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地方是个挺长挺陡的山脊梁,差不多有四十英尺高。我们好不容易才爬到顶上去,因为坡儿挺陡,小树丛儿又挺密。我们在这山脊梁上满处乱走乱爬了一阵,后来在朝伊利诺斯州那边快到山顶的岩石当中,找到了一个挺好的大山洞。那个山洞有两三间房子合起来那么大,吉姆可以直着身子站在里面。那儿挺凉快。照吉姆的主意,马上就要把我们的东西搬进去,可是我说我们不用老在那儿爬上爬下。
吉姆说要是我们把划子藏在一个好地方,把东西都搬到洞里,那么要是有人到岛上来,我们就可以赶快跑上去,他们要是没有带狗,就一辈子也找不着我们。还有,他说那些小鸟儿都说了就要下雨,难道我要把东西都弄湿吗?
于是我们就回去,把划子划到正对山洞的地方,使劲把东西都搬上来。随后我们就在附近密密的柳树当中找了个地方,把划子藏起来。
一天夜里,天快亮的时候,我们在岛头上待着,看见从西边漂下来一幢木头架子的房子。那是个两层的楼房,在水里歪得挺厉害。我们划到那儿,就爬上去——从一个楼上的窗户里爬到里面。可是那时候还太黑,什么也看不见,所以我们就把划子拴在上面,坐在划子里等着天亮。
还没等我们到岛尾上,天就慢慢儿亮起来了。这下子我们就从窗户往里看。我们看得出有个床铺、一张桌子、两把旧椅子,还有好些东西在地板上乱扔着,墙上还挂着衣服。在远远的旮旯儿里,地板上有个像是人的什么东西躺着。于是吉姆就说:
“喂,老乡!”
可是他动也不动。我又叫了一声,随后吉姆就说:
“那个人不是睡觉——他死了。你别动——我去瞧瞧。”
他爬进去,弯下腰瞧了一瞧,说:
“这是个死人。是的,一点儿不错;身上还是光着的哪。他叫人从背后打了一枪。我猜他死了有两三天了。进来吧,哈克,可是别瞧他的脸——实在太吓人了。”
我连一眼都没瞧他。吉姆拿几块破布片儿把他盖上,可是他用不着那么办;我根本就不想瞧他。地板上撒着一迭一迭的油光光的旧纸牌,还有旧威士忌酒瓶子,还有黑布做的一对假面具;满墙都拿木炭涂着顶下流的字和画儿。墙上挂着两件又脏又旧的花布衣裳、一顶遮太阳的女人帽子,还有几件女人穿的衬衣,也还有一些男人的衣裳。我们把这些通通都放在划子里——往后也许有点儿用处的。
我们找到一个旧洋铁灯笼、一把没把儿的屠刀、一把崭新的巴罗牌折刀,这把刀子随便在什么铺子里也得值两三毛钱,另外还有好些牛油蜡烛、一个洋铁蜡烛台、一把葫芦瓢、一只洋铁杯子,还有甩到床下的一条破烂的旧被窝、一个手提的网兜儿,里面有针、有别针、有黄蜡、有扣子、有线,还有些零七八碎的东西,另外还有一把斧子和一些钉子,还有一条像我的小拇指头那么粗的钓绳,那上面还带着些大得要命的钓钩,还有一卷鹿皮、一根皮子做的狗脖圈儿、一个马蹄掌、几只没贴标签的药瓶子;我们正要走出来的时候,我又找到一把还算好的马梳子,吉姆找到个破旧的拉琴的弓子和一条木头假腿。木腿上面的皮带都断了,可是,除此之外,那还算是条怪好的腿,不过我用起来太长,吉姆又嫌太短,另外那一条我们怎么也找不着,四下里都找遍了,还是白找。
那么,一包在内算起来,我们这下子可真捞着了。等我们全都弄好,预备撑开的时候,已经漂到岛下边四五百码了,这时候天也大亮了;所以我就让吉姆躺在划子里,盖上被窝,因为要是他一坐起来,人家从老远就能瞧出他是个黑人。我朝着伊利诺斯州那边划过去,这么一来就漂下去约莫有半英里来路。我顺着岸边的静水往上划,总算没出什么岔子,也没碰见什么人。我们平平安安地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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