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办公软件吗？”
“还可以。”
梁露瞪着何毓几秒钟，推推金边眼镜重又低头忙事，“什么叫还可以？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突然这时，她办公桌边一摞厚厚薄薄的文件夹一股脑儿全都掉在了地上，梁露愣在那里，眉头打成了结。
何毓近上前蹲下身帮梁露一一捡起地上的文件夹，又帮她在桌上摆好。梁露直直地看着，目不转睛。何毓重又回到原来站的位置，静候着梁露的安排。
梁露避开何毓的注视，推推眼镜，低头翻开一个文件夹，“别以为你是靠实力进的长河，要不是田部长极力……好了，你去后勤部报到吧。”
何毓愣了愣，“我可以去后勤部报到，只是，我想请问，我是不是有什么地方让您不满意？”
梁露突然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着何毓，眼睛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忙又低下头继续忙她的，“我并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以致于让你有这样的疑问。好了，快去报到吧，我没时间跟你无聊。”
何毓不由低头一笑，转身出了门。
一个瘦得不能再瘦的小姑娘，顶多有十七八岁，一双大得出奇的眼睛这会儿正骨碌碌在何毓身上打转转。
打了有十几个来回，小姑娘终于定睛在何毓脚上，她轻轻地皱了皱眉，像个小老头那样摇摇头，“真可惜！”
“可惜什么？”何毓看着办公室的摆设，慢慢走近小姑娘。
“你全身上下配得相当不错，可就是这双鞋逊了点儿。你要是穿上达芙妮的，哎我跟你说，最近达芙妮新出了几款凉鞋，别提有多漂亮了。唉，可惜啊。你这么漂亮，却穿着这么落伍的鞋子，简直就是可惜嘛。”小姑娘突然站起身，围着何毓转了一圈，不由两眼放光，“哇！你的身材还真是FIT！超FIT！哎呀惨惨惨！我们部室的男人们都要下地狱了，噢，不对，应该是全公司的。”
何毓并不爱笑，只是这小姑娘夸张的神情有趣的言语让她不由展开颜。她笑看着小姑娘依旧探究着的发着光的容颜，“你都不问问我是谁吗？我可很想知道你是谁。”
“嗨，小燕子不是说了吗，‘落地是兄弟，何必骨肉亲。’我们相逢就是有缘。对了，你是干什么的？”
听着她的语无伦次，何毓再次笑开怀，伸出右手给小姑娘，“你好，我是新来的，何毓。”
小姑娘忘了握住何毓递来的手，眼睛瞪得奇大，“真的假的？怎么可能？像你这样的，怎么可能会到后勤部？你是不是搞错了？”
“我可以保证我没有搞错。”
小姑娘还是不相信，盯着何毓又是一阵打量。这时，有人进了门，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小鼻子小眼，一副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样子。疲惫地看了眼何毓，也只一眼便垂下了眼睑，没有好奇，也没有热情。
他自顾自坐到靠窗的位子上，大口地喝掉了发黄的玻璃茶杯中剩下的半杯凉水，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顾师傅，这个漂亮女的说她是新分到我们办公室的，我怎么看怎么不相信，你听说这件事了吗？”
顾师傅没有抬眼，翻看着桌上的领料单，“是叫何毓吧？小靓旁边就是你的位子。小靓一会儿记得给她领一套办公用品。”
瘦姑娘原来叫小靓。她嗯了一声，回头一把握住何毓的手，一脸的激动，“你没骗我！你真的是来我们这里上班的！太好了！”
后勤部并没有何毓想象的那么简单。办公室虽然只有四张办公桌，虽然只有四个人（还有两个小伙经常在外负责采购），但却负责整个长河集团的后勤保障。原来这四张桌子只是个形式，其实后勤部的员工多达40人。何毓所在的办公室只是负责管理流程，何毓的工作就是往电脑里输入顾师傅手里所有的领料记录。其余的，都是后勤部的人直接在库房办公，但领料的单子却是顾师傅一个人开出去的。换言之，没有顾师傅的领料单，谁也领不到想领的东西，这是一层少不了的关节。
这会儿已是下午五点半，到了下班时间，顾师傅将厚厚一撂领料记录单放到了何毓桌上，也不看她，也不说什么，径自拿起包出了门，下班了。
何毓瞧着这一摞资料，头皮有点发麻，不由停下手，闭目养起了神。
