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家出走的时候,她只拿了证件和钱包,那时候也没心思缜密到要抱上作为她衣食父母的笔记本电脑。
段琪雅大方地在自己的电脑中挑了一台借给她,不过工作必须的软件,资料,都需要重新下载搜集,一时半会还恢复不了工作状态。而且说实在的,她的灵感就像枯竭了一样,怎么也设计不出那种幸福可爱满满的形象来了。
失去了吃饭的工具,舒浣就成了段琪雅家里的田螺姑娘,每天做点简单的家事,买菜回来炒一炒,洗衣服洗盘子。剩下的时间看电视,给段琪雅缝几只可以挂在包包上的熊和兔子。
这样混吃混喝度过了若干天,突然有一日段琪雅过来问她:“你这段时间,应该没什么其他工作要做吧?”
“嗯嗯,我很闲的。”
“虽然有点失礼,不过我还是要问一下哦,看你有没有兴趣做。”
舒浣立刻殷勤不已,正襟危坐道:“有什么事大人您都尽管说!”
段琪雅笑道:“我因为最近工作多,有一位助理又请了婚假,公司需要替我找一个人顶替。因为是短期的,人事上不想弄得太麻烦,陌生人什么的也不方便。所以我是想……”
舒浣大眼汪汪地望着她。
“其实酬劳还算不错哦,工作也不会特别多,不过会有在帮我打下手的感觉……”
舒浣立刻抱住她大腿,“能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
做了段琪雅的助理,因为这全新的工作性质,舒浣心情也跟着转换了。她每日就是端茶送水,看管要更换的衣物配件,牢记行程表,拎包包,虽然很琐碎,也没有任何建设性,不过……
大学时代她替徐玮泽做的不就跟这个差不多吗?
而且现在居然还有薪水可以领!
她在段琪雅面前完全没自尊心可言,狗腿得不行,在徐玮泽当年的调教下,做事也称得上伶俐而且有条理,这工作实在太适合她了,而且又能见到许多新鲜的人和事,忙得团团转之下也还是觉得很开心的。
段琪雅在拍广告,她就乖乖地拿着买好的水在旁边等,红心乱冒地看着段琪雅的美背长腿。
中场休息,合作厂商的一位高层,便不经意似的坐到她身边,“有水可以喝吗?”
舒浣又从包包里掏出一瓶,“有的。”
对方接过来,笑道:“谢谢,你是工读生吗?在哪个大学念书?”
“……”
她因为干的是跑腿的活,就不施脂粉,每天只把长直发绑成马尾,穿个T恤背带裙,或者长款背心牛仔短裤,斜背一个容量很大的包包,显得很幼齿。
“等下要不要一起去喝个酒呢?”
“呃……”
肩膀上搭了一只手,段琪雅的声音响起:“干吗,想来搭讪我们浣熊吗?”
对方哈哈地笑了笑,说:“没有没有,聊个天而已嘛。”然后讪讪地走开了。
舒浣跟着打杂,被搭讪的机会倒是意外的高。因为段琪雅这等顶尖的大美人是水中月,镜中花,高不可攀,一般人连想都不敢想,知道没机会,就不来碰壁,自找没趣了。而她身边的小助理若有几分姿色,反正是容易上手的,男艺人男工作人员也就顺便搭搭讪什么的。无鱼有虾也好嘛。
“这些人呢,你最好不要搭理。不用跟他们客气,直接说‘不’就好了。”
“嗯嗯……”
“要搭理,也要理那些好货,比如说……”段琪雅扬起下巴,指向刚走进棚里来的男人,“那样的。”
舒浣又结巴了,凌乱道:“徐、徐衍……”
这位大明星相当于男歌手里的段琪雅,或者说比段琪雅的人气还要高一层。舒浣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真人,不需要透过镜头,也没有打灯光,就已经光芒四射,帅得简直能让人死过去。有那样的一张脸,这辈子还用愁吃喝吗?
“你可以去跟他合张照。他虽然脾气很臭,不过嘛,看在我的面子上,你想多拍几张,要个签名,也是没问题的。”
舒浣战战兢兢地拿着相机过去了。
过一会儿她便兴高采烈地回来,“合到了合到了!”她的人生又一次圆满了。
段琪雅笑着看她低头不停摆弄相机,一边喝汽水,说:“不过哦,你知道吗?”
“什么?”
“徐衍跟玮泽他们,是亲戚耶。”
舒浣一口汽水喷在屏幕上,然后忙掀起T恤下摆去擦相机。
段琪雅忙安抚道:“不过你不用担心啦,他们不在一个城市,联络有限,他也不知道你是谁。”
舒浣这才如释重负,也顺便猜想了一下徐家人那强大的美貌基因的起源。
然而一提到徐玮泽,心情就又灰暗了。她虽然尽量不去回想,也换了个城市,还从设计师变成小助理,简直像从头重新活过一样。但晚上躺着,还是会梦到那两个人,然后惊醒过来,就再也睡不着了。
现实岂是故意忽视就能消失的?
她想念和徐玮泽打闹斗气的好时光,也想念偷偷暗恋着徐玮敬的那种心情。但那晚发生的事情,只一笔,就把过去的美好画面给涂脏了。
段琪雅问道:“你想知道玮泽的近况吗?”
