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莫凝霜淡淡笑了笑。
“元慈娘娘在皇上心里的地位是任何人都无法撼动的，既然有人设下了这步棋，就一定不会让人有空子可钻。况且一个钦天监倒了又如何？根本于朝政没有多少影响，不过就是微末小事而已，更别说因为小一辈的交情而牵连甚广，首先太后就不会答应。而且长远侯的军功，可是实打实在战场上打下来的，皇上不会冒着让满朝文武寒心的危险而问罪长远侯。”
华清妍顿时气馁，神情抑郁，掩不住的嫉恨。
沈落卿本来就够拉仇恨，如今和兰荀有了婚约，更是仇恨值满满，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
华清妍作为兰荀忠实爱慕者，自然是其中之一。
莫凝霜又道：“清妍，你我自小一块儿长大，有些事我不得不提醒你，做好自己的本分，不该想的不要想。沈氏乃百年世家大族，文臣武将皆占据朝中要职，且从未恃才傲物居功自傲，再加上有太后斡旋，纵观朝堂，无人能撼动沈氏地位。如今长远侯府和燕王府联姻，皇上心里纵然不愿，却也无可奈何。你是将军府的女儿，只要安分守己，日后荣华富贵不在话下。可别因一时狭隘而自毁前程。”
华清妍心中一震，面色有些白。她咬着唇，眼里闪过不甘和愤恨。
“我就是不服气，沈落卿，她凭什么！”
“凭她有无人可比拟的家世，凭她有高贵的身份，凭她有绝世无双的容貌和聪慧。最重要的是……”莫凝霜低眉浅笑，嘴角轻轻上扬，淡漠而通透，“兰世子喜欢她。单单这一条，就胜过所有。”
华清妍脸色更白，眼中涌现通红的血丝，抓着花篮的手指慢慢收紧，青筋突出。
莫凝霜视若无睹，神情依旧波澜不惊。
“沈家的女儿，尊贵堪比公主。”她平静的诉说着众所周知的事实，语气里没有半分嫉妒羡慕亦或者仇恨，甚至连感叹唏嘘也无，完全一副漠然世外的姿态。
“纵然你心系兰世子，却也只能望而却步。将军府的嫡女，是不可能与人畏为妾的。何况……他或许也不需要妾。”
莫凝霜素有才气，出身又高贵，却从不与世家贵女们争夺锋芒。她的容貌也算上上之姿，然偌大京城之中，比她貌美者不在少数。然而她为人谦和温厚，端庄自持，颇有大家之风。所以在才貌双全比比皆是的京城中名声始终名列前茅。
然而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女人的才貌大多只流于表面，没有实质性的内涵。
如莫凝霜这般才华横溢聪慧通透之人，按理说早该名扬天下，她却只守着京城方寸之地，也似乎对名声大噪不感兴趣，低调得让身为手帕交的华清妍都为她感到不值。
尤其是，不服沈落卿骑在所有人头上。
这就是人性，狭隘小气自私。自己穷其一生也无法比拟的仇人，总希望有其他人可以压制，哪怕那个人不是自己，也能稍感安慰和得意。
“你且稍安勿躁，最迟不过太后寿辰之日，皇上再是不喜五公主，也会让五公主回宫的。”
华清妍低着头，轻声道：“若五公主名声败坏，我们岂非也会深受其累？”
莫凝霜淡淡笑了，“但凡牵扯到政治，女人的名节都微不足道。你要记得自己是将军府的女儿，身后有整个将军府作为后盾，况且咱们不是当事人，陪同公主在此清修乃是功德一件，只会锦上添花，怎会为人诟病？”
“可是……”
华清妍还是觉得不妥，说到底她就是不想呆在这清苦的庵堂里，还得承受五公主各种变着花样的折磨。
“你现在该考虑的不是能不能出去，而是要先净化自己的心。”莫凝霜看过来，漆黑的眸子如子夜，流动着意味深长的光。
“比起鬼神星象之说，女儿家的自身名节才是最重要的。若你心无旁骛，将来自然无人可借此把柄编排与你。若你自己心事重重，将来也会受其所累祸害一生。”
华清妍心中一跳，恐慌在眼中一闪而逝。
大家族的女子，自幼受礼仪熏陶，把名节看得比命都重要。京城除了沈落卿这个叛逆反骨与众不同，谁能做到超脱世俗礼节的桎梏潇洒若此？
纵然时下民风开放，对女子的束缚，却也是极重。
她垂眸，不再说话。
莫凝霜只是温雅浅笑，脚步不疾不徐的继续往回走。
广佛庵不大，人口较少，香火虽不鼎盛。然只因位居城中，有些贵妇人们图方便，偶尔会来此上香，故而尚可。
由于五公主在此清修，无人敢打扰，西侧用来客居的竹屋全都空了下来。五公主住的中间最大的那一间，虽然佛寺清规不可破，在用具上却还是可以稍微宽裕点的。
比如五公主用的茶具碗碟，都是从宫中带出来的。
念经祈福须得沐浴斋戒，素衣素服，不可穿大红大紫这些鲜艳的颜色，白色又太过晦气，故而只能穿月白色，材料却是蜀锦所制。头上那些步摇钗环全都卸下，仅仅只用一根浅白色的玉簪固定发髻。
虽然她从前在宫里的装扮并不十分张扬，却也是华贵异常，十分夺目。与如今的素衣素颜相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巳时三刻，五公主早已诵经完毕，正在自己的屋子里休息。婢女们都跪在旁边，等候吩咐。哪怕膝盖已经跪得酸麻，也不敢多说一个字。教导的嬷嬷面无表情的站在旁边，看见莫凝霜和华清妍提着采摘的新鲜樱花走进来，一板一眼道：“公主，您可以沐浴了。”
五公主手上捏着一串佛珠，闻言手上一顿，眼底划过一丝怨毒。
她一个堂堂的公主，却被这些个老嬷嬷监督指使，实乃平生之辱。
莫凝霜和华清妍恭敬的走过去，扶她下床。
“公主，我等伺候您沐浴更衣。”
五公主心中再是怨愤，却不敢发作，只得嗯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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