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货套装-奇货(Ⅶ):杀破军(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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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永远都记得那个傍晚,他被老师拖行在沙漠中,绑在一棵仙人掌上拷问的情景,在那之前,他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只喝过少量的水维持生命。

    他的身体扎满了仙人掌的刺,但他不敢挣扎,一旦挣扎痛得更厉害,同时,绑着他身体的三根皮筋也因为失去水分的关系逐渐收紧,让他快喘不过来气。

    “我叫托马斯·亨特,我是亨特家的小儿子,我在一家私立学校上学,我的老师叫约翰逊……”墨暮桥吃力地编造着谎言,这是他必须学会的,哪怕是在濒死边缘,被人拷问时,也不能说实话,要在心中说完那个早就编造好,也许会天衣无缝的谎言。

    老师上前,抓住墨暮桥的下巴:“你撒谎,亨特家根本就没有小儿子!”

    “我没撒谎,是真的。”墨暮桥眼泪滴落了下来,好像是习惯,也好像是出自自然,“先生,我求求您了,给我爸爸打电话吧,他会付赎金的,真的,求求您了,放了我,我受不了了,求求您了。”

    接下来,老师开始用皮带抽打墨暮桥,足足打了半个小时,半小时后,墨暮桥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完好的。

    可是,墨暮桥依然坚持自己的那番话,坚持着那谎言,老师转身便走,开车驶离了沙漠,又过了一天一夜后,才回来解救墨暮桥。但是当他回来的时候,墨暮桥已经想办法掰断了仙人掌,并且埋伏在旁边,用磨得锋利的石头,直接割断了那位老师的咽喉。

    这也是他的必修课,在他16岁执行任务之前,就已换了5个老师,每个老师在教授他所有课程并且高兴地告诉他毕业之后,他会带着笑容杀死老师,然后深深地对着尸体鞠躬。

    而每次他做完这种事之后,都会由钱修业亲自为他“洗涤心灵”,为他灌输做这些事的“好处”,但每次,钱修业都会问他一个相同的问题:“你是谁?”

    逐渐地,墨暮桥连自己是谁都已经忘了,他认为其实自己是谁根本就不重要,他没有目标,没有希望,没有任何值得去留恋的东西,所以才能够毫不迟疑地下手杀人,并且在杀人之后没有丝毫愧疚。

    一个连自己是谁,自己为什么活着都不知道的人,还有什么是不敢做的?

    这就是钱修业想要达到的效果,他要的是一个绝对忠心,绝对不会手软,并且在任何时候都会保持冷静的杀手。

    “我是谁?”墨暮桥站在浴室的镜子跟前,看着自己那张脸,他都忘记了自己以前的脸是什么模样。他脱掉上衣,看着自己身上的肌肉,用手摸着自己肌肉的纹路,似乎这里边藏着答案一样。

    脸不是真实的,但身体是,身体内的灵魂是,可是这些在很多年之前他都已经藏起来了。

    不,还有办法可以找出来,有一个人可以帮自己。

    墨暮桥想到这儿,穿好衣服,转身出门,敲响了隔壁钱修业的门。

    当墨暮桥说出自己的想法之后,钱修业扬起头,半眯着眼睛,质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迫切地想要杀掉郑苍穹?”

    “我动摇了。”墨暮桥实话实说,“我在他身边多年,受他恩惠,我的意志动摇了,如果不杀掉他,我怕有一天会背叛您。当然,您如果觉得这样会违背您的计划,您可以现在就杀掉我。”

    钱修业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不会。”

    钱修业说着,从旁边拿出一柄匕首,直接刺进了墨暮桥的肩膀。

    这个举动,让凡孟大吃一惊。但同时他也发现,墨暮桥没有躲闪,没有反击,甚至没有露出丝毫痛苦的表情。

    鲜血渗出的时候,钱修业的目光一直追随着,看着血从伤口流出,然后聚集成一点,紧接着滴落在地上。这个过程中,墨暮桥始终微微低头跪在他的跟前。

    钱修业挥手让凡孟拿了急救箱过来,将匕首拔出来,开始为墨暮桥止血,凡孟要上前帮忙,被钱修业拒绝了。

    此时的钱修业像个慈祥的父亲一样,为墨暮桥处理着伤口,同时道:“你能老老实实告诉我你内心的真实想法,这非常好,这说明,你对我还是忠心的。不过,你既然要去做,就必须做好,就不能失手,郑苍穹必须死!”

    墨暮桥平静地说:“我不会失手的。”

    钱修业抬眼冲着墨暮桥微微一笑,一针一线缝合着伤口,等上药包扎完毕后,这才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全听师父的,我知道他所有藏身之地,如今他最有可能躲藏的地方,就是在优抚医院的地下室内,也就是刑术平日内居住的地方。”墨暮桥直视着钱修业的双眼道,“如果师父同意,我今晚就可以动手,保证干净利落,不留痕迹。”

    钱修业伸手抚摸着墨暮桥的伤口:“当然要赶紧处理,但不能不留下痕迹,你懂我的意思吗?”