舒浣苦恼地把头埋在胳膊里,摇了摇。
“我明白你不想面对他。不过今晚我要跟他视讯谈些事情,要是你不介意,可以在边上看看,”段琪雅笑道,“实在讨厌的话,也可以朝屏幕丢烂番茄的。”
晚上回到家,段琪雅打开电脑,舒浣在摄像头拍不到的角度坐着,有些不安地看屏幕。
“咦,玮泽怎么还没上线?”
又等了数十分钟,段琪雅也皱眉,“算了,不等他了吧,你早点去睡。”
舒浣应了一声,略微舒了口气,全身都放松了。
电脑却突然咚的一声,对话窗口一侧弹出视讯框,而后舒浣猝不及防地,就看到久违的、徐玮泽的脸。
他看起来瘦了一些,还是很英俊,没有笑容的时候,他真的长得很像徐玮敬。舒浣一瞬间就心乱如麻,明知道他看不到她,还是本能地抓起抱枕挡在自己脸前,只露出两只眼睛。
段琪雅不客气地道:“怎么这么晚,约的不是十一点钟吗?”
“不好意思,我刚回来。”
“大晚上的忙什么呢?”
徐玮泽脸上有些倦容,“刚去了浣熊的一个朋友那里。她说浣熊不在她家,我一直觉得她是骗我的,不过等到现在,可能浣熊是真的不在。”
段琪雅安慰道:“舒浣也是个成年人啦,在外能照顾自己的,你不要太担心。”
徐玮泽笑了一笑,摇摇头,“你不明白的。”
他略一侧脸,舒浣就惊吓地看到他脸上有明显的几处伤痕。段琪雅也问:“你的脸怎么了?喝醉摔破头啊?”
徐玮泽摸一摸,“你说这个?我哥打的。没事,已经消肿了。一开始才是猪头呢。”
段琪雅难以置信,“玮敬他会舍得打你?”
徐玮泽苦笑了一下,“这是我应得的啦。”
“你们兄弟反目了?”
徐玮泽过了一会儿才说:“不,是我做错事。浣熊离家出走,是因为我强迫了她。”
段琪雅一时没有说话,连舒浣都意外于他的坦白。
“我想,她再也不会原谅我了。”
舒浣只得羞耻地把脸埋在抱枕里,却又听到徐玮泽说:“我明知道她心里喜欢的是我哥。”
“……”
“我那么做,也是病急乱投医了吧。”
视讯结束,屋里的两人都没再说话。过了半晌,段琪雅才看着她,一双大眼黑白分明,黑亮而清透,那眼光像是能瞬间将她看穿,令她隐匿的心思也无所遁形。
“所以,你不肯接受玮泽,是因为玮敬的关系?”
舒浣本能地用力摇头。在段琪雅面前她畏于承认。她太崇拜段琪雅了,以至于她分外害怕这种,喜欢上同一个男人,而会催生出的,谁也无法避免的嫌隙。
段琪雅看了她一会儿,又笑道:“也没什么啦,会喜欢玮敬是正常的事,他那么有魅力。”
“……”
“你喜欢他,也说明你有眼光啊。”
段琪雅洗澡去了,舒浣小心翼翼地等着洗她换下来的衣服。她没有做错什么,却觉得喜欢上了徐玮敬的自己,很愧对段琪雅。
次日舒浣照旧跟着去工作,忙进忙出,在段琪雅身边团团转。
期间段琪雅接了一个电话,而后突然叫住她:“舒浣,你帮我去买个便当吧。”
“哦哦,好的!”
“就是上次订便当的那个店,鸡腿饭,鸡腿要它现炸的。还有我常吃的那家小笼汤包,去带一盒。”
买便当并不是她的工作,不过舒浣也高高兴兴地去了。大中午的,计程车她不敢叫,这个路费是不报销的,只能顶着大太阳去搭公车。
两家店隔得又远,离公司也都不近,花了不少时间。等她买回来的时候,汤包都已经不热了,鸡腿也不知道还酥不酥。为了保证鸡腿的酥脆程度,舒浣十万火急地杀进段琪雅的休息室,一手高拎着便当盒,气喘吁吁地道:“我、我回来了。”
段琪雅笑笑道:“辛苦你啦,先放着吧。”
“咦?”
她还以为段琪雅是要马上吃,才急着让她去买。不过舒浣也没多想,放下便当,就去茶水间给自己弄点水喝。拿着水杯走过窗口的时候,舒浣看见楼下有个人从大门走出来。
离得太远,她只能看见他的白衬衫,炎热天气里也穿着的浅色西装外套,还有抬手时钻石袖扣在烈日下的一点闪光。
舒浣想也没想,沿着走廊窗户走了两步,眼睁睁地看着他钻进车里,猛然间就心跳如鼓,转身要往电梯那里跑。
刚跑了两步,就听见段琪雅在身后叫她:“舒浣,怎么啦?”
舒浣收住脚,勉强回过头,还有些结巴地道:“我、我好像看到……”
“嗯?看到谁了?”
