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事关小雨师门秘辛……”
“哦，那就不用说了。”
“也不是，其实知道此事之人也已有不少。”杜雨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相公若是有心知道，要打听却也不难。”
少侠听得失笑，太多人知道的东西还称得上是秘辛吗？
杜小妞接着道：“小雨师门立派之本，在于一部功法，功法名为《春痕》。”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却发现林衍跟狐女一点反应都没有，倒是黑衣中年人歪了一下脑袋，像是颇感兴趣。
他们竟然如此淡定，是从没听过关于《春痕》的传说吗？
《春痕》的存在当然不是人尽皆知，但于各大门派各大势力而言早已不是秘密，林少侠与狐小玉年纪轻轻，便拥有五境冲炎，甚至六境厚土的修为，他们的师承怎么也不应该是默默无闻之辈，不至于会不知道《春痕》才对啊。
林衍跟狐女都是鬼精鬼精的存在，杜雨这一愕，立时让他们看出些许端倪，用不着少侠出声，狐小玉已开口问道：“《春痕》很有名吗？”
“百年之前，高级修士几乎无人不知此功……”杜小妞并不隐瞒。
狐女一点都不露怯意：“尊上家族隐世已近千年，对外间的讯息并不怎么关注，怎么，你修习的便是《春痕》么？你该不会想说，方才那些人之所以会围着你转，其实是冲着这部功法而来？”
“他们不是冲着《春痕》而来，但却跟《春痕》脱不开关系……”杜雨苦笑着，为困扰了林衍与狐小玉一个上午的问题作出解答。
春痕，春痕，取自于“春梦了无痕”，这套功法有着两大令人无法忽视的特点。
一是恢复力超强，昨天杜雨便曾以“打不死的小强”的形象展示过。
第二个特点更是逆天，修习《春痕》之人，竟能攻击他人梦境，单凭这一点，便足以称得上防不胜防。
当然，攻击他人梦境的限制有很多，首先便是必须亲身进入他们的梦境，其次便是无法直接伤及受术人的性命，更令人无奈的是，梦境还不受控制。
不受控制的意思却也并非一片混乱，万种可能，相反，无论使用多少次，梦境的运行轨道都是一模一样。
换个角度看，便是《春痕》的修习者趁着目标睡着，将自己的意识投入到受术人的梦境当中，而后沿着既定轨道走完流程。
既定流程时间并不长，大概也就三个时辰左右，但梦境之中却足足过了三生三世。
经历了三世情缘，再大的仇恨，再大的怨念，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烟消云消，最终只剩下与唯一爱人之间的相濡以沫，卿卿我我，再醒来时，哪里还会愿意再让她/他受到半点委屈？
当然了，这只是相对于受术者而言，至于施术者，一是有心算无心，二是有功法为倚仗，抱元守一，在受术者经历三世情缘之时，施术者连旁观者都算不上，他们更像只孤坐了一夜，感情上自然不会有丝毫变化。
杜雨解释到这里之时，看着林少侠的眼神多少有些幽怨，这也让林衍与狐女面面相觑。
事情差不多已经都明白了，那些“相公”曾经都是杜小妞的攻击目标，林少侠也没例外，不同的是，昨夜里杜雨施术之时不知出了何种变故，前所未有的，她自己与林衍经历了三世情缘，反倒是身为受术者的少侠自己一无所知，攻受之间就如同转换过来。
“你的意思是说，昨天夜里你本来想要对付我，后来把自己给搭进去了？”少侠其实已经觉得真相八九不离十，但还是多问了一句。
这话一出，杜小妞已经咬着下唇凑了过来，不由分说抱着他的手臂，眼中有怨气，但更多的却是爱意：“在梦里，相公每天都对小雨做出好些羞人的事情，小雨此生生是相公的人，死是相公的鬼，相公若不要小雨，小雨便只能以死明志了……”
林少侠当下又有些口干了，他眼下是虚弱，但虚弱的男子依然还是男子，在没有功能性障碍的情况下，面对着含情脉脉，任君采摘的绝色佳人，要说不动心又怎么可能？
不过这进展是不是也太快了些？你对我再无戒心，甚至于在梦中已经以身相许了无数次，可在本少侠的认知里，你我不过才认识一天多时间，你表现得如此亲密，少侠我实在没法子全盘接受呀。