    墨暮桥微微摇头:“师父,徒弟不懂,如果郑苍穹已死的消息传出去,不就破坏了您的计划吗?他的死,虽然会让刑术等人抓紧时间寻找奇门,却会让其他的逐货师望而生畏,说不定剩下的人都会隐姓埋名地躲起来,就无法一网打尽了。”

    钱修业看了一眼凡孟,凡孟会意,看向墨暮桥:“师兄,师父的意思是,郑苍穹的死虽然如同火上浇油,但也能在短时间内产生更强烈的化学反应,因为对其他逐货师来说,郑苍穹也是劲敌,少一个劲敌,会让他们心底寻找奇门的欲望变得更强。”

    钱修业听完点头:“暮桥,今晚你先不要动手,等明晚吧,你和你师弟好好计划一下。”

    墨暮桥抬眼看着钱修业:“师父,我一向独来独往,您让师弟跟着我,是您还不是百分之百信任我,所以需要派他监视我。”

    钱修业笑道:“是呀,所以,你不要辜负我的期望。”

    说完,钱修业再一次看向凡孟:“凡孟,你,没问题吧?”

    凡孟毕恭毕敬道:“是。”

    钱修业招呼两人到自己跟前,抬手分别按在两人的肩头:“只要你们明晚成功,逐货师的历史就会彻底改写,再过一段时间,天底下就再也没有这个职业了,这些贪婪的畜生,早就应该被历史的尘埃埋葬了。”

    第八节 没落的职业

    回到房内的墨暮桥,坐在床边,看着窗外的大楼沉思着。他脑子很乱,甚至希望对面大楼上出现一个狙击手,瞄准他的脑袋来上一枪,这样便可以解决所有的事情。

    但那不可能,就如同他明晚不得不去解决掉郑苍穹一样。

    隔壁屋内,钱修业亲手泡了茶给凡孟,将杯子递给自己这个二徒弟之后,他道:“你有什么问题可以问了。”

    凡孟喝了一口茶,低声问:“师父,你是不是怀疑墨暮桥已经被郑苍穹收买了?”

    “不应该叫收买,是同化。”钱修业摇头道,“郑苍穹不会收买任何人,本着良心来讲,他是个很好的人,是个我见过的人当中最好的逐货师,可惜,他不愿意与我合作,所以他就是我最大的敌人。”

    凡孟看着钱修业那双在茶海上忙碌的手:“那墨暮桥是不是被同化了?”

    “也许。”钱修业端起茶杯,看着凡孟,“这就是我让你去盯着他的原因所在。”

    凡孟点头:“明白了,师父,外面传闻郑苍穹拿出了1000万美元悬赏,郭家人也拿出了300万赏金,这么大的金额,就连那些社会上的小混混都蠢蠢欲动,我们再住在这里,恐怕会泄露行踪吧?”

    钱修业不慌不忙地倒掉茶杯中剩下的茶水:“放心,除非是出动军队,否则的话,要找到我,拿下我,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眼镜猴的人可都是身经百战的职业杀手。”

    凡孟迟疑了一会儿,看向旁边的箱子:“师父,为什么还不问墨暮桥那个赫连家的秘密?”

    钱修业道:“不急,等郑苍穹死了再说,我也得确定他的忠诚,如果不能确定这一点,墨暮桥说出的秘密,肯定是圈套,来,请喝茶。”

    凡孟端起杯子的时候,在这座城市那个隐秘的地下坐窟中,凡君一也将打探到的消息详细地复述给了正坐在那里翻书的贺晨雪。

    “我对其他的事情不感兴趣,我不管钱修业的目的是什么,也不管有人悬赏多大的金额寻找他,我只想知道凡孟的下落。”贺晨雪合上书冷冷道,“凡君一,你是不是忘记了你的职责是什么?那我就再提醒你一次,我要你找到你的儿子,再将你儿子亲手带到我面前,你如果不愿意,现在可以转身离开,我不会为难你!”

    凡君一低头站在一侧,微微点头。

    贺晨雪起身来,冷冷道:“回答我。”

    凡君一忍了忍,抬眼看着贺晨雪:“首工,我明白了。”

    贺晨雪再道:“不要让我再提醒你,我已经烦了,去找其他人,凑一笔钱,我们也要悬赏。”

    凡君一一愣:“悬赏找凡孟?”

    贺晨雪斜眼看着他:“不,是悬赏钱修业等人的准确消息,这次不能跟丢了他们,我不想在这个城市里取凡孟的性命,那样会玷污了我和我姐的美好回忆。”

    ……

    浙江东阳,刑术、连九棋和马菲站在松云居外,看着那块古色古香的牌匾,屋内嗑瓜子的妇女不断用并不标准的普通话招呼着他们。

    妇女抓了一把瓜子,走到门口来,笑吟吟地问:“三位,看木雕呀?你们是剧组的哇?进来看,进来看,我们松云居的木雕在东阳很出名的呢,别人家好多都是用机器做的,我们家绝大部分是手工雕琢的。你们也知道噢,那个机器做出来的,就没有价值了哇。”

    刑术、马菲和连九棋谁也没有走进去,刑术则低声问:“大姐,请问这里的老板是柳松云吗?”

