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姝-新婚忙(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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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劲不以为然极了:“我在娶你之前还不是天天上家里,哪有娶了你之后反而不能去了的道理。再说昨天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我觉得大家都着急,这时候真见了面才安心。”他又笑起来,“反正家里没人管,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无所谓,我觉得你也应该想回去看看?老师不说,师娘肯定很想你!”

    徐善然:“……”

    说了这一长串话,邵劲都被自己的理由给征服了,不过他看着徐善然明显有些僵硬的表情,一时也不由惴惴:“等等,难道我们去了不能进门?”

    出嫁女要回娘家,一般情况下当然是先投帖子过去,等回了帖子了之后再带人上门。

    但如果说不投帖子过去不按日期上门就不能进门,这娘家还能是出嫁女的后盾?

    因而徐善然说:“这倒不会。”

    “那……?”邵劲。

    “那就去吧。”徐善然说,跟着她轻敲了下车厢壁,吩咐棠心,“往公府走。”

    邵劲瞅下徐善然的表情。

    徐善然便笑了:“怎么了?”

    “感觉你有什么没说……”邵劲说。

    “我没说的是这样‘不规矩’,名声‘不好’。”徐善然很爽快地说了,“不过这两样我们现在都不需要。”

    邵劲一想,乐了:“你不需要规矩来保护,我保护你。至于我的名声嘛,总要糟糕点才好,不然怎么让人弹劾啊?我现在可差点就拥兵自重了,要是名声还完美无瑕,早晚得倒霉。”

    稍后,湛国公府中。

    何氏昨夜里才送走了女儿,就和徐佩东一起被绊住,夫妻这时已经感觉到不好,果然不多久就听到街上乱了,又听说邵劲在喜堂上就点兵走了,两人当下就急了,但这时已经国公府已经大门紧闭,连老国公亲自带着人直往皇朝去,夫妇两这时算是头尾都明白了,虽然心急如焚,也不能再此刻冲出去添乱,只好坐立不安地等待。

    好在到了后半夜,老国公总算带人回来,还带回了邵劲平安的消息,后来女儿也有打发人过来报平安,这才叫夫妇两放下心来,上床上迷迷糊糊地休息了一两个时辰。

    等到第二天天还蒙蒙亮,两人就醒了过来再也睡不着觉。

    等好不容易挨到了白天,两人起来梳洗,还在家中的兄弟两先后过来请安,徐佩东心不在焉地翻着书,何氏也有点神思不属,常常徐善性说了两句话才答一句,直到徐善性问:“娘,昨天发生了那么多事,我们现在能不能去见见姐姐?”

    就算昨天天上下了刀子雨——事实上还真的比刀子雨不遑多让——嫁出去的女儿也是泼出去的水,再没有说嫁走的第一天娘家就打发人上门的,这岂不是摆明了不相信女儿能在夫家过得好?这样要叫亲家,叫女婿不高兴呢……

    何氏慢了半拍才回答:“还不行,得等等,等过两天你姐姐回门的时候才——”

    “四老爷,四太太!四老爷,四太太!”还远在院子外,欢喜的声音就一路直闯了进来!

    徐佩东不高兴,没舍得摔书就砸了个杯子:“什么事也好咋咋呼呼的没个定性!”

    欢喜连滚带爬地跑进屋子里,结结巴巴说:“姑娘姑娘姑娘——”

    “姑娘怎么了?”何氏一下忍不住站起身来。

    “姑娘就在外头——”

    “什么!?”这一下不止何氏,连徐佩东都大惊失色,“出了什么事情?”

    欢喜一见这情景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他连忙补充说:“不是姑娘一个人回来的!是姑爷带着姑娘回来的!姑爷说昨天发生了太多事情,他不放心老师师娘,姑娘也不放心老爷太太,就不等三朝回门,提前先过来看看了——”

    这话音还没有落呢,屋子里的何氏与徐佩东已经按捺不住,一起快步往外头走去了!

    结果两批人马在半道就遇上了,因为之前早走了,徐丹瑜反而比徐佩东何氏他们先一步碰见进府的徐善然邵劲,此时正陪着他们往回走。

    两方一碰面,何氏与徐佩东就忍不住先将目光放在徐善然脸上。

    两人只见徐善然气色十分地好,神态也似是愉快,心里头不由得又欣慰又复杂,何氏自牵了徐善然的手,徐佩东则将目光投到邵劲身上,就听邵劲说:

    “老师,师娘。”

    他顿一下,又嘿嘿笑:“爸,妈,我带善善回来了!”

