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君正当时Ⅰ·密谍卷-白幔摇(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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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陆大娘赶到了安府,求见二姑娘安若希。得到的回复是二小姐正午睡,不见客。陆大娘不急不恼,只说让门房再通报一次,她是受紫云楼安管事所托向安家二姑娘传个话,若是二姑娘确认不见,那她就回去回话了。

    门房嘀嘀咕咕,但也不敢说硬气话,又进宅里报去了。

    安若希确实在午睡,被丫鬟扰醒了听到这个简直要把床掀了。很好,非常好!这是真当她安若希是个软柿子随便捏了。安若希火速梳头更衣,一脸寒霜十分端庄地在会客小厅见了陆大娘。

    “大娘如今好啊,攀上了大姐,当起了跑腿的。”

    陆大娘笑了笑:“也是托了二姑娘的福。今日上午大姑娘叫了我去,说起昨日见着了二姑娘。知道二姑娘对我的照顾,让我有机会谢谢二姑娘。”

    安若希脸一沉,这是专门来讽刺她的?

    陆大娘继续道:“我说如此我今日便来。大姑娘便托我帮带个话。她说正好想念家里厨房做的点心,嘴馋得不行,让二姑娘今日挑几样给她送去。”

    安若希拳头都捏紧了,昨日才说又没让她端茶倒水的,没把她当丫头使唤,今日便想补上吗?

    安若希咬着牙,忍着没破口大骂。

    陆大娘特别和蔼地又道:“依我看啊,这吃点心不是什么大事,二姑娘若是忙,不送便不送吧。大姑娘应该也不会对姑娘如何的。如今毕竟不一块儿住了,也许她就是想起从前的时光了,顺嘴这么一说。我去给她回个话,便说二姑娘病了,不方便,如何?”

    还咒她病了!

    安若希咬牙切齿:“我送!不就是几块点心!烦请大娘去给大姐报个话,让她等着!”

    最后四个字说得铿锵有力,仿佛她要送的不是点心,是刀子。

    陆大娘毫不在意,应声走了。

    也不待陆大娘走没走远听不听得见,安若希在屋子里破口大骂贱人、贱妇云云,又是拍桌子又是踹椅子。陆大娘也不管她,急步往紫云楼回话去。

    安若晨听得陆大娘求见,说是带来了安家二姑娘的回话,便知有急事发生。只是她万没料到居然会是赵佳华的死讯。

    安若晨惊得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她女儿呢?”

    “这就不知道了。”

    “那刘老板呢?”

    “该是在料理后事吧。铁柱只说东家夫人过世,若刘老板也有意外,他定会说的。且酒楼的事务安排得井井有条,我看掌柜的也未有慌乱模样,想来东家老板是无事的。”

    安若晨完全没头绪。疯癫了自尽?这怎么可能!

    “陆大娘,你快去李秀儿那儿,小心安全,莫要让别人注意你。赵佳华的死不寻常,若是被人灭口,那李秀儿也有危险。就用我与你说的办法,加上赵佳华的死讯吓她一吓,务必把话套出来。”安若晨从怀里掏出银两,这还是当初托陆大娘租屋时的钱银,如今又再给陆大娘,“吓唬完了再给点钱,她需要钱,她会说的。”

    陆大娘接过了,问:“姑娘如何打算?”

    “我不能动,就当什么都不知道。细作定会盯着我,我若无其事,稳住他们。大娘去听听李秀儿怎么说,若她真知道些什么,想办法将她带到安全地方先藏着。”她想了想,与陆大娘说了个地点。

    陆大娘道:“那姑娘多小心。我打听了,聚宝赌坊与刘老板是一伙的,还有徐媒婆。他们一起杀过一位公子。不知是什么身份。就在四月,于聚宝赌坊的密室里动的手。”

    “密室?”

    “聚宝赌坊后院左手第三间屋子里。柜子上的摆件是开关。齐征偷偷跟着下去过,说里头有长长的过道,还有几个房间。”

    “尸体如何处置的?”若能找到尸体,就能有物证。

    “说是砍碎了放在招福酒楼的泔水桶运出城去了。打算丢到山里让野兽吃干净,不留痕迹。”

    安若晨听得一阵恶心。这些人,居然如此狠毒。

    “还有,我与你说的那位战场上受伤致残,不得已在聚宝赌坊看门守院讨生计的杨大哥……”

    “病死的那位?怎么了?”

    陆大娘缓了缓,克制了情绪:“原来当初杨大哥就发现了细作之事。”她把齐征告诉她的事细细说了一遍。

    安若晨很快反应过来:“他怀疑自己中毒了。”

    陆大娘点点头:“他已经没法说话,只得留下自己的尸体为证。”

    安若晨咬咬牙:“可就算我们找仵作验尸,证明了他中毒而亡,也没有证据证明是谁下的毒。”

    这确是无奈的现实。陆大娘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赶紧先处理眼前的:“我先去打探清楚,明日一早找李秀儿。有了结果,再来报予姑娘。”

    陆大娘前脚刚走,安若希后脚就来了。她仍似昨日那般,带着数位丫鬟仆役,威风八面过来的。在紫云楼门口遇着了陆大娘,还狠狠瞪了她一眼。

    陆大娘朗声道:“二姑娘放心,你让我转的话,我已告诉了安管事。”

    安若希欲呛她两句,可陆大娘说完扭头就走,完全不给她机会。

    安若希又等了好半天,这才见着了安若晨。

    安若希没给安若晨好脸看,食盒重重往她面前一推,差点没摔到地上去:“喏,你要吃的。”

    安若晨打开看了一眼,想起陆大娘说的碎尸,忙又盖上了。

    安若希大怒:“你莫要欺人太甚。摆出副恶心模样给谁看呢!”

