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她一直心情不好，对外界发生的事也不怎么关心，倒是不知道沈枫居然在途中遇刺一事。此时听沈落卿说起，哪里还不明白其中弯弯绕绕？当即就沉了脸。
“她可真是有本事，真当哀家是死人吗？”
啪——
桌上的茶盏杯碟被她拂袖落地，碎裂成片。
一屋子的宫女立即伏跪在地。
“太后息怒。”
沈落卿连忙伸手给她拍背顺气，又奉上热茶，道：“祖姑姑，莫动气，仔细伤了身子。”
太后气得胸口上下起伏，好半天才顺过气来，道：“老五已经回宫了么？”
来回禀的宫女道：“太子带着礼部的人在城门口迎接，五皇子随同将南狄世子带去了驿馆休息，明日入宫参拜。此刻太子和五皇子正在御书房复命皇上。”
太后脸上挂着冷笑，扫视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一大片宫女，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
宫人们如蒙大赦，有序的退了出去。
整个大殿安静下来，只剩下太后和沈落卿两人。
沉吟半晌，太后忽然说道：“落卿，你心里是不是怨恨我？”
沈落卿听得一愣。
太后眉眼划过叹息，有些疲惫道：“沈氏虽是百年名门，子息繁衍，然而嫡系一脉子嗣薄弱。当初我想让你进宫，这其中固然有我的私心在，却也是为保沈氏一族富贵荣华。你身份尊贵又文武双全，虽然不得才名，我却知道，只是你不爱争这些虚名罢了。真算起来，这京城所有名门闺秀，谁能与你争锋？这般的家世人品，常人如何能匹配得上？你却不满意。”
说到这里，她又看向沈落卿，再次一声长叹。
“这也是这些年你常年离家的一个原因吧？”
沈落卿沉默。
太后本就是极其精明之人，又在宫中呆了几十年，哪里不懂她的那些小心思？
“罢了，你不喜欢，我也不逼你。”太后眉间疲倦之色更浓，“月娥刚入京又走了，也是你的主意吧？”
沈落卿不语。
太后向后靠了靠，“她虽然与我不亲近，却也和你一样，都是我的侄孙女。同样是大家闺秀，身份尊贵。姬贵妃的心思我知道，我曾想过，月娥嫁给五皇子，也未尝不可。”
沈落卿眼角一跳，忍不住道：“祖姑姑……”
太后抬了抬手，面有苦涩。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月娥性子霸道，比你还不受拘束，定然是不喜皇家礼仪约束的。”她揉了揉有些太阳穴，道：“沈家这一代嫡系的女儿，都颇有风骨，未曾与祖先门楣丢脸，我心中也甚是安慰。现在你们一个个都长大了，都有自己的主意，我虽然不愿，却也不会强求。”
说到此，她顿了顿，有些无奈又有些释然道：“月娥的婚事，我不插手就是。”
沈落卿心底松了口气。
太后虽然强硬霸道，却也不是食言而肥的人，她既承诺不插手便不会反悔。至于皇上那边嘛——沈月娥到底是沈家的女儿，太后都不干预她的婚事了，皇上自然不会过问，除非是二叔沈枫主动请求赐婚。
只要稳住宫中权利最大的两人，姬贵妃纵然再有心，也成不了事。
当下她十分感激道：“我替二姐谢祖姑姑体谅恩德……”
她说着就欲盈盈跪下，却被太后阻止。
“地上凉，仔细伤了膝盖，快起来。”
沈落卿心中微暖。
无论太后和兰荀的祖辈有什么恩怨，哪怕是再反对她和兰荀的婚事，心底始终还是舍不得她受丁点委屈的。
“谢祖姑姑关心。”
太后看着她，忍不住神情有些复杂。
沈落卿是她看着长大的，小时候更是经常入宫。尤其是慕妃芊死后，她担心这孩子在侯府受了委屈，那两年几乎都是养在自己跟前的，比公主还娇贵。转眼间当年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儿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且即将嫁人，嫁的还是她不喜欢的人。她虽心中抑郁，却始终不忍苛责半句。
心中一瞬间仿佛千山万水，终究都化为一声感叹。随后想起沈枫遇刺一事，神色顿时冷了下来。
“哀家不过就是病了几天，那些个没长眼睛的竟敢明目张胆的作妖。好，好得很。”
沈落卿默然。
皇后这次的确是做过头了，先不说皇上待沈家如何，光是联合外邦刺杀本朝大臣这一条就足够皇上震怒。
前提是，要有证据。
只要找到证据，甭管皇后多大的后台也无济于事。还有南狄，早已臣服大凉多年，此举无异于反叛，皇上必不能忍。
这次太后大寿，拓跋连城想要安全离京只怕难喽。
说起来这也是皇后自己作出来的结果。
若非皇后生出将瑶瑶嫁到南狄去受辱的恶毒心思，拓跋连城根本不用提前动身离开南狄，也就不会有后面皇上对南狄起了用兵的心思后进退两难不好回不了家门了。
如今皇后胆敢拿沈家人开刀，显然是被逼急了干脆铤而走险。
二叔一家若是途中毙命，皇上必然会震怒下令彻查，沈阙也会干涉其中，到时候朝中又是一番动荡。
皇后和太子便有可能趁虚作乱。
最好是直接逼宫。
届时乾坤已定，太子荣登宝座，一声令下谁敢不从？拓跋连城想要平安回去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算盘打得好。
沈落卿心中冷笑，却是肯定了之前兰荀的推论。
虽然这个计策不错，于皇后和太子此时境地而言也算上上之策，但一旦失败就是死，届时大厦将倾，南狄也会跟着受牵连。而且自古逼宫谋反都不得人心，就算日后成功了，必然也会遭受内乱。
更别谈还有兰荀驻扎在沮阳的燕王军。
若是单凭皇后和太子，想出这样的计策倒是正常，可若有莫家父子出谋划策，怎么都不可能让皇后和太子这般鲁莽行事。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莫家根本就不是太子党。甚至于，这个看似釜底抽薪天衣无缝的局，就是出自莫庭渊之手。
目的，就是要彻底铲除皇后太子党。
偏偏皇后太子还得对他感激涕零。
呵呵~
莫庭渊还真是有本事，不枉她这么看得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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