她好像看见徐玮敬了。她没想过能在这里见到他。也许只不过是她的一个幻觉。她太想念他了。然而对着段琪雅,她根本说不出口。她的人生因为那点无结果的单恋而变得乱七八糟,她害怕会连段琪雅对她的这一份宝贵的亲近也失去。
两个女人之间有种心照不宣的微妙情绪。段琪雅看了她一会儿后,笑道:“对啦,我是要跟你说,刚接到电话,我原来那位助理,提早休完婚假了。”
舒浣毫无防备,呆了一呆,“啊……”
“这段时间,辛苦你啦。”
舒浣发了一会儿愣,惶然道:“那、那我明天不用来了吗?”
“也不是啊,只是不用帮我做事了。”段琪雅笑着说,“你这样能干的人手,公司还是很缺的。你等下去找FANY姐,我会打电话给她,让她安排一个艺人让你跟。其他方面还是一样,不用担心。”
段琪雅并不是要赶她走,舒浣就松了一口气,简直要雀跃起来。如果连段琪雅也失去了,那她真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舒浣推开办公室的门的时候,FANY姐正在焦头烂额,“又换助理,才一个月,已经换三个了,席大少爷你到底想要什么样的啊?”
坐在沙发里的男人很年轻,面目倒是很英俊,但略显轻浮,又有丝暴戾之气。他是最近小有名气的偶像歌手,刚发了一张专辑,舒浣也叫得出他的名字,但并不是他的粉丝。
“我也没有要什么样的,可你配给我那种肥猪妹是怎么回事啊?”
“助理又不是女朋友,能干不就好了?再说小雯也只是胖了一点,哪有那么夸张?拜托你行行好,别再挑剔了。”
席德还在那满不在乎地玩他的名牌打火机,“反正那样的助理我是没法用,你就看着办吧。”
舒浣见这阵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小心地道:“那个……”
两人一起转头看着她,在那眼光之下,舒浣有些尴尬,只得说:“FANY姐,琪雅让我来找你。”
FANY姐这才有时间擦去额上的汗,“哦,你是舒浣对吧,琪雅的助理。我刚在忙,还没帮你安排,你等我查看一下……”
在一边的席德突然说:“她是新来的助理吗?那刚好嘛,我正缺一个啊。”
舒浣和FANY姐面面相觑,而后又看看他。
见过他那种态度气焰,会想跟着他才怪。舒浣一个“不”字还没出口,FANY姐就一把拉住她,把她拉到外面走廊上去。
“好啦,拜托你……”
舒浣为难道:“他那种人……”
“唉,我也知道让你跟他,是委屈你了。但是啊,难得他有自己看上的,总比我们帮他挑助理,然后又再换人来得好吧。”
“可是……”
“别的女孩子我还真不敢安排给他。但是琪雅说过你很能干,又聪明,我想你一定能应付得来的。”
“我也没有那么能干……”
FANY姐抓着她的手,“帮帮忙啦,拜托你了。不然光是他一个人的事,就拖得我今天没法再做别的了。你也知道我工作那么多,等下我还得去幼儿园接小孩,单亲妈妈很不容易的……”
舒浣也只得说:“好、好吧……”
接下这个烫手山芋,舒浣也忐忑不安,不知道席大少爷又会怎么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心里惴惴的,舒浣便打电话给段琪雅,告诉她自己被安排去给席德当助理的事。
段琪雅说:“既然答应了,那就跟一天试试看吧,不行的话再换。”
舒浣想想也有道理,便定下心来,打算将这半天的工作先认真做好。
好在席德对她倒比想象的友善。跟着他去录一个节目,他大少爷排场大,一堆的造型师化妆师还有助手,把车里塞得满当,舒浣左看右看,都没找到空的座位,觉得自己得搭公车去了,倒是席德主动招呼她:“坐这里吧,有空位。”
舒浣坐到他身边去,其实并没有多出来的位子,只是她比较娇小,将就一下也能挤着和他坐在一起。大概是因为空间不够,席德的腿紧贴着她的,胳膊也放在她身后,舒浣不太习惯跟陌生男性靠这么近,但也不好大惊小怪,毕竟两人合坐一个位子,肢体接触是难免的,只得坐直了。
“你身上好香。”
舒浣没反应过来,咦了一声。
“用的什么香水?”
抬头对上席德那花花公子的笑容,舒浣只得简单地回答:“我没用香水。”
“哦,那就是体香喽?”
“……”
节目录完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席德又非得去夜店喝两杯,到最后只剩下舒浣和经纪人耐心陪着他。经纪人是不得已,舒浣也是不得已。她是资历最浅的新人员工,其他人躲的躲,溜的溜,她自然只能垫底。
而经纪人的功能,就是负责制止他,“你也收敛点,小心再被拍到照片,你闹的事够多了,再爆出什么来公司未必能帮你压下来。”
席德不耐烦地甩甩头,“好了好了,烦死了,我现在就回去,还不行吗?”
经纪人对他也是有气不敢发,接了个电话,便无奈道:“我有事,得先走了。舒浣辛苦你了,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道了别,舒浣看席德摇摇晃晃地走向停车位,忙喊:“喂,你干吗?”