    “这些不是我爱吃的。”

    “反正姐姐也不是真心想吃。”安若希忍不住翻白眼。谁管她爱吃什么,厨房随便挑几样拿过来的,“姐姐究竟想如何,要羞辱我到几时?是要等我受不住了,姐姐再故意挑我错处?借口不是不帮我,是我没耐心?”

    “还真是。”安若晨淡淡道,“这点你就受不住了。若真到了跟安家对抗争取婚事机会的时候,你又哪来的耐心与毅力?届时我不只白忙一场还要被你拖累,我是傻子?”

    安若希一愣:“难道婚事有眉目了?”

    “当然没有。”安若晨冷冷一盆冷水泼过去,“不是说了嘛,你现在没耐心没毅力,怎么敢帮你。”

    安若希咬牙:“你昨日还说是我没用处。”

    “那也对的。我重新说一遍好了。你既没用处又没耐心毅力,怎么帮你?”

    “你……”

    安若晨冷眼一瞪,把安若希后头骂人话给瞪回去了。

    安若晨冷道:“你记住,你不过是个商贾之女,吃穿比一般百姓好些罢了,见识却是浅薄的。莫把自己看太高。我让你来,你便来,来了才有机会。”

    安若希抬了抬下巴,也冷道:“好啊,我来了。机会在哪儿?”

    “这一回嘛,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安若希狐疑:“什么秘密?”

    “你可想知道,我是如何逃出家的?”

    安若希顿时一震:“如何逃的?”她怎么猜都猜不透,爹娘与荣贵几次三番聊起也未琢磨出来。

    “你可还记得,四妹小时候收养过一只流浪的黄狗?”

    “被荣贵差人打死的那只?”

    “对。四妹对那狗狗极是喜爱。大弟却叫人将那狗打死了。我把那狗偷偷埋了,告诉四妹那狗不见了是因为它出去找媳妇去了。可没想到,那只狗生前在四妹后院的墙角挖了个狗洞。四妹可怜我将要嫁给钱裴,便将此事告之于我。她还偷偷帮我将狗洞子刨大了。”

    安若希呆住:“你是从狗洞子钻出去的?”

    “是。”

    “那四妹呢?”

    安若晨不答,却道:“四妹年纪小,却是比你我有主意。我在她这般年纪时,可不敢想什么逃家不逃家的。但四妹却敢。她为了让我能离开,偷偷攒下钱银,又悄悄为我刨狗洞……”

    说起善良可爱如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安若芳,安若晨嗓子眼有些堵。她顿了顿,看向安若希道:“二妹,你如今如我与四妹一般处境,当明白我们当时的心情。若你有四妹的消息,哪怕一丝一毫的可能,请一定要告诉我。若有机会,请护好她。”

    “都这么久了。”安若希觉得希望渺茫。

    “一日未见尸体,一日便有希望。二妹,你说得对,我们是亲姐妹,虽是平素不算太亲近,可也无仇无怨。你若真心待我,我便也真心待你。我心中唯一的遗憾,是没能保护好四妹。你在安家许多事都身不由己,我明白。钱裴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我也知道。但我们总不能随波逐流,认命屈从。”

    安若希听得有些动容,但又在心里警觉这是大姐耍的花招,大棒加甜枣,居心叵测。

    “你回去,可以告诉爹爹我找你打听爹爹南秦玉石货品的事,而你半点没松口。也可以告诉他们你套出了我的话,知道我是从狗洞逃的。要说什么随你。总之让他们觉得你我见面颇有成效。这般你再来见我,便无须找借口了。下一回我们见面时,我再告诉你一些别的。你真有本事忤逆他们了,再张罗婚事吧。”

    安若希回到家中时,谭氏正在女儿屋里等着。她是安若希出门后才知道这事的,早等得心急如焚,见了女儿忙问:“怎么回事?那贱人又耍的什么花招?”

    安若希张了张嘴,却把狗洞的事咽了回去,她道:“也没说什么,无非就是找我拌拌嘴摆摆威风。啊,对了,她想打听爹爹那批南秦玉石的货是用了什么手段拿回来的,我将她讥讽了一番。”

    谭氏皱起眉头:“那贱人想抓咱们安家的把柄。”

    安若希垂头,有些心虚,道:“她定不是现在才想,今天问漏了嘴,我猜她是在别处没找出爹爹的什么短处来。”

    谭氏左思右想,很不放心:“那贱人既是有了盘算,我们还是得当心。幸好当初她在家里时都有提防她。她还说了什么?”