    妇女一听“柳松云”三个字,脸色立即一沉,将还没有嗑的瓜子直接扔进了垃圾桶内,转身走向收银台,坐在那儿开始看起笔记本上的电视剧,当三个人完全不存在。

    刑术看了一眼身边两人,示意他们稍等一下,自己则径直走向收银台,又重复了一遍先前的问题。

    妇女瞥了一眼刑术:“我们家没钱,只有这些木雕,你们要拿随便拿吧。”

    刑术听到这儿,明白了什么,解释道:“大姐,您误会了,我们不是来找麻烦的,只是来找柳松云柳先生的,我们是他的朋友。”

    妇女终于抬眼看着刑术,走出柜台,认真地打量了一下,问:“什么朋友?”

    “同行。”刑术微笑道,“您原话转告他,说天朝奉的徒弟来找他了,他就会明白的。”

    妇女冷笑一声:“天朝奉?我还地阎王呢,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拍电视剧呀,还带绰号呢!我告诉你,柳松云就剩下半条命了,不管你们是来要钱的也好,还是来干什么的也好,别找我,也别找这家铺子,这家店是我爸当年投钱让他开的,我和他也快离婚了,有什么事和我无关。你们要找他,就进后院去,进后院后,穿过右边的那条巷子,再往里边走有一间瓦房,他就在那儿。”

    妇女说完,继续看着电视剧。

    刑术转身看了一眼马菲和连九棋,示意两人进来,又向妇女道谢,妇女只是冷漠地“嗯”了一声。

    三人按照那妇女所说,进了后院,找到那条巷子,穿过巷子后,果然看到了一座破瓦房,那房子的模样和危房没什么区别,门还是半掩着的。

    刑术抬手敲门:“松云先生?我是天朝奉的徒弟刑术,我们来找你,有要事商量。”

    屋内传来剧烈的咳嗽声之后,才听到里边的人回了一句:“进来。”

    刑术推开门,开门的那一刻,屋内一股恶臭扑面而来,熏得三人下意识都退后了一步,捂着鼻子不敢再进去。

    刑术将门打开,放了放味儿之后,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这才走进去。连九棋和马菲则留在门口等着。

    刑术进屋之后,一眼就看到坐在床上,还盖着一床脏得不像样、散发出怪味棉被的柳松云。柳松云整个人形同骷髅,如果不动不说话,说是一具干尸恐怕都没有人怀疑。

    “松云先生,您好,我是刑术,天朝奉郑苍穹的弟子。”刑术站在床尾,恭敬地自我介绍道,“我们冒昧来找您,是为了您的安全考虑,有人试图杀掉剩下的逐货师,您是目标之一。”

    柳松云听后却笑了,笑着笑着开始咳嗽,好半天才说:“我还能活几天我自己都不知道,你真是有心了,谢谢。”

    刑术皱眉道:“先生,您这是怎么了?得的什么病?”

    “心病,日积月累,就变成绝症了。”柳松云看向用报纸糊上的窗户,仿佛很憧憬外面的世界,“刑术,你能帮我个忙吗?那边有个折叠在一起的轮椅,你推我出去,去外面看看太阳。”

    刑术立即拿了轮椅,搀扶着皮包骨的柳松云坐上轮椅,推到门口,又在马菲和连九棋的帮助下,一起抬着轮椅到了小院落的中间。

    柳松云用胳膊挡住眼睛,适应了半天才放下来,半眯着眼睛看着天空,带着一种难以言表的笑容,就如同是被囚禁了几十年,终于重见天日的囚犯一样。

    “我知道,你们是为了奇门而来的,逐货师来找逐货师,除了奇门,那就是以货换货的交易,对了,你们见过我老婆了吗?你们有没有告诉她你们是逐货师?应该没有,如果你们告诉她了,她会用扫帚赶你们出去的。”柳松云说完开始大笑,笑完开始咳嗽,马菲递过水去。

    柳松云拿过瓶子,喝了两口,喘了几口气,问:“为什么有人要杀我?”

    刑术简单地将事情说了一遍,柳松云平静地听着,不惊不喜,直到刑术说完之后,才开口道:“这么多年过去了,终于有人要找到奇门了,可惜,我看不到了。”

    连九棋在旁边抬手看表,马菲则问:“先生,您怎么会变成这样?”

    “报应。”柳松云简单地回道,“我老婆现在这么对我,完全是报应,我应该有这种报应。你们如果不想变成我一样,那就收手吧,别找什么奇门了,没意义。”

    柳松云的回答,让刑术和连九棋都很吃惊,这是这么多年来,他们遇到的第一个对奇门不感兴趣的逐货师,准确地说,是一个落魄濒死的逐货师。

    “为什么?”刑术终于还是问了出来,他很好奇,即便他知道奇门也许就是个陷阱,但他还是想知道为什么柳松云能在什么都不知道的前提下看透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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