席德转头看了看她,笑道:“开车回家啊,怎么,舍不得我回去了?”
舒浣不由得很生气,“你喝醉了,怎么能开车?”以他这种酒醉程度,上了路简直就是个高速活动的凶器。
“怎么就不能开了?”席德将车钥匙在手中转了转,“你小看我的技术?”
“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舒浣毫不犹豫地上前,要抢过他手中钥匙,“不能开车,我帮你叫计程车回去。”
原以为按着这人的性子,这会是场艰难的拉锯战,料不到席德倒是答应得爽快:“不开车也可以,不过你得送我回去。”
“……”
席德笑道:“你不是说我喝醉了吗?让喝醉的明星自己一个人坐车回家,那你还当什么助理啊!”
比起他酒后驾驶可能给路人带来的麻烦,舒浣还是觉得送他回家算了。
上了车,席德倒是露出醉态来了,往她身上靠着,柔弱无力的模样。舒浣被压得不行,但屡推不开,也只得无可奈何地承受着那体重。好在车子很快就到了席德的公寓楼下,舒浣吃力地掏出钱包,付了车钱,留下小票准备向公司报销,而后推推席德,“你到了,该下车了。”
席德睁开一只眼,醉意朦胧似的,笑道:“你不送我上去吗?”
“……你又不是没脚,可以自己走吧?”
曾经的曾经,舒浣一度觉得,只要是帅哥,都可以成为花痴的对象。而席德完全击溃了她这一信念,一个人的内在真的会影响到外在的魅力值。
遭到拒绝,席德就往车厢里一靠,伸长腿脚,“那我走不动了。我喝醉了啊。”
“……”舒浣没有他那样的厚脸皮,在司机出声请他们下车之前,只得用力拖动他,“好吧,我送你上去。麻烦你下车吧。”
有电梯,送他上楼的过程就迅猛而且便捷得多。舒浣接过他的钥匙,利落地将房门打开,而后将他扔进去。而扔的瞬间,席德却拉住她的手,以至于舒浣也跟着踉跄了两步,进了门。
席德笑着反手将门关上。
舒浣看着他,“都到家了,不需要助理了吧?”
“我很渴呢,你给我泡个茶吧。”
舒浣警惕着,但并不惧怕,钥匙还在她手里,她不担心门被反锁之类的伎俩。
她虽然宅,但是不傻不蠢,不会小白到对有攻击力的成年男性没有提防之心。上楼之前她就有了防卫意识。她知道席德这人不正经,私生活混乱,在公司几天,都听了他不少八卦绯闻。
但这才第一天共事,要把妹也不需要如此猴急,正常人都要多几天试探才会下手。何况她怎么也是段琪雅介绍过来的助理,真要对她有什么念头,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一般人做事都不至于太离谱。
“泡茶很容易的,你自己动手吧,我该回家了。琪雅还等着我呢。”提醒他关于段琪雅和她合居的事实,也是暗示他不要做傻事。
“泡个茶而已,何必这么小气。”
“……”
“那你帮我倒杯水总行了。不要这样没意思吧,我很客气要跟你交朋友耶,你何必呢。”
舒浣看他一眼,把钥匙先放入口袋,转身去饮水机给他倒了杯水。她走回来将杯子递给他,席德却没有马上接过,只上下打量她,“从背后看,你屁股很翘嘛。”
舒浣忍耐着没把水灌进他鼻孔里,只说:“水拿去吧。我走了。”
席德还是笑着,伸手来接水杯。
然而他的手没有握住杯子,只握住舒浣的手腕,口气暧昧道:“你瘦是瘦,胸部还蛮大的。”
“……”
舒浣忍无可忍地要将手拔回来,却又听他说:“喂,你想干吗?”
舒浣简直莫名其妙,“什么我想干什么,这该问你才对吧?”
席德还是牢牢地抓着她的手腕,笑道:“我不是问你想干吗,是问,你想干吗?”
这回舒浣没再给他机会,另一只手抓住他大拇指,用力往后一折。席德猝不及防,痛得立刻松了手,舒浣再翻手反抓住他,一个小擒拿,就将他手臂折在背后,逼他在地上跪着。
“你刚才说什么来着?有种再说一遍?”
对方立刻就孬种了,方才花花公子的风流倜傥模样已经荡然无存,只痛得嗷嗷叫,不住求饶。
“下次还敢不敢?”
“不敢了不敢了……”
虽然对他充满了无尽的鄙视,舒浣也是得饶人处且饶人,终究放开他。到了这分上,也等于撕破脸了,舒浣边往门口走,边想着明天得怎么跟FANY姐交代才好。
刚掏出钥匙,突然就看见自己投在门上的影子之上,有了更大的黑影。
舒浣本能地往边上一躲,来自背后的袭击这才没有命中。但席德还是抓住了她的头发,用力将她往后扯。
“死八婆,竟然打我?!敬酒不吃吃罚酒。”
舒浣没想到他会这么卑鄙无下限,一时真的没有防备。当即被拖得往后踉跄了几步,还未从那马尾被拉扯的疼痛中挣脱出来,脸上又挨了一巴掌。这力度之大,打得她整个人跌到床上。
“问我敢不敢?我有什么不敢的?”
