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了笑:“是的,会习惯的。”
苏如柳将酒杯向我伸过来,我们很西式地碰了一下杯。苏如柳道:“听说过雷团长他们的故事吗?”
“雷团长?是不是你们之前说起过的在目的地等我们的那位中方军人?”我反问道。
苏如柳点了点头:“雷团长就是他们那军队里的头儿,战斧也是雷团长手下的兵。他们团现在是美军游骑兵第9独立旅,不过,他们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作影子军团。”
“影子军团?”我越发迷糊了,瞟了一眼不远处正在大口喝着啤酒、吐着烟雾的战斧。
“是的。龙骑,你看过南京保卫战时,有一支国军军团失踪的那个新闻吗?”苏如柳浅浅地抿了一口杯中的啤酒。
我点头。那是南京沦陷时期发生的最为诡异的一个事件:一支被松井石根包围的中国部队,两千人之众,在南京城外凭空消失了。当时中日双方都注意到了这件怪事,可战事激烈,南京城的城防比这么一个新闻要重要千万倍,于是,这事件只是被某些小报提了一下,便没了下文。
可是,1939年中国军队作战大本营突然冒出来一个公告,声称当时驻守南京城外的该团全体官兵已经“全员失踪”。紧接着,日本军部也为这一全员失踪事件发出通告,说当时攻占南京的松井石根军队,并没有消灭或者俘虏过这支两千人的军团。
于是,这一新闻一下成为雾都重庆百姓们兴趣不断的饭后谈资,诸多论道如阴兵说、猛兽弑人说层出不穷,最终并没有一个定论。
我从椅子上直起身体:“你的意思难道是说包括战斧在内的那支中国军队,就是当时在南京郊区失踪的那两千人?”
苏如柳点了点头,紧接着又摇了摇头,她咬了咬嘴唇:“龙骑,接下来我要告诉你的事,恐怕会颠覆你这二十几年来对这世界的认知。”她顿了顿:“实际上,他们这支影子军团,在南京城外消失,并不是他们的第一次诡异经历。他们……他们……他们最初驻守在北平城外,与日军血战正酣时,便出现了反常的情况,全团——”
苏如柳的话被打断了,战斧那高大的身影不知道何时已经站在我们身后,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在我旁边的椅子上重重地坐下:“没苏如柳说的凭空消失那么恐怖,就只是突然间大伙眼前一黑,再清醒过来时,已经换了个地方而已。”
尽管他说得这么轻描淡写,但我还是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合不拢,半晌,我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的意思是说……是说你们最初真的是二十九军的将士,然后凭空被移到另一个战场,接着在南京战场又出现了同样的情况,被移到了美军营地?”
战斧耸了耸肩:“倒也没你说的这么简单。当时是1937年7月27日晚上,雷团长带着我们在北平城外挖好了壕沟,码好了工事,准备用手里的大刀劈下鬼子们的狗头,可鬼子还没攻过来,刚轰了几炮——不超过三声炮响,我们全部人就像是突然间都晕倒了一般,失去了意识,再次苏醒时,身边是一片黑漆漆的林子,各自站着的位置,甚至和之前我们布防时站的位置大同小异。”
战斧又将手里的雪茄狠吸了一口:“那晚上我们所有人都吓得不行,要知道我们是一支有着独立番号的军团啊。在编军人两千之众,集体经历这么个怪事,谁不害怕啊?也多亏了有雷鸣这种头儿,他扯着嗓子一通乱吼,将大伙快速集结,当晚就带下了山,我们抵达最近的城镇后才知道,我们的位置已经在江苏境内,时间居然是到了1937年10月27日。雷鸣没有跟地方官员说起我们这一诡异经历,只胡乱搪塞了几句,便直接询问当时的战事,当知悉南京也军情告急后,雷鸣拉着队伍里的兵们开了个誓师大会,他有几句话说得特别好,让本来已经双腿发软的大伙重新挺起了胸膛!那几句原话是:‘吾辈投身行伍,一腔热血本就注定要洒于这被凌辱的土地为它雪耻!北平城抑或是南京城?都无所谓!’”