想到这里，林衍悄悄瞄了边上的狐女一眼，而后神情也变得幽怨起来——说一千道一万，要不是另外有个女人守着，上面说的问题根本就不是问题。
少侠可从来都不是客气之人，吃干抹净再慢慢谈事情也是一个方向，不是不能走上一走，再者，既然要谈事，双方起码都得有那个意愿才行吧？
在杜雨心里，他们之间已经发生过无数事情，可他根本没做过呀，一人做事一人担是没错，但他明明什么没做，却背了个黑锅，你说他心里能好受吗？心里不好受能谈得好事情吗？
对于这事，解决的方案倒也简单，只需将杜小妞梦中，他对她所做的，跟她对他做出来的，那些个羞人的事情，挑上十之一二做一做就是，不过这显然又绕回到前面“另外有个女人守着”的问题上去。
为此林衍不得不很纠结的做出个决定：“咳，我跟你还不算很熟，男女授受不亲，抱这么紧不好吧？哎呀，别哭别哭，先说正事，说正事……”
“正事”不是借口，因为杜雨的故事还不曾完结。
得心上人提醒，杜小妞也暂时放下儿女私情，沉吟着道：“霜叶谷……哦，就是小雨的师门，霜叶谷得到《春痕》已过百年，百余年来一直钻研至今，修习此功的先辈一十八位，外加与小雨同辈的师姐妹三人，总计二十一人，从不曾有受术成功者背叛的先例……”
话到此处，杜雨神情变得暗淡起来，百余年来未曾有过的背叛事件，今天却发生在她身上，这于她而言已不仅仅只是难过那么简单，而是对《春痕》无敌信念的崩溃。
信念崩溃，使得她对自己修炼的功法信心大减，日后不单再难以寸进，而且稍有不慎便有可能走火入魔，一身修为毁于一旦。
若是修为不再，师门自然不可能再投资在她身上，搞不好还会对她弃之如敝履，到时候，她的仇家，甚至现在对她依旧疼爱的那些相公们，又会如何对待于她？
想到这里，杜雨越发的无助，依偎于林衍身旁的身形也越显得楚楚可怜，看得少侠都心生不忍，不由得开了口：“你觉得他们是背叛？”
“难道不是？”
“应该说，不算是。”少侠笑道。
他的话让杜雨精神一振，她相信林衍，不只因为他与她“经历”了三世情缘，当世之间她与他最为亲近，还因为他首先怀疑“相公”们的忠诚。
作为百余年来，第一个公开提出怀疑的人，就算是从理性上出发，杜小妞也会更相信他一些。
感觉到从狐小玉那边传过来的酸意，林少侠很不舍的抽回手臂：“你让他们离去之时，他们不是还很听话吗？”
“可在那之前……”
“我要说的就是这个。”林衍打断杜雨的话，接着道：“你有没有想过，背叛的定义是什么？”
少侠没给杜小妞回答的时间，自顾又道：“如果他们不曾对你心存恶念，就不算是背叛，哪怕他们在行为上违背了你的意思……”
很多时候，事情真相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复杂，杜雨之所以会钻了牛角尖，原因之一，在于她本身情商就有问题，原因之二，则是她先入为主，太过依赖于《春痕》，总觉得这部功法已是完美无缺，毫无破绽。
但林少侠不一样，混混出身的他，本来就很难相信过于美好的神话，而之前杜雨众多“相公”现身之时，又表现得太过和睦，这本身就是问题所在。
经过《春痕》的三世情缘，受术者相当于被洗脑，总会将施术之人放在最为重要的位置，基本上无论什么事情都会第一时间为其着想，但受术者与受术者之间却是完全独笠的存在。
将心比心，林衍可不觉得自己能对情敌友善得起来。
确认了这一点，其他问题就很好解释了：这些“相公”之间的和睦根本只是表象，是他们知道娘子不喜他们勾心斗角而努力装出来讨好她的假象。
既然他们为了讨杜雨欢心，能作出欺瞒她的事情，自然也就可能做出更过份的事儿，当然，因为都是受术者，他们的第一出发点肯定不会是出自于私心，就算做出更过份的事，也只因他们认为那样做对杜雨有好处。
主动攻击林少侠便类似于这种情况，当时杜小妞对林衍的态度，说一句色授魂与都不为过。
这在那些“相公”看来，他们娘子肯定是受了此子蛊惑，不将他除去，杜雨怕是不易醒来，因此难得齐心了一把，虽然此举有违杜小妞的本意，但严格来讲，终究算不得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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