一记耳光的攻击力真的是比看起来的要大得多,起码一分钟里,舒浣只觉得耳边嗡嗡响,脑中没有意识,眼前也是暗的。等她恢复清醒的时候,脸上火辣辣的痛,自己仰躺着,上衣已经被掀起来了,而席德正压在她身上,在粗鲁地剥她的牛仔长裤。
舒浣慌张着,她的手够不到床头的台灯。席德毕竟是男性,裤子再难脱,他迟早有扯下来的力气,恼羞成怒的话,再来一个耳光他就能把她打晕过去,她根本反抗不了。
舒浣突然意识到自己手中的那串钥匙。她攥紧它,用尽力气挥动胳膊,朝男人脸上划过去。
对方惨叫一声,几乎是立刻放开她,用手捂住脸。这回舒浣不敢再给他反击的机会,不顾一切地爬到床头举了台灯,劈头盖脸就往他头上身上砸。
席德在她的殴打里挣扎着站起身来,按了墙上的铃,大喊:“保安,保安!”
很快就有牛高马大的保安破门而入,舒浣总算松了口气,而一手捂住脸上伤痕的席德却先发制人道:“抓住她!这个疯女人,她攻击我!”
他的无耻实在超出她想象,以至于舒浣只能张口结舌。
保安进门的时候,的确她正在没头没脑地打他,而且比起她脸上的痕迹,席德那被钥匙划出的几道血痕更为可怖。两个保安二话不说,就先扭住了她的胳膊。
“不是那样的,是他要强迫……”
“你们不要听她的,她疯了,这女人是我的歌迷,一天到晚想办法要接近我,她脑子有毛病的!”
“……”跟他比不要脸,舒浣真是彻底认输。
因为有保安在场,席德不好直接对她进行人身报复,只能恨恨道:“把这个疯女人抓起来,送到警察局去!”
到了警局,看着他那种稳操胜券的姿态,舒浣就知道事情不妙。她在路上打了电话给段琪雅,席德也是知道的,但他没有半分理亏或者担忧的模样,还骂骂咧咧的,倒好像他真的是受害人,她才是罪犯一样。
两人各执一词,没有性侵犯的确凿证据,人身伤害的证据彼此倒是有,半夜值班的小警察也很困扰。
席德的律师带着几个一看就并非善类的男人赶来之后,过了大概一分钟,舒浣便听见门外的动静,女性的嗓音和鞋跟敲地的声响是她熟悉的。
舒浣顿时有了安心的感觉,不由红了眼圈,转过身去,“琪雅!”
推门进来的,气息不稳、脸色苍白的女人的确是段琪雅没错,而她背后还有个男人。
男人身材高大,还穿着白天的西装和衬衫,并没什么表情,只是一进门,就将眼光凝在她脸上。
段琪雅一见她的样子,面色就变了,上来捧住她的脸,“你没事吧?你这是……”
舒浣泪汪汪的,“没事。”
“你的脸都肿成这样了,真的没事?”
舒浣含泪摇摇头,“我已经打回去了。”
的确从脸上的痕迹看起来,还真的说不清谁更吃亏些。
段琪雅抱着她,“你别哭,现在不用怕了,有我们在,你别担心。”
舒浣抽噎着,停不住眼泪,如果只有段琪雅,她放松归放松,情绪到底也还好些,但一见到徐玮敬,她整个人都失去控制。
差点被侵犯的后怕,挨打的疼痛,被冤枉的委屈,一个人面对这一切的惶恐,还有在如此狼狈的时候面对徐玮敬的不知所措,油然而生的脆弱。舒浣无法自制地哭得稀里哗啦。
段琪雅气急交加,“席德,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你该问她对我做了什么才对吧?这死三八弄破了我的脸,你是瞎了没看见啊?”
小警察焦头烂额,起身劝架道:“各位,笔录已经做完了,你们有什么争端,麻烦出去解决。有话好好说啊。”
在他那几个黑社会模样的保镖面前,这初出茅庐的小警察也是束手无策。舒浣也不想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了,表示愿意离开,段琪雅便搂着她的肩膀,一行人出了警局。
小警察送走这几位门神,自然是松了口气。而两班人马在外面又对峙起来了。
“怎么,你们这样就想回去了?”
舒浣擦干眼泪,瞪着他,“你还想怎么样?”
席德脸颊、鼻梁都被钥匙划出血痕,咬牙切齿之间形容愈发可怖,对着舒浣道:“死八婆,我告诉你,我这脸上要是好不了,我让人划烂你的脸。”
见他如此嚣张,段琪雅气得说:“你别太过分!你那是咎由自取,这点伤算轻的,这件事我们一定会讨回公道!”
“公道?我不就是公道?”席德笑道,“段琪雅,你别以为你走红就了不起了,你算老几?在我干爹面前,你也就只是这个。”
他竖了竖小指头,而后又轻佻地比了中指,“等着这个吧,你们!”
徐玮敬打完电话,将手机放进口袋里,而后转过来问道:“你干爹是谁?”
他一直没对他们说过话,一开口,声调并无异样,但四周蓦然就一片安静,一时间没有人敢再出声,大家都不由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席德才呸了一声:“你是谁呀?”
