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适

    都是平常经验，

    都是平常影像，

    偶然涌到梦中来，

    变幻出多少新奇花样！

    都是平常情感，

    都是平常言语，

    偶然碰着个诗人，

    变幻出多少新奇诗句！

    醉过才知酒浓，

    爱过才知情重：——

    你不能做我的诗，

    正如我不能做你的梦。

    朴素的诗观

    胡适是最早提倡白话诗的先行者，他的诗歌创作具有明显的实验性。一本《尝试集》既代表了早期新诗的实绩，也留下了许多值得探讨思考的问题，不管怎么说，他对新诗的贡献功不可没。

    这首《梦与诗》写得十分朴实，体现了胡适的诗歌主张。他说过“诗体的大解放就是把从前一切束缚自由的枷锁镣铐，一切打破：有什么话，说什么话；话怎么说，就怎么说。”这当然有失偏颇。可是在这首诗中，我们却从他的朴实无华的语言里发现，他对诗的认识和理解，其实还是在“平常”之外有某些独到的见解。

    说诗“都是平常经验，／都是平常影像”，只说出了诗的产生是来源于生活本身，是人的经历和体验的产物。但是诗之所以是诗，还在于它不等于“平常经验”和“平常影像”，虽说“偶然涌到梦中来”，可是那“变幻出多少新奇花样”则道出了若干诗的奥秘。诗人写诗当然也不仅仅是为了“变幻出多少新奇诗句”，但总不能像平常说话那样写诗。胡适虽然不无偏颇地主张“话怎么说，就怎么说”，真正写诗时也不会这样实行的。

    更主要的还在于，他在诗的结尾所写的“你不能做我的诗，／正如我不能做你的梦”，这两句话看起来是大白话，但却揭示了写诗的一大真理，它实际上说明，诗是诗人的个人话语方式，每一个诗人都应当写出别人不能写的诗来，犹如各人做的梦不同那样。

    尽管胡适不是一个严格意义上的诗人，但他作为学者的许多真知灼见却是值得尊重的。在提倡新诗的早期，他就意识到了“你不能做我的诗，／正如我不能做你的梦”，不能不说他是有独到卓识的。这比起后来许多人拼命地要抹煞诗人的个性，在“表现大我”的口号下使诗变成千篇一律、万人一腔的标语口号，不知要高明多少了。

    （叶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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