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小北摇头,“吃不下。”
“那喝点牛奶?”
“好。”
“我去给你拿。”
殷思源喂着谢小北喝了几口牛奶,可才几口下去,就吐得一干二净。
谢小北趴在水池上笑,“这小捣蛋鬼,一定是个折腾人的。”刚要站起来,脚下一软,差点就要摔倒。
殷思源忙抱紧她,吓得心跳都乱了,“北北,是不是累了?”
“嗯,又犯困。”
“我拿杂志给你看?”
“看过好多遍了。”
“可你每次看还是高兴。”
殷思源正要去拿,谢小北拉住他,“思源。”
“怎么了?”
她第一次主动吻他,轻轻柔柔的吻,双唇覆盖在他的唇上。
殷思源愣了几秒,抱紧她,激动地回吻,吻到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北北。”
“嗯。”
“别离开我,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好。”
“北北。”
“我困了,你抱我睡一会儿。”
“好。”
谢斯南的杂志还是定期送到谢小北手里,她看着他每个月的心情和变化,就好像他就在身边一样。
肚子一点点大起来,她感觉到那个小生命在努力地成长、吸收着母体的养分,于是更努力地吃饭。
又过了半个月,西炊发生自然灾害,谢小北想过去,碍于实在没有力气,只好让殷思源代自己捐了大笔的款。
她给谢斯南写信,很长很长的信,说她的家、她的丈夫、她的孩子。
谢斯南很快就给她回信,同样是很长很长的信,讲述自己的生活、讲述孩子们有多乖巧听话。
自此,他们偶尔通信,如世间任何一对亲密的兄妹。
谢小北越发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对劲了,分明过了孕吐期,可还是吃不下东西。精神也一直不好,永远都睡不醒的样子。
去医院做检查,医生对她从来都是无可奉告,转而有和殷思源关在病房里,一说就是很久。
谢小北生气了,“殷思源,我到底怎么了?你说实话。”
殷思源把她抱到床上,自己蹲下身,就在她脚边,“北北,我们不要这个孩子了,好不好?”
谢小北愣了很久,缩起脚,整个人都缩到了床上,蒙上被子。
殷思源隔着被子抱住她,“北北,听我一次好不好?医生说你身体不好,吸收不了营养,你看你瘦得,再这样下去,孩子也没有营养。先把身体养好,好不好?我们日子还长,还有很多机会的。”
谢小北摸索到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哽咽着说:“思源,你是他爸爸呀。”
殷思源的眼泪忍不住就流了下来,“北北,我也舍不得,我和你一样舍不得。”
“那我们不要放弃他好不好?”谢小北抱着殷思源,吻去他的眼泪,“他很乖,我今天早上跟他说话,他还轻轻踢我了呢,思源,他很健康,以后会叫你爸爸,叫我妈妈。”
殷思源紧紧抱着她,“北北,听我一次,我求你,就这一次,好不好?或者,我送你去西炊?送你到他身边,只要你好好活着,你想怎么样都行,北北……”
谢小北靠在他的肩膀上,低低问道:“有这么严重吗?医生说我要死了吗?”
殷思源捂着她的嘴,“别乱说,不会的,我不会让你有事。”
谢小北拉开他的手,“所以,不要宝宝了?”
“北北,我只要有一点点的办法,都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哪怕要我去代替你们,我也愿意。北北,我这么爱你,这么这么爱你……”
16.3
没有人知道谢小北得的是什么病,医生只说是心病。她自己也终于也意识到,这个身体已经支撑不起任何风波。
听从医生建议放弃了孩子之后,谢小北的身体还是在一点点衰弱下去,先是睡不醒,后来水杯都拿不稳。
殷思源不去公司了,整日整日陪着她,她睡觉的时候,他就在旁边看着,她醒来之后,他就陪她说话。见他这样紧张,谢小北也心疼,精神好的时候就给他讲笑话,很不好笑的笑话,但是最后两个人总能笑到躺在沙发里直不起腰。
每天晚上,殷思源抱着她,只要她一咳嗽,放在腰间的手都会有轻微的颤抖,紧接着又把她抱得更紧。
他不说话,但是他在害怕,她知道。
到了春末,谢小北精神了许多,不再整日整日犯困,用医生的话来说,就是还有救。殷思源高兴地了不得,成天想着法子带她出去走走,见她能吃下很多东西了,更是激动万分。
谢小北看他这般模样,笑道:“你怎么把我看得像小孩子似的,吃几口饭都能把你高兴成这样。”
殷思源只是温柔地看着她,“你做什么我都高兴。”
只要她在,只要她还能说会笑,其余的,都已经不重要了。
谢小北摸摸他的脸颊,“瘦了。”
殷思源道:“只要你别再让我担心,很快就能胖回来的。”
“下午陪我回趟家吧,我想去看看爸爸,昨天和亭西打电话,说起宜冰怀孕了,你说我们送她什么好?”
