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为什么不行?” 裴毓跪在佛堂前面,与姑母一起跪着。 高阳双手合十,半阖着眼,半晌才道:“不是姑母说不行,是敏敏不愿嫁你。” 姑母有如亲娘,他不敢放肆,只轻言轻语的劝:“姑姑你也知道晚……敏敏她和我早就有夫妻之实了,若不成婚,以后让人怎么看她呢?” 她不理会:“既然你以前都不在意,现在何必在意这个?” 裴毓顿时语塞,他自知理亏,呐呐道:“以前姑姑也知,侄儿何曾真想过娶妻?现在这般低声下气求她,她都不给好颜色……” 高阳知道女儿脾气,也丝毫不担心。 他拉了她的袖子:“姑姑~侄儿现在知道错了,可敏敏整日连面都不让见,如何能知道我真心真意呢!” 她随手摔了他手去,裴毓犹如劣童般赶紧又拉住,软趴趴唤着她:“姑——姑~” 高阳任他在旁哀求,不动声色:“同姓不婚,世人皆知。” 他更是低了声音:“可世人也知我和她是姑表亲,不是直系的本家。”裴毓仔细探着姑母脸色,其实他的心里是根本不在意什么同姓不同姓的,就是她亲妹妹,那又如何! 高阳回头瞥他,她难以静心,本来在房内看了会儿书,可那杨柳儿又来哭诉,柳如风在屋内好生安慰,她却逐渐不耐。 或许是男人和女人的视角不同,柳更多的是对这孩子怜惜,而她更多的心思是在自己的亲生女儿身上,至于那杨家女,已经仁至义尽,若是见了她乖巧或者作怪倒也笑的出来。偏就这顾家一直不安生,杨柳儿一回郡王府,都是夫妻不和,她离不开顾长安,又受不住委屈,真是让人心烦。 这才躲了佛堂来。 谁想到他这会也追了来,高阳瞪他,可自小也是自己带大的,到底是骨肉亲情在,裴毓不断小声哀求着,总也不好再恼他那点混蛋事。 裴毓也是知道姑姑认女之后,对他先前与裴敏的事情是气急在身,虽然当时二人不知以后会有这般际遇,但忽儿心切,当然是将过错都按在他的头上。 也是知道急不来,左右不见姑姑开颜,他捡了几个有点头痛的政事故意说给姑母听,她权势一生,意见独到,自然是好生分析。 如此一起处了会儿,高阳说累了,裴毓才从佛堂出来。 裴敏身为永乐公主,是第一次尝到了权利的便利。 她回到京城之后,做了三件事。 第一件,便是送了裴沭和如果去灾区‘赈灾’,未免出现任何差错,她特地调遣了女兵营地的女兵,配合裴毓押解着俩人去了最严重瘟疫疫区。 人生最痛苦的事情,不是死亡,而是绝望。 她便要裴沭也活着不易,死去不能,生生遥望着如果,她多活一天,他便多痛一日。 囚车从京城出发,她站在高高的城墙上面,久久不去。 第二件,裴敏亲自带队送颜玉书一家上下离开京城,颜妻抱着他的骨灰,准备回老家下葬。他死于灾区,如同为国捐躯,小皇帝御赐大周第一文,京城百姓无不站街送行。 她一路陪行,却未去看着他下葬。 总觉得一切发生的太快,快的都来不及准备好自己的情绪。 原来失去是这么的伤。 第三件,她从叶家搬回了郡王府,在朝中挂了虚职,每日吃了睡睡了吃,偶尔闲下来便与原凤白游湖品茶。 总是很……忙。 也是碍于高阳的病情,裴毓不敢过于逾越,她乐得不见,日日避开,只从线报上得知一点动静。 说不上为什么。 他站在了高处,老摄政王退了去,整个朝野也算是个顶处,可每日在奏折当中一抬头,面对空空的大殿,越发的觉得空虚。 回到宁王府去,更多的是对着自己断指的手发怔。 老总管甚至给他寻了多名女子,可裴毓透过她们的脸,总是想起裴敏,他只是觉得,她仅仅是一个人,就能生出各种各样的脸。 不知她在做什么,裴毓从郡王府回到宁王府,在长廊上躺着。 乌苏在身后站着,一样一样汇报裴敏的去处。 “公主今天比昨日早起了半个时辰,先是去挽香楼吃茶看戏,后去的挽香店。边家的大公子早早就等在路口候着,不过她坐了马车没有见他……” “边家?” “嗯,”乌苏详细的解释了一番:“就是摄政王老王妃的侄子,给老王妃做寿才来的京城,那日见了公主一面就一直找机会与她巧遇来着。” 裴毓冷哼了声:“真是不要脸。” 乌苏垂目,论起不要脸,谁比得过他家主子…… “然后呢?”裴毓斜眼:“我在郡王府坐了半日也没瞧见她半个人影。” “然后……”乌苏顿了下说道:“然后凤白殿下派人去接,公主与他垂钓去了。” “一直未归?” “嗯。” 裴毓揉了揉发疼的额角:“我上朝时候她便在家,我下朝她便出去,这是故意的吧?” 乌苏没有答言。 原凤白现下就住在宁王府,他给人邀请了来,无非也是因裴敏而起。 垂钓? 他抬眸看了眼天,已近黄昏,人还没回来。 