“弟兄们当时也听说了北平城已经沦陷的消息,要知道二十九军的汉子,当日自我感觉如同北平城外的钢铁城墙,只要有我们在,北平的百姓就绝对不会成为鬼子鱼肉的对象,而就那么弹指一挥间,一闭眼,一睁眼,偌大一个北平,便已经易主了,谁都感到悲伤愤怒。雷鸣团长的话让大伙重新沸腾起来,我们大吼着‘无所畏!无所畏!’开向了南京,雷鸣随便扯了个谎,南京当局便让我们加入南京城外兵力本就拮据的布防,可惜的是——再一次与鬼子对垒时,我们却又一次,失去了意识……”
“你们再睁开眼睛时就是在美国了吗?”我关切地问道。
战斧摇了摇头:“我们醒来时,是到了湘西的一片山区,附近几十公里都没有人烟,我们像一群野人一般转了半月,最后居然与一支美军的顾问团相遇了。
“那群所谓的顾问团也不是什么好鸟,在山区里应该也不是在做什么好事,但他们在知悉了我们的遭遇后,一下就激动起来,给他们的上峰发了电报,过了几天,就有车队到那片山区接了我们,然后径直开到广州,安排我们上了一艘很大的邮轮,将我们带到了美国境内。
“他们想要从我们身上挖出什么东西,结果自然是失败的。因为我们确实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明白,就稀里糊涂被变戏法一般变来变去变了两次而已。幸好,雷鸣是那么强悍的人物!他就会说那么几句简单的英语,居然还能和美国人吵上一个通宵,最终,他让美国人答应让我们成为游骑兵的一个独立旅,条件是我们除了和日本人打以外,不会掺和任何的战事。然后,美军这一次不想让外界知晓的投手行动开始酝酿之初,我们这支‘影子军团’就被安排上了,毕竟……”战斧说到这儿又咧嘴笑了笑,“毕竟我们本就是已经全员失踪的一支队伍,再一次失踪,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无所谓的。”
说到这里,战斧猛地一下站了起来,手里那半截雪茄被他快速在桌子上摁灭并放进了上衣口袋,我和苏如柳从他描绘的那段奇特经历中跳回到现实,望向战斧瞪着眼睛盯着的方向。
只见阮晓燕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吧台前面,可能是要去多拿一个酒杯,而她身后,一高一矮两个白人水兵,嬉皮笑脸地站在阮晓燕身旁,其中一个人的一只手,已经搭到了阮晓燕的腰上。
阮晓燕并没有动,甚至也没有扭过头来,那两个水兵见她没有反应,胆子更大了,嘴里大声地嚷嚷着不堪入耳的话语,伸手要将晓燕抱起来,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另外十几个水兵正吹着口哨,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这群禽兽!”苏如柳一边低声骂着,一边朝那边走去,战斧却伸手拦住了她,因为这时,玄武那矮壮的身体已经如同鬼魅般,站到了那两个水兵与阮晓燕之间,他歪着头,脸上的横肉微微鼓动,眼睛里放出凶悍的光,震慑得那两个白人水兵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
不远处那十几个正激动着的家伙也都站了起来,他们止住了笑,虎视眈眈地望着玄武。这时,阮晓燕缓缓转过身来,她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两支细细的长针,她的嘴角往上扬着,那笑容却显得很诡异,像是雌狮面对羔羊的那种冷漠。
玄武伸出左手,拦住了阮晓燕,晓燕和玄武对视了一眼,接着她听话地往后一退,轻轻跃起坐到了吧台上,那两柄细长的长针也如同变戏法一般瞬间消失了。
玄武举起右手,一个如同铁锤般的拳头摆到水兵们的面前,他也不管对方是否能够听懂,直接说道:“信不信这个拳头可以打死你们?”
他话音一落,面前那个高个水兵便冲了上来,玄武身子往下一沉,马步往旁边平移,紧接着一拳狠狠砸到那水兵的后腰位置上。
其他水兵怪叫着往前冲,战斧快速抓起杯子,将杯子里的啤酒一口喝完,然后朝前冲去。他的身后,是苏如柳对着他和玄武用中文喊了一句:“小心点,教训他们一下就可以了!”
回答她的反而是本来坐在吧台上的阮晓燕,她从吧台上站了起来,大声地应道:“好嘞!”接着朝前跃起,只是手里那一抹寒光并没有被她显露出来……
不远处的童教授急忙往我身边走来,嘴里嘀咕着:“这——这可如何是好?”
我冲他笑了笑,因为在战斧冲出去之前,我就看见了在这简陋的酒吧外面,斯科特先生正走到门口,他也看到了这一冲突事件的发生,却并没有开口制止,反而往后退了几步,拉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饶有兴趣地看起了热闹。
我想,他可能是想看到我们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模样吧,可惜的是——他不可能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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