    “没什么了。来来去去就是那些怨气。”安若希一边答一边想着狗洞。不知那洞什么样,不知四妹现在是生是死。

    “娘知道你受委屈了。”谭氏不知安若希的念头,只当她受了气不高兴。安慰道,“可你办得很好。这委屈还得再受一阵子。如今她与你聊起来了,你多去几趟,看看她究竟是何打算。她想找我们的把柄,我们还要找她的呢。”

    安若希点头:“女儿知道。”她还知道四妹笑起来多甜多可爱,她还知道大姐发起火来多狠多可怕。她们互相怨恨,互不信任,见面争吵,冷嘲热讽,各怀鬼胎。想着她们姐妹命运的可笑,明明家住大宅,奴婢仆役整日伺候,最后却是要钻那狗洞子……

    解先生站在小巷僻角里静静等着,等了好一会儿,见到了他要等的人。

    他没有招手,只是稍稍往前站了站,让那人看见他。那人警觉地走了一个来回确认没人跟踪,这才靠在巷子口那边,背对着解先生,说道:“怎么突然这么急见面,这里离紫云楼太近。”

    “需要做个决定,有些事得确认。”

    “你说。”

    “赵佳华的事,安若晨知道多少?”

    “差不多就是军方知道的这些。其他的她好像也没甚头绪。将军嘱咐她勿擅自行动,等谢刚回来。她便一直没动静,似乎挺沮丧,还跟安家闹起来了。”

    解先生皱皱眉:“跟安家闹什么?”

    “与她二妹斗斗气吵吵架之类的。”

    “有钱裴什么事吗?”

    “未曾听说。”

    解先生沉默。

    “怎么?”

    解先生低声道:“赵佳华死了。”

    “死了?”那人吃了一惊。

    “你不知道?看来安若晨也未得到消息。”

    “对,我出来时,她正与她二妹见面。那位二姑娘气势汹汹,积了不少怨啊。”

    “你确定安若晨没线索了?”

    “要是有她该会出去查探的。她没出门,心情颇低落,练练拳脚做些杂事,然后就是见见安家那边的人,没什么特别的举动。”

    “李秀儿那边呢?”

    “安若晨暂未与她联络。但若是知晓了赵佳华死讯,该是会再查探的。”

    解先生想了想,说道:“好吧。那你继续盯紧她。”

    “你有什么打算?”那人问。

    “也许不必损失刘则。我再看看。”

    “明白了。”

    那人若无其事地靠着墙,身后已经没了声音,解先生离开了。

    这一日中兰城没甚大事。赵佳华的自尽并没有引起什么大波澜,除了街头巷尾开始讨论招福酒楼东家刘老板真是可怜,女儿没了,娘子也没了。原是风光得意,转眼竟成鳏夫。衙门派人到刘府看了看,将事情记录在案,四处查找了一番,未找到被赵佳华误杀的女儿刘茵的尸体,搜到深夜终于放弃,收队回去,让刘则第二日再去衙门结案。

    刘则一早便去了,从衙门出来后,他细心留意了周围。没看到什么特别的人,也无人盯他的梢。

    刘则未乘马车,未带仆从,孤单单自己走去了招福酒楼。一路遇到些熟人街坊,客气有礼地回应了慰问,得到了许多同情怜悯。

    走到酒楼处,刘则看到留信息的那扇窗户帷幔上面多了一个铃铛,他心里一动,进了酒楼,与掌柜询问了一下诸事处理情况,然后上了二楼,似一一查看楼中状况。酒楼里完全没有客人,他安心走到一间雅间里,从墙柜后面摸出一张字条来。字条上写着“姜家衣铺李秀儿”,其中“秀儿”两个字被画了叉。

    给他布置了任务。

    这是闵公子试探他,还是表示他重新信任了他?

    刘则若无其事地将酒楼各处查看了一遍,与掌柜和账房对好了账,让他们正式关门歇业。

    刘则从后厨房穿到后街,进了自家宅院,特意停下与门房交代了几句访客应对的规矩。家有白事,这后头访客杂事等等定会忙乱。几位门房仔细听了嘱咐,一一应了。

    刘则进了宅子,回到了自己的居院,将丫头仆役全屏退了,说是要休息。

    聚宝赌坊里,齐征心痒痒地忍不住又去了密屋的外头。虽答应了陆大娘不轻易冒险,但这密室真的是个藏秘密的好地方。他总觉得里头一定有线索。只是一直没找着机会进去,如今四下无人,他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却听得咔嗒一声,屋子里传来了动静。

    齐征吓得赶紧往屋墙后头一躲。不一会儿,看到刘则从那屋子里出来。

    齐征瞪大了眼,非常惊讶。他很肯定,刘老板今天没有来过赌坊。他是从哪儿钻进密室的?

    刘则出了屋子警觉地朝四周看了看,然后朝着齐征藏身的方向走过来。

    齐征紧紧贴在墙上,大气都不敢喘。

    刘则从齐征身侧的通道走过,与他最近时只隔了四五步的距离。齐征感觉到腿都在打战。所幸刘则没有回头看,他一直走,穿过了院门,背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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