    不管有什么事情,在半路上说话总是十分不像样,不过一两句话之后,众人已再次回到四方院分宾主做好。

    这时自有丫头上来奉茶水点心,邵劲十分殷勤并自来熟地接过茶壶,为徐佩东与何氏一人倒了一杯。

    徐佩东和何氏的神色……怎么说呢,都有些微妙吧。

    这两人就像徐善然一样,还被邵劲刚才的那一声“爸、妈”给搞得目瞪口呆,一时不能回神呢。要知道像他们这样的家庭,权势富贵虽然尽有了,但家大了规矩就不由得多了,不说本就不是纯正孩子的徐善然,哪怕是年纪小又调皮的徐善性,大凡里也是叫“爹、娘”的,更规矩一些的时候还跟着徐善然叫“父亲、母亲”,哪里像邵劲一样,一张口简直就是不把自己当外人……

    虽然吧,这学生是半子,女婿是半子,合起来好像就是一子……徐佩东刚想到这里就被自己的念头给搞得哭笑不得。他这也是一时被邵劲给搞糊涂了,这儿子和儿子又不能相加,哪里有这样算的。

    可就算没有这样算的,这种态度——也着实不叫人讨厌。

    徐佩东想通这点,便咳嗽了一声,自个替小两口把事情给圆了:“就算昨夜不太平,你们一番孝心惦念着我们,也实不该第一日就上门来,没的将福气都走散了。”

    时下做官都讲究一个‘孝’字,有了这一重招牌,日后有人要就这件事弹劾邵劲,他们也有得理由可扯皮了。

    邵劲最近连番做出不合常理之事只因为他本身对这些规矩不以为然,加之现在手头有了势力,就更有不以为然的本钱了。不过他又不是傻子,也知道徐佩东的意思,便特别大义凛然地接口说:“昨日不同寻常,许多人家都因为混乱而被散兵冲撞了,善善到了昨夜晚间还因为消息不通而忧心,兼且眼下小婿的父母亲人俱已冥冥,世上也唯独岳父岳母算是高堂,我们这才不等三日之后的回门之日——”

    徐善然在一旁听到此处,不由得拿茶杯掩了掩勾起的唇角。

    邵劲在表达自己孝心讨好长辈的时候,还不忘先把她给搬出来叫她沾沾光,虽说讲话的技巧有待提高,可自来哪里有男人做这种事情的?徐善然这时候都有种微妙的“自己的任务被抢了”的感觉了。

    可这种感觉——到底是父女,徐善然此刻的想法与徐佩东简直不谋而合——确实并不糟糕。

    “行了,”哪怕真不讨厌邵劲的行为,徐佩东也被邵劲一口一个‘爸’给叫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茬又一茬,忙打断邵劲的话说,“你我去前面聊天,这后堂便给你母亲她们用。”

    不想话音还没落下呢,又是欢喜忙忙地跑起来说:“老爷,外头又有——”

    “又有什么啊?”徐佩东没好声气问。

    “又有宫中来到中官,本是要叫老公爷进宫面圣的,但他听说五姑爷也在,就笑眯眯地说烦五姑爷待会也一起进宫面圣了!”欢喜利落地将话说完。

    徐佩东:“……”

    女婿不讲究也就算了,圣上怎么也这么不讲究呢!还有谁记得这是他女儿结婚的第一天的啊?啊?

    邵劲也没想到欢喜进来说的是自己的事,他连忙给徐佩东打了一个眼色。

    徐佩东不明白邵劲的意思,但横竖中官还在老国公那里,没那么快过来,他便带着邵劲往书房走,等门关了之后,还没来得及询问呢,就见邵劲殷勤地帮他展纸磨墨,还催促道:“老师快帮我写个请假条!”

    “请假条?”徐佩东愕然。

    “对对对,”邵劲忙道,“现在圣上找我去多半是要抓壮丁搞清洗或者镇压的,这事谁都行没有必要我上,老师你帮我写封诚恳点声情并茂点的,就请——请一个月的假吧?我想陪善善在京城周边转一转。”

    徐佩东:“……”

    邵劲:“老师?”

    “你——”刚才那一段话的槽点简直太多了,徐佩东无数想要斥责的话在肚子里互不相让的打着架,最后他都没注意到自己骂出的那句话是什么了,只气道,“我朝婚假既定不过三日,你一张口就是一月,上下嘴皮子一碰好容易,还真当你老师妙笔生花到能够平白无故地给你请这么长的假期了?我这支笔可真金贵啊,也不知是如刀史笔还是如斧律笔?”