一阵轻微的开门声，何毓还是听见了，她并没有睁开眼。来人已近到她的身后，很浓的古龙香水味，何毓皱皱眉，她不喜欢这味道。
忽然，两只手搭在了何毓的肩膀。何毓猛地要起身，却被这双手死死地摁住。她可以一脚踢过肩膀正中来人的胸口，可她没有这么做。她只是静静地坐着，等着对方表明来意。
过了有三四分钟，来人才开口，“真是个宝啊！瞧瞧！这脸蛋，这身段，就是被姐夫骂，我也值了。”他终于放开手，来到了何毓的电脑桌前，堆出那一脸肥腻的笑看向不怒不笑的何毓，“怎么样何小姐？这几天上班还习惯吧？”
何毓手下又忙了起来，“多谢田部长关心。我还有很多资料要输到电脑里。”
田彪突然大笑几声，直直地瞪住何毓，“怎么？跟我拽上了？过河拆桥啊？”他从西服内兜里掏出一盒雪匣，很华丽的金灰色正方烟盒，他粗粗的手指并不优雅地摸了一根点上了，吐出一大口烟，故意喷到了何毓面前，“你以为你是靠什么进的长河？告诉你，要不是有我田彪，你这辈子都别想进来。小妮子！”
何毓嘴角一扬，“那我得谢谢田部长了。”
田彪不由乐开眉，近前一步，“我就知道你是个明白人。这样，周六晚上七点，你到长河大酒店来。”说着将不拿烟的右手塞到裤兜里，挪动着肥肥的双脚向门走去，两条小眼线还是一直盯着何毓。
临出门，他突然回过头，再次挤出那一脸肥腻腻的笑，“说好了，不见不散噢。”
当晚，李正和何毓第二次在房子见了面。李正皱紧眉头看着窗外，那里漆黑一片，仿如深不见底的黑洞。
“队长，我还是去吧，我想我应该可以应付他。”
“不行！”李正猛地回头，“如果你泄露了你的功夫，你的身份就会被怀疑。”他踱了踱步，“可你不用功夫，又怎么对付田彪这个大色狼？”
何毓起身来到李正面前，“队长，如果你信得过我，就让我去。田彪的资料我看过了，他没什么文化，也不会功夫，只不过是仗着他是长河集团老总的小舅子而已，所以，我有信心。也正因为他的这个特点，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利用他这条线。请队长放心，我会小心的。”
李正抬眼看着何毓，“你真的有把握？那可是个恶棍。既然你看过田彪的资料，就该知道他是有前科的，长河集团有多少女孩子都没逃过他的魔掌。何毓，我看还是另想办法推掉，咱们不能冒这个险。”
“推了这次还会有下一次，我能推掉几次呢？队长，不如当机立断，我认为如果要划开长河集团一个口子，田彪是个突破点。比起高智商的郑克一伙，这个田彪可好对付多了。”
李正终于忐忑地点了点头，“但你一定得记住一点，保护好自己，我不希望你……嗨，瞧我，你可是武术冠军呢。真要到万不得已，你就亮功夫。”
何毓点了点头，“对了队长，这一个星期我都在输领料记录，我发现长河集团的仓库有点问题。”
“仓库？有什么问题？”
“具体是什么问题我还没摸清，但有一点，长河的仓库名义上全都是用来存放后勤物资的，办公用品居多一点。可是，你说就七月一个月能用掉两吨纸吗？还有一点五吨墨？还有其他的东西也是多得有些夸张。要零零碎碎地看也没什么特别的，但我一加起来就吓了一跳。队长，你怎么看？”
“嗯，听你这一说还真是，保不齐这中间就有猫腻。这长河集团一直以来就不干什么正经买卖，别看表面光溜溜的，什么房地产、大酒店的，其实就是个驴粪蛋子……”看了眼何毓突然一笑，“对不起对不起，忘了你是个女同志了。行啊，既然你正好到了后勤部，就先顺着这条路走吧。有什么发现随时联络，我会尽可能地多搜集一些资料，希望能帮到你。”
“谢谢队长。”
“何毓。”李正严肃地看住何毓，“卧底生活从来没有放风的时候，所以才会咱们有人说卧底的还不如坐牢的。你得时时刻刻保持警惕，一分一秒都不能大意。这是关乎性命的，我想这中间的利害你已经明白了。记住我老李一句话，不管什么时候，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何毓并不能完全体会李正“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这句话的份量，但也了解这次与田彪的初会实在有太多不可知。毕竟对田彪这个人，自己完全不了解，总共也只有两次短短的对话。
田彪，他会准备怎样的陷阱等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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