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在他体内燃烧起来。
他那般肮脏的魂魄，应该被烧得干干净净，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御璃骁走过来，把渔嫣摁入怀中，不让她看这一幕。
“阿姿。”傅全满脸红肿，一看就是挨过了打。他放下手中叶笛，堆了一脸愁苦。
“舅舅。”渔嫣转头看他。
傅全胖胖的脸皱得更紧，过来拉她的手，“我背叛了终生守护她的誓言，我会受到大巫师的惩罚，但我已抛弃了你一次，不能抛弃第二次。我愿意接受上天给我的惩罚。”
“没人能够惩罚你，没人有资格惩罚你，你为了守护她，放弃的还不多吗？放弃我，放弃你身为男人的自尊，放弃这一生的自由。你已经付出得够多了，舅舅，以后和我在一起生活吧。我会好好照顾你。”
傅全抬手擦眼睛，深深叹息，“我也想那样，但是没机会了。”
“为什么？”渔嫣有不好的预感。
“玄灵固执，一定要报仇。当时你小，她已有三岁，已经有了记忆，那些惨烈的事她忘不了。我要来救你们，就伤害了她。她不肯宽恕我，所以，我已经吃了毒药，作为我对她的最后一次效忠。”
“舅舅，为什么这么固执呢？”
“我们是安溪人哪，安溪人最注重信义，我向神灵起过誓，就一定得做到，否则我生生世世都不得安宁。阿姿，你们就不要回去了。夙兰祺已经炼成了忘蝶蛊，他已经疯了，此时正率军出发，要攻打你们。骁勇军虽然善战，但他把他的士兵们都变成了那样……”
傅全抬手，指向那些呆立的黑衣人。
渔嫣突然发现，云秦不见了！
“云秦呢？”她冲向黑衣人，一个一个扳着他们的身体，去取他们的头盔，想从这群人里找到他。
“他们的头盔已与皮肉粘连，取不下来。”傅全慢慢坐下去，扶着双膝轻轻喘气，“阿姿，云秦是第一批药人，他还有救，你过来，我教你。”
“你先救自己。”渔嫣跪坐下来，拉着他的手焦虑地说：“舅舅，不要再抛下我第三次，你忍心吗？”
傅全嘴唇颤抖，轻轻摇头，“原谅我，阿姿，人这一辈子只能忠于一个人。我要信守誓言，一旦背叛，必以死还之。我还要告诉你另外几个安溪人的落脚点，我从来都没有告诉玄灵，你以后有机会，去看看他们。”
“那你这也叫背叛，为什么没早早吃毒药？快说，解药在哪里？”御璃骁蹲下来，在他的身上翻找。
“那件事不算，她从来不知道，也没有要求过我。我只是不能违背她要求的事。”傅全摇摇头，唇色越来越红，像新抹了胭脂。
“她为什么要杀渔嫣？你们不是族人吗？”莫问离盘腿坐下来，听他说话。
“她着魔了。还有，莫尊主你给我的银票，我都埋在渔府小院后面第六棵大树下。阿姿，你把银票拿去给那几个族人。他们不敢过多露面，所以生活不太好，我一直悄悄接济，我不在了，你就继续做下去。”
“那我们一起去看他们。”渔嫣摇着他的手，苦苦哀求。
“成全我吧。”傅全努力笑笑，开始教她如何救云秦，再一个一个报出深刻于他脑海的同族的住处。这些地方，只能记在心里，不能记在纸上。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头慢慢地垂下。那些赤翅蜂嗡鸣起来，落在他的身上，没一会儿，翅膀便停下了振动，与他一同走了。
“真是个固执的老头儿。”莫问离转过头，喉头颤动。
“有人为情信守一生，有人为义信守一生。傅全一生忠义忠勇，世间有几人能做到像他这样？”御璃骁站起来，开始用剑在地上挖坑。
“不能带回去掩埋吗？也好有一个祭奠的地方。”渔嫣掩面，泪如泉涌。
“此处安静，他强迫自己在皇宫强颜欢笑这么久，如今就在这里安息吧。”御璃骁手下动作不停。
“可是，还有那恶心的狗东西在烧成灰呢。”莫问离指了指郝海刚刚被焚化的地方。
那里只有一团灰，风一吹，飘飘扬扬，不知所踪。
“那就让傅全以他的忠勇，成为神灵，庇佑这里的生灵吧。”御璃骁深深吸气，扭头看他，“过来帮忙。”
“爷胸口疼，爷也要长眠于此了。”莫问离站起来，捡起地上的竹笛，试着吹了一下。黑衣人立刻动作起来，却杂乱无章，乱扑乱踢。
“他们不知有没有救，难道就让他们在这里站成石头？”渔嫣拧眉。
“头盔取不下来，好了又怎么样？与其顶着这些黑铁过一辈子，不如站成石头。”莫问离冷笑。
“好死不如赖活，不活着，又怎知以后不幸福？”渔嫣大步过去，依着刚刚傅全教的方法，尝试为其中一个取出扎在身上穴道的金针。正是药物和这些金针，让他们从活生生的人变成了没有知觉的杀人木偶。
“真可笑，你还帮着夙兰祺当了皇帝，早知就让夙临涵那狗东西坐在龙椅上，还强得多。”莫问离忍着胸口的痛，用黑衣人的弯刀在地上狠挖了几下，愤愤地抱怨：“御璃骁，是你推他上去的，你把他给我拖下来，不然，我们都得死在他手里。”
“你们看。”渔嫣捧着金针，仰头看着面前高大的男子。
他正缓缓低头，哑声问道：“这是哪里？”
“清河镇外的戈壁，你叫什么名字？”渔嫣轻声问。
“属下，刘汉。”他缓缓抱拳，动作极慢，但毕竟已经恢复意识了。
御璃骁和莫问离站起来，盯着这边，最老一批的人都有救，这一批不知是什么时候炼成的药人，说不定也能治好。只是不晓得，夙兰祺那批可以站满眼前戈壁的药人大军，此刻又在何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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