    长长的话说完了,徐佩东见邵劲规规矩矩垂手站着不敢作声,总算觉得心里头畅快许多。

    而这一下,他倒不惮于帮邵劲写封陈情表了……反正他不管他是怎么写的,圣上自然会视圣意有所决断的。再说眼下时期敏感,邵劲既然不想瓜分后边的权利要出去躲躲,徐佩东也不可能不帮,毕竟这事确实不好接手,昨夜的功劳太大,邵劲本身的根基却十分薄弱,一个不小心,他既要成为众矢之的,只怕也要不能再获得圣上的信任……而没有根基又失了信任,下场如何还需要多说吗?

    徐佩东将人赶出去,自己静静站于桌前思忖片刻,不过一会功夫,便挥毫写就一封声情并茂的陈情表,上面还索性将邵劲的一个月改成了三个月,三个月的时间,再有什么事也尘埃落定了,这就是直接向圣上表白了邵劲绝无他意,只做纯臣的念头。

    恰是这时,中官已到了院外,徐佩东便将写好的表交给邵劲,任由邵劲带着和中官一起离去。

    这边邵劲跟着人走了,那边徐善然与何氏的对话才刚刚开始。

    何氏就如同任何一个刚刚嫁走女儿的母亲一样,在女儿刚回家的时候便屏退下人,想要和女儿说一些私房话,诸如在婆家的日子怎么样啊,丈夫和婆婆好不好相处啊,有没有什么作耗的奴婢啊,乃至吃的用的称不称心如不意如意什么的——

    但今日邵劲出乎意料的带着徐善然回来,便好似从根子底下打消了何氏的所有疑虑。

    因此何氏自个犹豫片刻,那些所有的担忧最后只化成一句疑问:“一切都好?”

    “并无任何烦难之处。”徐善然轻声说,“家里除了女儿就是夫君,夫君的性格母亲尽知,是素来不爱管后宅之事,因此女儿虽昨日才进门,今日里也算是已掌握了头绪;再有其他事情,商量着也能够解决。”

    其实这也没什么好说的:新媳妇进了别人的家,第一等难处便在婆婆,现下婆婆都没有了,丈夫眼看着又十分宝贝妻子,剩下的哪怕全是刁奴,又有什么打紧的?真看不顺眼了,连个理由都不用找,全部打发卖走就是,难道别人还能跑出来说个不字?

    何氏也着实不知道说什么了,最后只能说:“虽上无家长,但对风节还须恭谨。”

    徐善然只笑着应了,反道:“母亲若是闲暇无事,尽可去我那里走走,风节昨日已经跟我说过,家中并无大人,母亲若素日能过来一二,也正好指导我们为人处世。”

    何氏哭笑不得:“哪家的媳妇说这种话。”顿了顿又笑道,“还真是——没有感觉你嫁了出去。”

    母女两便依偎在一起柔声细语地说了一会私房话,等徐善然自上房出来,时间已经过了小一个时辰。

    但去了宫廷中的老国公和邵劲自然还没有快回来,徐善然便往自己未出阁时的屋子走去,结果前脚刚进屋里,就听底下的丫头说徐丹瑜来了。

    徐善然早早自母亲房中出来便是为了这个人,她在厅中与徐丹瑜碰了面,请人坐下了,才慢悠悠说:“不知哥哥过来可有什么事情?”

    徐丹瑜眼看着周围并没有第二个人在此,便了解到徐善然的心意。他现在真算是怕了徐善然了,只苦笑道:“以前种种,都是我有眼无珠,现下只求妹妹放我一条生路了!”

    总有些人只有到了见棺材的时候才肯掉泪。

    谢惠梅死了,徐丹瑜就知道求饶了。

    若徐丹瑜不是徐佩东的种,徐善然早让对方的坟头上长草了,可惜前世她在开头落后许多,最终也不能查明徐丹瑜究竟是否暗害了何氏,而这一世……

    徐善然早有想法,此刻便微微笑道:“我倒不知自己做了什么,好叫哥哥说出如此诛心之语。”

    徐丹瑜已经十分忐忑不安,听到这些不禁忙道:“是为兄不会说话,不知妹妹有什么吩咐?不拘什么事,只要妹妹开口,愚兄一定办到。”

    “倒也并无其他,”徐善然并不想花功夫和徐丹瑜兜圈子,便仿佛漫不经心说,“只最近看了两卷游记,倒是对外头的山川有了些兴趣,也不知哥哥什么时候准备去游学,这样我也好通过哥哥的眼睛,将这山河大地看上一二。”

    徐丹瑜明白了徐善然的意思:这是在叫他没事就赶早离开国公府,别在她眼前碍眼。

    他心里明镜一般的,知道这是徐善然放过自己了,也不再说多余的感谢之话,行了礼便往徐佩东那里走去——他还是要赶紧把离开的事情落实掉,免得夜长梦多,叫徐善然改变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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