殷思源听到怀孕二字,不由得手一紧,“北北,你别难过,我们以后也会有的。”
谢小北看着他,笑盈盈的,“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都喜欢。”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谢小北伸出手,抚上殷思源的脸颊,“思源,谢谢你。我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爱上别人了,但是,你这么好,好到我真想和你过一辈子。”
殷思源动容,“真的可以,全都放下?”
“我会努力,即便一时半会儿来不及,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
殷思源紧紧抱着她,“小北,谢小北,我当你是答应了,要跟我一辈子。”
“嗯,我答应。”
她大抵是认清了,谢斯南是她整个年少时期的羁绊,而殷思源才是这辈子对的良人。他一步都没有来晚,只是自己陷得太深,对于周遭人事、恍若未觉。
这一次,她是真的想回到正常的轨迹,好好过自己的人生。
谢家。
宋宜冰怀孕才四周,谢亭西已经成天紧张得不得了,上下楼梯都舍不得她自己走。
谢仲城看着他那模样,总是一阵好笑,“亭西,宜冰自己能走,你这个样子,小心以后孩子都弱不禁风的。”
谢亭西讪讪放下宋宜冰,“能走吗?”
宋宜冰道:“我是怀孕又不是断脚。”
谢亭西一改往日嘴贱的毛病,变成了一个好好先生,宋宜冰说什么他都不回嘴。
宋宜冰作为孕妇,偶尔也会情绪起伏,对谢亭西乱发脾气,但谢亭西总表现得十分享受。因为心理学上说,女人大多数只对有安全度的人发脾气,因为在那个安全度之内,潜意识知道对方不会离开你。
他习惯了有人以胡闹的方式依赖着他,以前是谢小北,现在是宋宜冰。
二人回到房里,看着阳光好,宋宜冰突发奇想地开始翻箱倒柜地整理东西,“你这些都什么时候的旧衣服了?能穿的我拿出去晒晒,不穿的我都让刘婶扔掉。”
谢亭西道:“管这些干嘛?让刘婶收拾就好了,你呆着别动。”
宋宜冰不管他,自顾自整理。
过了好一会儿,宋宜冰突然大笑起来,“亭西,你看我在箱子底下找着什么了!”
谢亭西一看,顿时大窘,只见宋宜冰手里,一手捏着一条小裙子,粉粉嫩嫩的,很是可爱。
他忙不迭解释,“那个……那个是小北的!”
宋宜冰左看看右看看,“两条一模一样的呢。”
谢亭西十分不情愿,皱着眉,“对,是我和小北的。”
宋宜冰大笑起来,随即又在箱子里找出了小裤子、小袜子……
“亭西你看,这么小的袜子,好玩,真好玩。”宋宜冰拿在手里把玩着,“留给宝宝用好不好?”
谢亭西道:“你要是喜欢,裱起来挂着都好。”
宋宜冰又是一阵大笑,问道:“你们小时候,都穿一模一样的吗?”
“妈妈就喜欢就把我们打扮成一模一样,你说一起穿衣服裤子也就算了,还要一起穿小裙子,太过分了这……”
“我可是听妈妈说过,你小时候就爱穿小北的裙子,还喜欢挑颜色鲜艳的穿。”
“哪有的事儿?”谢亭西急忙否认,“那会儿妈妈最疼我,她觉得什么好看就都给我,所以我才穿得比小北好看。”
“狡辩把你就。”
宋宜冰将小裙子小裤子一一叠好,不由得有些伤感,“要是妈妈在就好了,亭西……”
“嘘,”谢亭西抱着她,“不要难过,妈妈在呢,妈妈一直在,她会看着我们、祝福我们。”
宋宜冰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亭西,我好担心,上回殷思源说小北的病情又严重了,我很害怕,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亲人了。”
谢亭西道:“没事,没事的,医生都说了,她没有生什么病,就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要是能想开,会一点点好起来的。我昨天还跟他打过电话,精神不错,比前阵子好多了。”
宋宜冰道:“我想去看看她,但又怕说起孩子的事情,会让她伤心。”
“不会的,”谢亭西捏捏他的小裙子,道:“她从小就很大度,知道你怀孕了,很开心的。”
“那我们明天去殷家?”
