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东

    有关大雁塔

    我们又能知道些什么

    有很多人从远方赶来

    为了爬上去

    做一次英雄

    也有的还来第二次

    或者更多

    那些不得意的人们

    那些发福的人们

    统统爬上去

    做一做英雄

    然后下来

    走进下面的大街

    转眼不见了

    也有有种的往下跳

    在台阶上开一朵红花

    那就真的成了英雄——

    当代英雄

    有关大雁塔

    我们又能知道什么

    我们爬上去

    看看四周的风景

    然后再下来

    解构的意味

    韩东此诗，虽然被人们褒贬不一，但是它的“异端性”和“解构性”，却是一种不容忽视的文化现象。

    作为诗歌，一些人或以“口语化”为托词指责它的平淡直白，一些人或以“非英雄化”作为价值判断斥之为宣扬平庸的犬儒主义哲学。但是这些指斥都是脱离具体诗作的大而化之的空泛理论。读任何一首诗，都不能离开它的文本的具体情景而用另一种看似言之有理实则无的放矢的理论来生搬硬套。

    这首诗的题目，其实有点像是一篇随笔式的考证文章，但正是这个题目，暗含着它的调侃性和戏说性。“大雁塔”的闻名中外及其历史文化的内涵，并不是韩东要表现的内容。像杨炼的《大雁塔》那种诗的格局和内涵，可以成为一首好诗，但韩东不是此种类型的诗人。

    以平民性和一个普通人的心态来看待大雁塔，正如韩东诗的开头两句所说：“有关大雁塔／我们又能知道些什么”。在千千万万的爬上“大雁塔”的人群中，绝大部分的人其实是把它作为一个“景点”游览而已，并没有过那种怀古幽思或豪情壮志。当然，也不乏有那么一些真正怀着景仰和严肃心态去参观它的，但这并不是韩东要表现的主题。诗中关于“英雄”的调侃意味，特别是“也有有种的往下跳／在台阶上开一朵红花／那就真的成了英雄——／当代英雄”这种诗句，更是对“英雄”的暗含讥嘲意味的反讽，绝不可以误读成诗人在鼓励别人自杀。有的人可能就是以此为由来指责此诗的罢。

    对于普通人来说，爬上去再下来，是游览“大雁塔”的一个自然过程，不必有那么多深厚的文化底蕴和历史感。韩东要表达的这种情景，的确暗含着他对我们日常生活中许多装腔作势和故作正经的“假大空”者们的嘲弄意味。他是在“解构”一些已经成为我们社会生活中虚假作风的事物，这难道有什么不对吗？我们总不能要求人们在日常生活中言必称马列，行必尊孔孟，成为一具活的木乃伊罢。如果用这种方法阅读和检视诗歌，那李白、李煜、杜牧等等一大批诗人的诗篇，恐怕都会被抛弃的。

    鲁迅说过，政治家和哲人，往往对诗有误读之处，所以读诗还是宜以普通人的心态阅读为宜。

    （叶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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