宁地站在一旁,无法让自己平静。

    镜头下的潘以伦,镇定自若,扮演坐在田埂边拆开城里恋人邮来的信的青年,他从信封里发现了一包软包的润肤乳,于是温柔地笑起来。

    他怎么可以这么若无其事?

    杨筱光撑着额,在乱麻之中挣扎。

    老陈以为她不舒服,问:“怎么了?”

    她瓮声瓮气答:“头疼。”

    老陈就说:“吆,下班时间到了,准你先走。”

    这次杨筱光没有客气和推辞,她真的拿了包先走了。她不可以再看到他的脸,他只有让她更混乱。

    她先去了上一回和方竹录口供的派出所,在门外徘徊了两圈,终究是没有勇气在此刻走进去。她再折一个方向,去了潘母所在的医院。

    她挺恨此刻的犹豫,犹豫在于她压根就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了。可为什么正太面对所有的事情都能比她镇定,比她更清楚做出怎么样的选择?

    她蓦地突生一个念头,想发消息对潘以伦说:“如果不报警,我们就此结束。”

    这句话终究说不出来,她不舍得。

    舍得,是有舍才会有得,她的价值观和人生观,在舍得之间磨砺。为什么伤害方竹的人偏偏就会和潘以伦认识?为什么潘以伦偏偏就在那刻袒护了那个人?

    她进了医院,医院门口的车水马龙依然,这个城市的生活节奏一如既往,好像一切未变。

    潘母见了杨筱光很高兴,一个劲儿问她,自己在电视上的表现好不好。杨筱光点头说很好,很多人都被感动了。

    但潘母近乎哀伤地讲了一句:“他爸爸未必高兴。”

    她问杨筱光:“你会不会觉得阿姨急功近利?”

    杨筱光忙说“没有”。

    “他爸是有骨气的,但要托孩子一把,只有——不能事事都固执。”

    杨筱光坐在潘母对面,说:“阿姨,你是对潘以伦好。”

    潘母微笑,突然说:“你也对以伦很好。”

    杨筱光惊愕,脸面熊熊烧起来。

    潘母慈爱地说:“一般同事哪里有这样好?而且你还是别的公司的。”她拍着她的手,“真是个好姑娘。”

    杨筱光不晓得该怎么答,然后听到潘母继续说:“我们以伦,真配不上你。”

    气氛涩滞了,杨筱光用愕然又尴尬的表情望住潘母。

    “他年纪比你小,学历也没你高,身上负累又重。你这样的年纪,这一两年是要成家的。我们以伦做了这么复杂的工作,将来怎么样都不好说。让女孩子不安定,这样是不好的。”

    杨筱光垂下了头,句句温柔,句句刺耳,句句闹心。

    “你爸爸妈妈也不会愿意有以伦这样的女婿,没有好工作,没有房子,没有学历,年纪还比你小。现在房价这样贵,对不对?他还要在那种圈子里混。”

    杨筱光的眼里浮起雾。

    “阿姨,你说的也许对,但是——”

    但是什么?她都没有想好该但是什么。

    潘母想好了,又说:“以伦是挺招人的男孩子,长的又好。他还小,经常冲动,不为女孩子着想。如果我们家什么都好,以伦找了你这样的姑娘做女朋友,我高兴都来不及。但我的孩子负担不了什么,我得为你负责。做人,不能不负责任。”

    护工进来了,潘母也就不再说什么了。杨筱光看着护工为潘母擦身,翻身,换衣,倒了尿盆,再换新的。

    潘母由着被人照顾,还在对杨筱光说:“他爸爸要是还在就好了。”她还是温柔地望着杨筱光,面容沉静如海。她的每一字每一句都让杨筱光猝不及防,却也处处都照拂着她。

    杨筱光只想今天天光昏暗,什么都看不清楚。她还是想扳回什么,她对潘母说:“阿姨,你不相信我,也不相信潘以伦,是不是?”

    潘母只是对她说:“杨小姐,你的爸爸妈妈是很疼爱你的,你这么好,生活单纯,工作稳定,为人又和善,你不能让他们失望。他们是看不起以伦的,生活是这么艰难。”

    是的,潘以伦是这么努力争取要站起来的人。她突然就很想念他,可是下午之后,他既没有来电话,也没有来短信。

    老李来陪护了,看见了她,笑着打了一个招呼,正好让她寻到借口离开。

    潘母笑着对她摇手:“杨小姐,再会。”

    杨筱光想,潘母也许是不想与她再会的,没有任何一个母亲希望自己的儿子肩膀上负担百上加斤的重量,也不愿意自己的儿子受人轻视?

    她是能够体谅和理解的。

    杨筱光走出了医院。外边的太阳已经下山,这座城市就变成了黑幕下的盲城。她愈发找不到自己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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