徐玮敬看了看他,说:“这你就不配知道了。”
他的口气并无嘲讽之意,只是挺认真地在陈述一个事实,但这比刻意的羞辱更令人恼羞成怒。
席德立即勃然大怒,冷笑道:“你吓唬谁啊!我现在就让他们把你们都做了,看你还跩什么!”
舒浣不由打了个哆嗦,手脚都吓冷了。对方有那么几个特种兵体格的保镖,而他们只有徐玮敬。就算徐玮敬再能打,以一敌众,也不可能有奇迹发生,他们是绝对的势单力薄。
徐玮敬又看了看他,口气平平道:“你试试看。”
“……”
“你试试。明天T城就没你了。”
席德没敢“试”,他在这稳操胜券的形势下居然没敢真的动手。三人安全上了车,而后绝尘而去。
车子都开远了,舒浣还是手心汗湿,全身冰凉。
她知道徐玮敬是有一定地位,但再怎么样也是在自己地盘上的事,到了T城,强龙也不能压地头蛇。
席德的背景,她在公司里听大家茶余饭后闲谈,也大概知道绝对不是好惹的。他白道有人脉,黑道就更不用说了,因此才那么嚣张,大家都要让他几分。吃他的亏的人不少,可从来没人敢找他麻烦。之前有主持人在节目里调侃他几句,次日就被人打得跟猪头一样,半个月开不了工。
这种人睚眦必报,惹急了,什么都做得出来。如果因为她的事,而连累段琪雅,甚至徐玮敬,那她真是……
“徐玮敬……”
“嗯?”
“席德他,他这个人报复心很重的,会不会害得你们也……”
徐玮敬道:“你不用担心。”
“……”
“我会处理。”
回到段琪雅家中,天色都已经亮了。舒浣洗了澡,喝了段琪雅给她的热牛奶,钻进被子里糊里糊涂地睡上一觉。
牛奶里加了药的缘故,这一觉不管睡得好不好,起码是深沉和长久的。醒来的时候已是下午,舒浣迷糊地起了床,待了一会儿,才想到该去洗漱,便进了卫生间。
她看见自己的脸,那一巴掌实在挨得太重,她本来皮肤就薄,这掌之下,毛细血管全数爆裂,消了肿之后,半边脸都是紫的,看起来可怜又可怕。
舒浣不由捂住脸。她没想过自己重新见到徐玮敬,会是这样难看的姿态。
她拿了冰块坐在客厅里敷,想着不由又泪汪汪的。突然听见钥匙转动的声音,而后推门进来的却是徐玮敬。
见了她的神情,徐玮敬便解释道:“琪雅今天有推不掉的工作,留你一个人在家,我办完事,就先过来看看。”
舒浣也不知道要对他说什么才好,抓着冰袋,只能狼狈地把眼皮垂下来。
过了一会儿,徐玮敬又说:“你真的没事吗?他有没有对你……”
舒浣忙摇摇头,“真的没有。我虽然挨了打,可也没让他占到便宜。”
说起来她就不由得要感慨一下这条网络上买的便宜牛仔铅笔裤。虽然版型不错,物超所值,但扣眼实在太小,拉链也无比难拉,而且布料缺少弹力。她自己穿上去花了起码十分钟也就算了,一个力气大她几倍的大男人竟然一时也对付不了它,这是怎样离谱的一件商品啊?居然还能狂销热卖,好评百分百。
徐玮敬看了她一会儿。她本来以为他会说:“那就好。”而从他嘴里出来的却是,“那算他走运。”
“……”
徐玮敬的口气还是平平的:“我不会容忍再有人对你做那种事。”
他说“再”,之前的指的自然是徐玮泽了。想起那件事,舒浣愈发难堪,只得试图用冰袋盖住整个脸。
“对了,等下,我要带你出去一趟,见一下我大伯。”
“啊?”
“这次的事要烦扰到他,所以也就顺便见一见。而且你在走之前,也需要抽点时间接受那个席德的道歉。”
席德那种人,脑袋里真的会有道歉之类的礼义廉耻在吗?撒谎不眨眼,善于倒打一耙,完全没道德底线,不反过来找他们麻烦就算好了。
虽然徐玮敬说得那么自然,就好像要她接受一个煎饼那么简单,但舒浣一直到走进徐家豪宅内大厅的时候,都还在忐忑不安。
宽敞的客厅内已经有几个人在。舒浣连做出微笑脸上都会痛,只能忐忑地鼓起勇气去打量他们。其中一个是中年男人,英挺伟岸,气势慑人,面容倒是亲切和蔼,一个从脸上很容易就看得出是徐玮敬的近亲,差不多就是略微修改版的徐玮敬,而还有一个,却是徐衍。
舒浣这才想起来,段琪雅也说过,徐衍跟他们是亲戚,只是她当时没多想,毕竟亲戚的定义非常广,不然光是从容貌也能猜想到血缘之亲近了。
中年男人原先脸上是带些微笑,等一看清舒浣的模样,立刻就皱眉道:“怎么搞的?”