“好,我给她打电话。”
谢亭西刚拿起手机,就听到敲门声,一开门,竟然是谢小北和殷思源。
“你们怎么来了?小北,我刚想打你电话呢,说着明天要去看你。”
谢小北笑道:“我一知道消息,就赶着过来看我侄子了。”她拿过殷思源手上的盒子,“定制了个婴儿锁,宜冰看看,好不好看?”
宋宜冰道:“你这么急做什么?刚四周呢,一年后才能戴。”
“那就先放着,又不会坏。”谢小北看着床上的小衣服,“怎么把这些找出来了?”
谢亭西道:“宜冰手闲,改日我得好好想想,给她找点事情做。”
谢小北拿起小衣服一件件看,“我房间里也有呢,我去找找。”
谢亭西忙拉住她,“你们一个两个,都省点事儿好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儿子没衣服穿。”
一不小心说漏嘴,被宋宜冰捏住了耳朵,“你说儿子就是儿子?我偏就要女儿!”
“不是我说的,是爸爸,爸爸想抱孙子……喂喂,轻点啊,我怎么都是孩子他爹。”
谢小北笑笑,靠着殷思源道:“我们家里还有好多小孩子的衣服,下回给你们带来。”
“留着吧。”谢亭西道:“你又不是不生了,我还等着抱我小外甥,哦不,外甥女,女儿多好,是吧宜冰?”
“都好都好。”宋宜冰笑笑,看窗外阳光很好,提议道:“早上刘婶带了很多花树的幼苗来,我们去院子里种树吧?”
谢小北和她一拍即合。
四人来到院子,果然看到很多树苗和种子,谢小北看到角落里有几株蔷薇细苗,不禁欣喜,“思源,我要种蔷薇。”
刘婶在旁笑着说:“果然是父女齐心,蔷薇花苗是你父亲说要买的,还嘱咐每个品种都要。”
谢小北看着手中花苗,轻声说道:“这是妈妈最喜欢的花。”
容雪生前最爱蔷薇花,曾经一年中多半的时节,各色蔷薇长开不败,繁花似锦。后来容雪过世,满枝灿烂,却是看朱成碧,自此家中只留一种蔷薇,名白玉堂,常年只开白色的花,华丽异常、但十分清冷。
谢小北想起小时候,每年夏天,她都和谢亭西在院子里玩耍,蔷薇灼灼,满眼光华。
她拿起小铲子,“我们一起种吧,明年这个时候,满院子都是香香的。”
四人忙活了一上午,中午一家人在一起吃饭。
谢仲城看着孩子们,感慨道:“你们都结婚了,现在最让我担心的,就是斯南。这孩子,自小就不在我们身边,结婚之后,又是这样。”
谢小北问:“怎么不见二嫂?”
“斯南走后她紧接着就回颜家去了。”谢仲城连连摇头,“早知道会这样,就不该催着他们结婚,我当初真以为他们合适,这斯南啊,从小就这样,有什么心事都是不会说的……”
谢亭西道:“爸,你别担心,他现在每天教书,生活充实着呢,你要是想他了,我让他回来看你。”
谢仲城长叹一口气,“不说这个了,思源和小北难得来一趟,不说不高兴的事情,好好吃饭。”说着给谢小北夹了一块鸡翅膀,“你小时候最爱吃这个。”
谢小北眼睛一热,“爸爸好久没有给我夹过菜。”
“那是你回来少了。”谢仲城关切道:“身体好些没有?”
“好多了。”
“那我等着明年再抱外孙。”
谢小北吃着饭,低低应一声,“哎。”
过了许久,谢小北道:“爸爸,我去把哥找回来。”
饭桌上,顿时安静了下来。
谢小北笑笑,“都是自己人,话也不藏着掖着了,他心里的结,我最清楚,我有办法让他回来的。”
见众人都沉默,殷思源紧了紧谢小北的手,对谢仲城道:“我也觉得,小北去合适。”
谢小北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思源,你明天送我去西炊吧。”她边说边起身盛汤,将碗放到谢仲城面前,“爸爸,喝点汤,刘婶照着我给的食谱做的,很好喝。”
谢仲城没说什么,只是沉默地喝了口汤。
众人便也都放下心来。
每一个谢家人都能明确的感觉到,谢小北变了,变了太多,他们那个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的小北已经不在了。这个谢小北让他们既熟悉又陌生,像是被岁月磨砺而成的珍珠,温润美丽,却让人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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