正是烦躁,一个小丫鬟蹦蹦哒哒从门口小跑了来,她手中拿着捧花,见了他才放慢了脚步。 缓缓走过来,见他盯着自己,脸还红了红。 裴毓认出,是原凤白身边的个丫鬟,平日就好吃懒做的,他袒护得紧。 眼见着这丫鬟就要从前院走过去了,他不悦地招了招手:“过来!” 原飞燕捧了花,期期艾艾地走过去。 裴毓瞥着她手里的花,挑眉道:“你家殿下怎么还没回来?” 她看着他的脸,笑道:“我先回来的,他……” 许是她表情太过于欢快,裴毓看了心里十分不快,对她挥了挥手让她下去。 飞燕却没有离开,他俊美的容颜就在眼前,一时间竟忘记了自己还是丫鬟装扮。手中的一捧野花,蠢蠢欲动。 乌苏以目光示意她快退下去,她犹豫片刻,上前一步,将花放在他的双膝上面。 她心如捣鼓,从未这么靠近过。 裴毓却是皱眉挥臂,野花零零散散地从他身上掉落。 乌苏怒斥道:“大胆!” 原飞燕吓了一跳,裴毓一脸的嫌恶,只瞪着她不悦道:“你们殿下就是这么教你的?见了本王都不知道见礼?” 她……平常都跟着哥哥糊弄了过去。 可若是下跪的话…… 她抬眸,只看着他委屈地抿着唇。 其实裴毓见过她,知道她身份定然特殊,但是他喜欢将原凤白想象得很龌龊,所以,只当是他屋里的,却从未往别的地方想过。 只今日不顺,看着她迁怒于此。 原飞燕从小也没受过什么委屈,看着他神色相逼,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正是犹豫,门口传来了脚步声。 几名侍卫拥簇着原凤白,走了进来。 她再忍不住,扑身过去就喊了一声哥! 裴敏坐在马车上面,闭目养神。 红药在旁吃着零食,一边吃一边嘻嘻道:“凤白殿下真是有心了,这么好吃的糕点不吃真是浪费了啊!” 她见裴敏人后又是一副木然模样,叹息道:“家里有一个木头桩子就够了,公主你若总是这样,难不成真是想跟紫剑凑成对?” 也是相处的时间长了,知道她的脾气秉性,才敢这般大胆调侃。 裴敏抬眸瞥了眼她的脸:“擦擦你的嘴。” 红药赶紧拿出帕子胡乱擦了擦:“诶呀不用公主每次都提醒我嘛!其实就是故意沾上一点想让逗你一笑么!” 裴敏无语地看着她:“我没觉得这有什么好笑的。” 红药给了她一个白眼:“公主殿下诶,既然都出来玩了,高兴一点嘛!” 她点头:“就是为了能高兴才出来的。” 红药瞪眼:“可我怎么就瞧着公主殿下一点也不高兴呢?” 裴敏靠在车壁上面,也微微叹了口气:“没有让人高兴的人。” 正说着,车夫吁了一声马车忽然停住,红药挑了车帘,只见车前站着一人,他面目清秀,一身青衫,身后还背着箱笼。 叫……叫什么来着! 他爬公主的床被她一下打折了肋骨。 红药瞪大眼睛看着他,他见马车停住,赶紧小跑着到侧面也跳上了车。 本就是轻装出来游玩,也没带任何侍卫,只红药一人。 红药大笑:“呀!公主快瞧瞧这是谁?” 裴敏认出何言来,他一下就钻进了马车车厢里去。 因为身后的箱笼,根本坐不下,只随着马车的摆动扶着车壁不敢乱动。 “嘿嘿……”他看着她傻傻笑着。 “何言?” 裴敏诧异地看着他:“你不是回你舅舅家了吗?” 他费力将箱笼摘下,好生坐了一边:“回公主的话,已经跟舅舅说了,才到京城来的。” 裴毓查清修坝一事之后,间接还了何言舅舅的清白,裴敏也让人送了消息过去,何言可回本家,与郡王府无干。 也就是说,何言也洗白了面首一事,不该有任何的心理负担,继续过他自己的人生,这完全可以! 可是他就这么突然出现在裴敏的眼前,还一脸的他自认为是真诚的,别人眼底傻傻的笑脸是怎么回事? 裴敏看着他理所当然的样子,有点不解:“你干什么来了?” 何言道:“古人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话未说完,她已是不耐地撇嘴:“你报错了,是裴毓查的案,与我无关。” 他有点傻眼,不过立刻给自己找了个理由:“那也来不及了啊,我不是公主的面首么!” 裴敏瞪他:“我叫你回家准备下一届科考,没让你还惦记面首的事情!” 何言这时才有了点懊恼的表情:“啊,是,我知道,只有我考中了才有资格做公主殿下的面首是么!” …… 面首不是重点好么! 裴敏揉眉,正对上他没心没肺的笑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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