舒浣提心吊胆,她也知道自己这副尊容实在上不了台面,根本就是有碍观瞻。
“玮敬,你这孩子,不是我说你,实在是太让人失望了。”
舒浣心惊胆战,几乎抬不起头来了。
“你就让我们徐家的媳妇被人欺负成这样?”
“……”
“你是怎么做事的啊?”
不等舒浣缓过气来,徐玮敬已经开口认错:“是我不好,我的疏忽。”
“这是舒浣。舒浣,这是我大伯,徐哲南,我两个堂弟,徐燃,徐衍。”
徐家一向是阳盛阴衰,徐哲南他们上一辈,是两个兄弟,没有姐妹,而后父亲和叔叔,又是各自生下两个兄弟,没有姐妹。而到了他们这一辈,兄弟俩各自成家,生的孩子,还是两个兄弟,没有姐妹。
可怜做老爹的人,都有把小女儿抱在腿上教识字的憧憬,于是在这种只有儿子没有女儿的“传统”下纠结得都要抓狂了,这辈子都还没有哄小罗莉的乐趣可以享受,简直要老泪纵横。
各自的妻子,或者是早早去世,或者是经常往外跑的,常年不归家。
每次聚在一起吃饭,一桌子的男人,连家里的猫都是公的,看着就很闹心。年轻这一辈,又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各自拖着不结婚,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在家里看到女孩子以及小女婴的身影,老人家实在憧憬得很寂寞。
难得听说有了个未来侄媳,虽然比儿媳稍微远了那么一层,不过也已经很不错了,徐哲南两兄弟感情好,彼此的儿子也跟自己的没多大差别。听说徐玮敬要带她过来给大家见见,徐家伯伯一晚上都很高兴,对于初次见面有了多姿多彩的揣测,甚至已经在憧憬不久的将来抱着小宝宝的幸福场景了。
唯独没揣测到,一见面,侄媳的脸就是紫了半边的。
于是徐家伯伯的脸也跟着黑了。
“来来,过来让我看看,以后你也是要叫我大伯的,不用生分。”徐哲南忙招手让舒浣坐到他身边,仔细看她脸上的伤。
一看之下,他就不免跟心疼女儿的父亲似的,勃然大怒道:“啊!这这,居然弄成这样!怎么下得了这种手?谁能这么打一个女孩子啊?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来给伯父听听。”
舒浣只得简明扼要地把事情草草说一遍,当然省略了席德对她调笑侮辱的细节。
徐家伯伯还是一样气得差点死过去,吩咐道:“那个什么席家的人,让他们不要来了。我不想见他们。”
“呃……”
“他们那些人,一开口就没诚意,含糊其辞,只说是冒犯了未来侄媳。冒犯这两个字,口头顶撞了也叫冒犯,他到这程度,还是叫冒犯?这事不用谈了。没谈的余地。”
徐家伯伯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席德那位干爹带人在外面等着,却被告之主人不见客,碰了一鼻子的灰,反复拜托了有四五次,一直到晚上才终于能进来。
席德全然没了那晚的气焰,鼻青脸肿,都不敢正眼和舒浣对视,更不用提开口。于是他的干爹在他后脑勺打了一记,力道完全不含糊。
“兔崽子惹了这么大的事,还不快道歉!”
席德挨了这一记,扑通一声,就跪在她面前,咬牙说:“对、对不起。”
舒浣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滚下来。她要的道歉,也就是正式的一个对不起,允诺绝不再犯,这就可以了。她的人生里,哪有需要到下跪这么夸张的部分?
一回过神来,她就赶紧连连拒绝道:“不用了不用了!你起来吧!”
徐家伯伯道:“她说不用,你们都回去吧。”
席德顿时脸上发白,全无人色,他的干爹立刻又给了他一下子,“你是傻的啊?你以为只要跪了就没事了?快点!”
席德挨了这一巴掌,只得双手撑地,朝她又磕了头。
舒浣几乎晕过去,只想拔腿就跑,胡乱摆手道:“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席德抬头看着她,脸色完全是灰的。
徐哲南说:“舒浣不要你这种道歉。你自己看着办吧。”
席德的干爹勉强笑道:“徐先生,这孩子不懂事,不知道自己惹了什么祸,我在家里已经替您教训过他了,身上打得没一块好的了。要怎么罚他都是应该的,只要能给他个机会。要不您看……”
徐哲南说:“也好,我侄媳是个软心肠的,我也不会把事情做得太绝,免得她为难。他什么地方惹了事,就让他把什么地方切下来。”
席德还是跪着,刀子送到他眼前,他也真拿起来了。舒浣已然六神无主,魂飞魄散,忙胡乱就要制止他,说:“不用……”
对上席德的灰暗眼神,舒浣突然明白过来。“不接受”,在这种场合就是“还不够”的意思。越是说“不用”,对方就越绝望。不想事情闹得更大,舒浣只得迅速说:“这个我不要,他断手断脚对我也没用处啊。”
徐家伯伯想了想道:“这倒也是,那你喜欢怎么样,你说了算。”
“……”舒浣脑子里还是空白,混乱中也只能说:“那,让他替我做一个月的事好了。”
徐哲南皱眉又想了想,“这也太轻松了。”
“……”
“不过,要是时间太长,估计你看着他也觉得烦。还是照你的意思吧。”
席德这才舒了口气,如释重负,瘫软一般在原地不能动。
徐哲南道:“女孩子啊,就是容易心软。不过这样也好,女孩子嘛。”而后迅速沉浸到他那“养女儿果然是跟养儿子很不一样啊”的幻想世界里去了。
舒浣也出了一背的汗,她不是记仇的人,哪里吃得消这一套。而且再可恨的人,一旦可怜起来,她还是会有本能的同情。不过,如果她不是因为认识徐玮敬,有徐哲南这样的长辈,还不知道会怎么样,说不定一出门就被硫酸泼了脸,更惨的下场都会有。
席德这么嚣张不可一世的恶少,也的确是需要有更狠的人治一治才行,不然真的无法无天,她也只能收起她泛滥的同情心。
折腾一番,送走脚步虚软的访客,徐家伯伯叹口气,遗憾道:“本来是要他阉了再走的。”
舒浣打了个寒战。而徐家伯伯依旧和蔼可亲,“不过你这么软心肠,也就不做见血光的事了。稍微教训教训就好了。”
“……”
“对了,你要什么时候嫁入徐家啊?”
“……”这话题跳跃得太快了吧?
“不要怪伯父心急,我们是真的很想有小孩可以抱啊。”
“……”
“徐衍我就不说他了,反正他我是不指望了。”徐哲南说着就很恼火,“嫌我们家男人还不够多是不是啊?”
坐在对面的徐衍挑了挑眉,喝了口茶。
“徐燃又只顾工作,完全不谈结婚这件事。两个都是不争气的,”徐家伯伯伤心之余,又充满期待,语重心长道,“舒浣啊,等你嫁进门来,有空的时候,就抽点时间,多生几个女娃娃,别生男孩了……”
“……”
一直没开口的徐燃觉得很丢脸似的咳了一声。徐衍也放下茶杯,严肃道:“爸,你这不是存心把人家吓跑吗?”
舒浣已然面红耳赤,被囧得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徐衍看着她,郑重其事道:“传宗接代的重任就靠你了!当然最好是多生一两个,多多益善,到时候考虑过继一个给我。男生女生都可以,我不挑的。”
“……”
果然是亲父子。
“对了,玮敬,舒浣什么时候打算嫁进来,你们有安排吗?”
舒浣猝不及防,愈发脸红,整个人都开始热气蒸腾。
徐玮敬却说:“有计划,不过具体还是要等玮泽和她商量。”
舒浣猛然抬起头,看着他。
徐家伯伯还在说:“也是啊,年轻人的事情,我这急也是急不来的。”
“明天我就带舒浣回去。等玮泽和她有了消息,一定第一时间就让你知道。”
接下去他们还琐碎地说了些什么,舒浣已经完全听不见了。她像是刚刚做了一个梦,徐玮敬把她当成未来妻子介绍给长辈的梦。而一睁眼,他就在她面前,却还是将她拒在安全距离之外。
徐家未来的儿媳,这只是为了替她讨回公道,暂且借给她的一个身份,而且还是以徐玮泽的名义。就像她帮过徐玮泽一样,反过来帮她。等这场戏落幕,她把它脱下来,他们之间就还是并无瓜葛。
从徐家出来,徐玮敬带着她回到酒店。
“明天大早的飞机,今晚你就不用回琪雅那里了,我多订了一个房间。”
舒浣没有出声,只看着自己的手指。
徐玮敬低头看着她,“玮泽他很担心你。”
舒浣渐渐地满眼泪水。
“我希望你能原谅他。”
“……”
“跟我回去吧。”
舒浣忍不住发泄地用力打他,“我不回去!你走开,走开!”
徐玮敬突然一把抱住她,舒浣只觉得自己肋骨都像是要断裂一般,但她痛的并不是那个部分。
“我拜托你……”
舒浣的脸贴在他胸口,她能听得见他的心跳声。
“我真的不能,请你明白……”
她感觉得到他那拥抱里极端的力量,还有忍耐。
舒浣抽噎着。她突然明白,她是没有希望的。
其实徐玮敬是喜欢她的。已经喜欢她了,到了已经没有任何上升空间的地步。她在喜欢与不喜欢间纠结并无必要。
他能为她做很多事,待她比她遇到过的任何一个男人都好。甚至于世界上没有一个男人能像徐玮敬这样不求任何回报地照顾她,爱护她,为她付出再多也不要求碰她一个指头。
但他不会娶她。
他的喜欢,不管有多强烈,也远远比不过他作为家长的责任心,比不过他对徐玮泽的兄弟感情,甚至比不过其他很多东西。
他不选择她,也许有一千种的不得已。但总而言之,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只是因为不可以。
他也许爱着她,但在他的世界里,爱情不是最重要的那一样东西。他的人生不像她那么简单,他没办法像她这样,不顾一切地去要求一份爱情。他已经给了她他所能给的,而她还在这样固执地勉强他。
舒浣抽泣着,终于不再挣扎,只抱住他的背。
她在这终于懂事了的绝望之中,也不得不从她那少女心的憧憬里头,清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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